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麵書生搖扇子,扇子的一麵時而是四鬼圖,時而又是四美圖。


    他的心是不是也在陰陽不定,起伏不定,笑麵書生微笑麵向東方,最後沉思半晌,又說,“說出來也沒關係,一個快死的人,知道點並不是壞事。”


    東方沒有反應,但是葉孤雲知道,隻要有危機,這裏必然有很大反應而且很兇猛。


    葉孤雲平生大小戰役不下與五百次,對這種危機的了解,也許比大多人要多的多。


    他笑了笑,“沒錯。”


    “我,你,風笑天,狗頭鍘。”笑麵書生又說,“還有兩個就是東方跟阿門。”


    “阿門是什麽人?”


    “阿門是劍客,剛出道的劍客。”


    “能知道這秘密的人,他的劍法與智慧,一定是很不簡單。”


    “是的,也是個沉默寡言的人。”笑麵書生又說,“他幾乎是的啞巴,通常的時候,他絕不說話。”


    “他說話的時候,是什麽時候?”


    “是殺人的時候,大多數都是。”


    “他的劍法很快?”


    “嗯,也許比你的劍法還快。”


    葉孤雲瞳孔收縮,“真的有這麽快?”


    “有。”笑麵書生吐出口涼氣,又說,“我看見他出劍,的確很快。”


    葉孤雲不語,等著繼續說下去。


    “出手快的不可思議,也許還不夠穩,但已夠準了。”笑麵書生又說,“我親眼看到他殺追過來的人。”


    他頓了頓,又說,“我從那家客棧離開,與你分開,就直接過來了,遇到千金的殺手,被他看到了。”


    “他殺了這殺手?”


    “是的。”笑麵書生臉頰上肌肉已僵硬,他似已被那一劍驚住,“他隻是往前麵輕輕一刺而已,人已死了。”


    葉孤雲的手忽然握緊,譏笑著。


    笑麵書生眨了眨眼,又說,“其實你也在看不起我,我背叛刀疤其實也是迫不得已。”


    “你找借口?”


    “我不是在找借口,而是想說一句話。”笑麵書生吐出口氣,“也許你才能體會裏麵的心酸與意境。”


    “什麽話?”葉孤雲忽然想聽聽這個老奸巨猾的人能說出什麽話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葉孤雲歎息,這句話的確是名言,卻也是他們這些江湖浪子的痛處。


    他有點不信這個書生也有這這種感悟。


    “你也有身不由己的時候?”葉孤雲有點不信了,因為聰明的人,都可以避開很多麻煩,等有好處的時候,就知道出來,大撈一筆然後再躲起來慢慢享用。


    笑麵書生仿佛已看穿了她的心思,又說,“你一定不信這件事?”


    葉孤雲的確不信。


    笑麵書生咳了咳,又說,“笑麵書生布局掐算之周密謹慎,近年來在江湖中已搏得很大的名聲,他們想做成一件大事,又豈能少的了我。”


    “你被強行拉來了?”


    “是的。”笑麵書生點頭承認,他現在仿佛再向別人訴說一件心裏難以敘說的痛處。


    “你可以拒絕他們的。”


    笑麵書生又笑了,笑的淒涼、淒切,“你想的太簡單了,有我這種人在,那他們必會事半功倍,萬無一失,你看他們會放過我?”


    葉孤雲也承認這一點,“事後他們給你酬金是多少?”


    笑麵書生苦笑,“我沒談酬金,但他們一定不會給少的。”


    “是的。”葉孤雲歎息,“想你這樣的人活著,一定會被很多人利用,而且會被一直利用下去。”


    笑麵書生點頭,微笑,笑意裏酸苦之色更濃。


    他說,“像我這樣的人,也許一輩子都會活在別人的利用之中。”


    這句話仿佛是把尖刀,深深插入笑麵書生的心上,也插在葉孤雲的心上。


    葉孤雲承認這一點,無論他逃往哪裏,都沒有用的,一個組織著實想利用一個人,也會想出很多法子的,就算是笑麵書生知道這裏麵的法子,但是也無法逃脫的,這也許就是黑道軍師最大的悲哀。


    笑麵書生凝視著葉孤雲,忽然說,“你在可憐我?”


