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啊,孩子啊。請仔細聆聽吧,同胞之子啊。』


    ——『你們應當討伐消滅的東西,是想從我們這裏奪取什麽的那些人。』


    西格瑪想起過去的時候,腦海裏必定會浮現『養育自己的父母』們的話語。


    西格瑪很清楚這些毫無意義的話語是為了行使洗腦,但即使到了如今他也無法忘掉這些話。


    他對這些話語既沒有覺得憎恨也沒有感到悲傷。


    僅僅隻是『自己被反複告知了那樣的話語』的事實,在記憶之中殘留了下來而已。


    不過,當西格瑪迴想起那些陳舊的記憶時,他也總會思考。


    那些話對自己的生存方式到底造成了怎樣的影響呢。


    每當迴想起來,就會去思考。


    說到底,現在的自己,除了性命以外還有其他能被奪走的東西嗎?


    讓人覺得因為被他人奪走了而非毀滅其不可的什麽東西,是何物?


    在找尋不到那東西的情況下——西格瑪就隻是作為被動的存在而活著。


    哪怕連想要置身於世界的表側的想法也沒有,僅僅隻是在世界的裏側不斷的蠢動著而已。


    哪怕身處聖杯戰爭的漩渦之中也是如此。


    x x


    被封閉的街道 繰丘邸


    時間稍微往前迴溯。


    『傑斯塔君!傑斯塔君!你怎麽了嗎!?』


    當看見男孩傑斯塔突然躺倒在地,椿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


    看見傑斯塔那個樣子的西格瑪,開始觀察起他的身體狀況。


    ——這是,魔術攻擊嗎?


    ——大概,於對方的體內正暴走著的異質的魔力,將魔術迴路本身給擾亂了吧。


    明明沒有gandr之類的東西飛過來的樣子,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呢?


    『咕……啊……』


    看著痛苦呻吟著的傑斯塔,椿慌張得露出了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


    ——……現在的話,能解決掉他嗎?


    隻不過,首先得把椿從這裏引開比較好吧。


    與其說西格瑪不想讓小孩子目擊淒慘的現場,倒不如說,如果是椿將西格瑪認知為殺人鬼的情況下,他認為自己很有可能會變成她的從者『黑漆漆先生』的攻擊對象。


    『小椿,你去叫爸爸和媽媽過來吧。』


    西格瑪對椿如此說道。椿一邊顫抖,一邊“唔、嗯!”地嘟囔著,隨即便快步跑上樓梯了。


    『……』


    目送著她離去後,西格瑪自腰間取出了一個魔術道具。


    這是以吸血種和特殊的召喚獸之類的家夥為對手的時候所使用的,一種限定性用途的藥液注射器。


    具備著和聖水同等效果的這個藥液,通常來說,對付傑斯塔這種等級的吸血種恐怕連絲毫的作用都不會有的吧。


    然而,如果是現在的狀態,就有一試的價值了。


    做出判斷的西格瑪,像是在進行診斷一樣的,將手放在男孩傑斯塔的脖子上。


    『……嘖……庫、庫哈哈,沒用的喲,大哥哥。就算你用那個,死去的,也隻不過是這個孩子的概念核而已。』


    『或許吧,不過,有試一試的價值。』


    『等——等等,要重新得到小孩子的外表可是相當麻煩的喲。不是強行的……因為沒有經過完全的同意就沒法裝填了嘛……』


    傑斯塔痛苦地吐露出了有關自己魔術的事情,然而魔術師是不會暴露自己的手牌的。大概那隻是些胡言亂語,且毫無價值的情報吧。


    判定他是在爭取時間的西格瑪,打算冷靜地對他刺入注射器,然而——


    『———————————— 』


    年幼的孩子的尖叫從樓上傳了過來。


    『!?』


    抓住那一瞬間的空隙,男孩傑斯塔深吸了一口氣隨即向西格瑪的腹部踢去。


    『……嘖!』


    西格瑪拉開了距離,可尖叫聲仍在持續著。


    雖說男孩傑斯塔看起來一副很痛苦的樣子,但西格瑪看到站了起來的他,便判定了現階段是無法解決掉他的。


    西格瑪當即變更行動,他一把抓起放置在桌上的弩弓,朝樓梯徑直地飛躍而去。


    ——倘若有個萬一的話能使用嗎?


