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的再見,是在那周的周六,病房裏。中午前的天氣多雲,正是宜人的溫度。我通過她的郵件獲知可以探望的時間帶,也就是所謂的,看病慰問來了。【來了】不如說是【被叫來了】。


    她在單人病房。我到的時候沒有其他探訪的人,她穿著那種經常看見的病人服手上吊著管子,麵向窗戶跳著奇怪的舞蹈。背後傳來的聲音讓她吃驚的幾乎要跳起來一樣噶的一聲鑽進被子裏。坐在床旁邊的折疊椅上等待她冷靜下來時,她卻突然安靜,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從床上坐起來。她的突發性從不選擇場所和時間。


    【不要突然來喲,以為自己差點就要先害羞死了】


    【你要是用這種驚天駭俗的方法結束生命的話,沒關係,我一生都會把這當做笑料的。來,這是,禮物】


    【誒-不用客氣的嘛!啊!草莓(注:更正,之前女主說自己喜歡莓子改成草莓)!一起吃吧。那的架子上有盤子拿過來】


    在她的指示下我在旁邊的白色架子裏拿了兩套盤子和叉子,還有刀,又重新坐到椅子上。所以說草莓,是說要去探望生病的同學父母給我錢買的。


    一邊吃著去掉莖葉的草莓,我向她詢問病症的情況。


    【完全沒有問題。數值稍微變了一點爸媽大驚小怪起來馬上讓我住院,我自己倒是覺得沒什麽。差不多住院兩周特別的藥物注入體內,然後就可以再去上學了】


    【那個時候已經暑假了呢】


    【啊,是哦。那差不多要開始計劃和你暑假去哪兒玩了】


    我看著從她的手臂延伸出去管子的先端。底部有滑輪的鐵棒上吊著的袋子中,是透明的液體。驀然浮現一個疑問。


    【其他的,比如說親友同學,gongzi她們你是怎麽說的?】


    【對gongzi她們我是說做盲腸的手術。醫院也答應協助我保密。看她那麽擔心的樣子,更加說不出實情了。幾天前,把我壓倒在床上的【好朋友】君怎麽想?】


    【恩-,至少對你的親友同學,gongzi她們總有一天應該告訴她們。最後,你是不是應該尊重數天前抱住我的你的想法】


    【不要讓我想起來!太害羞了!死之前被推倒的事情,如果讓gongzi知道的話,你就隻能等死了】


    【把親友逼上犯罪道路的你,還真是罪孽深重】


    【說起來【親友同學】是什麽?】


    【gongzi同學在我心中就是親友同學,不覺得親切嗎】


    【我隻覺得客氣,就跟叫科長領導的感覺差不多?】


    她一副愕然的樣子聳起肩膀。還是往日的那副模樣。


    關於病狀在郵件裏雖然已經聽說,實際上見到元氣的她還是鬆了一口氣。實際上有點害怕這是死期提前的征兆。起碼我看到的她的樣子,不是這樣。表情也十分明朗,動作中也透漏著生氣。


    安心的我,從書包裏拿出才買的新的筆記本。


    【好,吃完點心就是學習的時間了】


    【誒-,這麽快就開始了!】


    【不是你拜托我來的嗎。而且我們剛才已經夠悠閑的了吧】


    我今天來醫院,除了見許久未見的她之外還有理由。她沒有來學校的幾天,補習拉下的課程整理後給她補課來的,她是這樣拜托我的。幹脆的答應,讓她吃了一驚。真是,還在那說什麽快。


    新筆記本遞給她等他拿起筆,我把補習內容的要點告訴她。把我自己主觀的部分去掉的簡短授課。她,還算是認真的聽我講課。包含中途休息,我一個半小時左右的偽授課結束了。


    【謝謝呐,【好朋友】君教的真好呢,去當老師吧】


    【不要。為什麽你,提議的都是這些和人打交道的工作?】


    【如果我不死的話,其實是想讓你代我去完成那些我想做的事的吧】


    【這麽說來好像我拒絕的話就太不通情達理了一樣所以拜托不要說了】


    她咯咯咯的一邊笑,把筆記本放在床旁邊的褐色架子上。架子上並列著雜誌和漫畫。像她這樣的行動派,這個病房一定是超級無聊吧。無怪乎會跳奇怪的舞了。


    時刻是正午前。獲知親友同學會在中午來的我,決定在十二點鍾迴去。這麽告訴她之後【不想加入女生之間的談話嗎】如此的邀請下,我鄭重的拒絕了。模擬教學的工作後肚子有點餓了,更重要的是能夠確認她的平安今天的我已經滿足了。


