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笑了笑,摸了一下傷口,發現自己的手竟已發黑。


    他暗暗歎息,他說,“有時我想不死也不行了,就像現在。”


    唐仙隻瞧了一眼,徹底吃驚住,咬牙輕嘶,“你的手......。”


    “中毒了。”白雲嘴角露出苦色,又說,“人要死的時候,做點善事,死後投胎也許可以投個好人家。”


    他說的雖然很平淡,可是在夜色裏聽來,實在令人心碎。


    唐仙這才明白這裏為何沒有人了,因為他們已不必動手,白雲始終會死的。


    她笑了笑,又說,“你既然快死了,還有什麽想做的?”


    白雲閉上眼,握住唐仙的手,忽然說,“我現在將內力傳給你,你或許還有一絲活路。”


    唐仙吃驚。


    她的記性並不壞,還記得白雲渾身無力,白雲此刻絕不該有內力的,可是她想錯了。


    白雲的內力已從掌心傳了過去!


    唐仙忽然甩開手掌,努力翻了個身,瞧著白雲那處傷口,流出的鮮血竟已發黑,又黑又亮。


    她將傷口撕開的大些,然後就靜靜的瞧著白雲。


    白雲吃驚,“你要做什麽?難道你瘋了?”


    唐仙點頭不語。


    她忽然俯下頭去吸那處傷口,白雲咬牙輕嘶,他疼的幾乎要叫出聲音,瞧著她一口一口吐出漆黑的毒水,他的心暗暗發苦。


    他說,“你果然瘋了。”


    唐仙沒有說話,淚水飄零更多,也不知過了多久,吐出的已有紅色,她才忽然倒在邊上不停的唿吸,她說,“現在你死不了了,死的人應該是我。”


    白雲眨了眨眼,又說,“你本來有機會活著,可是現在卻......。”


    他沒說完就在歎息,唐仙淡淡的笑了笑。


    她說,“我現在忽然也明白了一件事。”


    “什麽事?”


    “一個人要死的時候,一定要多做做善事,就算投不了胎,也應該積點陰德。”她又笑了笑,“就算是做鬼也會做個舒服點的鬼。”


    這是她生命之中最後一句話。


    白雲歎息。


    他掙紮著起來,就說,“你為什麽不出手?”


    他並未看見人影,卻知道一定有人,這是他的直覺,一名真正劍客對危險的感覺也許比處女第一次的感覺要強烈十倍。


    他感覺沒有出錯。


    “我想看看。”


    白雲的目光落到不遠處那塊青石上,青石上並沒有人,可白雲感覺那裏一定有個人,他說,“你想看什麽?”


    “我想看看你能不能活下去?”


    “哦?”白雲冷冷笑了笑,又說,“我現在還活著。”


    “但你活不了多久的。”不遠處已有人發出怒氣。


    白雲慢慢靠了過去,盯著那塊青石,久久又說,“我靠過來了,你如果想我死翹翹,那就過來出手。”


    沒有聲音,這人竟已沉默。


    “你為何不出手?難道沒有把握殺一個快死的人?”白雲已譏笑,他已厭煩。


    這時已傳來長長歎息聲,“我的確沒有把握殺了你,但我可以等。”


    “哦?”白雲似已不明白。


    “雖然唐仙將你軀體上的毒拔除,但你的傷勢還是很重,隻要我能等,一定可以等到殺你的機會。”


    白雲承認這一點。


    他暗暗歎息,這人說的沒錯,隻要他能等,自己的確沒有把握殺了他。


    這人又說,“就算我現在出手,也一定可以殺了你,最多是陪你一起死。”


    白雲譏笑,“你是忍者,你應該不怕死的。”


    “你錯了。”這人忽然冷冷笑了笑。


    就在他笑的最強烈也是聲音最大的那一刻,白雲的劍忽然刺出。


    劍刺出,劍光一閃而過。


    一條人影忽然現出,身子繃直、抽緊如油鍋裏的魚,劇烈抽動了幾下,就忽然倒在冰冷、堅硬的大地上,一動不動了。


    白雲忽然倒下,倒在地上不停喘息,可他的眼睛卻一直盯著那株古樹。


    因為他發覺這株古樹在大地上仿佛在移動!


