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真是跟巨龍有緣啊。”


    中午,佛克瑞斯以北,某座高山腳下,桑基恩和傑瑞邊走邊聊。


    當聽傑瑞說他跟傲達威英那段的時候,桑基恩差點叫出來。


    “隻是他主動找上門來而已。”傑瑞跟著桑基恩,走在山路上。


    “然後呢?等拿到海爾辛之血,調養好身體,你會跟他打嗎?會的吧?”


    桑基恩一臉期待的樣子,或者說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


    “我的最終目標是奧杜因,”傑瑞說,“至於其他的龍,如果他們攔路,就幹掉。如果他們不來,我也沒必要主動招惹。”筆蒾樓


    “哇,兄弟,你又說出以前你不可能說出的話了。放在過去,你肯定會把那頭龍拉進競技場,痛快地打一架。”


    “過去的我,沒有目標,但現在不同。”


    傑瑞望著攥緊的拳頭,並不是很有力。用過最後一次安全的魔魂複原後,他的身體已經恢複不過來了。雖然和托馬斯戰鬥後,他在莫薩爾休息了一整天,卻還是達不到平時的狀態。


    不誇張地說,這次如果拿不到海爾辛之血,他差不多就是個廢炮了。現在的他,也就比恢複魔神記憶前的水平稍微高一些。


    然而,他心裏沒有一絲不安,可說是誌在必得。這種心境,當魔神的時候還未曾體驗過。


    “嗯,也是,”桑基恩點著頭說,“畢竟這就是凡人厲害的地方嘛。”


    “看來你也有所感觸?”


    “凡人這種生物,有時候對某件事情的欲望和執著,連我都要甘拜下風呢。因為他們不知何時就會死去,所以才會拚命地活著啊。”


    不知何時會死,所以才拚命活著。


    啊,是這樣啊,傑瑞想到。


    換句話說,因為知道會失去,所以才想著珍惜,簡直跟自己一樣。


    因為失去了魔神的身份,才知道過去的自己到底有多麽碌碌無為,甚至想不出多少能銘記的事情。


    怪不得到現在記憶還是那麽模糊,唉。


    “好啦,到了,應該就是那裏。”


    終於,桑基恩停下腳步,指著前麵一個洞穴說。


    “哦,這麽說,那頭鹿就是了?”


    離洞穴不遠的草地上,有一頭麋鹿,正悠哉地吃著草。它的體型是一般麋鹿的兩倍,而且全身白色,仿佛還在發出淡淡的光。


    當傑瑞和桑基恩說話時,麋鹿抬起頭,傻乎乎地望著兩人。


    這想必就是之前辛丁說過的,被海爾辛附身的巨獸吧?


    “接下來……”


    傑瑞展開魔斧聖工,隨便造把劍,過電,朝麋鹿一扔。


    可憐的麋鹿連逃跑的姿勢還沒擺出來,就被劍紮穿了脖子,轟然倒下。傑瑞和桑基恩馬上跑過去。


    果然,從麋鹿的屍體裏,升起一團透明的東西,落在地上,幻化成型,變成那麋鹿的模樣。就像是它的靈魂。


    但它發出的聲音,可一點都不麋鹿。字正腔圓,充滿野性,猶如飽經滄桑的獵手,在向別人炫耀自己的故事。


    “吾乃狩獵之神,海爾辛!凡人啊,說出你召喚吾的理由吧!”


    *****


    傑瑞和桑基恩對視一眼。桑基恩暗暗發笑,傑瑞也是一臉瞧不上的表情。


    透過巨獸之魂的雙眼,海爾辛自然看到了他們的樣子。正要發火,卻覺得桑基恩那個外表,眼熟。


    “你,難道是山姆·圭文……桑基恩嗎?”


    “是啊,海爾辛,有陣子沒見了啊。”


    “那你旁邊這個……”


    “是我。”


    黑紅魔力在傑瑞手中作響,一柄長劍從中誕生。傑瑞衝巨獸之魂一笑。


    “認得吧?”


