聽到都心嵐的話,真姑姑心下一沉,不由緊攥著手裏的信件,暗暗倒抽了一口涼氣!


    曾經,因為蘇伶婉讓唐安替沈如雪治病的事情,承恩侯夫人,曾經說過,她欠了皇後娘娘人情,日後一定會還!


    想必,這一次,這封信,便是來還那份人情的!


    這也就意味著,這封信裏的內容,應該是真實的!


    “真姑姑!”


    都心嵐深看了真姑姑一眼,緊咬了下朱唇,一臉緊張的問道:“太皇太後要趁著皇上不在,對皇後娘娘下手,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真姑姑心裏,現在也是亂了的。


    她並沒有迴答都心嵐的問話,而是緊握了手裏的信件,轉身便對候在寢殿外的立春問道:“白露呢?”


    今日,是端午節。


    她一早便起來包粽子,後來又趕上蘇伶婉臨盆,景陽宮裏亂糟糟的,她一直忙的暈頭轉向的。


    所以,並沒有主意到白露!


    此刻,立春聽到真姑姑的問話,微微愣了一愣,忖度了片刻,方才迴道:“今早起來,白露說身子不舒服,要去太醫院找醫女給瞧一瞧……此後,奴才便再沒有見過白露姑娘!”


    聽到立春的迴答,真姑姑心下一沉!


    白露……


    那是她一手帶出來的!


    可是她如今,竟然背叛了皇後娘娘!


    真是該死!


    緊皺著眉頭,沉眸看了都心嵐一眼,她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然後出聲說道:“信上的內容,夫人已經看過了,如今事情雖然還沒有發生,但是承恩侯夫人現在既然送來了這封信,便一定不會是空穴來風……”


    說到這裏,她仔細忖度了片刻,苦笑了下,對都心嵐微微挑眉:“隻怕如今,太後娘娘在宮中已然有了布防!”


    “太後娘娘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對皇後娘娘下手,必然會早做布防!問題是現在,我們該怎麽辦?”


    真姑姑說的這些,都心嵐全都知道,她現在隻想要知道,在這種情況之下,她們該如何應對。


    “如今皇後娘娘不能輕易挪動,隻能先請夫人速速出宮,想辦法去找都禦史……”真姑姑提到都禦史,猛地搖了搖頭,“不,都禦史沒有兵權,夜裏也進不了皇宮……”


    在短暫的沉吟之後,她驀地再次出聲:“去皇家別院!對!去皇家別院,找太皇太後求救……”


    這個時候,皇上遠在江東,趕不迴來,安國侯又落水失蹤,唯有請太皇太後出麵了……


    可是,想到太皇太後身在皇家別院,真姑姑心思一頓,忽然再次苦笑了下,無奈輕道:“從這裏到皇家別院,一來一迴便是快馬,也要大半天的工夫,怕隻怕,太後娘娘今夜就會動手……”


    都心嵐知道真姑姑擔心什麽,不過她很快便點了點頭,邊再次轉身向外,邊出聲說道:“安國候府,有跟秦王通信的飛鴿,我現在立即趕迴去給秦王飛鴿傳輸,應該可以更快一些!”


    眼看著都心嵐一路向外,真姑姑遙望遠處,見她的貼身丫鬟,正抱著繈褓中的小世子,等在那裏,她頓時腦中精光一閃,忽然便又出了聲:“安國候夫人還請留步!”


    聞聲,都心嵐腳步一頓,緊蹙著黛眉,轉身看向真姑姑:“姑姑還有什麽吩咐?”


    真姑姑上前一步,噗通一聲,便朝著都心嵐跪了下來。


    見狀,都心嵐心下一驚,快速後退了一步,眉心輕動:“真姑姑,你這是作甚?”


    “奴婢有一不情之請!”


    真姑姑咬牙,雖然抬眸看著都心嵐,卻目光左右遊離,來迴躲閃著:“皇後娘娘誕下小皇子的消息,如今慈寧宮那邊應該還不知道,但是很快那邊也該得到消息了……奴婢懇請安國侯夫人,以大局為重,將小世子與小皇子互換,帶小皇子出宮!”


    “什麽?”


    乍聞真姑姑所言,都心嵐隻覺五雷轟頂!


    真姑姑現在,是要她拿她的孩子,來換小皇子,借此來保護小皇子的安全?!


    她的夫君,如今生死不明。


    若是孩子再有個三長兩短,那麽她也就不用活了!