    【那迴去之前,給你看我的魔術哦,魔術】


    【誒,已經能變了嗎?】


    【也就簡單的。練習中的還有好幾個】


    她所展示的,是使用撲克的魔術。不看對方抽的撲克對其進行猜測,在這麽短時間內能掌握已經相當不錯了。裏麵的奧秘,對於魔術沒有研究的我當然是不知道。


    【下次會表演更難的,敬請期待呐!】


    【我等著呢,最後是從冒火的箱子中脫出的魔術嗎】


    【火葬場?不行不行!】


    【所以說不要開這種玩笑了】


    【櫻良-,感覺怎麽樣……,怎麽又是你?】


    快活的聲音讓我下意識的扭轉頭去。最近,親友同學對我的態度變得明朗起來的樣子。這樣下去的話,她死後和親友同學的依賴看起來難以實現的樣子。


    從椅子上站起來,對她輕輕告別,我準備離開。親友同學明顯瞪著我,我也不敢抬眼。不能和猛獸對眼昨晚的動物節目中有說。


    本來是想互相作為別的生物互不幹涉能夠就這樣道別的我的希望的觀測落空,床上的她想到什麽驚天駭俗的事情,說道。【【好朋友】君,說起來之前借你的哥哥的運動衫和內褲呢?】


    【啊…】


    從來沒有像這樣詛咒過自己的大意。今天,我的書包裏還裝了她哥哥的衣服,本來是想還的結果忘記了。


    然而,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轉過頭,她笑眯眯的麵孔,以及往窗邊移動的親友同學驚愕的表情清晰可見。我盡可能的壓抑自己動搖的心情,從書包裏取出裝在塑料袋裏的一套衣服,地給她。


    【謝謝啦-】


    她還在微微笑著,來迴看著我和親友同學。而我,也偷偷向親友同學投出視線。越怕越想看的這種不高明的欲望我也是有的吧。親友同學,驚愕已經收於體內,取而代之的是以要殺人的眼睛看著我。是我的錯覺嗎,有一種獅子一樣低鳴的感覺。


    我驀地從親友同學別過視線,快步走出病房。就在離開之前,聽到親友同學細若蚊蠅的聲音向她詰問【內褲是怎麽迴事】。我怕自己被卷入其中更加快了腳步。


    第二周伊始的周一,滿懷認真學習的精神來到學校後發現完全出乎我意料的傳言正在彌漫開來。


    內容似乎我成了暗地跟蹤她的尾隨者(注:原文stalker有輕視和憎惡的意味)。這個情報的獲知,當然是來自總問我要不要口香糖的他。哪來的尾隨者我皺起眉頭後,他還是如往日一樣饒有興致的問我要不要口香糖我則鄭重的拒絕了。


    留言產生的經緯我也有自己的想象。一定是,就偶爾目擊我和她幾個人的證言,被置換成我總是在她所在的地方這樣的情報,而平時就對我看不慣的人就懷有惡意的稱其為尾隨者,好像這就是事實一樣。我的想象力也就隻能進行到這一步,但這跟真實情況或許也差不遠了。


    假設有這種邏輯,那這種太過沒有事實根據的流言著實讓我目瞪口呆。現實中,班裏所有人幾乎都看著我小聲交流著【這家夥是尾隨者,要小心點他】的感覺,宛若對流言已經全盤接受。


    再說一次。我真是發自心底的目瞪口呆。為什麽他們會相信多數派就是正確的呢。對談們來說有三十個人在一起的話殺人也不是問題吧。相信正當性在自己這裏的話,什麽事情都做的不是嗎。而他們仍未意識到這不是人性,而是機械的係統。


