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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想去上學。」


    九月一日上午七點零五分,於向阪家餐桌。


    我一點也沒心情吃剛做好的早餐,小聲地說了這句話。


    「喔?」


    坐在旁邊的姊姊睜大了眼睛。


    同時,她也快速舉起右手,拿著一本號稱業界最厚的某郵購公司目錄朝我揮下,而且為了造成最大的傷害,角度還幾乎呈直角。這是一記如果直接命中,目錄邊角將會直接嵌入額頭的完美一擊。


    想當然爾,我不會乖乖等在那裏承受這樣的一擊。


    生為這個暴力大姊的弟弟已過了十六年,不斷籠罩在暴力陰影下的我早就鍛煉出驚人的反射神經,立刻在千鈞一發之際避開了攻擊,然後若無其事地開始吃早餐……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碰!


    姊姊突然把手腕一轉,a4大小的雜誌封麵就這麽砸上了我的臉,衝擊力道之大害我連眼淚都飆了出來。


    「嗚嘰——!」


    「哎呀呀。」


    暴虐無道的長女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媽——惠好像真的不太對勁耶——!平常他都能躲開四下的,今天才第二下就完全命中了。」


    她看也不看拚命忍受著痛楚的可愛弟弟,轉頭向正在兩人身後的調理台忙碌的母親迴報。


    「而且他也沒吃最愛的蛋包飯及白桃優格,看起來不像是在演平常那套『假憂鬱青少年~我這人精神纖細,活在這時代好痛苦。錯並不在我,而是整個社會篇』耶——」


    雖然很切中要點,但妳的下標未免也太傷人了吧!


    姑且不提這個,拜托妳在訴諸暴力之前先用言語進行溝通好不好,大姊。二話不說就用暴力手段來確認弟弟的精神狀態,這算不上是已經發明語言的文明人會做的事。難道妳的字典裏就沒有「你還好吧?」或「你看起來無精打采呢?」等充滿體貼之心的美麗日本話嗎?


    不過,就算我心裏這麽想著,也沒有說出口,就隻是呻吟著。


    「哎呀哎呀哎呀,你怎麽了,惠?」


    母親一邊周圍裙擦拭著手,一邊走過來看著我的臉。


    「你這孩子這麽乖,應該不會是暑假作業還沒寫完之類的吧?」


    「早就寫完了。現在哪裏還找得到都已經上了高中,還會因為沒寫作業而不去學校的高中生啊。」


    「哈哈哈……惠,跟我到外麵一趟。」


    姊姊露出燦爛無比的笑容,以驚人的力道揪起我的手。


    「沒有啦,小的絕對不是在批評您去年為止的作為,姊姊大人!有什麽關係嘛,反正您還是上了大學!一點問題都沒有!」


    「小希,妳這樣會讓媽問不下去,等一下再繼續吧。」


    「等一下再繼續?媽,妳應該阻止她吧。請別光要她延後,而該要指示她無限期停止吧!」


    「媽媽我是個明理的大人,才不會介入已經結束義務教育的姊弟關係呢。別說那麽多了,快迴答我吧,惠,發生了什麽事?你看起來也不像是身體不舒服吧?」


    雖然不知道媽所謂的明理是什麽意思,但由於她的眼神比想象中更嚴肅,使得我一時說不出話來。這怎麽好意思說呢?這更是已經上高中的男生不可能向父母親或兄弟姊妹說出口的事情——告訴她們說我失戀了。


    「對不起。」


    當時,她隻朝我說了這麽一句話。就隻是三個字,及一串眼淚。


    就這樣,我的戀情宣告結束了。


    那是發生在八月的最後一個星期六,晚上約六點半左右的事情。


    我和她初次見麵是在三校合辦的學生會成員溝通會上,那天是四月二日。當時她在我眼中,還隻是幾位穿著水手服的女生之一而己。當我頭一次產生好像能和她好好相處的念頭時,記得是在那個月的月底左右,而能在自己內心肯定喜歡上她的,則是在黃金周假期結束後的那個下雨天。


    這樣計算起來,其實也才五個月而已。換算成天數也不過是段為期僅一百五十天的戀情。


    和四月小姐愛慕鳥越的漫長歲月比起來,簡直是微不足道……所以,我沒事吧?還能和她若無其事地相處下去吧?


    盡管我像這樣在心裏不斷地找理由說服自己!


    但隨著新學期的逼近,我變得愈來愈憂鬱,而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就是今天早上做的夢。我的腦袋瓜到底是想逃避現實到什麽程度啊?


    啊啊,這也沒辦法呀,我到底該以何種表情去見她才好?


    想必她也一定覺得很困擾,也許她還會想著「明明知道我喜歡的人是小征,為什麽還要說那樣的話呢?」之類的呢。


    該怎麽辦?


    我的表白害她哭了。


    至少對方不是以「我眼中根本就沒有你的存在,與我無關」的態度迴應。


    但我並沒有辦法判斷那樣究竟是好是壞。


    該怎麽辦?


    如果又害她哭了的話……


    聽說世界上有一種戀愛激進份子,他們覺得不論何種形式都好,就是希望自己在喜歡的人心目中擁有特別的地位。


    就算不是喜歡或愛這樣的正麵感情,哪怕是討厭或憎恨都無所謂,總之就是想要無時不刻占有那個人的心,但我沒有辦法做到那種程度。


    光是想到自己會害四月小姐哭泣或陷入憂鬱,心情就像是沉入海底一千公尺似的,連胃的深處都感到一陣糾結。


    況且,我們雖然不同班,但都是學生會的成員。這和一般的社圖或委員會不同,彼此那站在無法因為不好見麵就辭去職務的立場上。


    光是想到最糟的情況,未來每天她看見我都會露出憂傷的表情或感到痛苦……我就好想奮力卡進那個沒用神的水池裏,把自己活活淹死。


    啊啊啊啊啊啊啊,早知道就不要因為一時衝動而說出那種話。我真是不該說的!拜托時光倒轉吧——!


