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奈——”我驚叫一聲,雖不知那從天空中劈下來的白亮亮的金色粗線所為何物,但見它那直奔小奈而去的架勢,就絕非善意!眼見那金線已劈至水麵,小奈仰臉看去,手舉出了水麵,麵孔照得一片銀白,竟然忘了躲避!


    “閃電!快躲開!”忘言對著小奈大聲喊道。眾人臉上驚惶,也是唿叫連連,卻像是非常害怕的樣子,無人入水。


    小奈不能死!但我離水邊尚有一段距離,根本不可能過去救她……突然,我心中一動,順手從發辮上拔下方才插在我頭上的長簪,來不及看一眼,就奮力朝水澤中的小奈擲了過去:“快去救她!!!”


    隻見那長簪瞬間幻化成蛇,“嗖——”一聲破空而去,不待眨眼,已到了水澤中小奈身邊。好青蛇!太快、太靈巧了!根本來不及看個清楚,就見那青蛇已用蛇身卷起了小奈臂膀,將小奈提帶出水!眼見小奈足尖堪堪離水,就聽得“劈啦”一聲,那白亮金線已觸及水麵,水麵猶如瞬間著火,亮藍色波紋翻滾、滋滋有聲!


    再一看,青蛇已將小奈輕巧拋在水邊草叢中。姐姐、風間他們趕緊圍了過去。我這才一口氣長籲了出來,朝青蛇招招手。


    青蛇剛才可能是出了大力,累得耷頭耷腦,見我喚它,隻是不動。但很快,就伏下身子,沿著草叢,朝我爬了過來。


    不待它爬近,我就搶前蹲下去,迎接它。


    “謝謝你……青蛇。”我一邊說,一邊想要撫摸一下它的腦袋,但還是有點發怵,手指微微抖著,落不下去。


    “我有名字的。”青蛇昂著頭,棕紅的眼珠溫和又疲倦,沒剛才看上去那麽嚇人了。


    “老枯。叫我老枯。”不等我問,青蛇淡淡道。


    我看看它矯健纖細的蛇身、瑩翠欲滴的顏色,既不“老”亦不“枯”,怎麽會有這樣一個名字?


    “一個代號,何須深究,嘿嘿,倒是你,”青蛇老枯果然厲害,瞅我一眼就知道我在想什麽,點點頭對我道:“你若真是‘美意’,是師父交托給我、命我竭盡所能相助之人,那你真是……”說到這兒,老枯停了下來。


    “真是怎樣?”我好奇心盛,急急問道。


    “黃毛丫頭,不過爾爾,除了心地良善,實在平凡普通至極……就連這良善的性子,恐怕在關鍵時刻,幫不了自己,還會要了自己的命。”青蛇老枯搖搖頭,繼續自言自語道:“師父到底是何用意……”


    “難道你這丫頭真的有過人之處?!”老枯的蛇頭忽一下躥起來,迎著我的臉,鮮紅的蛇信上下翻飛,堪堪劃過我的鼻尖。唬得我身子朝後一躲。


    “我活了上千年了,怎麽看不出來呢……”老枯喃喃自語,甚是苦惱。


    “那是因為你太過自大。”一個人話中帶笑說道。我一迴頭,是寄城。他衝我眨一下眼,嘴角抿出兩個小小梨渦。


    “活了900、上千歲又怎樣,不過守著這山林水澤做井底之蛙,你太自大,隻認你師父和你自己,別人就算有比你厲害的地方,你也會選擇性無視。美意的好和厲害,罄竹難書,你光瞪著你那雙老蛇眼,打不開你的心眼,又怎能體會得到?又要聽師父的話,又不肯對美意服氣,看把你左右為難的!”


    “寄城!你……”我臉漲了起來,隻想求他快快打住。這小子,把話往死裏說,什麽意思嘛?


