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戒“咯咯”一笑,不屑道:“不過一隻成了妖的蜘蛛!”


    隻見他一隻手緊緊拽住我的胳膊,另一隻手在他頭上一扯,拽下來幾根頭發,他捏住手指將頭發一撚,手中瞬間多了一把烏藍的匕首!


    龍戒搶身上前,揮起匕首,朝著繃緊的魘絲斬落下去!


    隻聽“鐺”的一聲輕響,龍戒的匕首竟然被魘絲彈了迴來!


    我覺得胸口突然一窒、眼前一黑,魘絲纏得更緊了,將我朝魘君的方向拖拽過去。


    我已經喘不過氣來了,手裏還提著絲兒,紅色小鳥在他手上,萬萬放手不得!


    龍戒蹙眉不語,看了我一眼,伸手在頭上一抹,另一隻手裏亦多了一把匕首。


    隻見他將兩把匕首雙柄合攏,再次朝魘絲斬了下去。


    我側轉身子,看著魘君臉上的神色變得烏黯,通紅的眼睛凸起在他的臉上,如同荒山野嶺上陰陰懸著的燈——仿佛死亡的指引。


    絲兒說的沒錯,現在腰上已經不是繩索的感覺了,仿佛一柄鋼條,嵌進我的血肉骨骼之中,要將我生生腰斬!


    誠如魘君所說,我對他是沒有用的,即使這樣,他也不肯放過我,非要置我於死地,真是太過兇殘!


    那麽那些被囚禁的人、那些陪著他玩“遊戲”的人會是什麽狀況?我不敢想。


    “腰……要斷了……”我對龍戒低聲道,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


    龍戒並不看我,雙手緊握,眼睛死死盯在那一雙匕首上,刀尖已經觸到了糾纏成股的魘絲上。


    隻聽“嗖”的一聲,從魘君的袍底竄出來一股魘絲,眨眼就到了麵前,隻見白光閃過,魘絲將龍戒連手帶腕死死纏住!


    匕首的刀尖再也紮不下去。


    我和龍戒,還有手中提著的絲兒,被魘絲拽著,朝魘君的方向拖了過去。


    魘君站在雪廳中間,心滿意足看著他的獵物,紅色的眼珠裏摻雜著瘋狂的碎光,將他的臉映照出瘮人的光芒。


    我隨時都會窒息過去,提著絲兒的手在漸漸鬆開。


    一隻小手突然輕輕攀上我的胳膊,仿佛怕我丟下他。


    我垂頭一看,是絲兒!


    我手已無力,沒法再提著他,現在不正是他逃跑的好時機嗎?跑迴到魘君的身邊去。


    他不僅不跑,還伸手將我抓牢!


    我看著絲兒,他正瞪著他那圓溜溜的紅眼睛,專注地望著我——像一隻單純又執拗的動物。


    我心中一動,勉力出聲:“絲兒……幫幫我……”


    絲兒看著我,眼珠紅得剔透,鑲嵌在他的麵頰上,像放在一個淡藍色的小盤子裏的兩顆果核,被啃得幹幹淨淨、坦白清爽——如果絲兒也是蜘蛛,那他一定是一隻本性淳良的小蜘蛛吧。


    絲兒目光一閃,正要張嘴說話,突然一條魘絲飛了過來,“唰”一下纏上了絲兒的頸脖。


    “你找死嗎?想背叛我?你還嫩了點!”魘君低聲冷笑,手一抽,將絲兒拽了過去。


    我身子一歪,伸出胳膊,勾住了絲兒。


    眨眼間,絲兒的臉已經成了藍紫色,嘴巴微張,舌頭已抵出了牙齒。


    “絲兒!!”我伸手拉住魘絲,想讓魘絲鬆緩一點,因為絲兒隨時都會被勒死!


    魘君。我長這麽大還從未見過如此心腸狠毒、下得去毒手的家夥!


    “用……用雪紮……”絲兒從勒緊的脖子裏擠出幾個字。


    雪?


    血?


    絲兒用眼睛望望我,又望望龍戒的手,然後咬住嘴唇,有血從他的嘴角滲出來。


    他什麽意思?


    龍戒突然一身低喝,欠起身子,將被魘絲捆縛住的雙手中的匕首朝絲兒紮了過去!


    龍戒!你瘋了!你要幹什麽!!


    我一下子懵了,腦子一片空白,已經不知道伸手去攔阻龍戒。


    我也攔不了,我的身子隨時都會斷成兩截,連話都說不了了。


    龍戒背對著我,絲兒的臉朝向我,露出來半邊。


    我看到他臉色平靜,並無驚恐。


    龍戒突然轉身,提起並在一起的兩把匕首,再一次奮力向魘絲斬了下去。


    這一次他斬的仍然是從魘君手中噴出、纏在我腰上的一大股魘絲。


    隻聽魘君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嚎,數條魘絲倏地一下縮了迴去。被龍戒斬下來的幾截落在地上,散成數條,迅速化成數隻淡藍色的小蜘蛛,在地上窸窸窣窣地爬著,瞬間就沒入了地麵,沒了蹤影。


    “小心!”我聽到龍戒一聲輕喝,抬頭一看,原來魘君收迴的隻是我和龍戒身上的魘絲,他可沒鬆開絲兒,絲兒被他拋到了空中,雙眼上翻,已然沒了氣息!


