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諾菲爾德西部,森林地帶中央。


    前所未有的巨大颶風迫近,終於刮起強風了的斯諾菲爾德。


    但是,即便颶風已經接近到這種程度了,東邊升起的太陽的光依舊照耀著森林。


    不知是不是因為颶風中心處的雲層異常稠密,與風量相反,雲層還沒有到達這座森林的正上方。


    在被溫暖的日光和吹拂的風所包圍的森林的中央,響起了滿溢神氣的聲音。


    「哈爾莉,我現在任命你為這裏的祭司長,請多關照啦!」


    「……?」


    ——剛剛,說了什麽……?


    哈爾莉站在被光滑地切削出來的石床上,由於過於困惑甚至沒法迴答。


    雖然她能聽到遠處傳來的風聲,但在哈爾莉的身邊既沒有風也沒有陽光接近。


    在她周圍擴散開來的,是白瓷色的牆壁和裝飾牆壁的黃金光輝。


    而且祭壇和椅子什麽的還大量使用了貌似是青金石的琉璃色石材打造,乍一看甚至給人一種高級美術館展示廳般的印象。


    但是,哈爾莉知道,這裏確實是森林的中心。


    就在不久的兩天前,這裏還是眾多樹木茂密生長著的地方。


    而變成現在這樣,是伊什塔爾向哈爾莉的從者berserker提出了各種各樣的指示而完成的結果。不過一天半的時間就建造出了這樣的一個空間。


    這工程的速度也讓她難以理解,而就在她因此而混亂的情況下,她聽到了剛剛伊什塔爾爾向她說出的話。


    如果有誰聽到這種話還不覺得困惑,那一定是已經相當習慣脫離常識的任性要求的人了。


    而無視了哈爾莉如此的心境,神的殘渣伊什塔爾完全沒有停頓地繼續驅使著她的心。


    「看來是吃驚到說不出話來了呢!當然,我也理解被任命為榮耀的祭司長的話當然會很高興,但可不能像之前那個不知道哪兒來的被芬巴巴幹掉的傻帽那樣驕傲大意哦?」


    「話、話說!那樣重要的職位,我這種人……」


    「我容許一次謙遜哦。但是從第二次開始我就會把那視為對我的目光的質疑,你可得注意哦?」


    伊什塔爾保持著笑容,幹脆利落地一錘定音了。


    而聽聞此言的哈爾莉則仿佛被凍住了一般閉上了嘴。


    因為她已經理解了,這並不是在威脅她,而是單純在告訴她事實而已。


    剛剛的那句話,對伊什塔爾來說來說隻不過是和「要是砍頭玩的話會死哦」這種話同等程度的意思而已。


    即便如此,這個神真可謂是奔放,跟從自己的感情來行動。


    哈爾莉將之理解為,把神的傲慢和嚴格,與作為自然神的毫無矯飾的生活方式全部包含在內的姿態。


    看著說不出話,隻是在顫抖著的哈爾莉,伊什塔爾苦笑著說道。


    「我說啊,我當然也不會沒有任何考慮就任命你去當祭司長的啊?」


    「也就是說,這背後還有很深的想法……」


    「沒錯!有一位曾經信仰著我的,在烏魯克的曆史中也首屈一指的祭司長,她的名字和你稍微有點像。雖然我不明白為什麽她要那麽不辭辛勞地支持那個偏執狂金皮卡的治世,但她確實是信仰心非常濃厚的孩子哦!所以,選和她的名字以同音結尾的哈爾莉的話準沒錯……你說是吧?」


    最後的那句「你說是吧?」的語言背後,哈爾莉卻仿佛幻重疊聽到了伊什塔爾的「我想你不會背叛我對你的期待吧?」這樣的幻聽。


    但實際上,伊什塔爾恐怕完全沒有想過這種事吧。


    她真的隻是單純認為「自己憑感覺選的人選肯定不會錯」。


    正因為如此,在辜負伊什塔爾期待的瞬間,就意味著自己會被她視作敵人吧。


    …………嘛,不過……


    在身為聖杯戰爭參加者的她的心中,瞬間湧出了各種各樣的迴憶。


    與巴茲迪洛特·柯蒂利昂相對時的記憶,召喚berserker時差點失去性命的記憶。


    而在那些迴憶之中,被深深地烙印在她眼中的,既非自己的血色,也非覆蓋了肉製品加工廠的火焰的顏色。


    而是無論在什麽情況下都貫徹自身,不斷閃耀著的伊什塔爾的身影。


    ——既然都到這裏了,那我也需要做好覺悟。


    ——就算成為了人類之敵,我也……


    ——倘若這就是將世界整個傾覆掉的代價的話……區區我這條命當然也……


    哈爾莉帶著迷茫,對著身為救命恩人的神靈,以混雜著感謝與畏懼的複雜情感,做出了迴答。


    「……我滿懷敬意地接受了。此身為伊什塔爾大人所救。無論您要做什麽我都絕無怨言」


    「誒?真的可以嗎?」


    「誒?」


    「想對你做什麽就做什麽,真的可以嗎?」


    伊什塔爾一副意料之外的樣子,哈爾莉再次感到了困惑。


    看著這樣的她,伊什塔爾稍微降低了一點聲調。


    「……我之前對你,應該忠告過了一次吧?」


    「!」


    「自我犧牲倒是無所謂,但橫豎都要做那不如開心地去做,這樣」


    伊什塔爾這麽說著,一把抓住了哈爾莉的肩膀。


    「————」


    把忠告忘記了。


    可能會被殺掉。難不成身體會這樣被掰斷捏碎嗎。


    盡管哈爾莉心裏冒出了這樣恐懼的想法——


    美之女神,卻將害怕著的她的肩膀拉向了自己,就這樣輕輕地將還在顫抖的身體擁入了懷中。


    伊什塔爾的手溫柔並溫暖地,將哈爾莉連同她的心一起包覆住了。


    雖然充滿著神之氣息的濃厚魔力包裹住了哈爾莉——但是那並非至今為止,仿佛要以壓倒性的濃度來將這邊的存在本身侵蝕般的魔力不一樣。


    在這仿佛還是幼童的時候,被現在已不在人世的母親緊緊抱在懷裏一般的,令人不可思議的安心感中,


    伊什塔爾的魔力,滲入了哈爾莉的全身。


    「誒……?」


    在自己的魔術迴路中仿佛有種像有什麽穿了過去,並被塗抹覆蓋上了別的顏色一般的感覺。


    但哈爾莉對此沒有感到任何的不快,倒不如說,她在某種壯大的事物裏、亦或是從這世界本身中感受到自打出生以來自己的存在第一次被認可般的錯覺,迴過神時已經淚流滿麵。


    「啊……啊啊……我,我是……」


    流下的眼淚多到足夠她懷疑自己腦袋裏竟然真的存儲著那麽多水嗎的哈爾莉,體會到仿佛終於知曉了世界的真理,明白了自己誕生在這世上的意義般的感動,就這樣她讓自己的身體沉浸在伊什塔爾的雙臂和魔力之中。