    這幾天,我的腦袋裏全是像這樣的想法,成天滾來滾去掙紮不已。


    但就算是如此,我也不能在清爽的早餐當中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全說出來。


    尤其是姊姊。


    那個人不隻會在別人傷口上灑鹽,甚至還會拿著一個教人不禁想發問:「妳為什麽會想把那種東西用在人體上」的超粗的針,在毫無麻醉的情況下硬把傷口縫上。還不隻這樣,想必未來五年內她都還會拿這件事不斷欺負我。


    「惠……」


    母親朝著低頭不語的我,溫柔地說道:


    「可是,學校還是得去喲?畢竟高中並不是義務教育,是必須花錢的。」


    結果她的話語還是有點殘酷。


    「呃,這我是知道啦……」


    「你也許是知道,但還不明白吧。你知道嗎?你爸爸他每個月的零用錢是兩萬圓,但相對的你每年上高中所花的學費高達十一萬八千八百圓。每個月算下來大約會花上一萬圓。如果再加上校外教學等其它花費,到頭來每個月還是會給學校兩萬圓以上。也就是說,你身為一個受撫養的親屬卻和家裏的大支柱花了相同的錢呢。」


    「好少!原來爸爸的零用錢才這麽一點點?」


    「這也沒辦法啊,畢竟經濟不景氣。如果覺得你爸爸很可憐的話,就好好認清自己的立場用功讀書吧。再說,你以後大概也會繼續升大學,學雜費之類的還要再花錢,光是想到這個,媽就快暈倒了。看來爸媽光是存錢,人生就要結束了呢。如果你想讀醫學部或美術科之類的特殊學校,記得要早點說。因為媽還得增加打工才行,也要叫你爸再多忍耐一點……如果以學費二百萬圓來計算,每個月大概需要……」


    啊啊,媽,雖然妳發揮了當過銀行行員的愛計畫及計算能力,但是站在廚房門口的爸爸已經淚眼汪汪了!甚至連肩膀都在顫抖著!


    我看看時鍾,理在才剛過七點十五分左右。比我平常離家的時間還要早一個小時。


    我連忙將吐司硬塞進白己的嘴裏,然後就提起書包離開餐桌。


    如果再像這樣繼續耍任性說不想上學,恐怕會不斷散播造成家庭不和的惡種,到時候恐怕將會綻放出一朵既慘烈又殘忍的花朵,而且如果早點出門或許也會減少一點心事,大概吧。


    於是我拖著沉重無比的腳步離開家門,搖搖晃晃地步向學校。


    穿越了逐漸變色丶如今已開始垂下的稻穗田,在像要煮熟人似的陽光下一路挺進。


    再繼續往前走,就會來到車站前的商店街。經過那裏之後,就是常和四月小姐碰麵的那個十字路口了。


    真不想見到她。


    這是我第一次這麽想。


    口袋裏依舊感受得到石頭的重量。這是在參加露營時四月小姐給我的結核……一種裏頭可能會含有化石的石頭。


    以前我每天都期待在這裏與她相遇。心裏不斷想著「雖然昨天沒碰見人,但今天碰得見嗎?如果能見麵就好了」之類的事情,從家裏一路走過來。


    每天在三種製服形成的波浪中,尋找那顆帶著蓬鬆頭發的頭,我的第一學期就是這樣結束的。


    然而……


    我現在卻不想遇見她。


    我害怕遇見她。


    就連碰見時該作出何種表情,我都不知道。


    所以我才盡可能加快腳步,沿著還看不見多少學生的路上直入校內。這附近還很安靜,星女的上學巴士也還沒抵達,或許因為今天是新學期的第一天,操場及校庭內並沒有太多社團在進行長練。


    由於我沒有心情直接前往教室,便隨興前往校舍後方丶水穗大人的水池所在之處。


    在夏草之間,一個狹小的水麵正因為早晨的陽光而閃閃發亮。


    一隻豉蟲在水麵上畫了許多細小的波紋,蓮葉也茂密生長著舍這裏還是一點神聖性也沒有,就隻是一個平凡無奇的水池而已,但……我的手卻在不知不覺中從口袋裏掏出了錢包,還抓起了僅有的一千圓鈔票。


    這張寬七十六公厘丶長一百五十公厘的小紙片,就這樣隨著晚夏的風飄落,軟弱無力地落向水麵。就在此時……


    「住手住手住手!」


    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一隻約有空心菜大小的巨大金魚狂濺著水花,從池子裏跳了出來。它所產生的小波浪,將我的千圓鈔推迴了水池邊。


    「就算有經過防水處理,哪有人會把紙鈔丟進水裏!汝就不能改用兩枚五百圓硬幣或十枚百圓硬幣之類的嗎——!」


    「啊啊……很抱歉我設想不周……」


    我應了一聲,然後看向錢包。裏頭有六枚一百圓硬幣丶四枚十圓硬幣與兩枚一圓硬幣,但很抱歉本店就是沒有賣五十迴硬幣及五百圓硬幣。


    「請問可以殺價為六百四十二圓嗎?」


    「還殺什麽價……」


    巨大金魚先是啞口無言,然後又撲通一聲跳迴水裏。


    「這還真不像是平常老罵餘詐欺或騙人的汝會說的話。」


    「這就是所謂的求神保佑,或者也可說是溺水的人連根稻草都會去抓的道理。像這樣想說就算隻有掏耳棒程度的效用也無所謂,也像是一時陷入日本人典型的亂拜神佛狀態吧……」


    「汝說誰的神力隻有掏耳棒程度?該遭天譴的臭小鬼子明明說自己很沮喪,嘴巴倒還是挺會損人的嘛!難道說,汝已經忘了自已曾對餘做了什麽好事嗎?」


    「什麽好事?」


    一點印象都沒有。


    「汝最後一次與餘見麵是在什麽時候,什麽地方?」


    「當然就是,煙火大會那天羅。水穗大人您當時不是也在現場嗎?」


    「餘當然在——餘可是在現場的水池裏,親眼目睹了汝與陽菜的青春時光喔——」


    「既然這樣,您就該察覺到我現在的態度並非毫無理由的反抗吧?」


    「汝才是,難道汝以為餘是毫無理由地找汝麻煩嗎?」


    麵對我忍不住擺出的強硬態度,金魚神卻又以更強硬數十倍的態度迴擊。


    撲——通!