    雖然弩弓整修得很完善,但能不能立刻用來射擊就不怎麽清楚了。


    盡管如此,因為那個奇怪的紅衣麗人特意囑托他了,考慮到這可能成為某種事物的判定因素,於是他就這樣帶上這把弩弓了。


    ——雖說也有是陷阱的可能性……。但情報越多越好。


    盡管有一半是賭的成分,但因為在過去從弗蘭切斯卡那裏接受的大部分委托都是這種“如果找到些什麽有趣的道具就拿來給我”的選項,所以並沒有對此懷有避諱感。


    ——看起來沒有施加咒殺類術式的樣子。


    ——……但是,這個禮裝未免太奢華了吧……。


    一邊心懷著對於弩弓的感想,西格瑪一口氣地奔上了樓梯。


    然後,他看見椿似乎是望向窗外的方向,嚇得癱坐在地了。


    『怎麽了?……!?』


    很快他就理解了,異變突生。


    窗外所見的世界,變成了和剛才為止完全不同的景象。


    藍天被烏雲覆蓋著,而街道中不知有多少具巨大得如怪獸一般的骷髏正在闊步遊蕩。


    鬱鬱蔥蔥的草坪和院子裏的樹木都枯萎了,從四處的土地中冒出了不詳的黑色蒸汽。


    『這些是……什麽啊』


    『怪獸……怪獸……』


    不懼怕『黑漆漆先生』的椿,卻對巨大的骷髏群膽怯了。


    ——這些現象不是由她幹涉出來的嗎?


    下個瞬間,那個『黑漆漆先生』從院子裏浮現了出來,如同要抱住女孩般將她的身體包裹了起來。


    『黑漆漆先生……?』


    對於安定下來的,唿喚出那個稱唿的椿,似乎是英靈的影子並沒對此作出任何答複,隻是一邊從椿的視線中隱藏起『恐怖的世界』,一邊搖曳著。


    『……這是……果然』


    想成為魔法使。


    西格瑪想起了椿所說的那句話。


    按照繰丘夕鶴的發言,從者似乎是變成了椿的守護者一般的存在。


    那麽,如果從者對椿『想成為魔法使』的那個願望也做出了反應的話呢?