    海爾辛的聲音裏有了些許驚訝。


    “居然是你,厄斯托拉。”


    “現在我叫傑瑞了。”


    “我聽說過,嗬嗬,你最近幹的事已經傳開了。聽說你鎮壓了瓦爾哈奇吸血鬼的老家,還搶走了那個赫岡的靈魂,我得說你幹得不錯。”


    果然說到這事,這也是傑瑞誌在必得的原因。海爾辛跟莫拉格不對付,光憑這一點就足以和他拉近關係。


    “那麽海爾辛……”


    傑瑞剛想說正事,巨獸之魂忽然一個勁搖頭。


    “別急嘛,嘿嘿。我知道你的目的,嗯,傑瑞。”


    海爾辛的語氣有些不對勁,明顯是在憋什麽壞。


    “你是找我要血的吧,對不對?我聽說你得到了不少魔神的力量,還在冷港變迴魔神形態跟莫拉格打了一架。那時我就覺得,你早晚會找到我。”


    糟糕。


    傑瑞暗罵著海爾辛,這個隻會打獵的家夥,什麽時候智商上線了。桑基恩也是露出驚訝的表情,又笑吟吟地看著傑瑞,看他打算怎麽辦。


    能怎麽辦?自己要提的事被對方先提出來,那就隻能讓對方隨便捏咕了。


    傑瑞歎了口氣。


    “說吧,怎麽能讓你同意?”


    巨獸之魂揚起了蹄子,顯得非常興奮。


    “哈哈哈,厄……不是,傑瑞!你也有落在我手裏的時候啊!好好想想,你過去是怎麽搶走了本屬於我的靈魂,這是你自作自受!快說,說你錯了!說對不起!”


    桑基恩急忙轉過身去,使勁捂著嘴。但還是捂不住笑,肩膀跟地震似的抖個不停。


    “怎麽了?快說啊,還想不想要血了?”海爾辛催促道。


    傑瑞咬著牙,突然一抬手,長劍過電,猝然飛出。


    砰——


    正插進巨獸之魂的腳邊。


    “讓我低頭不如讓我死!就算我變成凡人,也有不能退讓的底線!何況我又沒做錯,憑什麽道歉?大不了想別的辦法,迴見!”


    說完他轉身就走。見傑瑞動了真格,桑基恩也不敢再笑了,連忙拉住他。


    “冷靜,兄弟。還有海爾辛,差不多得了啊!”


    “呃,好吧,我說得有些過了。”


    海爾辛也是趕緊認慫。再怎麽說,他跟傑瑞之前沒有根本的衝突。何況對方還幫自己重創了莫拉格,沒有不幫忙的道理。


    “不就是血嗎?沒問題。”


    “這可是你說的。”


    忽然傑瑞轉過身,剛才那個咬牙切齒的表情沒了影,換上一副“你可不能說話不算數”的樣子。


    兩個表情之間毫無過度可言,給海爾辛看傻了。


    “你,你這家夥,難道剛才是故意……”


    “你管呢?總之這事就這麽定了。”


    “噗,哈哈哈哈!!”


    桑基恩這下再也忍不住了,捂著肚子跺著腳,笑得那叫一個開心。


    海爾辛知道自己被晃點了。倒是說不上生氣,隻是,挺意外的。


    “你什麽變得這麽圓滑了?”


    “凡界可跟湮滅領域不一樣,”這迴是傑瑞換上了說教的口吻,“一根筋的人隻會死得更快。”


    “真服了你了,行吧。一言既出,駟狼難追。到洞裏去吧,我的祭壇那裏。”