    對著停止了行動和情感波動的哈爾莉,伊什塔爾像是若無其事地般地,用著沉穩的聲色如此說道。


    「那個忠告,就和你將自己當做祭品獻給我的時候所說的一樣哦。這種膽怯不安,自暴自棄,舍棄自己價值的無趣生命,我不要」


    「伊、伊什塔爾,大人……」


    「你現在還是,對我感到恐懼嗎?」


    ——明明應該,已經煙消雲散了……


    迴想起了在工廠地區,與巴茲迪洛特對峙的時候,曾舍棄過一次生命的經曆。


    然而,那仿佛連這份覺悟都要嘲笑的壓倒性力量,現在卻抱緊了自己的身體。


    ——我是如此的……弱小……


    「是,是的」


    雖說哈爾莉正情不自禁地讓自己的想法脫口而出,但在這時候,她的心中已經逐漸開始被與恐怖不同的別的感情填滿。


    「我很害怕……。害怕到若是能逃走的話,就想要,逃跑,的程度」


    哈爾莉的唿吸開始抽搐起來,說話也開始變得不再流暢,伊什塔爾像是為了讓她安心般微笑著,在她的耳旁悄悄說道。


    「沒關係的哦。這便是哈爾莉你害怕失去的證據。也是最能證明你還想活下去的證據。確實,當我想殺你的時候下手應該不會有一絲猶豫。但是……就算別人都否定你,我也會祝福你一路走來的人生」


    「……對我,這種人……?」


    「你因為什麽理由才站在這裏?肯定不是為了跑來讓我嚇呆的吧?」


    「我,是……」


    麵對著不斷侵蝕過來的這神聖的魔力,哈爾莉感到了了像是大腦在被溶化般的錯覺。


    如同被這道充滿著神氣的光輝給逼迫出來一般,自己一直移開視線不去注意的感情,開始從心底噴湧而出。


    同時,她心中的記憶也開始噴湧而出。


    雙親被魔術師們所殺害時候的記憶。


    蠻不講理的破壞與悲鳴,至那時為止的幸福被全部擊碎的景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從大腦中湧出的記憶,讓名為自我的存在浮現了出來。


    「我,我隻是,想要複仇……」


    「沒錯,那就是孕育了你的土壤哦。這並不是我所給予的恩惠。是隻屬於你的東西」


    「世界的樣貌什麽的怎樣都好……神


    秘之流有沒有都無所謂……!我隻是,隻是,想要讓他們也嚐到我嚐過的滋味!失去了的東西就永遠不會再迴來這樣理所當然的滋味!就像對我來說家人已經再也迴不來一樣……想要讓他們好好感受,所謂的神秘永遠失去,再也無法擁有的心情……」


    哈爾莉一邊這樣說著,一邊意識到自己感情中的「熱度」正在急速地消失。


    這是因為她感覺到,在這種級別的力量洪流、神明本身的力量麵前,憑著一個人的感情去行動的自己是多麽無能為力的存在。


    一直以來從未輕視過自己那為了複仇獻上一切的人生。


    然而,就在伊什塔爾的魔力湧入的瞬間——整個人就陷入了一種仿佛至今為止自己所生活的世界就隻是個小水槽,現在飛躍出裝有小水槽的家,麵朝大海,甚至連星辰大海都能看到的心情中。


    「果然……我……我還是,做不到」


    第二次的謙遜意味著死。


    雖然自己理解這一點,但是這並不是謙遜,而是打心底這樣認為的。


    ——啊啊,沒錯,因為眼前的女神真是沒有看人的眼光。


    ——一定是因為她自己的存在太過耀眼,所以她並沒有目視過我的身姿。


    「您,就是,光芒,本身」


    聲帶抽搐著,哈爾莉用變得斷斷續續的聲音,小聲說道。


    「像我,這樣的……矮小的……矮小的人類……是不能,站在,您的身邊的!」


    對著最後如同憎惡著自己本身一般地發出呐喊的哈爾莉,伊什塔爾像是無視了這一聲呐喊般地,用安詳的,但是充滿力量的聲音,將她的心靈覆蓋了。


    「才不是什麽矮小的人類哦。我為你做擔保」


    伊什塔爾在這時候閉上了眼,在一瞬間迴望了自己的過去,並將那份激情封存在了眼瞼中,就這樣說道。


    「複仇……為了奪迴自己被傷害的尊嚴而進行的破壞,對擁有意誌的存在而言是理所當然的天理哦」


    雖然這看起來仿佛就像是她說給自己聽的一般——但被包裹在了龐大的神氣中的哈爾莉,並沒有注意到這事。


    「伊什塔爾……大人」


    「盡情掙紮吧,不管迎來怎樣的結局,我都會一直守望著你們人類直到最後哦。不管是美麗的滅亡,還是醜陋地垂死掙紮,我都會一直注視著你們的末路的」


    女神用美麗的手指緩緩地擦去了哈爾莉的淚水,一邊輕輕地摸著她的臉頰一邊斷言道。


    「我應許你享受生命,祝福喜悅,去愛上這個世界。其中的歡喜也好痛苦也罷,都由你之手來打磨……讓它們得到各種各樣價值,並將一切都獻給我吧?」


    用像是母親哄孩子一般的聲音,說著母親絕對不會對孩子說的事,伊什塔爾悄悄地讓自己的身體離開了哈爾莉的肩膀。


    就算是這樣,哈爾莉也沒有停止哭泣。


    她就這樣彎下了膝蓋,保持著下蹲的姿勢繼續淚流滿麵。


    伊什塔爾對此既無嘲弄也無驚訝,隻是,隻是站在一邊一直注視著她。


    「拚盡全力去掙紮去苦悶吧,你就這樣繼續在世界上舞蹈吧。就算難看的舞步,隻要你沒有放棄做人,我就會繼續愉快地觀賞下去」


    那就像是,疼愛自己孩子的母親一般。


    圖像


    「雖說我不會教你跳舞的方法……但是我還是能給你禮服和鞋子當禮物的哦」


    亦或是——眺望著自己培育的金黃色小麥的收獲者一般。


    「就當作是能夠將阻礙你的人差不多全部踩碎的加護,呢」


    並非有「什麽特別的東西」。


    既不是又一次拯救了哈爾莉的性命,也不是和之前在工廠區域那時一同戰鬥一般的時機,但即便如此也毫無關係——伊什塔爾的話語像是祝福一般,亦或是詛咒一般讓哈爾莉的心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就隻是用魔力將她包裹起來,同時和她說話而已。