    所以,也許事情越來越像不好方向發展,這或許已經形成對我的一種欺淩,雖然這麽想,隻是我自意識的過剩。說明白一點他們真正感興趣的隻是她,而不是纏著她的我。


    不不,雖然實際沒有纏著。所以,他們沒有必要對我作出根本沒有什麽好處反而麻煩的反應。每天上學時關於總是瞪著我的親友同學,那種說是興趣不如說是一種敵意的目光中,確實是非常恐怖。


    這些種種,在周二第二次探病講給她聽時,她抱著肚子唔哈哈哈笑個不停。


    【gongzi和大家還有【好朋友】君都好有趣呐-】


    【你是那種認為背地裏講別人壞話是很有趣的人?還真是過分誒】


    【大家,和從沒打過交道的你以這種不明意味的形式關聯在一起很有趣不是嗎。而且,你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陷入這樣的狀況嗎?】


    【不就是因為和你在一起?】


    【現在要賴我了?不是的啦,因為你都沒有和大家好好說話過】


    她在床上一邊剝桔子一邊斷言道。


    【大家因為不知道【好朋友】君是怎樣的人,所以才會這麽想。為了不對互相產生誤解,你也應該和大家搞好關係


    才對呐】


    【對誰都沒有好處的事我不想做】


    不管是她不在了我又重新變成一個人的自己,還有不是她誰都會忘了我的同學,都是不必要的事情。


    【大家,如果有好好了解你的事情,也會覺得你是個有趣的人吧。而且即使是現在,大家真的沒有對【好朋友】君有很大的惡意唷】


    說什麽傻話呢,我一邊剝橘子一邊想道。


    【除了你和gongzi同學以外,就算不是認為我是【不顯眼】的同學】,對我的觀感也隻在其下】


    【這點你有問過本人嗎?】


    她像是衝擊我個性的核心一樣歪著腦袋。


    【當然沒問過,但我想應該是這樣】


    【這種事不問本人的話怎麽會知道呢。隻是【好朋友】君的想象對吧?不一定是正確的對吧?】


    【不管是不是正確的都無所謂了,反正和誰都沒關係,我也正能想象。所以都是我自己的想法而已。叫我名字的時候,我的興趣就是想象這個人是怎麽看我的(注:這即是前文男主名字出現的時候,以【知道秘密的同學】君,【好朋友】君代替的原因)】


    【好一個自我完結。你是那種自我完結係的男生嗎?】


    【當然不是,是從自我完結之國來的自我完結王子誒。還不對我表示敬意】


    她沒有反應的大吃橘子。沒有想過她能理解我的價值觀。畢竟我們是正相反的人。


    她是和人發生關聯活著的人。表情和個性是這個事實的最好注解。而我正好相反,除了家人以外全部的對人關係都是由我在頭腦中想象完成。被喜歡,被討厭都是我的想象,對自己沒有實質危害的話,喜歡討厭哪一邊都無所謂。最開始就放棄了和人的關聯存活至此。和她,正相反的,不為周圍所需要的人。雖然要是有人問我這樣好嗎,會困擾一下就是了。


    吃完橘子的她,把剝下的皮小心折起來丟進垃圾箱。正中垃圾箱的橘子皮,就這點小事也讓她興奮地握起拳頭。


    【那,我們的關係也不是【好朋友】了?】


    我恰到好處的迴答,讓她撅起了嘴。


    【啊,好可惜。之前是這麽想來著】


    她獨特的委婉說法讓我思考。以前這麽想,也就是說不是變為其他的思量,而是意識到自己之前的想法其實是別的東西吧。突然,有了點興趣。


    【那,現在怎麽想?】


    【告訴你的話人和人之間的關係,就沒有意思了不是嗎。人正因為不了解對於對方自己是什麽樣的存在,友情和戀愛才有趣呐】


    【果然你是這麽想的啊】


    【誒?之前說過這話嗎?】


    是真的忘記了吧,她不可思議的皺起眉頭。那奇怪的樣子讓我笑了出來。跳脫身體的我,注視著對人表現出真誠笑容的自己。是什麽時候習慣於人的營生了呢,驚訝的同時,還有感慨。讓我變成這樣的,毫無疑問就是麵前的她。雖然誰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總之相當程度上,我改變了。