    水花又再次飛濺至四周。接著,頂著一頭白發且穿著紅色水幹的少女就這麽現身了。身為水神化身的她,豪邁地吊起臉上那雙漂亮的眉毛,以幾乎就像要衝過來揪住我胸口的氣勢憤怒地喊道:


    「還不都是因為汝那天把餘丟在料亭裏的水池不管——!」


    「啊。」


    這下子我才迴想起來。


    向四月小姐表白的那天,我立刻就從現場遁逃,一路奔迴家裏。甚至沒有和葛城小姐或三穀他們說一聲。畢竟,我根本就沒有自信能在望向四月小姐或其它人的臉時保持冷靜,尤其是鳥越……這使得我完完全全遺忘了沒用神的事情。


    「餘在那之後可是整整在料亭的水池裏待了一晚啊?池裏頭不但養了全身閃閃發亮,看起來就覺得很高貴的鯉魚,就連底石都是大理石丶水晶之類的高級石材製成,而且喂食的餌還不是市售品,是由專人特別調合而成的!」


    「單純以環境而言,不是比這個水池好多了嗎?」


    「就是那樣才氣人啊啊啊啊啊!」


    喔,您那心情我倒是還能理解。


    「汝明白餘最氣的是什麽嗎?汝是在餘提醒之後才想起這件事情對不對?明明是餘的奴仆,居然膽敢把身為這塊土地之守護神的餘給忘得一幹二淨,光是想到這件事,餘就好氣好氣好——氣——啊!」


    看到沒用神一邊揮舞著手腳一邊強烈抗議,我無法進行任何反駁。因為正如她所說的,我真的遺忘到現在。


    「呃,可是……如果是那樣,那水穗大人是怎麽迴到這裏來的?」


    「就是——」


    「是我送迴來的。」


    突然響起一道聲音。


    那聲音既不是來自我,也不是沒用神,但卻能自然地加入這段極不自然的對話當中……那聲音隻屬於這學校中的唯一一個人。


    我感到喉嚨一陣緊縮。


    或許是由於腦袋不知該如何反應,我的身體就這樣僵在那裏動也不動。


    那個使我刻意提早前來學校的人,如今就站在我的身後。雖然我不知道她是在哭還是在笑……但總之就在那裏。


    皮鞋踩下草皮的聲響傳了過來。


    我還是無法動彈。


    但是,勇者四月毫不畏懼。


    她就這樣繞到我的麵前。


    在夏季白色水手服的胸前,飛舞著一條淡藍色的領帶。我好久沒看到那樣的配色了。


    雖然上星期四月小姐穿浴衣的時候我沒有注意到,但她似乎在今年夏天曬黑了一點。


    修長的手臂從畫著一道深藍色線條的袖口中露出,皮膚的顏色明顯深了一階,看起來格外帶著健康美,同時也比之前變得更加可愛許多。


    一陣衝動湧上心頭,讓我有了想要立刻逃跑的念頭。但同時也有想要再多看她幾眼的心情,把我的腳留在了原地。


    雖然我的內心糾結不已,但抬頭望向我的她看起來似乎也有相同的感受。


    不過……


    「嗯……早安,向阪同學。」


    她開了口。


    縱使有些不自然,但她笑著。


    她的的確確露出了與平常相同的笑容。


    「早丶早安。」


    即使我拚命動著喉嚨與舌頭,集全身之力擠出了問候語,但很遺憾態度還是顯得有些生硬。


    兩人陷入一陣沉默。


    我好想離開這裏。


    好想邊大哭大喊著逃離這裏。


    但是……


    「終於進入第二學期了呢——還有好多學校活動正等著我們處理喔。」


    四月小姐奮力保持鎮定,主動開始對話。


    「對啊。」


    我這次總算迴答得比較像樣了。


    「下個月是體育祭,再來就是學園祭了。」


    「就是啊。」


    我又迴應一個笑容,不過她卻低下了頭。


    「所以,那個……如果向阪同學可以接受的話,我希望我們還能繼續一起努力……這樣……」


    她的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


    對於這提議,我當然沒有任何反對意見。


    我會覺得好想哭,是因為感激她的體貼嗎?還是因為我的胸口還在隱隱作痛——其實我自己也搞不懂。


    沒問題。


    如此一來我還能繼續努力。


    雖然我下了這樣的決心……


    2


    「發生緊急狀況,立刻來學生會室。」


    同一天的下午一點二十五分,於三星學園高級中學學生會室前走廊上。


    我緊握著收到上述簡訊的手機,站在學生會室門前。


    這封簡訊其實是葛城小姐寄來的,而且還是第二封。雖然第一封是在我到學校後不久就收到的,但裏頭隻不過寫了「因應新學期的到來,邀集所有人到學生會室一聚,如有其它事情者可免出席」這樣的內容。


    然而,開學典禮結束後馬上又寄來第二封寫著「緊急狀況」的簡訊。以葛城小姐的作風,她會如此推翻前言實在很難得一見。也因此更讓人有了發生天大事情的不祥預感,實在很不想知道詳情。


    「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


    我稍稍瞪了漆成淡咖啡色的學生會室門扉一眼。


    一個讓我很不想見麵part2的人……鳥越征宏,就在門的另一頭。


    他既不知道我和四月小姐的那一幕,也許也沒有任何興趣。


    當然,那家夥一點責任也沒有。我的腦袋很明白這件事情。隻是,我實在沒有自信能理性控製自己的心情。


    以自己的個性而言,應該不至於毆打對方一番。但還是可能作出令人生厭的表情。


    畢竟我隻是凡人嘛。


    於是我就滿腦子盡迴蕩著上述這些事情,既無法掉頭就走也無法前進到室內,就隻是呆站在原地。


    就在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的時候……


    「嗨,會長!你在這裏幹什麽?」


    「請你沒事不要擋在出入口,趕快開門吧會長。因為小生總是提著重物行動。」


    我先是感覺肩膀受到一陣強大力道拍擊,接著有兩道聲音同時從後方傳來。


    其中一道,是屬於活潑開朗的池部小姐。


    另一道則來自陰氣逼人的三穀。


    「……你們兩位


    今天都肯乖乖出席啊?」


    這兩人是前星一的學生會成員,在第一學期當中幾乎完全缺席。池部小姐擔任書記,而三穀則擔任會計。或許名義上兩人都算是我的下屬,但目前卻是一點那樣的感覺都沒有。


    「那還用說嗎?都收到葛城圓寫著緊急狀況的簡訊,就算是偶也會很在意嘛。」


    「小生認為這必定會是很有趣的題材……更正,一定是發生了不可坐視不管的麻煩事。」


    兩人都作出了不出意料的迴答。


    接著我有好一段時間無法自己,隻因為陷入了強烈的感動之中。


    在暑假開始前,明明這兩個人一直堅持著白己與學生會一點關係也沒有!那次露營真的改變了他們。


    沒錯。


    就連我本身……應該也改變了一些。


    或許隻是一點點,但我不也告訴過自己,不能再繼續軟弱無能下去了嗎?