    然而就隻是這樣的事,就連幾分鍾都沒到的時間,就已經將一個魔術師的人生觀改變了。


    想來這個事實,才可以說得上是她通過建造神殿在慢慢取迴自己的神格的,至關重要的證據了吧。


    又或者說,也許是名為吉爾伽美什的英靈的魔力,被注入到了身為小聖杯的菲利婭的身體所產生的影響也說不定。


    十幾分鍾後。


    「此等的失態,真是非常抱歉」


    總算冷靜了下來的哈爾莉,再一次向伊什塔爾道歉道。


    「嘛,不管怎麽說,我原本就打算在神殿完成之後就給予你加護的來著……總之,隻要你能幹好作為祭司長的工作就行了啦!」


    「原來如此,可是,祭司長具體來說應該做什麽呢?」


    「是呢……如果是以前的話就是負責管理貢品之類的……基本上,就是在我各種出門的期間由你負責留守了。之後不把塔廟建起來也不行了……現代的建築技術,向上不斷的延伸看起來也算相當不錯了吧?要是考慮到加入我的加護的話,就要建立起高度超兩千米的超棒尖塔!真讓人期待呢!」


    伊什塔爾像個天真的年輕人般這麽說完後,突然,聲音降了下來。


    「不過,在此之前嘛……」


    「?」


    伊什塔爾突然向神殿的入口方向看去。


    哈爾莉也向那邊望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但在她卻覺得自己的眼睛看來那裏誰都不在。


    但是,伊什塔爾則一邊將意識朝向那入口的外側——森林的深處,一邊以語言向被分予了自己的神氣的巫女宣告道。


    「看起來神殿馬上就來了巡禮者了呢……所以首先由你來陪陪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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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殿之外。


    「這是……什麽?」


    傑斯塔·卡爾托雷為眼前的景象愕然不已。


    他現在以在警署中為人所見的時同樣的俊美青年的樣貌站立在森林中。


    在聖杯戰爭前來這邊巡視的時候,這裏應該還隻是單純的森林才對。


    但是,和至今為止完全不同的景色正在向外擴張。


    在森林的平地中出現的,是會令人錯認為是小丘的巨大建築物。


    最開始的是由青金石點綴的琉璃色的巨大之門,在裏麵則設置了延伸到地基上的神殿部分的石階。


    而在石階上建造了會讓人感覺到美索不達米亞圈的古代遺跡般的文化風格的建築。在那石階的攀登口處,則並排立著模仿了在美國傳聞會帶來財運和品味的科科佩利人偶的金銀像。


    隻是這樣的話倒也行,但問題在更外側設置著的雕像上。


    被以像是守護神像的形式安置在那裏的那玩意的姿態,就像是從東洋的童話之類的東西裏飛出來的怪物一樣。造型上隻是看著就會讓人心神不安。


    「難道我現在,還在那些家夥製造的幻覺裏嗎……?」


    傑斯塔隱藏在大樹的樹蔭下,窺視著神殿的情況。


    雖然那確實是隻能讓人覺得是在開玩笑的景色,但也有種那毫無疑問是現實的感覺。


    那神殿中滿溢著的深不見底的神氣,是就連普勒拉蒂她們的幻術也無法簡簡單單地就能生成的,傑斯塔很明白這一點。


    「為什麽,在這種地方會有這種不合時宜的……雖說不合時宜卻又強度破格的神殿……?」


    雖然傑斯塔在聖杯戰爭的第一天看到了archerncer在沙漠中的激烈衝突後就毫無顧忌地讚賞了一番,但他也不會想把他美麗的assassin編入這般的笑談裏。


    隻從設計和題材上來看的話還可以將其接受為『正在舉辦東洋風活動中的美術館』,但從作為吸血種的他來看,那覆蓋著神殿的真正的神氣才更有種可怖玩笑般的感覺。


    ——這神氣……和繰丘椿在醫院前將所有人吞入前感覺到的那個一樣。


    看來和普勒蒂亞她們說的一樣,似乎確實有局外人立場的神靈,或者與之相近的某物混雜進來了。


    ——啊,英靈可辦不到。


    ——在聖杯戰爭這一基盤下,要唿喚此等色澤濃重的神秘應該是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那確實就應該是從別處趕到的『局外人』了吧。


    ——……就和我一樣。


    雖然同為非人之身,但傑斯塔也能理解,眼前神殿中滿溢著的神之氣息,那是遠比自己這樣否定人理的魔性要高上太多的存在。


    ——這種東西,不如各位『祖』的自己是無法抗衡的!


    如果是全盛期的自己,應該還能對其進行一定程度的擾亂。


    但是,現在的自己卻是在身體基盤的各處都被粉碎之上,還被作為自己起源的『祖』的吸血鬼舍棄了的狀態。


    從蹂躪的強者一方轉變為了逃竄的鼠輩一方。


    然後從在掌中操縱一切的一方淪落到了被操縱的一方,傑斯塔不自覺地露出了苦笑。


    ——嗬嗬,討厭無聊而追求聖杯的我,沒想到竟然會感受到恐懼呢。


    ——如果這個神靈仿冒品也是被這個儀式所引導而來之人的話,那我不得不反省一下了。


    ——看來我好像把這名為聖杯戰爭之物,錯看成了『不過是人類的儀式』而太過輕視了啊。


    傑斯塔罕見地產生了讚許和尊敬的想法。


    他想著在這裏必須慎重再慎重,應當在極限的範圍內隱藏己身的同時窺視汙染神殿的機會,但——


    「……狂想閃影(zabaniya)」


    這聲音。


    這美麗的聲音。


    這可愛的聲音。


    這香甜的聲音,讓快要沉入泥之底端的傑斯塔的精神瞬間覺醒了。


    「哦哦哦!!!!」


    發出了歡喜的雄叫的傑斯塔,扭動著身體當場跳躍了起來。


    而在他那四肢的間隙中,化為黑刃的無數頭發從中穿了過去。


    被浸濕的發刃為了就這樣把傑斯塔的身體抓住並撕碎而不斷蠢動著,但傑斯塔則以無視物理法則的動作迴避著它,在空中飛舞著。


    「優秀!美麗!太棒了!果然,你如此勾人情欲的同時又用清秀渲染了世界!那秀美而又老練的動作!沒錯,可愛,實在實在是可愛!」


    傑斯塔以將潛伏這個單詞本身從記憶中消除一般的氣勢在神殿的琉璃門前一躍而起,既非對assassin也非對自身,而是對著世界本身高亢地叫喊著。


    「是你!果然還得是你!就是你!教會了我存在的歡愉!給予了我全部!將被絕望之砂深埋的我拉上來的隻能是你!」


    「……」


    仿佛他的話語連聽的價值都沒有一般,發刃的操縱者——無名的assassin持續釋放著發刃的連擊。


    傑斯塔一邊將其全部以毫厘之差避開,一邊繼續高唱著。


    「美麗的狂信者啊!沒想到你會追我直到如此危險……對你來說滿溢著異端之神的力量的場所來啊!」


    傑斯塔欣喜地叫喊著,跳到了隔壁的大樹上。


    他將手放到樹幹上,那棵樹木瞬間就變質了——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扭曲起來,就這樣化作巨大的木製觸手連同枝葉一同向assassin襲去。