    看著笑出的我,她眯起眼睛。


    【【?????】君是很好的人的事實,我想告訴給大家】


    沒有感情波動的女聲。對著曾把自己推倒的男生,這句話還真能說出口,那明明已成為我一生的悔恨。


    【大家就算了,至少希望你說給gongzi同學。我太怕她了】


    【我最近告訴她了哦。不過她以為你把我怎麽樣了呢】


    【那是你傳達情報的能力有問題。gongzi同學沒那麽傻】


    【誒,怎麽表揚起gongzi來了。難道準備在我死後玩弄gongzi?我還是離你遠點呐—】


    我也一臉沒有表情的看著她的大驚小怪一邊吞著橘子。她無聊的從床上坐起來的樣子讓我又笑了。


    【那,今天的魔術呐】


    這次她展示的是,硬幣放在手掌裏出現消失的近景表演。雖然有些不太熟練,這也跟上次一樣,對於初學者來說完成的相當好了。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我看來,她簡直是有這方麵天賦的程度。


    【當然了,我可是練了好久的!都沒有時間了!】


    有時間才能練習不是嗎?不來向這麽吐槽來著,為了讓她明白不會再上她這種玩笑的當了我隻是模糊的帶過。


    【這樣來看的話一年以後真的會變得很厲害也說不定】


    【唔嗯,嘛-,呐!】


    一瞬間的沉默也許是因為玩笑被無視後的不爽。沒辦法,我對她的努力和成果進行了真誠的表揚。她馬上轉陰為晴的笑了。


    這樣,第二次的探病也算是順利結束了。


    對於我個人的問題,在從醫院迴去的路上發生。


    對於我來說,可以存在於這個世界上最喜歡的地方就是書店,這天從醫院迴去的路上,也去了一下書店。冷氣效果很足的店內我挑選著書。幸運的是,今天沒有和女生一起來,想在這裏多少時間都沒問題。


    不是我自誇,對於讀書時的集中力我有相當的自信。比如說沒有讓我吃口香糖,或者是已經熟稔如身體的上課鈴的話,我可以不顧周圍任何事情一直沉浸在書的世界裏吧。如果我是食草動物,一定是幻想著不同的世界,根本沒意識到附近的食肉動物,早早就被吃掉了吧。


