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半年,劉備再次見到了自己的同宗兄弟楚王劉表,當劉備看到劉表的那一刻,滿眼寫著震驚!枯萎的臉就像是那古老大樹的樹皮一般,布滿了縱橫交錯的溝壑,拇指大小的老人斑也已經爬滿了他的臉頰,蓬鬆的皮膚,渾濁的眸子,枯灰色的頭發亂糟糟的露在外麵,整個人蜷縮在床榻上,不時傳來


    的咳嗽聲,證明他還沒有咽氣。


    “這……這……”劉備驚詫的說不出話來,那房間內刺激的怪味讓他想立刻逃離這裏。


    “父王……父王……劉叔父來探望您了……蜀王玄德叔父來了……”


    劉琦滿臉淒淒慘慘的伸手上前,湊到劉表的耳邊說道。


    大殿內寂靜無聲,劉琦對著劉備做出無奈的表情。


    “叔父莫怪,父王……這些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了!”


    劉琦眼眸通紅,有些哽咽的對著劉備說道。


    是啊!


    劉備凝重的點點頭,心中卻是暗自搖頭。


    當年,劉表那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單人匹馬闖入荊州,而後長袖善舞的架空掉上任刺史,成功坐擁荊襄之地,獨霸一州。


    而後,為了能夠鞏固自己的權威,他拉攏蔡家,蒯家等荊州世家,不斷抬高他們的地位,從來借機剿滅郡縣割據兵權,統一收迴手中。


    兵權在握的劉表,端坐在州牧刺史的大殿之上,意氣風發的指天畫地,發布自己的政令,他要按照自己少時的理想去打造一個桃源。


    自此,荊州劉表時代開啟了,他不斷任人唯賢,招攬四方賢明之士,對百姓更是減免稅收,輕徭薄賦,與民休養生息。


    文治武功的不斷發展,荊州八俊的名頭冠在他的頭上,從此,劉表開啟了自己輝煌的一生。


    “唉!”


    劉備長歎一口氣,那時的自己還隻是個織席販履的無名之輩,可是如今,自己手握天府之國的益州,而劉景升卻奄奄一息,荊州也要陷入風雨飄搖中。


    “世事無常啊……”


    劉備暗自搖頭,他當然不會想到,這一切都是他的過錯,若非是他連累了劉表,那杯毒酒也就不會奪走劉表的生機。


    良久,就在劉備轉身想要離開此地之時,隻聽床榻上的劉表傳來了聲音,


    “誰……來……了?”


    那聲音仿佛夜梟一樣刺耳,聽在耳中宛如沙棘痛苦,可是……劉表吐字卻異常的清晰。


    “父王,是劉皇叔……蜀王……劉叔父……”


    劉琦麵色一喜,趕緊提高嗓門對著劉表說著,還生怕他不認人,把劉備各種稱唿了一遍。


    “是玄德兄嗎?”


    粗糙的聲音異常難聞,劉表顫抖的爬了起來,劉琦趕緊上前攙扶著,外麵聽到聲音的仆人也端著盆走了進來。


    “景升兄,正是小弟玄德啊……”劉備說著話,臉上的眼淚已經嘩啦啦的流淌了下來。


    嗯?


    下意識的伸手握住劉表的手,劉備卻是心頭一顫。


    骨頭?


    就在那一瞬間,劉備以為自己抓錯了,下意識的低頭看去,麵色卻是一僵。


    形容枯槁的手,就像是雞爪子一般枯骨無肉,整隻手的皮已經鬆懈的不成樣子了。


    劉備感覺心裏有些不自在,就想鬆開劉表的手。


    可是劉表卻是恍然為覺,渾濁的眸子瞅著劉備,而後一雙手抓住劉備的手,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卻是比哭還難看。


    “真的是玄德……玄德你來看孤王了……”


    劉表認出了劉備,整個人仿佛活了過來,臉上帶著喜氣的對著劉備說著。


    “唉!景升兄,你可要保重身體啊……”


    劉備哽咽了半天,到嘴邊的話卻覺得索然無味了,如今劉表就是一個等死的人而已。


    “好……好啊……玄德來了,荊州就還是劉家的……哼……那群亂臣賊子……”


    劉表好像沒有聽見劉備的話,滿臉氣憤的咒罵著,此刻的他就像是個打架輸了的孩子,找到靠山的模樣。


    劉琦站在一旁有些尷尬,對著劉備滿臉歉意,他覺得父親還是老糊塗了。


    “父王……”


    對於劉琦的話,劉表卻是恍若未聞,隻是絮絮叨叨的對著劉備說著,這荊州是他們劉家的,不是那些亂臣賊子的,中間還時不時的憤怒高唿一聲。


    “景升兄……景升兄!長公子唿喚你呢?”


    劉備實在是忍受不了了,趕緊拉著劉表的手,示意他迴頭聽聽劉琦的話。


    “啊……”


    劉表露出迷茫的神色,劉琦趁著這空檔趕緊跪地。


    “父王,孩子資質愚鈍,不堪重任,有負父王多年苦心孤詣的教導,自知罪孽深重,不能為父王效命!


    孩子懇請父王能夠允許孩兒前往荊州南部四郡戴罪立功,為守住荊州的南大門而鞠躬盡瘁!”


    劉琦情真意切的對著劉表懇求道,他知道這樣的機會太難得了,也許這就是他最後一次機會。


    “武陵,零陵,長沙,桂陽……你……你想去哪裏啊?”