    「……?!」


    本應弱化了的吸血種為何有如此的力量?


    assassin對此感到很驚訝,但這想必是因為傑斯塔解釋「愛的力量」的那一段時她沒能理解吧。


    實際上,傑斯塔的動作從世界之理上看也已經超出常理,看起來仿佛是一邊逐漸削減著自己的存在一邊勉強發動著力量。


    而無名的暗殺者則就這樣繼續展開著寶具,用無數的發刃將木之觸手擊碎切削著。


    但在此期間傑斯塔也向新的樹木伸出了手,操縱著新的觸手準備向assassin襲去——


    「安靜」


    突然,凜然的聲音響起,assassin和傑斯塔都停下了動作。


    兩人同時將視線向聲音的方向轉去,而在那裏的則是站在神殿的石階之上——站在通往內部的入口處的,一位女性的身影。


    那是即便被稱作少女也沒問題的年輕身姿,而且因為穿著和神殿完全不相稱的洋服,在這神殿的遺跡上看上去簡直像是觀光客一樣。


    但是,她的聲音中卻多少籠罩著一絲的神氣,透過在周圍吹蕩的強風之聲,她的聲音滲透到了周圍一帶。


    「在偉大的大人……作為伊什塔爾女神庭院的這座森林中,絕不允許再有更多狼藉的行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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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諾菲爾德中央教會。


    「土地的氣息,明確地發生了變化呢……」


    聖堂教會的代行者漢薩塞萬提斯一邊坐在教會內的個人休息室中看著電視一邊低喃道。


    雖然他明白從昨天開始土地就從西方開始變質著這點,但現在和至今為止相比仿佛迴路被重組替換了一樣的感覺,讓人有種「現在才進入狀態」的印象。


    這當然是以伊什塔爾任命哈爾莉為「祭司長」這件事為契機改變的,但身在教會的漢薩不會知道這一點。


    現在漢薩除了修女們以外,連街道內外的教會相關人員都使喚上,拚命地收集著情報。


    雖然他從夢的世界迴到這邊的幾乎同時就去追蹤傑斯塔的蹤跡,但不久後他就聽說了弗拉特被槍擊一事,包括他的屍體又站起來將狙擊手們全部殺光了的情報也一並從目擊者處獲得了。


    「弗拉特·艾斯卡爾德……作為魔術師來說真是個善良的人。……考慮到被祖之中的一人關注著這點來看,他裏麵有包含什麽秘密也不奇怪,嗎」


    雖然不過是一天程度的交往,但自己似乎出乎意料地喜歡上了這個不像魔術師的青年。一邊這樣想著,漢薩靜靜地劃了十字。


    如果他複活的理由是「作為死徒蘇生了」的話,至少應該由自己親手將他的靈魂淨化吧。


    「但是……再怎麽說以現在的狀態,淪落為聖杯戰爭敗者的master們紛遝而至時這裏可提供不了萬全的保護啊」


    教會的禮拜堂的屋頂由於之前archer和saber的戰鬥而崩塌,連同周圍的區域一起被禁止進入的膠條圈起擱置在一旁了。


    這座教堂原本的管理者經聖堂教會的引薦被喚去了在拉斯維加斯的師父身邊,等他迴來看到這一幕想必站不直了吧。


    「當然,這也是『還有城市能讓他迴』之後的事情了」


    漢薩身邊,已經收到了來自聖堂教會『恐怕有整個城鎮都會被消滅掉的可能性』的秘匿通報。


    從會對毀滅了一個城鎮的使徒進行事後處理的聖堂教會那邊看來,這場聖杯戰爭的幕後黑手要將這裏八十萬之多的人類一同處理掉這樣的可能性當然也是很自然就會想到的。


    在國家表側的上層,也有和我等聖堂教會有瓜葛聯係的人。


    但從那些人那裏無法得到明確的情報,聖堂教分析後認為恐怕對方打算僅以裏側的人來強行對此進行處理。


    漢薩眼前的電視畫麵上,反複播放著白宮旁的河川的水如同爆炸般被卷起來的影像,以及北極的冰呈圓狀地消失了的衛星畫麵等等。想來黑幕想要把整座城鎮一同消滅掉也不是沒有道理。


    「……雖說在此之前,那個颶風看起來就可能把這座城鎮連根拔起吹走了」


    那自西方逼近而來的強烈氣息,即便是作為魔術師的素養比較來說較低的漢薩也能感覺到。


    在這個城鎮上的魔術師中的大部分也是,即便還不明白那個颶風的真身,好像也已經因為察覺到「那是攜帶著非比尋常的魔力的,魔術性質的颶風」而產生了巨大的恐慌吧。


    且不說雷雲或者低氣壓程度的颶風,如果有能操縱如此規模的巨大颶風的魔術的話,那就已經是接近魔法領域的魔術了。


    根據從第八秘跡會的情報部聽來的聖杯戰爭的情報來看,冬木的聖杯戰爭似乎也並未止步於英靈相互之間的決鬥。


    在戰鬥機被擊落,在河川中出現了巨大魔獸的時候,聽說聖堂教會也出現了自上而下的大騷亂。如果將大樓的倒塌和這之後的大火等包含在內的話,還不如直接讓巨大颶風把一切都破壞掉,想來那樣說不定處理起來甚至會更輕鬆。


    應當先暫時離開這座城鎮,等一切都結束後再專注於事後處理。


    雖然有這樣的通知傳了過來,但漢薩故意將之無視了。


    ——如果能像師父那樣冷漠地活著就好了……


    ——但很可惜,迪羅閣下的影響不會那麽簡單就消失啊。


    漢薩視為自己的親人的存在有三人:在山中將自己撫養成人的母親,將自己從山中帶出來的迪羅司教,以及將自己作為代行者鍛煉起來了的迪爾米羅。


    被人從山這一相當特異的環境中帶了出來,自此之後學習到了一般性質上的道德心的漢薩,即便在經過這之後作為代行者的修行後也以奇妙的形式殘留著這份道德心。


    所以,即便在這種情況下,他也依舊留在這個城鎮以及這座教會中。


    雖然考慮到還有修女們在,所以做好了萬不得已時能夠脫離的準備,但他依舊認為至少應該直到最後為止都傾聽那些尋求保護之人的聲音才行。


    又或者說,可能是失去了那位和自己積極地進行過交流的弗拉特這件事,給自己帶來了某些影響吧。


    為了消除這種天真的想法,漢薩一邊喝著表麵還漂浮著魔鬼椒粉末的咖啡一邊考慮著對西麵森林的對策,這時——


    「漢薩,有客人。正在外麵等你」


    修女四重奏的四人中的其中一個迴來了,並報告了這件事。


    「!難道是master?」


    ——如果考慮可能性的話,恐怕就是saber的master了吧。


    ——雖然她的魔力量非常異常,但畢竟看上去不太像魔術師呢……


    即便saber現在還並沒有敗退,但視情況而尋求保護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漢薩如此預測,但——


    「嗯,聽說是rider的master」


    「什麽?」


    ——rider……騎兵職介的英靈嗎?