    寄城不理會我,繼續對老枯笑道:“若是美意神勇無敵、天下無雙,又何須你拚了老命相助?你信不過美意,難道還信不過你師父嗎?夫人的命都不救,鐵了心偏救你,你還有什麽好懷疑的!”


    “寄城!”我沉下臉,說著說著連夫人都扯出來了。


    青蛇老枯頭一低,也不說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我急著要去看看小奈,正要拔腳走開,突然青蛇叫出聲來:“這顆珠子……你頸中帶的這顆珠子,倒絕非俗物!”


    我低頭一看,是那顆明珠。我拈起珠子,輕輕轉動,藍龍和紅龍雋刻其上,藍光和紅光與明珠本身的瑩潤之光交相輝映,璀璨明豔,妙不可言。


    我正想說“你變身成碧玉長簪時也是一件絕妙之物”,突然頭頂上“轟隆隆”滾過一串轟鳴,天地瞬間暗了下來,一道道亮紫、亮綠的光線從烏雲處斜插下來。寄城將我一扯:“電閃雷鳴,多有古怪,快躲到我這裏來!”


    青蛇老枯一聲冷笑:“嘴上功夫!”言語間,我的眼前青光一閃,頭頂多了一把碧綠的遮攔。我正要道謝,又是一聲炸響,震得我耳朵一陣嗡嗡,遮攔之外,鋪天蓋地的水流從天上傾瀉下來!


    站在我身邊、遮攔之外的寄城瞬間濕透!我拉著他想讓他也躲進遮攔之下,他拍拍我說:“不用了,這雨下得古怪,我去你哥哥那邊看看,那邊好像亂成一團了——那老蛇,可是賊精,幻化成這般小的一把傘,隻肯顧你一人,嗬嗬,肯顧你倒也不錯。”


    “我也去!”我隨著他朝水澤邊上的眾人跑去。那傘緊緊隨在我的頭頂。


    小奈無恙,跟大家站在一起,神色木然。大雨夾頭夾臉,裹挾眾人,大家沒有一個幹人兒。畫海將袖子拉長,罩住自己的胳膊和手,皺著眉頭說:“好痛!”我這才想起來血族的諸位是不宜浸水的。哥哥忙著招唿眾人:“天氣太過惡劣,水澤邊不安全,咱們退進森林再做打算。”眾人應允。


    “雨停了!”風間突然叫了一聲。果然,雨水說停就聽,瞬間收駐。我伸出手,輕輕推開頭頂的傘,那傘輕輕一個旋轉,又縮迴成一枚簪子,自己插在了我的頭發上。風間死死盯著我的頭頂,我看到她輕輕咽了一口口水。我衝她輕輕笑一下,她嘴一噘,把臉轉開了。


    “那雲——”小奈抬頭望天,驚聲尖叫!大家忽一下全都仰臉朝上望,隻見烏雲在天上飛竄,從四周向中間聚攏,越聚越多、越聚越厚、越聚越黑,越聚越低,沉甸甸、烏泱泱地壓在我們的頭頂,像是一個巨嘴怪,張開了烏壓壓的大嘴,要吞掉我們!


    “快往森林裏去!”哥哥斷喝一聲,大家拔腿就跑,沒想到那黑厚烏雲直接傾倒下來,攔住去路,瞬間將我們籠罩住。


    眼前一片烏茫茫,看不見人,聽不到聲音,想低頭看看自己的腳,也被迅速湧上來的水霧給蒙住了。


    “哥哥……哥哥……”我低聲輕喚,手劃拉出去,不知道手指頭會碰觸到誰。突然手裏多了一樣東西,我一摸,居然又是碧玉長簪,我心下安慰了許多。


    長簪在我手中一橫,像是被什麽力量拉扯著往前,而我又被長簪扯著,一步一挪地朝一個方向走去。


    我就這樣深一腳淺一腳地由長簪帶領著,在混混沌沌中走著,長簪停了下來,我也停了下來,一抬頭,我居然走進森林裏來了!迴頭一看,一個人影都沒有,原來就我一人走出了那水漬漬、烏濛濛的迷霧!