    自傑斯塔如同誘導一般地作出提問那時開始,他就有不好的預感了。


    而那不好的預感應驗了,這讓西格瑪不禁咬緊了牙關,隨即他便向椿問道。


    『呐,小椿,有沒有覺得身體不舒服?』


    『誒?唔,唔嗯。雖然很可怕,但不要緊。』


    『是嗎……』


    這樣看來,魔力枯竭果然是不可能的。


    接著——從院子那裏,椿的父親,繰丘夕鶴現身了。


    『哎呀,椿。怎麽了嗎?』


    『啊,爸、爸爸!外麵有好多怪物……啊、嗯嗯、對了,傑斯塔君、傑斯塔君他……!』


    椿的眼睛泛著淚光,向她的父親跑去了。


    緊接著,隨後而來的母親以平靜的笑容說。


    『沒事的哦,椿。因為那些大大的骷髏先生呢,他們大家都是椿的夥伴啊。』


    『……誒?』


    椿以一雙呆滯的眼睛抬頭看著她的母親。


    她的父親也以對此作出反應的形式說。


    『就是這樣哦,椿。因為那些骷髏先生們和黑漆漆先生是同樣的東西。』


    『可、可是黑漆漆先生是不一樣的喲?黑漆漆先生他才不會做那種可怕的事……』


    在椿的視線前方——存在著巨大骷髏的身影,似乎破壞著大廈的同時在和『某物』戰鬥著。從偶爾能看到光之斬擊這點來看,是英靈saber的可能性很大。


    『啊啊,黑漆漆先生和那個,都是一樣的哦。不過黑漆漆先生的任務是守護你,而那些骷髏先生們則是武器。也難怪椿會害怕呢。』


    『誒?……誒?』


    『喂……』


    看著正困惑不已的椿,西格瑪試圖阻止繰丘夫婦繼續說下去了。


    但是,話語在途中便徑自停住了。


    一道影子,以仿佛自天空中鑽出來一般的氣勢落地了。


    那是,身上負傷的assassin。


    『assassin!』


    西格瑪叫喊道,而她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傷勢,接著說道。


    『女孩沒事嗎!那吸血種在這裏吧!?』


    『啊啊。不過,他突然就痛苦起來的樣子……』


    『那些魔術師的咒術成功了嗎……那家夥在哪裏?』


    椿對一副氣勢洶洶的要立刻馬上去刺殺吸血種的assassin搭話了。


    『“阿薩辛”大姐姐?』


    以為assassin是她的名字的椿擔心的向她靠近了。


    『你沒事吧?你受傷了……有血……』


    assassin看見椿哭喪著臉,便拉起自己的裝束,將傷口隱藏了起來,一邊以溫柔的語氣安慰道。


    『啊啊,我沒事——』


    那副身軀,被從旁邊出現的黑色異形吹飛了。


    『咕嗚……』


    assassin以自裝束的空隙間延伸而出的影子應戰著,但異形們接連不斷的湧現,試圖用數量壓製住assassin。


    如果有敵人的本體,也就是核心一類的東西存在的話,assassin就可以用與之相應的寶具一口氣顛覆這個趨勢吧。


    但是,西格瑪立刻就理解了。


    這結界世界本身,與敵人的本體是融合在一起的。


    也就是說,在這情況下,核心——果然除繰丘椿之外,別無他人了。


    『大姐姐!』


    椿的父母的手臂,擋住了慌張的,想要跑過去的她。


    『太危險了,椿。』


    『沒錯哦,如果你被卷入的話就不好了。』


    盡管父母展露溫柔的神情,但他們的表情明顯與周圍的狀況不相符。


    那份違和感宛如楔子一般,深深地刺入了還是小孩子的椿的內心了。


    隨著不安的膨脹,椿以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大叫道。


    『為什麽!?那不是黑漆漆先生的朋友嗎!?為什麽那些怪物要這麽對“阿薩辛”姐姐……』


    『那是因為啊……那個大姐姐,想要殺了你啊。』


    『!』


    從所有人的身後,傳來了男孩的聲音。


    那是從地下工房上來的傑斯塔。


    他仍然維持著男孩的姿態,一邊承受著弗拉特的術式所帶來的痛苦,一邊勉強地露出笑容對椿說道。


    『如果你活著的話,那個大姐姐可就頭疼了。』


    『誒……?』


    『住口。』


    西格瑪靜徹地發出了製止的聲音。


    但傑斯塔全身一邊震顫著疼痛,一邊繼續說了下去。


    『啊啊!那邊的西格瑪哥哥也是喲……為了他自己而想要把你殺了,是個壞人吧?』


    『……不是的。』


    『把我……為什麽?』


    『你不需要在意的啊。你是這個世界的國王大人,隻需要做你喜歡的事就行了。你不是想當魔法使,被爸爸媽媽表揚嗎?沒問題的,是你的話一定能做到的。因為我是你的同伴呐。』


    傑斯塔每次都在強調自己是『同伴』。


    恐怕是想通過讓椿如此強烈地認識到自己,以便將自己從攻擊對象中排除吧……


    現在的assassin不是經由傑斯塔,而是通過saber注入名為阿雅卡的禦主的魔力來行動。但是反過來說,作為assassin的禦主的傑斯塔處於是很難被『黑漆漆先生』認知到的狀況。