    “你最好不要動了,否則我就起來宰了你。”白雲掙紮著起來,冷冷盯著那株樹。


    那株樹沒有動,樹本就不會動的,他發覺自己也許是眼花了。


    就在他不以為然轉過身的瞬間,一條人影驟然從裏麵竄出,身子飄動間,已刺出了一劍。


    劍光一閃,刺進白雲的軀體。


    白雲倒下,身子在半空中旋轉撩起一劍,這人忽然變成兩截,一雙眼睛直愣愣盯著白雲,似已死也不信殺不了白雲,更不信白雲還能出手殺人。


    這人落到地上徹底不動時,那雙眼睛幾乎將近吐出。


    如果眼睛能殺人,白雲已死了十次。


    白雲吐出口氣,就在地上不停喘息,努力活著。


    他的目光終於落到唐仙屍骨上,晚風卷起她的秀發輕輕飄動,她眼睛也是睜開的,顯得說不出的寂寞而哀傷。


    白雲用力爬過去。


    他軀體上幾近沒有力氣,就算是跟死人呆在一塊,他也絕不喜歡跟扶桑浪人呆在一起。


    也不知過了多久,白雲軀體上才有了絲絲力氣。


    他找了最近一處比較安靜的地方,這裏有溪水,也有青山,唐


    仙的屍骨就埋在這個地方。


    他趕迴去時已是破曉,火堆的火焰旁停著一輛馬車,一個老人依靠在上麵休息。


    一個邋遢落魄的老人,發絲已斑白,臉頰卻漆黑,這一黑一白看起來,實在令人心裏發冷,白雲不由暗暗歎息。


    這人赫然是東風!


    白雲過去時,東風才睜開眼睛,他說,“你果然還活著。”


    白雲冷笑,“你以為我已死翹翹了?”


    “是的。”東風撩起簾子,指了指裏麵那口棺木,又說,“我本是來收你的屍骨。”


    白雲臉色變了,他沉思久久,忽然說,“這裏並不是後巷。”


    “是的。”東風點頭承認,臉頰上竟已露出歉意,他說,“真的很抱歉,我差點害死了你。”


    白雲走過去,揮出一拳,棺木飛起驟然射出兩丈,撞倒幾株古樹,落下時已粉碎。


    “好大的力道。”


    東風長長吐出口氣,又說,“你雖然很生氣,但不該將怨氣泄在棺木上的。”


    “我沒有怨氣。”


    東風眨了眨眼,忽然又笑了,“那你這是為何?”


    白雲縱身掠了上去,他忽然說,“因為我絕不喜歡跟棺木呆一個車廂。”


    東風點頭,久久忽然又說,“你認為我是來帶你走的?”


    “你一定會帶我走的,而且去另一個地方去殺扶桑高手。”白雲又說,“你過來我就看出來了。”


    東風冷笑,“你還看出了什麽地方?”


    “我還看出唐猛一定已迴去了。”白雲又說,“所以你最好快點帶我迴去。”


    他不讓東風說話,又接著說,“一夜的奔波已令他們有了倦意,他們幾個人一定在休息,那個時候偷襲他們,實在很容易得手。”


    東風的臉色變了,“你怎麽知道扶桑高手會去找唐猛?”


    “扶桑高手並不是笨蛋,一夜下去,他們勢力一定損失慘重,一定瘋子般到處找唐猛。”白雲又說,“隻要唐猛睡的很舒服,他們必定死的很慘。”


    東風喉結已在輕顫,連聲音都已不穩,他說,“你怎麽看得出來的?”


