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與白天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夜晚的世界裏,街道依然喧囂,不過喧囂的人跟事物都變了。一些不喜歡——或者說不能夠在白天出沒的家夥紛紛離巢出動,混入了這個夜晚世界,展露出了真實的一麵。


    洛城最高的酒店樓頂,三道人影出現其上,站在最危險的樓角,任由勁風吹拂。


    這三人由兩男一女組成,從外貌上看,都是人中龍鳳之輩,極有風采。


    其中一個男人俊逸儒雅,穿著休閑樣式的黑色西裝。另一個男人與其截然相反,生得人高馬大,飽滿的肌肉塊將迷彩服撐得繃緊,裏麵仿佛擁有堪比炸彈的破壞力。而那女人則出落得冷豔月兌俗,細長筆直的眉毛下是一雙清澈的美眸,櫻花色的薄唇抿著,表情看上去有很重的心事,一身的白裙在夜風中蕩漾著,翻起白色波浪。


    三人特別的人,站在這特別的地方,談論著特別的事情。


    “幫主的孩子就在這座城市麽?”高大如牛的男人嗡聲問道。


    “沒錯,就在這裏。”儒雅的男人答道,“我在他的身上留下過印記,隻要靠近就能感應到。此外,我還在他的身邊留了一個妖怪作為護衛,如果他們搬家了,那個妖怪會通知我的。”


    “希望少爺能繼承幫主的血統,擁有青龍的力量。”高大男人的話裏帶著強烈的期盼。


    “放心吧。雖然不多,但他好歹擁有青龍一半的血統。”儒雅男人並不為此感到擔憂。


    “那就好。青龍幫的未來就全靠他了。”高大男人點點頭,眼神越來越深邃,仿佛把夜晚的黑暗都吸了進去。


    “如果不是在這種糟糕的情況下來找幫主的兒子就好了。”女人忽然開口,幽幽說道。


    “正因為幫主死了,青龍幫後繼無人,所以我們才會來找他。如果不是這樣,也輪不到一個半妖來做青龍幫的幫主。”儒雅男人實話實說。


    “是啊。如果不是這種情況,大家不會認可一個半妖的。但是眼下,就隻能將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希望他能早日成長起來,帶領我們找白虎幫報仇,一雪前恥,奪迴青龍幫的天下。”高大男人提及白虎幫一詞時,口氣忽然轉惡,眼神也淩厲起來。


    “路漫漫其修遠兮。想要報仇,路還長著呢。”儒雅男人轉過頭,望向兩位同伴的側臉,“你們兩個也要有心理準備,這是一場漫長的戰鬥。”


    “沒關係,不管一百年、兩百年,還是一輩子,我都要跟白虎幫鬥到底,替幫主報仇。”高大男人握緊了拳頭,關節嘎嘎直響。


    “妾身也已經有了覺悟。”女人盈盈說道。


    “那就好。”儒雅男人放眼望向腳下,街道上各色燈光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條如夢似幻的彩河,“我們抓緊時間去找他吧。我已經感受到印記的氣息了。”他向前邁了一步,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在下落過程中,他的雙腿微微蜷著,後麵的衣擺被風鼓起,發出獵獵響聲。從上麵看,他就像是一隻輕盈的黑燕。


    看到同伴跳樓,那兩人並未露出絲毫的驚訝表情,仿佛這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我們也走吧。”高大的男人第二個跳了下去,他下落時的聲音更大,就像是一枚炮彈。


    女人最後一個跳下,采用的是跳水姿勢,頭朝下,玉足在上,急速下落的身姿化作了一道白影。


    一百米,說高也不高,幾秒的功夫,三人就統統落了地。


    並沒有出現摔成肉餅的情況,三人都落得穩穩當當。


    儒雅男人落地時了無聲息,衣擺落下,像是黑色的帷幕。他隻停頓了一秒就邁動了腳步,行動絲毫都沒有受到下落的影響跟衝擊。高大男人落地時打了個滾,將地表砸出了凹陷,起身後若無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女人的動作比兩個男人柔美許多,她穿的白裙雖然不長,但愣是沒有讓裙底走光一丁點。


    三人下落的地點位於樓側的停車場。這裏零零散散地站著十多人,其中有剛下車的客人,也有穿著製服的保安。所有人都沒有看到那三人,盡管那三人就活生生地站在他們眼前。


    這三人就像是行走在另外一個次元,雖然與那些普通人相隔很近,實際上卻有著橫跨光年的距離。


    三人與周圍的普通人擦身而過,融入了夜色中,消失在人群裏。


    ……


    “青傑,青傑,快醒醒。”一個慈祥的聲音響起。


    青傑從昏睡的世界中驚醒,將雙眼睜開一條縫兒,映入眼簾的是母親的臉龐。盡管母親已經是奔四十的人了,但看上去還很漂亮,風韻猶存。


    “你舅舅家買飛蟹買多了,吃不了,讓我過去取一些。你替我看一會兒店,我取完飛蟹就迴來。”柳芳拍了拍兒子的臉,試圖讓他更加清醒一些。


    “好,你去吧。”青傑迷迷糊糊地答道。陽光照在他稚氣未月兌的臉上,現在已經是大白天了。雖說已經日曬三竿,但他仍然很困,連睜眼都要花費很大的力氣。


    青傑洗漱了一番,正式站到了玻璃櫃前。母親囑咐了幾句之後離開了店。


    這是一家食雜店,經營著煙酒糖茶一類的生活用品,名字叫做華海食雜店。食雜店依靠小區而建,名字也取自於這個小區。在華海小區的北邊便是寬闊無邊的大海,地理位置還可以,不過小區的年頭太久了,裏麵住著的都不是什麽有錢人。小區裏沒有有錢人,食雜店的營業額自然也就一般般了。