    “接住!”龍戒喝道,麵色沉鬱,縱身一躍,將手中的雙匕紮了過去。


    中了!


    我伸開雙臂,一把將掉落下來的絲兒抱在懷裏。


    絲兒頸中一道深痕,所幸尚有氣息。


    更慶幸的是,那隻丹丸幻化的紅色小鳥仍然牢牢鎖在在絲兒的手腕鏈子上,此刻,那鳥已被連累得七葷八素、垂頭喪氣——這鳥兒,恁的頑固,怎麽就變不迴去了呢?難道要忘言將它燉了吃掉?


    “絲兒,你跟了我這許久,難道還不知道我的脾氣嗎?”魘君站在雪廳中,離我們有一段距離,慢條斯理地說,英俊的臉上有不加掩飾的恨意。


    我不知道剛才龍戒將匕首刺向絲兒的時候,絲兒給了他什麽、或者向他提示了什麽,反正龍戒的匕首確實讓魘君收了手,魘君不再噴吐魘絲捕抓我們,但看他的意思,他好像不打算放過絲兒。


    “我最憎恨的就是背叛。”魘君盯著我懷裏的絲兒,像一條毒蛇,在冷血地丈量著自己同獵物的距離,緩緩低聲道:“你同蛛兒(不是朱兒,因為他們是蜘蛛啊)明明知道我的事情到了最關鍵的時刻,我差的就是一對完美的眼睛,你們偏偏給我‘牽引’來一個獨眼的家夥!又將我雪魘宮鬧得一塌糊塗!方才還示意那個少年用沾了你的血的匕首來斬我!哈哈哈,真是我的好絲兒!”


    “魘君……你聽我解釋……”絲兒從我的懷裏掙紮起來,麵對著魘君,聲音完全嘶啞了,臉上卻是一貫的柔順的神情——麵對如此多疑又兇殘的主君,絲兒的乖巧讓人心碎。


    “我需要解釋嗎?”魘君陰沉沉地說:“我若聽了解釋,你就會死的比現在痛苦千倍萬倍!快點自行了斷吧,我不想再多看你一眼。”


    “魘君,你若需要‘完美的眼睛’,我同蛛兒再幫你尋便可。你既已說過,這獨眼的少女不合你用,何不放了她?你為何一定要毀了她?這麽多年來,我和蛛兒為你‘牽引’了多少人,恐怕連你自己都記不清楚了,他們都到哪兒去了?你將他們囚禁是有何用?你從來不肯告訴我們。你是君,我們隻有順服的義務,但我們何嚐不盼著你那‘無比重要的事情’有個終了的時候?我隻想等到魘君的‘事情’一畢,可以離開這雪魘宮,迴到世間那真實的世界。”絲兒望著魘君,啞著聲音,仍然柔順,但柔和中有堅定。


    我和龍戒對望了一眼,心意相通:這絲兒並非奸惡到無可救藥,若魘君真的痛下殺手,一定要保絲兒性命。


    魘君臉上浮現一層極度厭惡的煙塵,冷笑道:“當初若不是我,你們早就被吸血僵屍啃得骨頭都不剩了,現在你跟我說要迴到真實的世界!真實的世界?什麽是真實的世界?留著你一條賤命、活著,這就是真實的世界!你們將人帶迴,是放還是毀,需要你替我做決定嗎?替我抓了那麽多人,從沒聽你要放了哪一個,怎麽這個獨眼你就偏偏杠上了呢!她是我的獵物,我有權處置,我偏不放了她,我要將她斬成碎塊,埋進湖底,化作汙泥!看你能怎樣!敢背叛我!”


    “好生歹毒!”龍戒怒不可遏,縱身而起,揮動手中匕首,朝魘君刺了過去。


    魘君突然展開自己的四條臂膀,身上那件仿佛雪片編織成的袍子被掀了起來,猶如一片一片巨大的雪花四散開來,將他整個人籠罩在一片淡藍色的雪光之中。


    龍戒根本無法近身,像是撞上了什麽屏障,身子不受控製地向後翻仰。


    再看那魘君,“雪花”飄散,雪光散盡,魘君不見了,一“頭”巨大的雪藍色蜘蛛攤開八隻爪子,伏在雪廳地上,幾乎占滿了整個雪廳!


    一雙碩大陰紅的眼睛,毒毒地看著我,幾乎要從蛛臉上蹦出來!


    我不能唿吸了,縱使是在噩夢中,也無法想象這種場景!


    我站在雪廳和雪廊的連接處,一把抓住身邊那人的手——是絲兒的手。


    他臉上的淡藍色幾乎全部褪盡,隻剩一雙赤紅的眼睛,像是縫在人皮麵具上的一對紅色紐扣,觸目驚心。


    “我……我也是第一次見……他的真身……”絲兒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我拉著他,想掉頭就跑,身後就是深長的雪廊,但膝蓋打顫,根本動彈不得。


    蜘蛛攤開他的爪子,其中一隻的爪端就在我的鼻尖。


    隻要他願意,他隻需輕輕一勾,就能將我和絲兒卷進他的爪子裏。


    但他沒有,他悠閑地在地麵上彈了彈,爪端敲打著地麵,發出“噠噠噠”的聲音。


    他的獵物已經嚇得魂飛魄散,他隻管慢慢盤算。


    突然“咚”的一聲悶響,一個人影穿過雪屋那高企的屋頂,墜落在地上,正正砸在龍戒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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