    白雲歎息,又說,“其實我不單單看出了一點,還看出了你們很多秘密。”


    “比如說......。”


    “比如說唐猛跟你約定,兵分兩路,一路後巷,一路就是這裏。”白雲眼睛忽然露出兇光,“這兩個地方一定都是扶桑高手放鬆自己的地方,雖不是他們的老巢,卻也能找到很多高手。”


    東風點頭,嘴角竟已輕顫,他又說,“你看的很準,而且絲毫不差。”


    白雲冷笑,“這一夜我殺了好幾個高手,就連會隱形的忍者都被我殺了一個,可見唐猛收獲一定不會小的。”


    “你繼續說。”


    “如果我猜的不錯,唐猛的家裏已遭到攻擊。”白雲冷笑,“就算是鐵布衫橫練功夫,也絕對逃不過他們的勢力瘋狂搜索。”


    “你有把握?”東風臉色已扭曲。


    “我不需要有把握。”白雲忽然打馬,兩匹馬狂撕,嘶叫著飛奔,塵土飄動間已到了遠方,他又接著說哦,“我現在可以肯定。”


    馬車已在飛奔,白雲一把將簾子扯掉,瞧著馬車在各式各樣的地方飛奔,有小徑,有山坡,有林葉下,甚至在田地裏,馬車始終沒有絲毫顛簸,這令白雲算是大開眼界了。


    東風在趕車時,自己的心自己的魂似已與馬車,還有拉車的馬融為一體。


    兩麵的青山箭一樣往後麵射去,東風走的是近路,所以馬車在河水裏奔跑,白雲非但想不通,更想不明白他是如何做到的。


    過了河,沿著山道往上麵爬行。


    白雲已急了,他忽然拉住東風,縱身一掠,白雲般飄動,箭一般射向院子裏。


    東風的身子落到地上時,他已受不了了,忽然坐在大地上喘息。


    白雲不在看他,慢慢的走了進去。


    裏麵很安靜,林葉在柔陽下輕輕顫動,經過一夜的寂寞,似已沒有了一絲活力。


    桌上的茶碗猶在,早飯也很豐盛,有賢妻的男人,都會長胖的,而且想不胖都很難,白雲隻瞧了一眼,肚子裏的心不由抽緊。


    裏麵竟已沒有人!


    他們到哪去了?是被帶走了?還是被殺了?


    筷子靠在碟子上,很整齊,沒有一絲亂跡,裏麵的擺設也沒有移動過的痕跡。


    為什麽沒有人?


    歸紅、小蘋果、郭采花,還有別的人,他們都去了哪裏?


    扶桑高手是不是已來過了?


    白雲的心越想越亂,他索性閉上眼去想,他將有可能發生的事統統想一遍。


    唐猛將他們帶走了?歸紅的救星在井水裏下了迷藥,讓他們統統沒了力氣?


    想到了這裏,他不由在井口瞧了瞧,又打上來一桶水,從腰際摸出的銀針,去試一試。


    然後他忽然怔住。


    銀針赫然是漆黑的!這水裏有毒!


    他忽然縱身一掠,掠到裏麵看了看裏麵的食物有沒有毒,他的心忽然發冷發寒。


    東風慢慢走了進來,剛去觸摸筷子,忽然被白雲拉住,“有毒。”


    他忽然拉著東風掠了出去,又說,“你難道不想活了?”


    “當然想。”東風說著話的時候,身子都已不穩,他瞧了瞧裏麵,又說,“好奇怪,為何沒有人


    ?”


    “因為沒有人。”白雲又陷入在沉思。


    桌上的飯菜已動過,每雙筷子上都已有了油膩,這些都說明了一點。


    他們昏倒然後被人帶走了,混亂的現場一定已被整理過,所以看起來沒有一絲亂跡。


    “你看出了什麽?”白雲忽然問了一句,他很想聽聽別人的意見,他不願有任何失誤的地方。


    “你認為他們被下毒,然後帶走了?”


    “是的。”


    “那為何不索性殺了唐猛,還要大費周章的帶走,難道他們閑的沒事做?”東風又說,“一定還有別的原因。”


    “你看出了什麽?”


    東風垂下頭沉思,久久沒有說出一句話。


    白雲歎息,心裏滿是失望。


    就在他失望透頂的時候,忽然看到外麵有幾條人影閃動,白雲的眼睛亮了。


    他忽然端起一碗米粥,遞給東風,東風接過米粥,忽然說,“你是不是......。”


    白雲忽然打斷了他的話,又說,“忙了一夜,現在最該做的,也許就是喝點米粥,然後找個女人好好睡上一覺。”


    東風眼睛睜得很大,他瞧著白雲,仿佛是瞧著個陌生人,“你......。”


    白雲大笑著將碗往嘴邊靠了一下,又說,“真的很不錯,喝上幾口,才知道自己真的很想睡覺。”


    “哦?”東風笑了笑,目光從外麵縮迴來,又說,“那我也試試看,我不信自己也跟你一樣累。”


    “哦?”白雲笑了,“原來你也想多喝兩口?”