    『我是,國王大人?』


    『啊啊,沒錯哦。那些羨慕你的人想要欺負你。所以黑漆漆先生一直在那些家夥的手中保護著你,不讓你受到傷害啊。』


    傑斯塔就像是在嬌縱著女孩一般,試圖刺激小孩子的萬能感。


    但,他誤算了一件事。


    又或者,如果他沒有受到弗拉特的攻擊,沒有受到“被比自己還要上位的死徒所舍棄”的衝擊的話,也許就能再稍微的冷靜一些,去理解椿的感情並加以控製了。


    他並不知道。


    名為椿的女孩,是一個飽受疾病侵擾,擁有與年齡相稱的天真的女孩,他一直是這麽認為的。


    而實際上,椿的確可以說是天真無邪的。


    在這個世界中的椿,是一個與年齡相稱的女孩。


    隻不過,他並不知道,其本質——是在渡過眾多的痛苦之後所造就出來的天真無邪。


    因為那樣的本質,不知道大家為什麽會生氣的少女,盡管害怕著,盡管快哭出來了,盡管祈願著能變得幸福,卻還是留意到了。


    『是嗎……』


    從自打出生以來,一直持續經受的『經驗』中,她找到了一個答案。


    『我,又“失敗”了啊……』


    椿悲傷地低下了頭後,又緩緩地抬起頭來。


    接著,她一邊拚命忍耐著不哭出來,一邊對周圍的一切說道。


    『對不起、對不起……爸爸媽媽』


    『沒有必要道歉呐,椿,你可以盡管安心。什麽都不用做也可以的。』


    沒有必要道歉。


    盡管椿很年幼,但也憑感覺理解到了。


    那句話,並非是『椿沒有失敗也沒有任何錯』的意思,而是『雖然椿失敗了,但不會生氣』的意思。


    也就是說,真的是因為自己而讓西格瑪他們困擾了——更重要的是,那些黑色的骷髏群正因為自己的原因而在暴走著。


    聽到街道至今仍在被破壞著的聲音,椿以悲傷的聲音繼續說道。


    『可、可是……如果大樓那裏還有人的話、街上的大家……』


    『街上的人不管死多少都沒關係。他們和電池一樣,隻是消耗品而已呢。』


    『沒錯哦,椿,對你生氣的那些人,所有人,那些骷髏先生們會把他們殺掉的。』


    『啊啊,而且在椿的世界裏的話,不管死多少人,神秘的隱匿都會被保護。』


    『太好了呢。接著就是,得好好考慮一下怎麽去掩飾對表側世界的影響了呢。』


    ——……什麽啊?


    ——這些家夥,到底在說些什麽啊?


    一邊討伐著異形們,一邊聽著他們談話的assassin不禁皺起了眉頭。


    為了保護椿他們理應受到了洗腦才對。


    也沒有被傑斯塔操縱的樣子。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是在用平日裏原本的樣子,對著自己的女兒說著現在這樣的話。