    淚水,潸然而落,都心嵐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真姑姑,顫聲說道:“真姑姑,你……你這……這不是在剜我的心嗎?!”


    真姑姑知道,她的要求對於一個母親來說,到底有多麽的過分!


    但是事到如今,她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


    眸光微定,死死的凝視著都心嵐,她做了這輩子所做的,最可惡,最卑劣的一件事情:“夫人,君是君,臣是臣,食君之祿,自然要忠君之事!自古君臣有別,小皇子是君,小世子是臣,不管到什麽時候,您都該保護小皇子的安全!而且……隻要太皇太後得到消息,很快便會進宮為皇後娘娘解圍,小世子留在宮裏,不一定就會有事!”


    聽真姑姑此言,都心嵐定定的,望著她的眼睛!


    真姑姑方才看她的目光,還是有些閃爍的。


    但是現在,她目光堅定,其間透著深深的不容置啄。


    明辨真姑姑眼底的情緒,她不禁澀然一笑:“如果,我不答應姑姑,姑姑會讓我,帶著我的兒子離開嗎?”


    “不會!”


    真姑姑沉眸,十分鄭重的,對都心嵐搖頭。


    見狀,都心嵐心下一冷,整個身子都忍不住踉蹌了下。


    死死的,凝視著真姑姑的飽經風霜的雙眸,見真姑姑始終目光堅定地看著自己,她無奈苦笑了下,快步朝著自己的貼身丫鬟走去。


    真姑姑的視線,一直都在都心嵐身上。


    看著都心嵐從丫鬟手裏,接過了繈褓中的小世子,然後一臉淒哀的,親了親小世子的臉頰,真姑姑吩咐立春,帶都心嵐去偏殿等候,然後起身便進了寢殿。


    寢殿之中。


    容情正守在小皇子身邊,笑吟吟的凝視著小皇子那小小的眉眼。


    卻不想,真姑姑忽然過來,抱了小皇子便往外走!


    容情心下一驚,連忙出聲問道:“姑姑,你抱著小皇子去哪裏?”


    真姑姑聞言,腳步微頓,在迴頭看了容情一眼後,沉聲說道:“你跟我一起過來!”


    容情聽到真姑姑的話,麵色一怔,連忙跟著真姑姑一起出了寢殿,又進了偏殿。


    偏殿之中,都心嵐那雙眼睛,早已哭的又紅又腫。


    看著真姑姑進門,都心嵐的身子,忍不住狠狠瑟縮了下。


    不過,在真姑姑的注視下,她還是一臉不舍的,將孩子放在了羅漢床上,然後又眼睜睜的看著真姑姑為兩個孩子,互換了繈褓!


    容情見此情形,一雙眸子,瞪得滾圓。


    眼看著真姑姑將抱著小皇子的繈褓,遞給了都心嵐,她上前一步,便擋在了兩人身前,寒著一張俏臉問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真姑姑看了容情一眼,取出早前承恩侯夫人送來的信件,伸手遞給了容情。


    眼看著容情看到信上的內容,漸漸變了臉色,真姑姑對都心嵐輕聲催促了一句:“還請夫人先行出宮,速往皇家別院送信,還有……千萬照顧好小皇子!”


    “我會的!”


    都心嵐苦笑了下,視線掃過羅漢床上的親生兒子,隨即苦澀斂眸。


    她縱是心中千般不是,卻仍舊緊咬了牙關,轉身出了偏殿。


    真姑姑目送都心嵐離去後,眸色一冷,沉聲問著容情:“現在的局勢,十分緊迫!”


    “我知道!”


    容情冷笑了一聲,哂然聲道:“太後娘娘竟然要調集沈家死士來對皇後娘娘下手,她真是瘋了!”


    “不管怎麽說,她都是皇上的生母,她也就仗著這一點,才敢如此橫行無忌!”


    真姑姑身為奴才,從來都不會妄議主子,但是對沈太後,她是真的一點好感都沒有!


    可是,怎麽辦?


    人家還偏偏就是皇上的親娘!


    隻衝皇上親娘這個身份,人家就有橫行無忌的本錢!


    容情冷笑了一聲,“橫行無忌,總該有個度,我敢打賭,這次之後,皇上一定不會再由著她!”


    真姑姑一臉凝重的輕歎了一聲,“在打賭之前,你先想法子,怎麽過了這一關!太皇太後那邊的救兵,不一定來得及……”


    “怎麽過這一關?”