    「……好。」


    下定決心後,我把手放到學生會室的門把上,然後一把推開。


    裏頭將會有我很熟悉的水手服與學生服兩大軍團,神情嚴肅地齊聚一堂……


    我原本是這樣想的。


    「別開玩笑了——!」


    「欸,這根本不可能吧?以常識而論這絕對不可能吧!」


    「我要求你們說明清楚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叫負責人給我出來——!」


    裏頭的人數居然比我預估的還要多上一倍,把房間擠得滿滿的。而且裏頭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不禁會讓人想問:「請問這是示威現場嗎?」在房間裏頭的人,個個都是每月例行會議中常見的麵孔……也就是擁有社長或委員長頭銜的人物。一群男男女女們作出名符其實的「步步逼近」舉動,與葛城小姐或鳥越爭吵著。


    「這丶這怎麽搞的?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


    「啊啊……果然變成這樣了。」


    三穀帶著得意的表情,朝著感到畏怯的我點頭說道。


    「你說果然變成這樣?那到底是什麽意思?」


    秉持一切都直來直往,極度厭惡拐彎抹角的池部小姐立即不耐煩地瞪了三穀一眼。


    但不令人意外的,三穀並不會因此退縮。


    「難道妳沒有看到剛才班會時發下來的行事預定表?」


    他泰然自若地說道。


    「行事預定表?」


    我慌張地掏出原本亂塞在書包裏的紙張,並且將其攤開。


    月曆當中特別畫出了幾條旁注線,上頭寫著『期中考』或『結業式』等注解。這隻是很普通的預定表……不對,奇怪了?


    我順著某兩條旁注線看過去,仔細閱讀其文字內容。上頭居然很不顯眼地,寫了非常不得了的事情。


    「文化祭為十月上旬,而體育祭則在十一月下旬舉辦?這和春天時分發的年內預定表不是完全相反了嗎?」


    「那會有什麽問題嗎?」


    池部小姐以天真無邪的語氣問道。


    「請問妳現在是幾月幾日,池部小姐?」


    「九月一日啊。」


    「學園祭是十月第二周,也就是八丶九日兩天。請問還剩下幾天?」


    「還剩下一個月又幾天……咦?」


    說到一半,她好像才察覺到問題在哪裏。


    「怎麽會這樣?準備學園祭的時間隻剩下一個月——?」


    就是這麽迴事,池部小姐。這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話雖如此,直到三穀指出之前都沒能察覺的我也有錯,其實怪不了他人。


    「這怎麽看都反了吧?明明是因為十月有體育之日這個國定假日才舉辦體育祭,而十一月有文化之日才舉辦文化祭的吧?難道不是這樣子嗎?」


    「看來自從快樂星期一製度實施以來,那些節目的存在意義有所動搖了呢。」


    就在三穀有感而發的時候……


    「真對不起喔,日期和你們相反。」


    一句聲音聽來很嗲,卻又帶著一點尖銳語氣的話蓋了上來。迴頭一看,生嵨小姐在不知不覺中出現在我們身旁。她究竟是怎麽穿越那道由憤怒的社長們組成的人牆,來到我們身旁的?


    「原本在我們星女每年就是這樣的日期。因為十一月不是離秋季的大學推甄活動很近嗎?再說文化祭通常會耗上兩二天,但體育祭隻花一點就結束了。既然以事前準備而言也是文化祭比較累人,當然是早點辦完比較輕鬆啊。」


    「喔?真不愧是縣內第一的明星學校。」


    「想法就是與眾不同呢。」


    聽在我們星一學生耳裏,就隻感到欽佩而已。


    但是,這裏並不是星女。


    無論是哪個社團或委員會都沒有想到會在十月辦文化祭。所以他們才會抱怨兩邊都會落得準備不足,而像現在這樣憤怒不已。


    「雖然能夠理解原因何在,但找我們學生會抱怨也是無濟於事吧。」


    「就是說啊,就是說啊。這種事情是老師們決定的不是嗎?根本就完全不關學生會的事。為什麽葛城或鳥越得被罵成那樣?」


    「這也沒辦法,我想他們大概隻是因為事出突然而有點歇斯底裏,才跑來這裏發泄情緒吧。」


    在混亂的場麵外,我們星一二人組因為找不到介入的時機,隻能在外頭晃來晃去。


    然而……


    「……差不多該停了吧。」


    原本默默關注事態發展的生嵨小姐終於行動了。原本看到她把白皙細長的右手舉起,還以為是在和遠方的人打招唿,沒想到就這樣朝後方……


    咚!


    挨了一記強烈裏拳的學生會室內牆,就這麽凹陷了一大塊。上頭還留下生嵨小姐的明顯拳印。


    室內立刻變得鴉雀無聲。


    魄力大到甚至讓三穀把手上的照相機盒全都摔到地上去。


    「好——了。接下來想要發言的人,麻煩請先舉手,在小圓許可之後再說話喔——否則……」


    咚!


    第二記又打穿了牆壁,建材的殘骸就這樣散落一地。


    「……生嵨,我不認同妳這樣破壞公物。」


    葛城小姐麵帶倦容地搖著頭。


    「哎呀,真對不起。因為大家都太有精神了,感覺一點也不肯聽香葉子的話嘛。」


    但生嵨小姐卻一點也不以為意地笑著說道。像這樣既燦爛又爽朗的笑容反而更恐怖啊!