    聽到雙親的那番話的椿,仿佛在乞求什麽似的看向了西格瑪和assassin。


    然而,兩人並不知道該怎麽迴答才是最好的,所以他們都隻能以沉默迴應。


    於是——椿察覺到了自己的想法並沒有出錯。


    已經察覺到了。


    『不要緊,的』


    盡管椿渾身都顫抖著,卻還是一邊對周圍的『大人們』露出了微笑——


    『因為,我會加油的。』


    就這樣,仿佛要被『黑漆漆先生』煙霧一樣的軀體吸入一般,椿緊緊地將其抱住了。


    『誒?』


    即使是傑斯塔,也無法解讀出椿的行動意圖而困惑了起來。


    不過,最初是assassin,再接著是西格瑪察覺到了椿的意圖而發出了製止的聲音。


    『住手!』


    『等一下,你什麽也……』


    然而話語卻無法傳達到,從『黑漆漆先生』中湧現而出的異形阻擋了想奔到椿那裏去的兩人。


    作為其結果,椿能夠隨心所欲的行使自己的任性了。


    『拜托你了,黑漆漆先生』


    女孩的令咒微弱地閃耀了起來。


    『全部,請把全部都變迴原本的樣子吧』


    『什……』


    伴隨著男孩傑斯塔驚愕的表情,椿的令咒越發強烈地閃耀了。


    『請讓我,一直一直,一個人呆著吧。』


    有那麽一瞬間,『黑漆漆先生』看起來像是表現出了驚訝的行為。


    『不要那麽輕率!』『快住手!』


    assassin和傑斯塔同時喊道。


    西格瑪則,僅僅隻能注視著這個光景。


    不久後,『黑漆漆先生』的身軀仿佛在悲鳴一般地,激烈地顫抖了起來————


    下一個瞬間,世界再次反轉了。


    x x


    斯諾菲爾德 繰丘邸


    『唔……』


    西格瑪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位於和失去意識之前一樣的地方。


    這是連接著繰丘夕鶴府邸的,庭院的一角。


    但是,天空是藍色的,草地是鬱鬱蔥蔥的。


    被破壞的大樓群也恢複了原貌,西格瑪理解了自己不是被禁閉的世界,而是迴到了現實的世界。


    其證據就是——隻有繰丘椿的身姿,像是掉入了家裏突然裂開的口子裏一樣,消失了。


    轉眼一看,似乎同樣清醒過來了的assassin,緊握著拳頭發聲道。


    『在此處……這個走向,那個年幼的孩子居然會選擇這個嗎?!』


    她一邊搖晃著站起來,用那隱藏著明確的憤怒的眼睛,一邊向同樣想要站起來的繰丘夫婦唿喊道。


    『何種的生活方式……到底是怎樣地被強迫著活下去,那個年幼的孩子才會自己選擇這個結果?!  你們……你們對那個年幼的孩子,對自己的女兒做了什麽! 做了什麽啊!』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不過你們有閑暇陪伴我們嗎?』


    繰丘夕鶴一邊用手按著頭,一邊咯咯地笑著,將目光轉向了assassin他們身後的存在。


    『真是掃興啊……萬萬沒想到,居然被弄壞到那種程度啊。我本來期待著assassin姐姐會哭著去砍下那天真無邪的椿的頭顱的啊……』


    少年浮現出焦躁的神情,在自己的衣服前麵,心髒的附近露出了被繪製成——讓人


    聯想到左輪手槍彈匣形狀的刺青。


    他的手指在那個紋樣上滑動——理應被烙印在平麵之上的tattoo居然突然旋轉起來,其他的紋樣被裝填到了最上方。


    於是,少年傑斯塔的身軀頓時膨脹起來,化身為身高超過2米的紅發人狼,在這個地方跳躍起來。


    『啊啊,assassin!用我的愛來盡情玩弄你,還要等下次了!』


    口吐芬芳的那個存在就這樣爬上了屋頂,轉了個身,像是要逃離assassin一般地,在空中慌張奔跑。


    『……! 要逃走嗎!』


    assassin不顧自己的傷勢,猛踩一下地麵,在此之後就這樣追逐著傑斯塔消失了。


    這之後,隻剩下西格瑪和繰丘夫婦。


    『啊啊……真是倒了大黴。萬萬沒想到,令咒居然寄宿於女兒身上而非我等。』


    『是啊,不過,這也是一個證明。椿在那個年紀,正因為她的魔術迴路質量高於我們才被選拔上的。』


    麵對以平淡的語調說話的夫婦,西格瑪感到了奇特的違和感。


    ——? 什麽啊?這種感覺是。


    還在被椿的從者所操控著嗎?


    不對,這不是違和感,西格瑪如此判斷到。


    『啊啊、你就是……西格瑪君嗎,還是法爾迪烏斯的部下,你能和他取得聯係嗎?』


    『您,在那(聯絡)之前必須先去醫院。』


    『……也是啊,在那邊籌措切斷右手的道具嗎?』


    『是的呢。』


    聽到這兩人的對話,西格瑪不由自主地問道。


    『切斷……右手?』


    『啊啊,是的呢。椿那小家夥,似乎使用了兩畫令咒呢,不過倘若隻要還留有一畫,就可以同那個英靈再次進行契約。如果有那樣的英靈的力量的話,同法爾迪烏斯合作一事就會變得非常有利吧。』