    容情有些頭疼的深吸了一口氣,苦笑著看向真姑姑:“如今皇後娘娘不能隨意挪動,咱們想躲都躲不了,隻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真姑姑無奈點了點,伸手扶了扶容情的肩膀:“皇上留下的人手,夠用嗎?”


    “雖然皇上走的時候,並沒有想到,太後娘娘會孤注一擲,不過他實在看重皇後娘娘,留下的人手並不算少!”


    容情言語至此,危險眯眸:“現在就看沈家這一次,到底養了多少死士了!”說到這裏,她微微揚眉:“不管怎麽樣,我都會拚死保護皇後娘娘!隻要有我在,太後娘娘也好,還是那些死士也罷,都休想近皇後娘的身!”


    真姑姑聞言,微微點了點頭:“趕緊去準備一下吧!”


    容情頷首,剛要抬步向外,卻又忽然停了下來,轉身問著真姑姑:“我知道姑姑將小皇子和小世子互換,是為了保小皇子萬無一失!可是如果皇後娘娘醒來,發現姑姑把小皇子跟安國侯世子互換了,那又該如何是好?”


    關於這一點,真姑姑早就已經想過了:“唐太醫說,皇後娘娘今兒累的狠了,最早也得明兒午後轉醒,到那個時候,太皇太後的救兵,也該到了……”


    “如此最好!”


    容情頷首,轉身出了寢殿。


    她們對唐安的醫術,都十分有信心。


    自然也相信,唐安所說的。


    但是,凡事總有例外。


    她們誰也沒有想到,當天夜半時分,蘇伶婉便轉醒了!


    ——


    夜色,已深!


    蘇伶婉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在怔愣了半晌兒之後,方才適應了寢殿裏昏暗的光線。


    記憶,漸漸迴籠。


    她的身下,仍舊隱隱泛著疼,隻稍稍一動,便有一股熱流湧出。


    想起自己昏睡前,眼前模模糊糊的那一團,她的一顆心,瞬間變得柔軟起來。


    唇瓣輕啟之間,嗓子微微幹疼。


    她有些艱澀的,咽了口唾沫,緊鎖著黛眉,輕輕出了聲:“誰在外麵?”


    “是奴婢!”


    容情的聲音,自青帳外傳來。


    隻下一刻,榻前的青帳,便從外麵掀開,露出了容情那張精致的俏臉:“皇後娘娘您醒了?要不要喝水?要吃東西嗎?”


    “要!”


    生產,那可是個體力活!


    蘇伶婉現在,很渴,也很餓。


    在聲音粗啞的,應了一聲要後,她隨後又跟容情補了一句:“我還要看看我的孩子!”


    聽到她的話,容情撩著青帳的手,微微一僵!


    不過很快,她便輕笑著點了點頭,對蘇伶婉說道:“皇後娘娘稍等!屬下先去給您準備吃的喝的!”


    說完話,不等蘇伶婉再出聲,她便已經放下了青帳,轉身離開。


    不久,容情便將真姑姑一早就準備好的營養粥,給蘇伶婉端了過來。


    蘇伶婉現在,是真的又渴又餓。


    真姑姑準備好的營養粥,不消一會兒工夫,便讓她喝了個一幹二淨。


    容情見狀,忍不住輕聲問道:“小灶兒上還有,皇後娘娘還要嗎?”


    “不要了!”


    蘇伶婉對容情輕搖了搖頭,拿幹淨的巾帕,擦了擦嘴角,然後輕蹙著眉頭,對容情吩咐道:“你趕緊把碗收了,然後把孩子給我抱過來!”


    “呃……”


    容情正在收碗的動作一僵,抬眸看了蘇伶婉一眼,又快速低垂了頭:“小皇子剛剛睡熟,眼下這個時辰,皇後娘娘早些歇著,趕明兒再看吧!”


    “不行!”


    蘇伶婉搖頭,將手裏的巾帕壓在枕頭下麵,有些虛弱的說道:“生他的時候,我身子太虛,都沒瞧清楚他的模樣,眼下我既是有些精神了,自然要好好看一看他,要不然我會睡不著的!”


    容情眉頭一蹙,又道:“小皇子好不容易才睡熟,這個時候吵醒了,又該哭了!”


    小皇子才剛生,安國候府的小世子,已然滿月……這要是真把孩子抱過來,豈不是立馬要在皇後娘娘麵前露餡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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