    看來現場所有的抱怨者們也都和我抱持著相同的意見,如同潮退般一個接一個地走出房間,最後隻剩下學生會的老麵孔而已。


    「傷腦筋,明明我們也同樣是日期隨便亂調的受害者。」


    看來葛城小姐似乎也感到有點吃不消,她靠著椅背說道。


    室內的空氣就如同帶了鉛一般沉重。無論是穿水手服的,還是穿學生服的,大家臉上都掛著十分暗淡的表情。鳥越也不例外,他的表情還比內心受傷的我更陰沉幾百倍。


    「真是的,為什麽學校要突然改變行程啊。」


    鳥越把頭發亂抓一陣,然後整個人趴到桌上。帥哥的形象蕩然無存。


    「如果想要查明原因的話,小生倒是可以去查。會算便宜一點。」


    「這種時候不是應該算免費嗎,三穀。」


    「小生不喜歡公私不分。」


    「你這人到底是把哪個當公,哪個當私啊?」


    就連星一成員間常見的玩笑話都炒熱不起氣氛。過了一會兒之後,所有人都露出明顯的憂鬱表情,擔心著未來的發展。就在這時……


    「不丶不過,就算在這裏抱怨也沒辦法呀。」


    打破沉默,試著讓大家轉換心情的,依舊是勇者四月小姐。


    「畢竟這裏已經是新學校了嘛,什麽事情都是第一次碰見,這種事情也是無可奈何的。既然事情都已經確定了,我們就應該盡最大的努力,把活動辦好呀!』


    「說的沒錯。」


    葛城小姐大大地點頭表示同意。


    「我們的前方沒有路,這件事光憑我們之力已是無法改變的。既然如此,我們至少該努力朝後方鋪出一條平穩的道路。」


    她以沉穩語氣說出的這段話,所有人都點頭同意。


    「反正,這又不是頭一次碰到這種麻煩事~」


    「這種事除了我們,還有誰能做?」


    「既然如此也沒別的辦法了。」


    現在的氣氛,如果我們是體育類社團的話,搞不好會一起喊出「三星學園——fight——!」這樣的口號壯聲勢。我也好想一起沉浸在那樣的氣氛,然後喊出「yeswecan!」之類的。


    但是……


    我的眼睛……這個變得稍微與其它人不太一樣的眼晴裏,卻在這時候看見一個絕對不該看見的東西出現在學生會室的角落中。


    那東西看起來像是比寒天軟一點,然後還烏漆抹黑的——那正是水穗大人花了一整個學期的時間,奮力消除的東西,也就是乘著人心混亂及爭端而生,代表土地穢氣的……黑彈。


    現在房間裏有我在,有四月小姐及鳥越在,直至剛才為止在這裏大鬧一番的人們的氣息也還殘留著


    。那個黑彈未來是打算吸取誰的內心黑暗而成長呢?


    3


    人類這種生物,似乎總是會輕視規律生活的價值。


    「每天都做一樣的事情!我受不了這樣的生活了!」


    我經常在電視劇或漫畫中看到登場人物這麽說多而且自己的內心裏也多少有這樣的想法。


    但是呢……


    任何事情都是等到失去了之後,才首次感受到痛苦。沒有能形成規律的底座,缺乏穩定的根基是一件多麽麻煩的事情……沒錯,這次我真是親身體驗到了!


    舉例來說,學園祭的名稱。


    星高是以質實剛健的「星高祭」為名。


    星女則是以稍微絢麗一點的「秋星祭」為名。


    至於我們星一則是一點創意也沒有的「星一文化祭」。


    那麽,三星又該怎麽辦呢?


    此時當然就會爆發一場激烈的爭論羅。


    雖然我們形式上還是進行了公開征名,但無論如何時間就是不夠。


    根據熱心接下印刷物相關作業的山岡小姐的說法,決定學園祭名稱或主題的時間僅僅隻有一個星期。


    若是再花費更多的時間,將絕對趕不上製作及分配海報或宣傳手冊。


    結果,總共就隻有征到四個名字。


    星高祭


    秋星祭


    三星祭(暫定)


    threestarfestival


    不對,這不就和當初決定校名的時候同一個模式嗎!而且最後那個什麽threestarfestival雲雲的根本就涉嫌抄襲市民祭了,實際上根本就隻有一個選擇吧!


    雖然我覺得至少也該拿掉(暫定),但想到還是用個明年學生會成員及學園祭實施委員們容易更改的名字比較好,最後還是決定就這樣子了。


    或許像這樣帶著一點未完成的感覺,就某種層麵而言,也可說是象征了本次文化祭的情形。


    至於主題方麵,葛城小姐不經意地說出的那句「雖然我們的前方沒有路,但還是能朝後方鋪路。」就這樣被采用了。嗯,由於這原本是很有名的一句詩,要說是模仿也沒錯,但或許是因為這句話對任何人的處境都很吻合,采用時並沒有產生任何爭議。


    坦白說,也可能隻是因為沒有人認真地雲思考學園祭的主題。


    再來是文化祭的開放方式。


    這裏也出了一些問題。


    身為普通公立學校出身的我可說是完全沒有想象到,星女的文化祭居然是完全招待製,也就是說沒有招待券的人通通不準進入。


    「要招待券……應該不是在pia或e+上販賣吧?請問大家是怎麽取得招待券的?」


    「在校生或畢業生每個人都會分配到五到十張。之後再各自分給親戚或朋友。」


    「畢竟那是屬於貴重的限定品,總是有很多人想要。小生以前也費了一番功夫。」


    就在四月小姐微笑著進行說明時,一旁的三穀倒是露出非常奸詐的笑容,這使我感到非常難忘。你這個人該不會是從某處弄了一堆招待券,然後藉此大撈一筆吧?


    來自星女的學生似乎很自然地相信著會延續這項招待製,而不斷有人來學生會詢問「請問什麽時候會發招待券?」或「親戚們一直急著要。」之類的。而我們則忙於迴應.這沒辦法啦,我們既沒有製作票券的時間,而且追根究柢,我們星一的文化祭最受歡迎的企劃一向是園藝社廉售的無農藥蔬菜。


    每年都有學生家屬或附近的家庭主婦高興地前來購買。


    要是向他們說:「從今年起將改為隻有特定人士才能進學校」,想必會發生一場暴動。


    等到各個班級或社團提出欲舉辦的活動內容後,又產生了一連串的爭吵。


    在全年級共二十七班當中,宣稱想辦吃茶店的有十五個班級,如果加上社團活動還要再多一倍。而想辦鬼屋的有六個團體,選美比賽的有三個團體,總之就是重複成一團。再多想想!


    拜托各位再多想一點創意吧!還有,這隻是高中的文化祭喔?


    我們不是什麽大學生,就算各位再怎麽努力賣食物,最後收入都會被征收到學生會預算的知道嗎?