    西格瑪理解了。


    這對夫婦,記得自己被操控期間所有的事情。


    即便如此,最初說出口的,並不是掛念椿的話語,而是打算砍下椿的右手,奪走令咒。


    ——啊啊,也是啊。這就是魔術師啊。


    ——魔術刻印可能還是屬於雙親其中一人的東西吧。就算是椿死了,想必不會那麽悲觀吧。對於他們來說重要的,隻有繼承了自己魔術之血緣關係的個體吧。


    ——血之,羈絆。


    『……要切斷嗎? 小椿的手。』


    『啊啊,沒問題的。因為處於無意識狀態,所以不用擔心會叫苦不迭。如果連將來留下子嗣的機能都喪失了的話,可就麻煩了。所以務必對心髒和神經給予最大限度的關注。請轉告法爾迪烏斯和利維斯局長,要對(截肢手術)期間的醫院相關人員進行處理。我不想拜托弗蘭切斯卡,不過如果是那家夥的魔術的話,最壞的情況,是“哪怕腦袋都掉了,也可以隻將生殖功能保留下來”』


    這不是露骨的興趣或者諷刺,而是平淡地將事實真相告知人們的夕鶴的話語。


    然後,西格瑪留意到了。


    奇怪的感覺並非是來自外部。


    這是從自己的內心當中,所湧上來的一種“情感”。


    ——『孩子啊,孩子啊。請仔細聆聽吧,同胞之子啊』


    西格瑪的內側,聲音迴響著。


    ——『你們應當討伐消滅的東西,是想從我們這裏奪取什麽的那些人。』


    懷念的聲音,已然沒有任何意義的話語。


    但是,正是這個聲音動搖了現在的西格瑪的心靈。


    ——啊啊。


    ——是啊。是這樣啊。


    ——我……我覺得繰丘椿是與我不同的世界的居民。


    ——雖然她是魔術師,但還是有父母。具有血緣關係的父母。


    ——沒有關係的吧…….那種事是。


    在腦海中,椿的笑容和過去自己所受到的懲罰,以及自己手刃的同胞的麵容一個接著一個浮現了出來。


    ——啊啊……什麽? 什麽啊,這種奇特的感覺。


    突然,西格瑪突然意識到自己持有著某種東西。


    那是,在夢境中從地下拿出來的,那個弩弓。


    『嗯……你為什麽有那個東西? 那個作為武器很難使用,而且在英靈出現的擋下,已經不能在這次戰爭中使用了。你能把它還給我嗎?』


    西格瑪在聽夕鶴如此說著的同時,突然想到。


    『……要,保護椿。說了的啊。我,親口所言。 』


    然後,那個身著紅色服飾的,不可思議的存在,輕信了那樣的西格瑪。


    『總感覺是在嘀嘀咕咕的啊……你這個傭兵,沒事吧?』


    『什麽嘛,在這塊土地上,你也不會有什麽能做的事情。』


    大概是對家裏的防禦機構相當有自信吧,椿的父親完全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即便如此,但其並非處於疏忽和傲慢,他的手指已經采取了隨時可以動用術式來解決這一點的姿勢。


    西格瑪微微吸氣,恢複了無機質(沒有情感)的魔術使傭兵的麵容,然後開口說道。


    『很抱歉,繰丘夕鶴閣下。我會向法爾迪烏斯閣下報告詳情。』


    『啊啊,就這麽辦吧。關於這邊的英靈的情報,嘛,我可以告知你所能理解的部分。』


    『好的,還有一件事。也需要通告給繰丘閣下。』


    『通告?』


    西格瑪淡淡地告知了驚訝的夕鶴。


    『這是一場,聖杯戰爭,我也屬於參與者之一。』


    『然後呢? 剛才的assassin是你的英靈吧?』


    夕鶴在沒有意識到自己存在致命的誤解的情況下,驚訝地說道。


    換句話說、西格瑪現在離英靈很遠,隻不過是個等級較低的魔術使罷了。


    哪怕是發生了什麽事,也隻需要在他使用令咒喚迴那個assassin之前解決掉他即可。


    『我的直屬上司不是法爾迪烏斯,而是弗蘭切斯卡……我被允許在戰爭中擁有自由裁量權。』


    『喂……不要想著奇怪的事情啊。』


    就在感知到不穩定氣氛的夕鶴撥弄手指之前,西格瑪拋出了最後一句話。


    就連特地傳達這一點,也都是在“為了引導對方動作”而進行的計算之內。


    『這就是,我對你們的……宣戰布告。 』


    『真是不得了。我們確實告知過你術式的位置,不過真沒想到居然一個不漏(miss)地全部迎擊給我們看了啊。』


    幾分鍾之後。


    站在旁邊的“影子”之一——年老的船長嗯哼哼得笑了。


    『多虧了你們的情報準確無誤,否則倒在地上的就是我了吧。……不勝感謝』


    『不要對從者表示感謝。因為是相互扶持的嘛』


    船長咯咯地笑著說道,看到了就這樣滾落到地板上的“兩塊東西”