    ——當然不可能是繰丘椿。


    —


    —那樣的話……和蒼白騎士……不同的其他英靈嗎?


    說到底由於漢薩雖然是監督官但卻並非master的緣故,他也並不清楚蒼白騎士是否是真正的rider。


    而麵對驚訝著的他,修女以淡淡的口吻繼續說著。


    聽完她的話後漢薩滿頭都是「都這時候了居然還?」的疑問。


    「居然說想向監督官,聲明要參加聖杯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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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諾菲爾德西部,伊什塔爾神殿前。


    「此地已經被絢爛的伊什塔爾女神視為新·伊什塔爾神殿而進行過祝福了。伊什塔爾大人是能將無論異教還是異形之人都毫不區分地加以接受的偉大大人,如果要進行巡禮的話請安靜地排好隊」


    看到那位說著仿佛美術館或者遺跡裏的導遊一樣的台詞的女性,不管是無名的assassin還是傑斯塔都躊躇了一下。


    但,那也不過一瞬間而已。


    不知是不是因為根據那個女人身上的神氣的濃度判斷出她並非普勒拉提們所說的『神靈』,傑斯塔當即向其飛撲過去。


    不清楚他是打算用她的血肉來進行迴複,還是打算將其作為對assassin使用的人質,亦或是完全是處於其他目的。


    但,不管他到底是怎麽打算的,隻有他的想法落空了這點是千真萬確。


    從女性背後出現的無數青色彈丸,將傑斯塔的身體貫穿了。


    「咕……!?」


    雖說是變弱了,但依然認為可以把一些半吊子魔術輕鬆彈開的傑斯塔,被自己的身體被攻擊到了的這個出乎意料的衝擊驚住,進而又被追擊上來的青色彈丸捕捉到了。


    緊接著,他的右手出現了劇痛,一根手指融化並掉落了。


    「……!」


    不僅是對身為死徒的自己給予了確切的痛苦,也更進一步對肉體給予了損傷。


    ——不對。


    傑斯塔分析自己身上產生的異變後,立即理解了剛剛的攻擊並非純粹的破壞性攻擊。


    ——那是非常強力的催眠毒!


    ——我的靈魂拒絕著它因而使其化為疼痛顯現出來了嗎!


    恐怕,手指溶化這點是由於拒絕了那反射性地對靈魂進行直接作用的催眠而產生的反應吧。


    傑斯塔一邊咬著牙,一邊用眼睛確認了那打算侵蝕自己的東西的身影。


    其真身為——蜂。


    並非單純的蜂。


    每一隻的外骨骼上都被染上了青色,簡直就像是用青金石為材料削出來的精巧的蜂石像一樣。


    ——魔偶!?


    ——不,不對!這……竟然是真正的蜂?!


    這世上絕非不存在琉璃色的蜂蟲。


    如東亞無墊蜂等體色本身就是美麗的青色的蜂蟲也存在數種。


    但,這些蜂卻不同。


    原本應該以鮮豔的黃色和黑色為基調的大型蜂蟲,現在卻仿佛穿上了琉璃石製成的鎧甲一般,就像完成了進化一樣。


    ——這蜂蟲所操縱的魔力的質感……好像有點眼熟……


    傑斯塔瞬間將蜂蟲一把揮開,大踏步後退著叫道。


    「你這混蛋!難道是……奧德·波爾紮克的繼承者嗎!?」


    「!」


    至今為止一臉泰然的女性的麵孔,出現了些許的動搖。


    「……你認識,我的祖父嗎?」


    「哈!畢竟不管是作為魔術師還是作為同胞,那家夥在我們之間也算是有名的啊。雖然好像也因為這樣而被人類們懸賞追殺,最後毀滅腐朽了啊」


    「……死徒」


    「不用那麽警戒。我和那家夥並非敵對關係」


    與眼前女性麵對麵的傑斯塔一邊警戒著assassin,一邊瞬間產生了數種想法。


    ——奧德的繼承者。


    ——但,這家夥並非我們的同胞。


    ——左手的令咒。


    ——這家夥,是master嗎?


    ——從者在哪?


    ——這家夥繼承了讓人死徒化的蜂蟲嗎?


    ——這樣的話就可以加以利用。


    ——沒有繼承的可能性更大。


    ——等等。


    ——用我的力量,從現在開始把這些蜂蟲死徒化的話也是一樣的!


    傑斯塔所知的『波爾紮克』是和自己一樣的死徒,並且還操縱著能讓人類死徒化的特殊毒蜂。


    隻要利用這毒蜂,在斯諾菲爾德整座城中增殖自己的屍鬼的話,在迴複力量的同時還能讓assassin的心蒙上陰影。


    ——雖然之前有意避免在這種魔術師們滿街閑逛的狀態下增殖同胞……但如果能利用這毒蜂的話這個問題也能迴避了——


    他立刻將頭向後仰去。


    自己的頭原本所在的位置,被黑發之刃貫穿了。


    「哈哈哈!你嫉妒了嗎,美麗的assassin啊!安心吧,我可沒打算勾搭這個女人!這都是為了更加愛你的手段!」


    「……」


    assassin保持沉默地繼續攻擊著,但使役蜂群的少女則因為剛剛傑斯塔的話語而提升了戒心。


    「assassin……!?servant為什麽和死徒……?!」


    「……!」


    聽到這話語的assassin立刻明白了眼前站在石階上的女性毒蜂使也是與聖杯戰爭有關之人。


    當然,既然在這樣的神殿中,那理所當然會和什麽東西相關,但assassin也同樣對女性魔術師提升了戒心。


    ——但是,這放在後麵。


    ——首先,隻有這個魔物——


    assassin並未改變目的的順序,繼續向傑斯塔攻擊。


    但是——


    「無論你是不是從者,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


    哈爾莉因為被伊什塔爾的魔力所侵蝕,精神已經開始逐漸向祭祀的行使者的方向變質了。


    原本隻將自己視作利用聖杯戰爭將魔術世界破壞的道具的她,眼中比起聖杯更優先的是保護伊什塔爾女神的神殿———也就是說,她的目的正逐漸變成為伊什塔爾效力。


    「吾名哈爾莉。作為被伊什塔爾大人授予了性命與職責的祭司長……決不能容許你們繼續在此之上在這裏揮舞你們的暴威」


    因為隻要將這個世界染成伊什塔爾的顏色的話,那也即等同於將眾多魔術師們所在的世界毀滅。


    雖然這種想法某些地方有矛盾,但對被伊什塔爾的魔力連靈魂都被慢慢魅惑的哈爾莉並沒有發覺。


    不,即便她絲毫沒被魅惑,她說不定也會因為伊什塔爾救了自己一命的恩義而說出下一句話。


    那句不管這裏有沒有死徒和英靈在大鬧,也應該在最開始就宣告的話語。


    「我以令咒,命令你」


    刹那間,哈爾莉左手的令咒發出了光輝。


    ——要因為出現在眼前的servant和死徒,使用珍貴的令咒嗎?