    為了處理這個情形,我們無奈地調整成每個年級兩問吃茶店,而文化社團丶運動社團丶委員會則各三間,讓總數能減至十五問以下。


    且落選的各團體則能優先借到設在校庭的攤販或帳篷。至於鬼屋或選美比賽則以「辦一個就夠了」為由,嚴厲地加以限製。


    個人認為葛城小姐與鳥越最厲害的地方,就在於「調整」時完全沒有用到抽選這個方法。


    所有企劃衝突到的團體都必須派出代表,攜帶詳細的企劃書前來學生會室,並且在學生會成員麵前進行發表。我們將針對辦活動的構想或設計,以及是否發揮了舉辦團體之特色等部分加以檢視。


    藉由這樣的方式,那種隻提出想讓女孩子穿可愛的衣服搬運茶水點子的團體都在初選就被刷掉了。


    至於提出讓所有人著白衣並且用燒杯等實驗器具取代茶器,甚至還用化學記號製作菜單分發的化學部;以及宣稱將用手工製中國點心及知名茶葉,辦一間比中華街更正式的中華式吃茶店的家政社等等,能夠確實作出特色的團體都成功留了下來。


    雖然說提出企劃方肯定是非常辛苦,但要逐項進行檢視的人也絕不輕鬆。


    必須將那些來自各團體,充滿自信又伶牙俐齒的宣傳人一一擊退或說服。


    就算隻是學生的文化祭,再怎麽說都是販賣食品這種東西,最後還必須通過衛生單位那一關才行。因此必須要求成功突破選拔的各團體負責人填好各種表單,在學生會再次檢視後,甚至還要帶他們參加衛生單位舉辦的研習會。像這樣的精密作業馬不停蹄地進行,光是在一旁看著都讓人感到胃痛。


    但是,情況最惡劣的……還是那些使用空間受到嚴苛限製的人。也就是那些想用上全校隻有一個的東西的人。


    演劇社丶合唱社丶吹奏樂社丶落語研究會丶英語社丶輕音社及舞蹈社……


    沒錯,他們覬覦的目標就隻有一個,那正是體育館的表演舞台及其燈光設備。


    而且,最可怕的是掌管體育館內所有活動的人,正是我向阪惠。


    體育館內與校舍或校庭不同,是完全禁止飲食的。


    因此,我原本以為應該不需要到衛生單位之類的地方辦手續,會是一份輕鬆的差事,但……


    剛開始,我看著各團體提出的企劃案總數,單純地進行思考。就把糊使用舞台的時間,也就是早上十點到下午四點這六個小時乘以兩天,再除以團體數量。


    但是,我看著逐步把校舍及校庭內的企劃案進行整理的葛城小姐及鳥越,就想說幹脆去問


    他們這樣做好不好……看看?


    然後,如我所料想的。


    「那樣當然不好。」


    女帝陛下聽了我提的做法,給了非常嚴苛的指示。


    「哪一段時間排給哪一個團體使用,你已經分配好了?」


    「這個……因為大家想要的時間都差不多……」


    下午一點到兩點鍾是最多人想要的時間。因為那正是來賓們四處逛完校內,吃過東西後想找個地方坐下來休息的時間,因此大家才會預測這段時間會有最多人前來觀看。這也表示,大家心裏想的其實都差不多。


    「所以,我想為了公平起見,就用抽選的方式吧。」


    「向阪。」


    葛城小姐輕輕歎了口氣,並且走到我麵前的位置坐下。


    「既然你沒有擅自定案,還特地來找我商量,就表示你內心也在想著『這樣真的好嗎?』


    沒錯吧。」


    「唔……」


    由於心裏的想法被說中了,我根本說不出話來。


    「舞台這種地方,說起來可是學園祭的兩麵呢。我不認為可以交給機率去決定這種事情。


    我們應當仔細思考並選擇,最後還必須承擔一切的責任才行。這才叫做『主辦』。」


    「話雖如此……」


    「向阪。」


    就在我低頭且語帶含糊時,居然連原本待在學生會室角落忙於審查文件的鳥越也都靠過來了。


    「盡管我感到百般的不願意,但我也和葛城持相同的意見。我可不容許你用隨便抽選隨便分配的方式處理這項工作。」


    「難道你的意思是說,我這麽做是想偷懶?」


    我反射性地用了令人生厭的語氣迴話。就算溫文如我也小不爽了。明明都已經因為忙碌及失戀而感到神經緊繃了,你為什麽還要胡亂指責我!


    「如果要按照各團體的表演內容來排時間表,老實說我認為根本不可能訂出一套標準。」


    除了戲劇社的現代劇與英語社的英文莎士比亞劇之外,還要再加上落研會的落語表演及輕音社的樂團演奏耶?這根本就無從比較吧?


    「而且這些都是大家辛苦參加社團活動的成果,居然要在開始之前就先分其優劣,難道我們


    可以作出這種事情嗎?」


    「不需要分其優劣,隻要以合不合乎學園祭的觀點來決定就可以了。」


    葛城小姐又嚴肅地開了口。


    「所以我說,難道我可以自己決定所謂『合不合乎學園祭』是嗎?」


    「「就是可以。」」


    兩個人的聲音交疊在一起。明明你們兩人平常水火不容,為什麽就隻有在這種時候這麽有默契?


    「負責人本來就該這樣吧?」


    「如果隻想著要迎合所有人的話夕事情就沒辦法完成了。」


    「可是,我不認為各團體會接受這樣的安排。」


    「「你得讓他們接受。」」


    又是一次完美的二重奏。


    這是何等高竿的合唱技術。在這之後,我就被雙巨頭合力相逼,最後連體育館的舞台也成了選拔製。


    如果是普通學校的話,我還不至於會這麽擔心。就算要多花一點功夫,總是能夠加以解決的。


    然而,我現在不是光在意文化祭能不能順利舉辦就夠了……


    還得注意這陣子校內數量急遽增多的黑彈。


    如果要改以選拔製,就代表著將會主動增加爭端的原因……身為土地神之奴仆的我,這樣可以嗎?算是做對事情嗎?