    所以,站著直到讀完文庫本中的一篇短篇,迴到這個少女因為病症要被奪去生命的現實世界是,我才注意到。


    旁邊,站著獅子。


    我簡直驚得要跳起來,全身一股戰栗。親友同學肩上掛著大包看著手中的文庫本。但那股意識明確的是對準我。


    或許輕輕踮腳的話能逃離這個現場,我意識邊緣超淡薄的期待,馬上就被碾碎。


    【你對櫻良怎麽想的?】


    沒有招唿親友同學開門見山的一句話,有著感覺答錯的話就會被生吞的氣勢。


    我一邊感覺背後冷汗的同時,陷入了迷惘。怎麽迴答才是正解呢。但,想著想著,意識到了。親友同學的質問裏,除了對櫻良的關心絕無他物。這種誠實下,我也隻能選擇誠實。


    【我不知道】


    數秒間的沉默,是親友同學的迷惑,還是醞釀殺氣的時間無從得知,但意識到的時候,我的胳膊已經在獅子的爪下。突然的靠近,我踉蹌之中,親友同學的語調中透漏著威脅。


    【那個孩子別看那樣,比一般人還要容易受傷。如果你抱著玩的心態接近她勸你還是不要,要是櫻良因此受傷,我會殺了你的】


    殺了你,不是小學和中學是鬧著玩那種嚇唬別人的話,是親友同學明確傳達給我的宣言。我的身子,經不住的顫抖。


    之後再無話語親友同學離去,書店中全身心的鼓動好不容易抑製下來的我,結局在偶然到書店的同學問我要不要口香糖為止,完全站在那裏一動不能動。


    我怎麽想她,這天晚上,我認真的開始考慮這件事情。


    但,果然答案什麽的完全不知道。


    我在書店被捕食的次日,收到突然叫我去醫院的她的郵件。之前兩次,郵件都是在讓我前幾天發出所以這次有點反常。以為有什麽事,現場一看,她還是那副大大的笑顏迎接我。


    【要不要幫我從醫院逃出去?】


    她,隻是想告訴我才想到的惡作劇。


    【不要,我還不想當殺人犯】


    【沒問題的,餘命不多的戀人逃出醫院的過程中就是死掉,因為約定好了大家也會原諒的】


    【按你的理論,真的把喊著【推我!】的不認識人推進開水裏,也沒有問題了?】


    【誒,有問題嗎?】


    【當然了。一般都會判傷害罪吧。所以逃出醫院這種事情,還是和不在乎縮短你壽命的戀人一起做吧】


    切。她真的一副失望的樣子撥弄著頭上的皮筋。我有點吃驚。難道她真的認為我會支持這種讓她的生命暴露在危險裏的行動?然後還有意外。即使說是開玩笑,她竟然會提出將自己不多的生命暴露在危險中這種愚蠢的行動。


    難道,不是開玩笑嗎?我看著她一如既往的笑顏,心中感到馬上就要消失但是確實的違和感。


    我們在那之後,在她【那至少逃出病房】的提案下,一起走向三樓的小賣部。為防止她右手連著的滴液管打結,是用麥克風架一樣的東西小心的走在我的前麵。這樣看起來,終於有點病人的樣子了。我這樣想到。


    在小賣部旁邊的沙發上,我們並排坐下一邊吃著冰棒,她開口了。為什麽突然提起這個我不知道。


    【呐,櫻為什麽在春天盛開你知道嗎?】


    【是在說你自己嗎?(注:女主名字【櫻良】的注音和【櫻花】相同,這又是男主的開玩笑)這樣的話我不知道你想表達什麽】


    【不是啦,我有用名字稱唿過自己嗎(注:女主說自己的時候從來都是【私】沒有以叫自己名字的第三人稱稱唿過自己)?難道和我以外叫櫻花的女人…還真是花心的男人呐,這種男人是不是應該去死】


    【天堂雖然看起來比較空但拜托也不要把我拉到鐵軌上去。對了,你的葬禮請務必一定要在友引那天舉行(注


    :友引,日本吉兇日係統用語之一,如字麵意思,這天做的事會引(拖累)朋友,屬於不吉日,忌辦葬禮)】


    【誒-,我可想讓朋友活著所以不行唷】


    【誒我死就可以的理由拜托你寫篇論文給我提交上來好嗎?再說,櫻花在春天盛開的理由是嗎。不就是因為它是這種花嗎?】


    我這句看起來太有道理的迴答後,她像是心底一句【白癡】一樣嗤笑了起來。我真想把手上拿的檸檬味冰棒塗到她臉上。


    好像看出我有些生氣,她一邊笑著馬上開始說明。


    【我來告訴你吧。櫻花在落盡之後,實際上在三個月之後生發出下一季花的芽。但是,這朵芽會暫時休眠。等待暖和的日子來臨後,一下子生發開放。就是說,櫻花是在等待該開放的時間唷。不覺得很厲害嗎?】


    聽著她的話,我,對於在花的習性上附著意誌的解釋多少感覺到有些牽強附會。那也可以說是隻是在等待運送花粉的昆蟲啊。但我沒說出自己的想法。因為,想到了從另外視點的考察。