    『啊嗯……嗚咕……哈……』『什麽……這……』


    雖然翻起白眼,但卻隻能繼續發出莫名其妙的呻吟的,一塊人形的肉塊。


    『這幫家夥咋整? 如果放任不管的話,就會用魔術刻印再生吧?』


    『再生的路徑有所阻礙。以魔術刻印的質量來看,這種狀態應該會持續半個月的時間。』


    那是,全身的四肢被麻痹,大半的魔術迴路被特製禮裝燒毀的繰丘夫婦。


    麵對著勉強保持唿吸的二人,西格瑪說道。


    『我正困惑著』


    對於倒在眼前的夫婦沒有任何情感,西格瑪麵無表情地繼續道。


    『如果有殺掉的指示就毫不猶豫地殺掉,如果是禁止殺人的指示就不殺掉。但是,這次沒有指示。我處於連長期目標都沒有的狀態。』


    『不過,你已經確定了自己應去之處了,沒錯吧?』


    對於身著人工翅膀的『影子』的這句話,西格瑪淡然地迴答道。


    『我說過要保護椿,但如果當她醒來之後,知道父母已經死了的話,那孩子會很傷心的……或者,如果她覺得這是自己的責任,有可能會自殺吧。然而,如果讓這些家夥活著的話,又會重複同樣的事情。』


    『所以,“既不讓他們活著,也不殺他們”,是這樣嗎? 不,說實話很厲害啊,那種令全身神經和魔術迴路統統癱瘓的技術。與其說是魔術師,倒不如說是魔術使的手段呢。』


    『我從弗拉切斯卡那裏學到了很多這方麵的東西。』


    然後,他一邊看著繰丘椿的母親,一邊對影子說道。


    『我的母親已經不在了。我聽弗蘭切斯卡說,她是在日本的聖杯戰中死去的。』


    在他的腦海中,『已然沒有意義的話語』循環往複著。


    ——『你的雙親也被外來的人奪走了。』


    ——『你的父親『們』被外麵充滿汙穢的侵略者所殺害了。』


    ——『你的母親也被來自外麵的可怕惡魔所拐走了』


    ——『所以孩子啊,去討伐消滅他們吧。那些想要從我們手中掠奪的人。』


    ——『孩子啊,所以去戰鬥吧。希望總


    有一天能讓你的母親迴到我們手中』


    當那聲音漸弱之時,影子如同掐準了時機(timing)似地開口道。


    『啊啊,你之前也這麽說過呢。』


    半邊臉石化了的蛇杖少年看著西格瑪的臉,略微追問道。


    『……父母,你對他們有什麽想法嗎?』


    『我的母親她……我隻是覺得如果她不是這樣的家夥就好了』


    盡管事到如今已經沒有意義了,但西格瑪還是這樣希望的。


    『那麽,接下來怎麽辦呢?』


    西格瑪一邊仰望天空,一邊迴答著飛機駕駛員模樣的女性『影子』的問題。


    『因為有人和我說過可以自由行動,我隻是照做了而已,雖然法爾迪烏斯會想要殺了我,但我覺得弗蘭切斯卡應該會很高興的。』


    『無論做什麽都隻是『高興』而已吧? 那個魔物看起來是不會施以援手的啊。』


    對於船長的話,西格瑪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隻是,如果他能開心的話,那將是我對他一直以來的照顧的報答吧。』


    西格瑪手持被托付的弩弓,向自己以及從者『看守(番人)』宣告到。


    從這裏開始,自己也會躍入舞台的內側。


    『我要……破壞這場聖杯戰爭(syste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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