    葉孤雲的確在可憐他,但自己呢?豈非也很可憐,也許比他更可憐,至少笑麵書生還活著,而他卻快要死了。


    “是的。”


    “你不該這麽可憐我的。”


    “哦?”


    笑麵書生點頭,又說,“你應該了解一下另一個人,也就是東方。”


    葉孤雲微笑,“東方是怎麽樣的人?”


    “這人也是個奇怪的人。”


    “怎麽個奇怪法?”


    “他是個用刀的,卻絕不殺用刀的人,隻殺帶劍的人。”笑麵書生輕搖折扇,淡淡的吐出口氣,“你說這人是不是很奇怪?”


    “的確很奇怪。”


    “還有更奇怪的。”笑麵書生不等葉孤雲問,又說,“他也從不殺女人,小孩,老人,無論多奸險狡詐的女人、小孩、老人,他都不殺。”


    “就算是自己快死翹翹,也不殺?”


    “不殺。”


    “他是扶桑人?還是中原人?”


    “他不是人。”笑麵書生迴答的很意外,又解釋著,“他殺人的時候不像是人。”


    “為什麽?”


    “因為他殺人,簡直不把別人當做是人,也未將自己當做是人。”


    葉孤雲的心忽然抽緊,“那他殺人的時候,將人當做是什麽?”


    “當做是什麽我不清楚,但他一定沒有當做是人。”


    葉孤雲沉思,又說,“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因為我是笑麵書生。”笑麵書生苦笑,“所以這兩人不到應該出現的時候,他們是不會出來的。”


    “他們出來隻是為了殺人?”


    “是的。”


    “他們兩人獲得的報酬也許是最高的。”


    “那你呢?”


    “你又開玩笑了,我的連自己都不知道。”


    葉孤雲沉思,又在沉思,久久又說,“我覺得你們後麵還有一個人,至少還有一個。”


    笑麵書生臉色變了變,“什麽人?”


    “至少還有一個付錢的人。”


    “是的。”笑麵書生微笑,“你的鼻子果然很不壞,也嗅到了這個人。”


    “他是誰?”


    “我不知道,這個人我沒見過。”笑麵書生又說,“我是風笑天找來的,這種事隻有風笑天知道,也許隻有他一個人知道這個人是誰。”


    “連你也不知道?”


    “我也是人,所以隻能知道該知道的事,不該知道的事,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他說的也是事實,一個在江湖中行走的人,知道的秘密多了,麻煩一定也會很多,也許會被活活麻煩死掉。


    葉孤雲歎息。


    殘陽已落,秋風獵獵作響,林葉飄飄。


    天地間陰冷肅殺之意更深。


    暮色很快籠罩大地,這個時候,是不是到了殺人的時候?


    無論是被殺,還是殺人,在黑夜裏豈非都很方便,特別是被殺,那種感覺簡直像是在夢裏,除了有點痛以外。


    一片落葉驟然撞向葉孤雲的腦袋,又驟然落下。


    葉孤雲喘息,“你為什麽還不打開穿雲箭?”


    笑麵書生沉默,他竟已沉默在夜色裏,宛如幽靈般野鬼似的一動不動。


    “你還沒有找出穿雲箭的機關?”


    笑麵書生依然沉默。


    葉孤雲有點慌了,因為這人仿佛死在那裏了。


    晚風帶著遠山的草木清香,掠過,這人似已真的死了。


    “你難道死了?”


    “你死了我也不會死。”笑麵書生忽然冷冷笑了笑,“你都快要死了,為什麽還那麽多話?”


    “那我應該怎麽樣死去?”


    “你應該好好閉上嘴,等著被殺。”他笑了笑,笑的像是這晚風一樣,陰冷而肅殺不已,又說,“無論是被長槍穿身,還是被弓弩手射死,都是一種死法,你現在可以試著想象一下,慢慢的嚐試著被殺的滋味是什麽樣的。”


    葉孤雲閉上嘴。


    笑麵書生又說,“你現在怎麽又不說話了?”


    葉孤雲沉默,不語。


    “我現在又想要你說說話,無論說什麽都行。”笑麵書生又說,“我們可以說說女人,你睡過幾個女人,哪幾個是最好的,花錢買的女人怎麽樣?是不是很不錯?”