    【原來如此,和你的名字很配啊】


    【因為很漂亮?誒呀人家害羞了呐】


    【…不是,選擇春天綻放的花的名字,和認為遇見和發生的事情不是偶然而是選擇的結果的你的名字,我覺得很配】


    我的意見,讓她一瞬間睜大了眼睛,然後開心的說道【謝謝】。【很配】和之前【很像】都不算是讚揚人的話,所以她為什麽會這麽開心的理由我也不知道。


    【【?????】君的名字也和你很襯唷】


    【…你這麽覺得嗎】


    【你看啊,死就在旁邊(注:男主名字之後才會出現,所以這個梗留待後文說明)】


    她得意的一邊笑著指著我和自己,開著玩笑。


    聽到這個話,之前的會話仿佛都拋到腦後,果然今天的她哪裏有些奇怪,我又再次這樣想到。


    她一邊削著西瓜棒冰,一如既往的那副充滿生氣的樣子。這和往常一樣,但她的玩笑,就仿佛已經是暑假最後一天,忙著補完還沒做完的作業的感覺。


    發生,什麽了嗎。


    我在心底這樣想到。但沒有向她詢問的理由是,她心中顯現的一點焦躁,本來說也算正常。剩下還不到一年的,生命。她表現出來的喧鬧和生氣,本來就是異常的。


    所以我在那天,在她身上感到的違和感,也隻但作為我主觀上,極小極小的東西處理掉了。


    我認為,這也是正確的處理方式。


    但,下次被叫到病房的周六的上午,那股小小的違和感化作實體出現在我眼前。


    指定的時間我進入病房後,她馬上注意到了我,一邊叫我的名字臉上帶著笑意。隻是那笑意有些不自然。


    她豐富的表情仿若忠實反映她內心一樣,告訴我她的緊張。一種不好的預感馬上從心頭湧出。


    穩住幾乎要退後的腳步,還是坐在那張折疊椅上後,她一副下定決心的樣子說出和我預感吻合的話語。


    【呐…【?????】君】


    【…唔嗯,怎麽了】


    【就一次也好】


    一邊說著,她從架子上拿下放在那裏的撲克。


    【真實還是挑戰,能陪我玩嗎?】


    【…為什麽?】


    惡魔遊戲的提案。馬上拒絕似乎也沒有問題,關鍵是為什麽她會突然提出這個,還是無比認真的樣子。


    她沒有馬上迴答,所以我繼續道。


    【無論如何都想問的問題,或者是有無論如何都想做的事情,是這樣吧,而平常跟我說的話,我一定會拒絕】


    【是…也不是這樣。如果我問你你也許會如實告訴我,但如果你問我時,問的問題我沒法一時做出迴答,所以我想交給命運】


    她過度理智,含糊不清的語言究竟是什麽意思。我,應該沒有能使她困擾的秘密才對啊。


    她,一直盯著我的眼睛。斬斷所有強烈意誌那樣。她的眼睛,不可思議的讓人頓消反抗的氣力……因為我是草船吧。還是因為,對方是她呢。


    考慮種種下,我做出這樣的決斷。


    【…念在你借我書上,一次的話,就陪你玩吧】


    【謝謝】


    好像早知道我會答應一樣的她隻是以這樣的一言迴應後,開始洗牌。她,果然樣子有點奇怪。平常,明明不說話就想要憋死一樣,唯獨今天什麽多餘的話都不說。到底,她怎麽了,興趣和擔心在心中混合成酸奶。


    規則和以前一樣。隻是因為是一次,交互各洗牌五次放在床上,再從中選一張。


    她相當煩惱的樣子後從正中稍稍下麵的位置選了一張後,我直接拿了最上麵的。又看不見,不知道哪裏是哪張牌的話,選擇的位置沒有價值上的區別。而且,對於這個遊戲所傾注的認真,我和她是不一樣的。這樣說雖然她可能生氣,我這次對於勝負都無所謂。如果意氣和意誌的不同能夠決定勝負,神明在這個世界裏創造了這個法則,那勝利一定是她的。


    是她贏得話沒什麽奇怪,不是的話也正是有意思之處。


    同時翻過牌,她流露出一副極為後悔的表情。


    【嗚哇,這真是沒想到】


    她握緊床上的被子,像是在等待心情的平複。獲勝的我,隻能在一旁注視著。很快她意識到我的視線,那股沮喪瞬間扔到九霄雲外,露出笑顏。


    【沒辦法呐!就是這樣的啊!所以才有意思喲!】


    【……這樣啊,容我想想問什麽】


    【沒關係哦,什麽都會迴答的?初吻的事情要聽嗎?】


    【好不容易獲得的權利我不想浪費在這比電梯還無聊的問題上(注:無聊的日文【下らない】中的【下】正是此句中的雙關,語源上可以理解為沒有可取之處,不值得為其【下】腰,雙關意即變為【比電梯還下不去的問題】)】