    東風點頭,又說,“難道你不願給我?”


    白雲苦笑,他將碗遞給東風。


    他知道東風此刻一定已了解自己心裏所想,他們兩人對視了一眼,都不由大聲的笑了笑。


    他們就在笑聲中忽然倒了下去。


    外麵幾條人影忽然從外麵抬進來兩口滾木,棺木打開,將白雲跟東風丟了進去,然後就蓋上往外麵走。


    白雲暗暗發笑。


    外麵一人說,“將這裏麵清理一下,然後就在邊上等著別人上當。”


    另一人說,“好的。”


    棺木在移動,白雲的心七上八下的,就像現在的棺木一樣。


    他們是去哪裏?為什麽要將他裝在棺木裏帶走?為什麽不索性殺了?白雲想不通了。


    這時外麵又傳來了聲音,兩個抬棺木的人說著話,這一點白雲很肯定,因為一個聲音在前麵,另一個聲音卻在後麵。


    “這一招真的很管用,抓了一個又一個,這次我們又可以大賺一筆了。”


    “是的。”這人笑了笑,又說,“沒想到這小小把戲居然能令他們變成是傻瓜。”


    “他們本來就是傻瓜。”這人居然譏笑,“他們實在是個笨蛋,為什麽連這個陷阱都會上?”


    “不知道,也許這個陷阱很新鮮,他們還沒嚐試過,所以沒有一絲防備。”


    “是的。”這人居然已承認,又說,“我們抓了多少人?”


    “先前那三個女人不算,已有八個人了。”


    聽到這句話,白雲的心隱隱輕顫,他想的沒錯,如果要拿下鐵布衫橫練功夫的唐猛,必然不能硬拚,因為拚了也沒有用,所以隻有用毒藥。


    這個法子十分有效,扶桑高手並不是笨蛋。


    那唐猛豈非也落入他們的團套?他們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樣,假裝中毒,然後想法子混進去,去將郭采花她們一一救出來。


    想到這裏,他忽然覺得很有可能,因為像唐猛這樣種人精明的跟猴一樣,又怎會上別人的當?這種當也許並不會上的。


    這個時候外麵又傳來了聲音,“你看我們首領最近是不是有點不對勁?”


    “歸西人的女兒,如果看起來對勁,那就真的不對勁了。”這人笑了笑,又說,“你最好不要惦記這種女人,否則你不是瘋死,那就是被她殺死。”


    聽到這裏,白雲肚子裏的心幾乎要跳出嗓門。


    歸紅顯然已被帶了迴去,她又重新恢複了地位,下麵很多的扶桑高手替她拚命,想到這裏,白雲暗暗歎息。


    一個女人為了替父複仇,大動幹戈,帶來這麽多的人,其實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帶他們過去的主意也許是她出的,她這樣子做,有什麽用意?


    白雲摸了摸鼻子,有點想不明白她的用意了,想到見她的時候,該說點什麽?還是直接將人帶走?


    扶桑高手那麽多,自己又受了傷,也許並沒有一絲把握。


    如果唐猛沒有中毒就好了,他此時希望唐猛跟其他五個禿頭沒有喝過那米粥,唯有如此,他們才有脫身的機會。


    棺木慢慢的放下,白雲幾乎忍不住要躍出去,跟他們拚命。


    就在他想出去的那一刻,棺木又抬起來往前麵走了,棺木一直很平,沒有或上或下,所以他們走的路並不是山路,也不是水路。


    外麵的人又在嘀咕著,“真不知道首領為什麽要這個小白臉抬到另一地方,而且是船上麵。”


    另一個抱怨的似乎比他更嚴重,他說,“鬼才知道她的心思,歸西人的女兒心思,我們還是不要去猜的好?”


    “為什麽?”這人已在苦笑。


    “因為猜多了,說不定會倒黴。”這人忽然譏笑一聲,又說,“我還想多活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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