    葉孤雲沉默。


    兩個男人之間的話題,仿佛就離不開女人,特別是沒有家在外麵漂泊久了的男人,在夜色裏不聊聊女人,他們仿佛就睡不著覺。


    這仿佛並不是什麽病,而是一種觀念,正是寂寞而空虛的少女,一定也在想著心中向往已久的情人。


    笑麵書生忽然一巴掌打在葉孤雲屁股上,忽然又說,“你不說話,我就不停打你屁股。”


    葉孤雲緊緊閉上嘴,鼻子已在喘息,他仿佛在忍受著一種難以壓抑的衝動。


    笑麵書生又從夜色裏拉來一個女人,這個女人葉孤雲並未見過,也許不是個正經女人,隻看到笑麵書生抱住這女人,咯咯笑著,說,“你看這人像不像是個呆瓜?”


    這女人沒有看一眼葉孤雲,嚶嚀一聲笑了出來,她說,“實在呆極了。”


    她又說,“你不怕被狗頭鍘大人知道?”


    “知道又怎麽樣?”笑麵書生又說,“我們已是一條船上的人,就算他去睡我的老婆,我也不能有一絲意見。”


    “你倒想得開。”女人又說,“你為什麽不殺了葉孤雲?奪到災星劍號令江湖,豈非很好?”


    “我不能這麽做。”


    “為什麽?”


    “像我這樣的人得到災星劍,也許死的很快很難看。”


    “你說的好像很有道理,但是不免有點可惜?”


    笑麵書生笑而不語,一把將這女人推到葉孤雲那裏,葉孤雲是吊住的,女人一把將葉孤雲抱住,嚶嚀一聲又笑了。


    “想不到你這個時候,還能坐懷不亂,將我推給別人。”


    “我並不是想將你推給他,而是讓他聞聞你的味道,然後靜靜的在那裏想,想的要命,想的要死。”笑麵書生又說,“反正他也快死了,在想象中死去,也許很不錯。”


    這女人大笑,“你真的好毒,居然這個法子都想的出。”


    她大笑,動作卻很溫柔很微妙,這種動作在夜色裏當然也可以說成是神秘、神奇。


    葉孤雲已喘息。


    一個有經驗而空虛的女人在夜色裏,是絕不會讓身邊男人好過的,特別是自己沒有得到滿足,她的軀體也很想的時候。


    她的衣服是漆黑的,但她的肌膚卻是雪白的,雪白而柔美。


    笑麵書生一把將她拉過來,一巴掌打在她臉上,“臭女人。”


    女人笑了,嘴角帶著勝利的表情,“怎麽樣?你居然吃醋了?”


    葉孤雲閉上眼,額角已沁出冷汗,鼻子喘息加重了少許。


    笑麵書生一把又將她死死抱住,仿佛想將這女人活活抱死,她沒有反抗,更沒有掙紮,臉上帶著滿足而得已的笑意,她說,“你用力點,再用力點。”


    她的聲音已變得微弱,因為笑麵書生的手用力更猛更大,她仿佛已快要死翹翹了。


    “再用力一點點,你就成功了。”


    “夠了。”葉孤雲忽然吐出口氣。


    手輕輕鬆開,女人輕輕吐出口氣,她說,“你為什麽救我,我差點就死了。”


    葉孤雲吐出口氣,唿吸漸漸平息才說,“你要死就死遠點,不要死在我跟前。”


    女人忽然從笑麵書生懷裏竄出,一下子就抱住葉孤雲,死死抱住。


    葉孤雲是被吊在大樹上的,身子朝下的,被她猛然一撞,來來迴迴前前後後晃動著,頭已發暈,腦子劇烈打轉。


    “你要幹什麽?”


    女人四肢離地,劇烈搖晃著,軀體已劇烈抽動,臉頰上根根肌肉都已不由輕顫,她仿佛已徹底興奮了。


    “你瘋了?”葉孤雲吐出口酸水,大叫著又說,“你中邪了?”