    【…電梯怎麽會下不去呢?】


    【是啊?所以了?你以為我這句話說得是有邏輯的嗎?】


    她唔哈哈哈開心的笑了。看到她笑的樣子,會覺得剛才的擔心都是多慮了。這次也是,之前來醫院的時候,她表現出來的稍許奇怪也許都不是什麽大事,她的表情可能因為一件小事就改變,酒啊,天氣之類。我抱著這樣的期待。


    預料之外得到權利的我,考慮著。應該問她什麽好呢。對她的興趣和之前玩這個遊戲的時候沒有改變。還是關於她這樣的人是怎麽形成的。其實要說的話,更加在意的事情也是有一些的。比如,她對我是什麽看法。


    但我沒有問她更加在意的一些事情的勇氣。我這樣的人,隻要看她,就明白自己是由膽小堆積而成。隻要看著充滿勇氣的她。


    想著問什麽問題的時候看著她。她安靜的等待來自我的質問。坐在床上沉默的她,比起前稍微的,看上去像是要死的人。


    想要撥開這樣預感的我的質問,在決定的同時脫口而出。


    【對你來說,活著,是怎麽定義的?】


    她,【嗚哇-,好認真的問題喲】鬧玩過後,嚴肅的麵孔看著天空陷入沉思。【活著,嗎】她低語道。


    僅僅隻是如此的身姿,緊緊隻是她考慮生而不是死的瞬間,也讓我的心也有一種微微輕鬆的感覺。


    膽小的我,在心裏某個角落還是難以承認即將降臨在她身上的死亡。


    旅行地的賓館中因她包裏的東西而震驚的自己和那天,在說出最後問題的她不禁浮現在腦海。


    【唔嗯!是了!就是這個!】


    她豎起食指,要說出思考後的結論。我摒棄雜念隻是豎起耳朵。


    【活著就是呐】


    【……】


    【一定就是和誰心意相通。活著,就是指這樣的事情】


    …啊啊,這樣啊。


    意識到的瞬間,雞皮疙瘩起來了。


    可以定義她的存在這樣的話語,視線和聲音,她意誌的熱意,生命的振動,化為所有這一切,似乎在搖動我的靈魂。


    【承認誰,喜歡上誰,討厭上誰,和誰一起開心,和誰一起煩惱,和誰牽手,和誰擁抱,和誰擦身而過。這就是,活著。隻有自己一個人,無法領悟到自己的存在。喜歡誰誰卻討厭誰的我,和誰一起開心卻和誰一起煩惱這麽想的我,這種人和我的關聯,不是別人,正是指向我存在這件事情。我的心存在,正是因為大家存在,我的身體存在,正是因為大家的觸摸。這樣被形成的我,現在,在此活著。在此活下去。所以人活著是有意義的。就像是你和我,都是自己選擇下,此時此刻在這裏活著一樣】


    【……】


    【…哎呀,一不小心就說了這麽多,難道這裏是針鋒十代辯論場嗎?(注:日本nhk教育台節目,募集10代(中學生以上)對當前社會熱點問題進行討論)】


    【不,病房】


    我,極端無趣的迴答。讓她嘟起了嘴。


    因為現在,不是陪她插科打諢的時候。


    【……】


    【【?????】君…?】


    這個時候一邊聽著她的話第一次,我在我心底的心底,發現了沉寂在底部


    真實的想法。本來意識到的話是馬上裝填在心間,成為我心意的東西,但迄今為止絕沒有意識到。因為,我的膽小。


    這數天間,不,應該說一直在追尋的答案,現在就在那裏。


    是了,你,我…


    壓抑這句話,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


    【……真的】


    【啊,終於說話了,什麽?【?????】君】


    【你真的真的教給我很多東西】


    【嗚哇,怎麽突然就,人家害羞啦】


    【這是真心話。謝謝】


    【發燒了嗎?】


    她把手搭上我的額頭。當然的正常體溫,讓她側過腦袋。難道不是比喻真的以為我發燒了。這還真是有意思,我笑了出來。看到我這副樣子,她的手又伸過來。然後我再笑了。兩人的不斷重複。