    *****


    傑瑞獨自進了洞穴,桑基恩則在洞外跟傑瑞告別。他得趕緊迴莫薩爾去,照顧還在恢複的瑟拉娜,以及幾天沒好好睡覺的法利昂。


    這個洞穴,有個挺有意思的名字,叫“臃腫男孩”,不知道是怎麽起的名。裏麵足有七層樓高,構造十分複雜。


    到處可見的石柱,石牆,還有石橋,把巨大的洞穴分割成許多區域,完全是個迷宮。畢竟這裏是海爾辛用來舉辦狩獵遊戲的場地之一。


    剛進洞穴不遠,迷宮的入口那裏,傑瑞找到了海爾辛的祭壇。那裏有海爾辛的石像,一個頭戴鹿頭盔,腰纏布腰帶,手持長矛的獵人形象。


    說起來凡界還曾有過爭論,海爾辛究竟是戴著鹿頭盔,還是他的腦袋就是鹿的樣子。其實這兩個答案都對。很多魔神都沒有固定的形態,時常變化,這大多取決於他們的需要。


    靠近祭壇,傑瑞對著石像,從手中釋放出魔力。接著石像發出綠光,海爾辛的聲音隨即傳來。


    “準備好了?”


    “趕緊來吧。”傑瑞說。


    “也不用著急,我得先告訴你。血液無法直接通過祭壇授予,因為你不是我的信徒,沒有我信徒的印記。所以我隻能換個方法送給你。”


    海爾辛這一說,傑瑞也想起來了,確實是這麽迴事。血液畢竟是身體的一部分,屬於特殊的魔神器,很難賜給信徒以外的人。


    真麻煩。


    “所以是什麽方法?”傑瑞的拳頭捶在石像上。


    “很簡單啦。其實我最近正準備在這裏舉行一場遊戲,你應該明白吧?”


    “就是獵人狩獵獵物的那個唄?”


    “對頭。參加遊戲的獵人和狼人都準備好了,我會讓他們馬上到這裏開始遊戲。到時候,你隻要殺死狼人,多喝他的血。我再通過祭壇釋放魔力,將你體內的狼血補強,這樣就能達到和我的血同樣的效果。”


    怎麽感覺,繞了好幾個彎啊?傑瑞聽得直皺眉頭。該不會是海爾辛又在想什麽花招吧?


    但,他沒撒謊,而且他也不是卡拉威庫斯那麽狡猾的家夥,應該可以相信。


    那就這麽定了。


    “可別耍我。”


    “不能夠,哎呀。”海爾辛好像有些不耐煩了,“剛才不過是玩笑罷了,你什麽時候看我耍過陰謀詭計?”


    “哼,倒也是。”


    “那麽你就在這裏等吧。到時候狼人會先出現,放心,他不會攻擊你,而是會在這場地裏隱藏,等待獵人。但你可別作弊,提前殺了他啊!”


    “不能夠,哎呀,”傑瑞模仿著海爾辛的語氣說,“你什麽時候看我耍過陰謀詭計?”


    “就在剛才啊!”


    “行了行了,你先去吧。”


    擺了擺手,傑瑞在祭壇旁邊找個地方坐下。他這次出來,預計到會多待一段時間,於是帶了些吃喝,這會兒正好派上用場。


    吃飽喝足,他就在迷宮入口閑逛,活動一下腿腳,造兩把劍,舞一舞,讓身體別困頓了。


    就算力量不足,殺死狼人還是沒問題的。何況自己還有許多獵人同伴,說不定都不需要出手,讓那些獵人上就夠了。


    “嗯?”


    不知過了多久,傑瑞終於感覺到了。


    野獸的氣息,正快速逼近。帶起的風,吹動了牆上的火把。


    速度非常快,當傑瑞看向洞口那邊時,氣息已經轉移到身後了。於是他猛然迴身。


    麵前的石牆上,立著一隻狼人的身影,死盯著傑瑞。


    但有些奇怪。因為傑瑞覺得那個眼神,不像是看著獵物,更像是在分辨自己的長相。


    雙方對視了一陣,狼人開口了。


    “你,是傑瑞?”


    沒想到能從狼人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傑瑞愣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想起了一個答案。


    “難道你是……”


    “沒錯,辛丁。”


    狼人直起身子,眼中的光芒變得柔和起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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