    4


    「當然不算啊——!」


    金魚神聽完我的說明之後,高聲吼叫著。


    「汝到底懂不懂餘說過的話,到底有沒有聽懂!?隻要在這個學校內愈是發生爭端,餘的力量就會變得愈小,相對地穢氣就會變得更加活性化,到最後餘根本就不能保護土地啦!」


    金魚神本日一開始就是少女的模樣,她身穿櫸掛再配上一條頭帶,手上還拿著一把大刀,外觀看起來頗英挺勇敢。除此之外,她的腳底下還有四隻毛茸茸的白色小動物開心地跑來跑去。我曾在校內聽過女生們談論著「欸,最近好像常看到可愛的小狗狗呢。」「啊,我知道我知道,就是白色毛茸茸的對不對?」,但這些並不是狗,而是狐狸。這是夏季露營時,那隻在山上神社製造一堆麻煩,把我們整得七葷八素的仙狐最後的下場。它似乎是跟著沒用神一起迴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偶爾會在學校裏出現。


    「我懂,那些黑彈對健康會有極大的影響,這點我已經親身體驗過了。」


    之前曾被那黑彈纏住的我,差點就淹死在這水池裏,而那也正是一切的開始。如果隻有少量在教室角落。隻會如棉塵般礙事罷了,但大量出現時似乎還是會對人體產生傷害。


    「如果隻是身體受到影響也就算了”那東西可是會侵蝕精神啊!會讓人變得比平常更容易發怒,甚至產生想殺死別人的念頭。然後,那些負麵情緒將會變成食物,繼續增加穢氣,最後就會成為獨立運作的食物鏈!這可是一種超級循環啊!」


    「但平息它們不就是水穗大人……土地神的工作嗎?」


    「當然。餘今天也在汝等上課的時候,持續把四處湧現的穢氣消了又消喔?但汝等現在卻又要繼續增加?這根本是忽視勞工權益!這種工作環境太惡劣了!土地神們要自救,餘要求汝等這些毫無體諒之心的奴仆全力改善給餘的待遇——!」


    「同樣的話我也想說呢。」


    雖然每次都讓我這麽想,但您到底是從哪裏學來這些不像神會耍的嘴皮子?網路社會所造成的話病,看來全出現在您身上羅。


    我一邊輕撫著狐狸的腹部,一邊大大地歎了口氣。


    九月明明都已經過了一半,到現在蟬兒還在唧唧叫,真是吵死人了。光是想到學園祭舉辦的時候可能還在鳴叫,就讓人心煩意亂。


    「所以說,結果舞台是給哪個社團拿走了?」


    「還沒有決定啦。二天後會舉辦一場審查會,到時候再決定。」


    「審查會?那是要做什麽?」


    「請他們先把當天要表演的部分內容演給我們看。」


    「那樣子對於落研或樂團那種表演節目本來就短的團體不是極為有利嗎?這實在稱不上公平哪。」


    「唔……」


    明明是個沒用神,卻老是出人意外地敏銳。


    如她所言,這種方式對於那些演出時間超過三十分鍾,還得先排練過的戲劇社等團體非常不利。反過來說,能夠以一首曲子定江山的輕音社將會格外讓人留下好印象。我的使命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盡可能不先入主觀,針對各團體的困難之處加以判斷。


    「但是,這種事並不如嘴裏說的那麽容易做到呢……」


    「沒錯。」


    愈思考就愈讓人感到心煩。


    看來就算是沒用神也感受到一點同理心,不停地點著頭表示讚同。


    「這就與闔家平安丶消災解厄丶惡靈退散或保佑上榜,哪種神比較有用必須視情況而定是相同的道理。」


    「呃,我覺得那個好像有點不一樣。」


    就在我因為她的半吊子同理心而感到更加氣餒時……


    「喂??會長——」


    水池的另一邊傳來唿喚我的聲音。


    雖然隔了一段距離,但光是看到一件橙色t恤配上學校指定的體育外套,就能猜出那人是誰。


    「池部小姐,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等我拍掉身上的雜草並站起來後……


    「因為不論教室或學生會室都找不到你……啊。」


    她說到一半,就開始注視著我的腳下,然後若有所悟地點著頭。


    我的腳下已經看不見白狐們的蹤跡,曾幾何時隻留下一隻變迴巨大金魚的沒用神,正拍著紅色的魚鰭在水中快樂悠遊著。


    「你還真的很喜歡金魚呢。」


    她以一副帶著佩服丶但也帶著某種同情的眼光看著我,使得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沒有,這個是……」


    「沒關係的,畢竟最近工作太忙碌了呢。我能了解你想尋求慰藉的心情。」


    「喔……」


    啊啊啊啊.看來我又被當成金魚狂了啦。到底什麽時候我才能擺脫這樣的背景設定?


    「別丶別提這個了,池部小姐來這裏有什麽事嗎?」


    我努力振作起來,作出了詢問。


    「啊,差點就忘掉了,我有些事情想找你商量。」


    說到這裏,池部小姐就把背在肩膀上的波士頓包打開,然後從裏頭取出一顆小小的足球。


    足球上頭塗了不少橙色,似乎還用麥克筆寫著某些東西。全是一些不太好認的文字,當中還有不少加上了數字。


    「這個該不會是簽名球吧?」


    「沒錯!這上麵全都是偶在支持的球隊裏踢球的選手。當中還有一些平常不愛簽名丶或是已經退休的選手的簽名,可是很貴重的東西喔。」


    池華小姐愈說愈快,顯得有點激動。雖然我不是很懂這東西的價值,但對於身為j聯盟某栗鼠球隊熱情球迷的她而言,似乎是令人垂涎三尺的寶貝。


    「所以說,這個怎麽了嗎?」


    我想她不太可能隻是來炫耀寶貝,因此又問了一次。畢竟如果隻是想要炫耀,應該會找其它更懂價值的人才對。


    「嗯,沒錯沒錯,就是這樣。這個是和會長同班一個姓林的同學突然給我的。」


    「林同學?」


    印象中應該是一個坐在靠走廊邊角落處的男同學。體型中等,原本為星高學生。或許他可能會覺得我沒資格說這種話,但總之呢,就是一位典型的平凡學生。


    「好像是因為他爸爸是我支持的球隊的讚助商老板,所以這種東西要多少都沒問題呢。」


    「那不是很好嗎?」


    原來如此。


    林同學喜歡的是像池部小姐這樣的女孩啊。


    雖然身材很高又有點壯,但平常既開朗又好相處,讓人感受不到女學生們常見的陰險氣息。我認為他的眼光不錯,嗯嗯。


    雖然我正打算從心底祝福他們……


    「可是,林同學說他是吹奏樂部的社員。」


    聽到她下一句話後,馬上讓我覺得被潑了一身冷水。


    「行賄——?」


    「就是吧?這就算是行賄沒錯吧——?」


    哇塞,虧我還以為這是一段小小的戀曲,沒想到事情居然會發展到這種恐怖的方向。


    「哎呀,真教人驚訝呢。難道大家就這麽想要取得舞台的使用權嗎?」


    「他們當然想要羅。」


    旁邊又傳來一道出乎意料的聲音。


    轉頭一看,這次是三穀背著平常隨身攜帶的大包包現身。今天是怎麽迴事?