    ——是打算在這裏切實地將我或者assassin解決掉嗎?


    就在傑斯塔對此抱有疑念的時候——聽見了她的下一句命令後便安然接受了。


    如果是這個命令的話,對於將自己的一切奉獻給了這座神殿的master來說是理所當然的用法。


    「作為這座森林與神殿的守門人,永遠地守護!」


    伴隨著令咒的閃耀,哈爾莉的左手失去了其中的一畫。


    刹那間,大地開始動搖——


    從森林中,巨大的,無比巨大的鋼鐵魔獸顯現了它的身姿。


    並非因為『那個』的腳步而動搖了大地。


    不知是被隱蔽魔術還是什麽其他的東西將身姿和氣息都消除了的『那個』,以其解放魔力的餘波就極大地撼動了森林本身。


    那太過巨大,而又濃密的魔力。


    傑斯塔立即理解了。


    「這家夥……是那時,在醫院門口出現的家夥嗎!」


    那是僅憑氣息就會讓人驚訝「聖杯有能唿喚這種玩意的可能嗎」的存在。


    而現在,其氣息則以更甚當時數倍乃至數十倍的規模膨脹著。


    「 ─────── ────── ─ ── ────


    ────────── ─ ── ─ ──────」


    那是和在醫院前傳來的相近的叫聲。


    雖然傑斯塔聽上去都是一樣的叫聲,但assassin察覺到了。


    相對於之前那聽上去如同在詛咒此世一切的怨嗟之聲,這次的叫聲,簡直就像在什麽祝祭上聽到的,近乎是歡喜的悲鳴。


    伴隨這聲吼叫,森林中一切有翼生物向空中飛去,一邊被強風吹拂一邊在森林的上空消失了蹤影。


    「……這是,什麽?」


    傑斯塔作為死徒中的一人,在試圖理解,否定眼前出現的『那個』。


    「身為人造之物的話那以吾之身軀可以否定其存在……但是,不對」


    從肌膚所感覺到的魔力去分析『那個』中所包含的各種要素,傑斯塔說出了一個假設。


    「竟然是…


    …身為人的同時,又是神所造的兵器……?!」


    「猜錯了哦」


    否定的話語從神殿深處響起。


    哢噠,哢噠,伴隨著與人類相似的腳步聲,在哈爾莉所站著的石階的最上方出現了一位女性的身姿。


    「與我同鄉的神明們,可不是人人都把那個孩子當成兵器來進行創造的」


    哈爾莉在一旁跪了修身,對女性恭敬地垂下了頭。


    和與她相唿應的,森林中現身的巨獸也低下身子,仿佛要對那位女性施以臣下之禮一般將像是腦袋的部分低了下去。


    「雖然出生方法不符合我的審美意識,但既然你出生了我也就祝福了。雖然說讓你成為我聖所的守門人,獲得了一樣的職責就那麽讓你高興嗎?真是可愛的孩子呢」


    女性以地母神的微笑,麵對著與神殿同等巨大的『那個』。


    擁有作為魔術師麵孔的傑斯塔立即理解了,那是愛因茲貝倫家的人造人。


    但是,同時他也理解了另外一件事。


    進入了那之中的東西——和那個巨大的『某物』是不同的,但卻包含著同等強大的魔力。


    「……你是什麽人?」


    「哎喲,你那麽蠢嗎?還沒明白嗎?」


    麵對不由自主地如此詢問了的傑斯塔,擁有人造人身軀的女人如此迴複道。


    聽見這話,傑斯塔在咬了咬牙後開口道。


    「不,這確實是愚蠢的問題。那邊的祭司長啥的女人也說過,這裏是誰的神殿」


    雖然傑斯塔完全固定在了那裏,但assassin卻也沒法向一動不動的他進行追擊。


    這裏不允許擅自的行動。


    這裏不允許無視她的存在去做任何事。


    那簡直就像命令著世界本身一般的壓力,支配著周邊一帶的氛圍。


    能在這樣的氛圍中反而露出嘲諷的微笑的,也隻有作為否定人理之身,並且在被女神的神氣之前,先被assassin魅惑了的傑斯塔了。


    「沒想到你真的會在這個地方構築神殿啊……女神伊什塔爾」


    x


    柯爾茲曼特殊矯正中心


    「……現身了嗎」


    法爾迪烏斯透過擁有長距離遠視能力的使魔確認了愛因茲貝倫家的人造人——小聖杯的身姿,無表情地繼續發出指示。


    「嘛,雖然我想應該是沒用的,但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


    他一邊向著無線對講機伸出手,一邊自嘲地笑著。


    「持有水銀禮裝的魔術師可以用反器材狙擊步槍來解決。能把意識轉移到無數蟲子上得以長生的魔術師可以用導彈殺幹淨……」


    「雖然用我們的理無法殺掉英靈……但附身在人造人身上的神靈,又如何呢?」


    x


    斯諾菲爾德西部 森林地帶。


    「……會做無用之事啊,現代人類」


    在神殿上站著的伊什塔爾,仿佛失望了一般低語並發出了長歎。


    哈爾莉和傑斯塔雖然沒能明白這句話裏的意思,但其答案很快就會出現了。


    這個聖杯戰爭的舉辦者所準備的,並不隻有斯諾菲爾德的鎮區。


    在包圍著這周圍的地域中,也在背地裏秘密建造了各種設施。


    在以斯諾菲爾德為中心的周圍150km左右的位置,有著為了保護城鎮——又或者是為了破壞城鎮的一部分而準備的設施。


    根據法爾迪烏斯發出的指示,這設備中被設置在西側和北側的火箭炮開始運作。彈頭中塞滿了數百顆集束炸彈的導彈被發射了出去。


    從北到西,向斯諾菲爾德西部森林飛來了數十發導彈。


    由於啟動了魔術性質的隱蔽係統,這些導彈不會被一般人所見。


    在空中打開的彈頭中,無數集束炸彈會覆蓋目標地點,其中的每個彈頭都能撕裂鋼鐵並從其內部引發爆炸——本應如此。


    但是,在察覺到這些向此處飛來的殺意的凝塊後,伊什塔爾的行動——


    隻是美麗地微笑著,向天舉起了她的右手。


    這樣就足夠了。


    飛來的導彈彈頭中分離的成百上千的小彈頭,一瞬間失去了其機能,如雨一般墜向地麵。


    其中甚至有著連彈頭都還沒打開便墜落森林的導彈,但比之一切都更為異樣的是,這導彈完全沒有發生任何誘爆,甚至沒能在森林中產生一絲火焰。


    「怎麽可能……」