    啊,真開心。因為有她在。


    她終於理解我沒有發燒之後,我鬆一口氣的同時提議一起吃買的禮物菠蘿片。


    之前探病的時候,說是下次可以買菠蘿的她開心的笑了。


    兩人吃完美味的菠蘿後,她歎息一聲。


    【啊-啊,我也真沒運氣呐-】


    【真實還是挑戰?是啊,但遊戲不算,如果你有神馬問題我也盡可能的會迴答哦】


    【不用不用,遊戲都結束了】


    她幹脆的拒絕,到底想問什麽呢,心裏還是沒有一點線索。


    吃完點心,給她補完課後,就是慣例的魔術表演。因為這次和上次隔得時間不遠,是使用道具的簡單魔術。和往日一樣,對魔術不怎麽了解的我隻是感到感慨。學習的時間也是,魔術的時間也是,在稍許之前還沒有明了自己真正心緒的我,一直看著她。


    【那,差不多也該走了。我也有點餓了】


    【誒-!這麽快就要迴去了嗎?】


    她像小孩一樣晃著身體抗議。對她來說,一個人的病房是比我想象中無聊並且恐怖的多的地方吧。


    【你馬上也到吃午飯的時間了吧?而且,我可不想gongzi同學等會來把我當午飯吃了】


    【胰髒嗎?】


    【說不定哦】


    想象被肉食動物捕食的自己一邊站起來後,從她嘴裏傳來的【等等!】迴響在空氣中。


    【等等,那最後有個請求】


    她唿唿的招手下。我沒有警戒的靠近後,她沒有任何惡意,顧慮,企圖,反省以及責任種種的樣子,伸出上半身抱住我。


    我,在毫無預感的她的行動下,忘記了吃驚。讓我自己都意外的冷靜下,我把下巴靠在她肩上,甘甜的氣味。


    【…恩】


    【這和這段時間的都不同,不是惡作劇哦】


    【……那,是什麽】


    【最近就突然喜歡人的體溫呐】


    她說話的方式,讓我有了某種的確信。


    【誒,實際上一直都有在意】


    【三圍?抵到胸上有感覺了吧】


    【你是白癡嗎?】


    【唔哈哈哈】


    【你的樣子有些奇怪。怎麽了嗎?】


    互相抱著,不準確來說是被她就那樣抱著,我等待著她的答案。和以前不一樣,沒用覺得自己被耍了,不如說我的體溫想怎麽用就怎麽用的感覺。


    她,慢慢搖了搖頭。


    【…恩-恩,什-麽都沒有唷-】


    當然,我不相信。但是,我沒有說出自己想法的勇氣。


    【隻是,想要享受你給我的真實和日常】


    【……這樣】


    嘛,不管有沒有勇氣,這時候已經不可能知道她真正的心思。


    我真的是被時機這種東西所放逐的感覺。


    她沉默的時間,背後傳來猛獸的聲音。


    【櫻-良-,早晨…你…還偏偏是在今天今天!】


    把她推迴床上【唿呀】一聲中轉過身去,魔王一樣表情的同學站在那裏。即使如漠然的我臉色應該也不好看。步步逼近的腳步下我向後退去,床的實體宣告著再無退路。


    親友同學就要把我抓起來,萬事休矣這麽想的時候救命的人來了。她馬上從病床下來死死抱住親友同學。


    【gongzi就交給我!】


    【啊,唔嗯,那!】


    我像逃離親友同學一樣,或者說為了逃離衝出病房。每次來她這兒,最後怎麽總是逃出來的結局。最後無視親友同學高聲叫我名字之中,第三次的探病就此結束。身體似乎還殘留著一股甘甜的氣息。


    果然,應該這麽說嗎,實際上沒有想過以這種方式作結,第二天,周日的夜裏收到她發來的郵件,我知道了或許是那天她想要隱藏的事實。


    她的住院期間,比預定延長兩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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