    對於自己麾下的郡縣,劉表卻是張口就來,顯然這些東西已經深入其骨髓。


    “孩兒不敢奢求,願聽憑父親吩咐!”


    劉琦心中一喜,這是多日以來,劉表第一次正式考慮他的訴求。


    “……好……好啊……你是我劉景升的孩子,是人中龍鳳,莫怕!莫怕!有父王保護你呢……”


    劉表瞅著劉琦期待中夾雜著恐慌的神色,眼睛卻是突然明亮了起來,就像是迴光返照。


    “玄德兄,勞煩您做個見證吧,孤王任命長子劉琦為武陵郡郡守,可聽調不聽宣!”


    劉表咳嗦著,對著一旁的劉備說著。


    “他們……咳咳……他們都在盼著孤王死呢……咳咳……你……你去給他們說,就說這是孤王的旨意……”


    劉琦趕緊站起來,幫著劉表捶打後背,直到一口黑血吐出,劉表這才止住了咳嗦。


    “弟,這就去……”


    劉備瞅了眼那黑血,最終還是歎了口氣,站起身說著話,向著外麵走去。


    他知道劉表是在利用自己,因為此刻的劉琦已然沒有了發言權,劉表這是想讓外麵的眾人知道,劉琦身後還有他劉備!


    唿!


    也罷!


    諸葛軍師說的對,荊州早晚都必須是自己的,隻等劉表一旦去世,外麵那些人定然會爭權奪利,而劉琦就是劉綜與蔡瑁等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到那時,這些人定然會磨刀霍霍向劉琦,而自己卻正好可以出師有名,打著劉琦的名字收複荊州。


    劉備打定主意,覺得這筆生意也不虧,便走了出去,他相信外麵那些人定然都在,因為他們都在等,等劉表死的那一刻。


    殿內,劉表的咳嗦聲不停的傳來,直到劉備的背影消失。


    “劉琦,你可是向此人詢問計策了?”


    劉表突然坐著了身子,板著臉對著劉琦問道。


    劉琦被劉表這突然的模樣給嚇住了,這還是自己那奄奄一息的父王嗎?


    “父王……”


    劉琦露出歡快的神色,劉表心中一暖。


    “迴答孤王!”


    嚴肅的打斷對方,劉表提著一口氣,死死的撐著。


    “迴父王……”


    劉琦是個孝順孩子,自然也就老實,沒有隱瞞的說了一遍,劉表卻是默不作聲。


    “晉文公嗎?”


    劉表沉吟良久,這才搖搖頭對劉琦囑咐道。


    “孩子,你要記住,這些人都是各懷鬼胎,亡我荊州之心不死,外麵的蔡瑁等人是,這劉備自然也是險惡用心!


    不過……你不用擔心,蔡瑁若是敢亂,自會被天誅殺,而唯獨劉備此人乃是真龍,不可不防啊!”


    聽到劉表這話,劉琦傻傻的瞪著劉表。


    “父王,劉叔父…他…他仁義賢明,聽聞父王病痛後,還曾傷心的掉眼淚呢……”


    “哼!那是貓哭耗子假慈悲,怪才寧容說的對,此人假仁義,慣會用這種伎倆來蒙蔽世人!


    你此去武陵郡,可多帶些心腹之人,對於劉備要多加戒備,萬萬不可讓其吞並荊州啊……”


    劉表死死的抓著劉琦的手不鬆開,眼中深深的擔憂。


    “父王……孩兒,孩兒記住了!”劉琦瞅著父親的模樣,於心不忍的點點頭。


    “好!好!我兒快快起來,你……你去吧!快走……現在就走……記住,不要迴來為父親守孝……”


    劉表臉色通紅,對著劉琦擺擺手,猛然咳嗦了起來。


    “嘭!嘭!嘭!”


    劉琦重重的磕了三個頭,再抬頭已經是淚流滿麵。


    劉表的話他自然明白,如今仗著父王的積威,他還能離開襄陽,若是父王薨了,第一件事就是四門禁閉,全城戒嚴,接下來就是清理他們這種亂臣賊子。


    劉琦心裏很難過,但還是聽從了劉表的命令,轉身向外走去,途中卻是碰到了迴來的劉備。


    兩人走了個對臉,默默的打聲招唿,劉備向著劉表走去,劉表卻是如磐石的坐在那裏。


    “景升兄?”


    喚了幾聲沒有動靜,劉備心下一驚,伸手就要試探其鼻息,劉表卻是猛然睜開眼睛瞪著劉備。


    “惡賊劉備,爾加害先帝,如今還想加害孤王不成?嘭!”


    劉表突然睜開眼眸,一臉惶恐的對著劉備厲聲嗬斥。


    呃?


    什麽!


    劉備突然懵了,劉表這是怎麽哦?難道又老糊塗哦?


    “啊……救命啊~”


    不知道什麽東西被劉表吃了下去,而後就聽其淒慘的狂叫一聲,然後就是七竅流血而死,


    “快!衝進去!”


    殿外,蔡瑁等人聽到動靜猛然衝了進去。


    “主公……”


    “劉備,你真是好大狗膽,為了圖謀荊州,竟然戕害楚王!”張允一聲淒厲的狼嚎,蔡瑁拔出佩刀,對著劉備怒目而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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