    再簡單談談青傑,他由母親一個人撫養長大,從未見過父親長什麽樣,模爬滾打活到了十七歲,還差一年成年。他今年剛剛輟學,僅僅念完了初中,輟學不是因為學費問題,雖然食雜店收入一般,但供一個高中生上學還是沒問題的。青傑輟學是因為身體問題,一個並不致命,但卻足以影響他一生的身體問題。


    他自打小時候就有一個怪毛病,每到白天就會非常困倦,恨不能一口氣睡上十二個小時。醫生說這是嗜睡症,非常罕見,目前沒有什麽有效的治療方法,頂多吃一些精神刺激性的藥物來減輕症狀。但那些藥物如果長期服用的話,會對身體照成傷害,不僅無法根治嗜睡症,還會引發其他更嚴重的病症。


    為了治好兒子的嗜睡症,柳芳曾帶著青傑走遍了大江南北,訪遍了各地的名醫,但都沒能治好。青傑不願意看到母親這麽辛苦,在幾年前主動放棄了治療。


    由於白天非常困倦,青傑的學業受到了極大的影響,自小學起,他的成績就一直拍在班級末尾。以他這樣的成績,就算上了高中也沒用,還不如早點棄學,另謀出路。


    經過一番徹夜長談,母親歎氣同意了這件事。


    相同的年齡,別人都在象牙塔裏享受學習生活,但青傑卻隻能困在這小小的食雜店裏賣貨。人生是不公平的,青傑很早以前就體味到了這一點。


    考學這條路已經被封死了,青傑隻能重新規劃人生,尋找跟別人不同的出路。他在白天異常困倦,可是晚上十分清醒,還可以從事一些晚間能做的工作。他最近都在思考著以後應該做什麽工作,並期望這份工作能有點出息。


    雖然幫媽媽打理食雜店也算工作,可他覺得這很沒出息,不是長久之計。他不能一輩子都當個售貨員,守著這僅有七十平米的小店。


    青傑坐在櫃台後,拄著下巴,又開始思考這些問題了。他半眯著眼睛,看著門外的人來人往,時而會打一個大大的哈欠。


    三個小時一晃而過,他陸陸續續地接待了一些客人,大概賣了八十元的貨物,銷售額很是一般。八十元的銷售額,如果拋去進貨價,隻能剩下八元錢的利潤。就是因為利潤太低,他才會覺得這行沒出息。


    “我要買十條軟中華。”終於有了一個大客戶,開口就是十條煙,而且是中華煙,價格不菲。這個男人四十多歲,有將軍肚,脖子上戴著很粗的金項鏈,一邊打電話一邊買東西,看上去很忙的樣子。


    青傑注意到,男人的脖子上有一處紋身,不過隻是紋身一角,無法判斷紋的具體是什麽。他覺得這男人像是那種挺有錢,又跟黑*道沾點關係那種人。


    “我們這裏沒有軟中華。”青傑忙答道。要是有就好了,賣十條能賺七八百元呢。


    “那硬的中華呢?”有錢男人捂住了手機底部話筒的位置。


    “硬中華也沒有,我這裏最貴的煙隻有軟大會堂,而且沒有十條那麽多。”青傑說的是一種附近地區出產的香煙,一條價值三百二十元。


    “隻有軟大會堂啊?”有錢男人一皺眉,跟手機裏說了幾句話,顯得更急了,“大會堂就大會堂吧。你有幾條?”


    “五條。”青傑一喜,賣五條這種煙也能賺二百多元。


    “我都要了,你給我裝到黑袋裏吧。”有錢男人掏出了一個自備的大黑袋,放到了櫃台上。


    青傑麻利地取來香煙,裝入了黑袋裏,在收錢的時候,抹去了零頭,隻收了個整數。


    “幫我拿到車上吧。”有錢男人還在打電話,騰不出手。


    青傑依言照辦,跟有錢男人一起走出店,把裝著煙的黑袋放進了男人車裏的後座上。車門一關,車窗將裏麵發生的一切都擋住了。


    青傑轉身剛要走,車門便又被打開了。


    “小夥子,我的老板在別的地方買到軟中華了,這些煙我用不上了,你幫我退了吧。”男人放下電話,略帶歉意。裝著煙的黑袋子還放在後座上,安安靜靜。


    青傑喜悅的心情一掃而光,剛賺到手的錢沒了。他不願意給男人退錢,不過人家的煙才剛買,不給退的話說不過去,在大街吵起來又很丟人。


    青傑歎氣答應了退錢,有錢男人連連道謝,得到錢之後還給了青傑五十元,說不能讓青傑白忙活。青傑本想收下這五十元,但忽然想起了母親的教誨,改變了主意,沒有收下那五十元。做人不能貪小便宜,母親曾經這麽說過。


    有錢男人順利地退了煙,對青傑讚許有加,連連道謝。


    青傑被誇得不好意思了,打開黑袋檢查了一下,確認煙沒問題之後,跟有錢男人告了別,拎著黑袋迴了屋。


    望著青傑離去的背影,那個有錢男人露出一抹陰謀得逞後的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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