    與連發生了什麽都還不清楚的哈爾莉和assassin不同,傑斯塔表情僵硬地直接說出了這個現象的始末。


    「不是人或獸……那可是人格的靈基都沒有的現代兵器啊?」


    傑斯塔一手撿起落到自己身旁的一枚集束炸彈,確認那裏存在的所有的機能——連火藥會炸裂這一理都失去了以後,傑斯塔渾身顫抖了起來。


    「甚至連到火藥彈片的一個碎片……全部都被魅惑了嗎?」


    能做到這種事的,他覺得隻有遠遠淩駕於他自己的,被稱為『祖』的級別的死徒才行。


    但是,如此輕鬆地就完成了這種事的這個女神,已經不是『僅僅殘留在現代的殘渣與殘響』這種等級了。


    這已經是,新的神明。


    即便人格和原型不同,如果隻考慮力量這一簡單的側麵的話,這毫無疑問隻可能是在作為擬似神格逐漸降臨大地。


    ——可能的嗎?這種事。


    就連身處否定人理一側的傑斯塔都對此感到震驚。


    恐怕,力量的行使應該也存在極限的。


    否則,扭曲不斷積累隻會否定世界本身。


    ——但是……


    ——即便被否定,那也無所謂的吧,那個神(怪物)。


    在此期間——不知是不是還想試探神,第二波,第三波的長距離導彈飛了過來。


    但是,這些甚至沒被允許到達這片森林的上空。


    雖然沒有引起爆炸,但看到伊什塔爾的行動,哈爾莉的servant和——從西邊逼近來的颶風,都將這些理解為了對女神的攻擊。


    光輪閃耀的鋼鐵巨獸,麵向那從北端飛來的飛行體之群。


    而就在一瞬以後,還在北邊50km以上距離的北方飛行物全部在空中爆炸,被消除了。


    「一如既往,那麽快就理解了工作可太好了」


    看著它的樣子的伊什塔爾聳了聳肩的同時繼續微笑著。


    「這次,就請你完成職責到最後了哦,芬巴巴」


    圖像


    鋼鐵巨獸就仿佛要對其進行迴答一般,它背後纏繞的光輪仿佛非常高興一般閃起了七色的輝光。


    而從西邊飛來的導彈,則遭遇了更大的異常。


    那已經接近到斯諾菲爾德附近了的巨大颶風的雲慢慢地開始蠢動起來——飛行體中的數個在其中就失去了控製,向精準瞄準到目標似地從雲層中消失了。


    這並非比喻。


    和字麵意義上一樣,消失了。


    那進入了厚厚雲層之間的夾縫的導彈,就如同掉落進了在空中打開的洞穴一樣,無影無蹤地消失了。


    那簡直就像是,被某種巨大的東西吞噬了一般。


    「明明說了別吃奇怪的東西……好吃嗎?那玩意?」


    伊什塔爾轉向西方,對著巨大的雲塊問道。


    「和往常一樣調皮的孩子呢,古迦蘭那」


    就仿佛要迴答她一般,颶風在雲層的中間響起了激烈的雷鳴。


    代替聲音,風激昂狂暴地吹襲著大地,仿佛在主張要將女神看不順眼的東西全部從大地上抹除掉一般。


    仿佛要與麵向正東——斯諾菲爾德市外站立著的伊什塔爾的背影相重合一般,颶風接近到了距離斯諾菲爾德數十公裏的地方。


    那是和通常的不同,化作巨大的積亂雲和暴風之壁從地上聳立起來的異樣的颶風。


    而伊什塔爾則以這宛如從天而降的尼亞加拉大瀑布般的景色為背景,堂堂正正地注視著眼前的城鎮。


    她已經對assassin也好傑斯塔也罷都完全沒興趣了。她現在仿佛就像在對水晶丘頂上的那位纏繞著黃金鎖鏈、披著一頭青蔥色的長發的英靈挑釁一般。


    而和她注視著同個方向的鋼鐵巨獸,則舉起雙臂,宛如情緒激動一般發出了雄叫。


    仿佛要向世界宣泄憤怒一般。


    又或者,好像是在向某人尋求救贖一般。


    x


    柯爾茲曼特殊矯正中心


    「物理也無法起作用……嗎」


    確認攻擊作戰的結果後,法爾迪烏斯仿佛已經預料到了一般聳了聳肩。


    「萬一,如果明天的『極光失墜(aurora fall)』也無法破壞那座神殿的話,那就應該提前做好,發動『奈落的繁榮(abyss rise)的』的準備了」


    「……如果連那也無法破壞神殿的話,又會變成怎樣呢?」


    麵對保持著麵無表情的狀態詢問的阿爾德拉,法爾迪烏斯苦笑著迴答道。


    「沒事,不會有任何問題的」


    「到那時……頂多,也不過就是一個世界會


    完蛋罷了」


    x


    同一時刻,沙漠地帶。


    在原本應該寂靜的沙漠地帶中,現在卻混雜了一時間的嘈雜和汽車的引擎轟鳴之類的聲音。


    幾輛標注著煤氣公司標誌的卡車到達目的地,開始對作為普勒拉提的工房的那艘飛行船進行撤除迴收工作。


    看著那幾輛車,弗蘭索瓦問道


    「為啥是煤氣公司?」


    「煤氣公司的廣告用飛行船……名義上是這樣的呢。雖然實際上一直在用幻術將它遮蔽,把它與天空同化了,但這名義也是為了像現在這樣墜落的時候用的嘛~」


    把沙灘陽傘插在荒蕪的地麵上,躺在泳池邊上的會有的那種椅子上吮吸著可樂的弗蘭切斯卡這麽說道。


    這邊的風也變得相當強了。在沙塵中進行迴收工作相當困難,但隻有弗蘭切斯卡兩人周圍能避開穿過的突風和沙塵。


    麵對像這樣把資源放到毫無意義的魔術上的master,身為servant的少年則抱怨著「那麽習慣現代文化好狡猾——」一邊用認真的表情詢問道。


    「實際上,你打算怎麽辦呢?弗蘭切斯卡」


    麵對身為自身過去的英靈的詢問,身為這場聖杯戰爭黑幕之一的少女,就仿佛相信著什麽似地兩眼放光地用右手遮住天空,迴答道。


    「果然,我還是希望聖杯戰爭是英靈之間的你爭我鬥,不能讓那種老掉牙的局外人在那趾高氣揚啦。」


    「這話,輪得到我倆說嗎?」


    「就因為是我們才有資格這麽說,哦」


    竊笑著的弗蘭切斯卡順勢起身,兩眼變得更加閃閃發亮了。


    「話雖如此,在相互廝殺開始前先聯手一次……這說不定也能算不錯的調味劑呢!」


    「誰知道呢」


    「啊咧?你反對嗎?明明你也是我呢」


    麵對歪著頭的弗蘭切斯卡,少年苦笑著迴答道。


    「基本上我是同意的哦。隻不過呢,廝殺開始前,這句是不是不太對呢」


    「哼哼哼,那你是怎麽想的呢?」