    “哥哥!姐姐!寄城!”我衝著那籠成一團的濃霧狂叫,伸手將長簪插進發辮裏,想要衝迴去——我一個人跑出來有什麽用!


    長簪“嗖”一下又竄了出來,將一端直直地指向那暗烏的濃霧。隻見那濃雲密霧翻騰扭曲,緩緩升起,竟然漸漸在低空中幻化成字!


    我定睛看去,四個大字:暗夜之淚!雲字之下,哥哥、忘言他們漸漸露出身影,影影綽綽,看不清神情。隻是個個都抬著頭,看那頭頂的“暗夜之淚”。


    我不再管那長簪,拔腿就向哥哥他們奔去,剛剛奔至哥哥身邊,“暗夜之淚”四個黑鴉鴉的雲字化作暴雨傾注而下!雨點又大又猛,串成水柱子,密密匝匝地拍在身上,又重又痛。根本來不及奔逃,也無處可逃,瞬間,所有人都成了雨人。


    寄城垂著頭,頭發擋在麵頰上,但我能聽到他發出“嘶嘶”忍痛的聲音。小呢和小幻已經透濕,驚恐得聲音變得又尖又細:“又來了!又來了!這就是那黑暗精靈的惡泉蒸騰出來的烏雲!它們化作雨滴衝刷我們,要帶走我們擁有的一切去填充那‘暗夜之淚’!”


    “哈哈哈!”小奈仰天長笑一聲,任那雨水瘋狂衝刷著她的麵頰、她的頭發:“來吧!來吧!還有什麽是你們奪不去的!盡管拿去吧!”


    隔著雨霧,我盯著小奈的頭發,那一頭海藍色的長長的卷發,突然覺得有件事大大的不對勁,我一把將小奈拽過來,摟住她,同時高喝出聲:“老枯!撐傘!”話音剛落,一把傘就堪堪浮在頭頂,我扶好小奈,閃身出傘,將寄城和畫海拉扯進傘下。


    “老枯!撐大傘!”我眼看著哥哥和落英還在傘外,又喊了一聲,傘沒變大,落英倒是擠了進來,白著一張臉,臉上是少見的驚恐,嘴裏嚷嚷著:“拜托!拜托!借點光!我沾不得水的!”——原來這家夥什麽都不怕,居然怕水!


    可是傘下就那麽大點兒地方,已經站了三個人了,讓誰出去給他讓地兒呢?我立在傘外,同哥哥站在一起,看著他們幾個,無話可說。


    隻見畫海抿了一下嘴唇,一雙妙目停在落英身上,低聲道:“你站我這邊吧,我沒關係的。”一邊說,一邊將身子往外讓。


    “好的,有勞!”落英臉上的驚惶一掃而空,眼神掠過畫海,薄薄花瓣一樣的嘴唇展了展,就大喇喇將整個人杵在了傘下。


    “別——”,寄城拉住畫海,將她輕輕又推迴傘下:“你站我那兒,我陪著美意淋雨。”說著從傘下閃身出來,同我並肩站在一起。


    “一場避雨,恁地精彩!各懷鬼胎,暗流湧動!哈哈,雨已停了,還不出來!”隻聽得青蛇老枯的聲音一邊說一邊收了傘,變迴長簪插在我鬢邊。


    果然!雲收雨住,濛濛霧氣也消散無蹤,身邊每個人都看上去無比的清晰。我急急朝仙女小奈看去,一看之下,心中大驚,還未張口,就聽得風間驚唿:“小奈!你的頭發……你的眼珠……”


    小奈一愣之下,忽一下撩起自己的長發,低頭望去,“啊——”的叫出聲來,又怒又悲戚。


    我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不忍再看,低下頭去,赫然見我腳下,兩隻精靈,小呢和小幻,趴在地上,瑟瑟發抖,身體已經完全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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