    “是的。”女人大笑著又說,“像我這樣的人不中邪才怪。”


    葉孤雲咬牙忍受著。


    女人怪笑怪叫著,笑聲得意而惡劣不已。


    葉孤雲不願知道這女人是誰,更不願知道她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這女人漸漸無力,忽然軟軟倒下,倒在冰冷堅硬的大地上喘息,似已得到徹底滿足,她在喘息,嘴角還帶著譏誚之色,誰也不知道她譏笑是誰,是自己還是男人?


    沒有別人知道,隻有她自己。


    葉孤雲肚子裏的酸水流出,他已要忍受不了了。


    笑麵書生輕輕笑著,他說,“很不錯。”


    “你居然有瘋病?”


    “不是我有瘋病,而是她有瘋病。”


    女人笑著不語,躺在大地上喘息,似已很疲倦很無力,仿佛再也生不出一絲活力。


    葉孤雲不明白,又說,“她是什麽人?”


    “她當然是狗頭鍘的侍衛。”


    葉孤雲驚住,“你居然連他的侍衛都敢打主意,你的膽子莫非長毛了?”


    “我的膽子沒有長毛,而她膽子好像上鏽了。”笑麵書生輕搖折扇,吐出口氣,又說,“你信不信是她勾引我的。”


    “她為什麽勾引你?”


    “我也不知道,也許她大概需要男人。”


    葉孤雲吐出口氣,“我想不會的。”


    女人凝視著葉孤雲,葉孤雲也在凝視著這女人,久久女人忽然無力的笑了笑,“他在放屁,明明是他勾引我的。”


    葉孤雲暈了,更不明白了,男人與女人在晚上想著彼此,是很正常而健康的事,但他們仿佛卻不一樣,葉孤雲說不出哪裏不一樣,但他肯定一點,他們之間一定有著極秘密的勾當。


    笑麵書生將女人抱起,一把又丟了出去,丟的很遠,他是男人,力氣本就不弱,女人當然已飛了很遠,換成是一般的女人,一定已疼的大叫起來,或者大罵起來。


    她沒有叫,更沒有罵,隻聽重重的摔倒的聲音。


    “你看她怎麽樣?”


    “我不知道。”葉孤雲直接就說了出來,他的確不知道這女人是怎麽樣的人。


    “這女人一定會迴來的。”


    “我不信。”葉孤雲又說,“她沒有理由迴來。”


    “她一定會過來的。”笑麵書生笑了,笑的很肯定。


    葉孤雲不語,吃驚。


    夜色裏靜靜走過來一個女人,正是剛剛那個女人,她走到笑麵書生跟前,“我迴來了。”


    “我知道。”


    “你就算摔的再遠,我也會迴來的。”


    “我知道。”笑麵書生苦笑。


    “我這輩子跟定你了,我晚上就來找你,你休想找別的女人。”女人瘋笑著,又說,“你殺了我,我會化作厲鬼跟著你的。”


    葉孤雲怔住,驚呆,不信。


    “我知道。”笑麵書生嘴角苦的已扭曲。


    女人輕輕理了理發絲,又輕輕拍了拍衣衫,又說,“你逃不脫我的手掌心。”


    她輕輕依偎在他懷裏,柔聲又說,“如果你去找女人,我就殺了那女人,你找多少過,我就殺多少過。”


    她凝視著葉孤雲,聲音忽然變得冰冷無情,“你猜我現在想做什麽?”


    葉孤雲猜不到,也不會去猜。


    這種女人在夜裏想做的事,一定很豐富,一定很多,也必定很不容易滿足。


    笑麵書生搖頭,又說,“你為什麽不殺了我,將我放到棺材裏,天天守著,豈非很省事?”


    “你錯了。”女人又說,“你跟狗頭鍘是一條船上的人,你活著對他有好處。”


    笑麵書生又說,“你不怕我殺了你?”


    女人嬌笑著,“你舍不得殺我,也不敢殺我。”


    笑麵書生點頭,沉思,“狗頭鍘知道這件事?”


    “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女人又說,“你應該知道的,他絕不會管我們的隱私。”


    笑麵書生動容,又說,“他故意裝著不知道?”


    “極有可能。”女人嫣然一笑,“所以你不用顧慮別的事,現在隻要好好想著讓我快活,否則的話......。”


    女人的笑聲化作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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