    弗蘭切斯卡意味深長地問道。


    弗蘭索瓦眯著眼睛,並非作為長生至現代的弗蘭切斯卡,而是以作為和吉爾·德·雷一同被處決而終結了的煉金術師的身份說話了。


    「可不是廝殺前,已經是廝殺的最高潮了哦」


    「……啊,原來如此呢」


    「和那個局外人聯手戰鬥的其間,在背後捅上一刀。這才是愉快的混戰吧?」


    「正因如此……真希望這場混戰,盡可能地讓所有人都參與其中呢!」


    x


    肉製品加工場。


    「你要去嗎?」


    麵對巴斯迪羅德的詢問,阿爾喀德斯迴答道。


    「當然」


    雖然還是那位淡然的複仇者的樣子,但他的靈基已經和兩天前完全不同了。


    以超過兩萬的人命凝結的魔力結晶。


    將其大半吞噬,身纏將眾多的魔力和性命凝結而成的『泥』的英雄,要為了自己應成之事而執弓了。


    「明明如果隻繼續做個詛咒的殘響,本也不必由我親手狩獵……」


    「但既然你自己升上了神之座,那就隻能是我的獵物了」


    x


    新·伊什塔爾神殿周邊。


    『影』已經潛伏在了森林之中。


    到底是何時在那的呢,還是說在被master命令之前他就已經溶入了這座城鎮的所有影子之中了呢。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甚至連那位逐漸再臨世界的女神也沒能察覺到他的存在,『影』隻是,將自己不斷滲入黑暗之中而已。


    配合著世界的動搖,在連土地本身都逐漸變質的狀態下,隻有影沒有任何變化的繼續存在於此。


    但是——隻有很短的一點時間。


    『影』曾經,展現出過與世界之形不同的動搖。


    那是,在那個身為吸血種的男人背後出現的矮小的身影,行使了他所知的數種偉業的瞬間。


    但是,那終究也不過是誤差而已,不久後再也沒有任何動搖,『影』隻是繼續存在於此處。


    之後他究竟想做什麽呢。


    又或者,他對那位暗殺者的少女抱有什麽想法呢。


    一切的一切都溶入了黑暗中,消失在了世界的底端。


    如果要說隻有一件事是確定的話,那果然,還是隻有『影子』不斷存在於此這件事。


    x x


    美國上空。


    提亞·艾斯卡爾德,佇立在遙遠的天空之上。


    雖然他從遙遠的高處睥睨著大地,但那其中並沒有俯視。


    無論是意識上,還是身體的姿勢上都是。


    他隻是在遙遠的平流層之上的高度,身體顛倒著,靜靜地仰望著斯諾菲爾德之地而已。


    「……」


    在他的視野中,斯諾菲爾德的土地的顏色正在即時狀態被徐徐塗改著。


    那片如今正可謂是被那特殊颶風覆蓋隱藏起來的土地,此刻包含颶風在內,正在逐步變貌成在被在全世界都屈指可數的神秘包裹著的地域。


    「能改變嗎?世界……」


    在以這名為斯諾菲爾德的土地為起點的變貌的盡頭,究竟是對這個世界的否定,還是對這個世界的肯定呢。


    而究竟是為了將其見證到最後而繼續等待,還是不管怎樣都要在現在這個階段阻止呢?


    「這和我無關」


    不經意間吐露話語之後,提亞靜靜地咬了咬牙。


    因為他察覺到了,嘴裏說出這仿佛要進行確認一般的迴答本身就反過來說明了他還對此留有迷茫的事實。


    「……如果是我(弗拉特)的話……他會怎麽做呢……?」


    在提亞的周圍,有數重的小型的『星』在環繞著他。


    那是和兩天前對北極等地造成了巨大破壞的星相同之物。


    但是,那其中現在還沒有被裝入任何的魔術式,現在還僅僅作為改變了形狀的宇宙碎片的結塊存在於此。


    隻是持續存在著。


    如果隻是要完成他的目的的話,就這麽坐在這等著也可以吧。


    但是,這是不是真的最優解呢?


    與強大的英靈的戰鬥,由於那化身巨大颶風的猛獸的亂入而不得不重賽一局。


    通過那場戰鬥能正確把握自己力量了的提亞,為了導出『不斷存在下去』這個目的的最優解,他一直注視著現在這個時間點坐落於世界變質邊緣的土地——即斯諾菲爾德。


    但是,他現在依舊沒有得到應該做什麽的答案。隻能一邊迴憶在過去與他同在的人,一邊不斷在自己周圍生成由碎片製造而成的星星。


    簡直就像是,他自己就是從名為弗拉特·艾斯卡爾德的存在上剝離下來的碎片一樣。


    x


    夢中


    那是,在伊什塔爾任命哈爾莉為祭祀長,真的將土地變得如俄比夫山的一部分一般的瞬間。


    僅僅不過是弱小的燈光的青色燈火在黑暗中光芒開始增強。


    而仿佛是對它的光芒產生了反應一般,椿慢慢地取迴了意識。


    「……」


    這裏是哪裏也好,自己是誰也罷,少女的意識就這樣曖昧地以追逐著光的形式將視線轉向了周圍。


    少女很快便察覺到了一道分外耀眼的金色光芒的存在。


    那道金色的光芒像是被青色的燈火引導著一樣,在黑暗中大搖大擺地闊步行走著,不久後便來到了椿的身邊,然後動作停了下來。


    椿看著那道光芒,隻是單純地將心中湧出的疑問說出口。


    甚至連為何目視到這連人形都沒有的光,會產生這樣的疑問也不清楚的狀態下,她問了出來。


    「大哥哥,你是誰?」


    x


    這並非是對敘事詩的再現。


    在美索不達米亞出名的,世界最初的故事。


    在吉爾伽美什敘事詩中,據說英雄王和身為其盟友的土人偶一同,打倒了森林的守門人,拒絕了女神的求婚,最後還將天之公牛解決掉了。


    但是,英雄王無論是對森林的守門人還是對天之公牛,都是與它們各自單獨戰鬥。


    森林的守門人和女神以及神獸。這三者站於同一場所,這種事就算在神話之中也是不可能發生的。


    虛偽的聖杯將所有的因果聯係在一切,終於顯現出了遠比神話還要不可收拾的局麵。


    於是——在這斯諾菲爾德,繚亂之時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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