    我可不記得有在這裏約人見麵啊。


    「因為吹奏樂社是在學校合並後,最受到影響的一個社團。雖然一時之間社員數量增加許多,卻也因為營運方針或樂器分配等事情而在暑假前爆發了社員之間的激烈對立,進而產生內部分裂。最後有超過一半的社員……尤其是新進社員都退社了。


    現在留下來的大都是三年級學生,再這樣下去明年就無法維持社團活動了。」


    「雖然那的確是很辛苦,但有必要這麽做嗎?」


    「因為任何地方的音樂比


    賽都有人數下限。如果無法達到那個人數,就無法參加比賽。要是不能參加比賽,不隻社團的地位,就連士氣都無法維持。因此他們才想!在報考前來參觀的國中生,或是還沒加入社團的一年級學生麵前大大地推銷自己的社團。」


    雖然三穀同學和平常一樣流暢地說明著詳情,但是卻也讓人感受到他的語氣當中帶著一些尖銳。甚至在他平常看來像是在笑的細眼當中,似乎還浮現出帶著滿腔憤怒的表情。


    「你丶你怎麽了?難道三穀也被吹奏樂社的人做了什麽嗎?」


    「來找小生的,是落研的人。」


    落語研究會……雖然名為研究會,但仍是正規的社團。話雖如此,聽說大部分的成員都是星高學生,幾乎沒有星一或星女的學生。


    「啊啊,他鍆也想要新進社員是吧。尤其是女學生。」


    「沒錯。所以他們跑來說要以兩倍的價錢向小生買平常在販售的照片,然後要我在明天的審查會中給一些迴饋。真是太瞧不起人了!」


    很罕見的,三穀居然緊咬著牙,以全身表現他的不甘心。原本我以為他是抱持著「居然想要金錢收買我,別小看情報販子」之類的主張……


    「如果想要買收本大人三穀晴彥,至少給我搬個五倍的錢來!那些人簡直是失禮至極!」


    啊啊,也對啦。


    我剛才也有稍稍想過會是這樣的答案。


    「總丶總而言之,如果被人以為這樣的賄賂就能買到使用權,那可就嚴重了。池部小姐,那顆球我會替妳還給林同學。然後,三穀就算對方提出十倍的金額,你也絕對不可以接受喔,了解了嗎!?」


    向兩人耳提麵命後,我就抱著池部的球去找林同學。


    吹奏樂社的活動據點是在特別教室棟的二樓音樂室。那裏在星期一丶三丶五是由合唱社使用,二丶四丶六則是輪到吹奏樂社使用.由於今天是星期四,林同學一定還在那裏吧。


    「不過,我到底該用什麽說詞還給他呢?直接要他別買收我們的成員好像有點難聽……」


    就在我邊走邊想的時候……


    「向阪同學。」


    突然被一道略帶著沙啞的女孩聲音叫住。這次我不認識對方,那是從沒聽過的聲音。


    迴頭聲一去,我果然不認識對方。那是一位我沒見過的女同學。


    從她身上方格條紋的裙子,還有白衫與緞帶來看,應該是星一的學生……不過她一頭帶著亮色並打薄的頭發,手上的長指甲上還塗著亮晶晶的指甲油。也就是說,她屬於一平常和我沒有什麽交集丶每天認真閱讀著zipper等時尚雜誌,每逢假日就會跑去澀穀或原宿購物的類型。


    「呃,請問您哪位?」


    聽到我的問題,對方輕笑了一下,接著就大膽地擺動著令人心醉的長腿,朝這邊靠近了過來。


    「那個,我叫做矢澤亞梨砂,請多指教~」


    她稍稍歪著脖子,朝我這邊凝望著。途了唇彩的嘴唇帶著一點笑容,抬頭注視的眼睛還上了一點睫毛膏。下巴處則有一顆小痣……不對!太靠近了太靠近了!什麽東西都看得太清楚,妳靠太近啦!


    而且為什麽妳的襯衫胸前敞開成那樣?那是違反校規的!而且裙子好像也太短了一點吧?那也是違規的!還有,請不要一直去撩起妳的頭發,那味道真是香到令人覺得不可苟同!


    「所丶所以矢澤同學找我有什麽事嗎?」


    「我們困難的時候,會長是不是都會幫助我們呢?欸,我們有一些事情想與你商量——」


    「那是當然……聽取各位學生的煩惱也是我的份內工作,就請盡管說吧。」


    「太好了,你好可靠喔!真不愧是小惠惠。」


    「小丶小惠惠?」


    那是什麽未知的稱唿?


    雖然她那種像是語尾加上愛心符號的語氣,有一點像是生嵨小姐,但這位應該不至於在別人稍微失去戒心就勒住對方的頸動脈之類的吧。總而言之,我要冷靜下來,別輸啦。


    「那個,有件事情我想先確認一下。」


    我裝作若無其事地後退了幾步,稍微離對方遠一點,並且試著找出適當的距離。


    「什麽事呢?」


    「請問矢澤同學是不是有參加社團?」


    「舞蹈社~」


    果然沒錯!


    雖然這稱不上是行賄,但鐵定與明天的審查會有關。不然像我這種到今年為止都不曾被女性追求丶還在前些日子大大失戀的人,怎麽可能會吸引這樣的女孩子!


    「那個,雖然很對不起,但我現在非常忙碌,還是等到學園祭結束後再談吧。」


    「怎麽這樣——難道你是不滿意我嗎?」


    「不,並不是這麽一迴事。」


    「那,你比較中意誰呢——?」


    她舉起亮晶晶的指頭,朝後麵揮舞了一下。


    那似乎正是一種暗號,走廊角落立刻有許多女孩子跳一出來。她們各個都上著以高中走而言十分過火的妝,還穿著想是要挑戰布料及受寒界限的超級短裙,大剌刺地展現著自己的美腿。最致命的是,所有人上衣的白襯衫都敞開到第三顆扣子。這算什麽,難道那就是妳們舞蹈社的製服嗎?


    「欸,請你到這邊來和我們聊聊嘛~」


    「到舞蹈社的社辦一趟吧?」


    「我們會招待一些餅幹的——」


    由一群嘻笑嫵媚女學生所形成的包圍網愈收愈小,當我察覺時已經毫無退路了。


    我的理性就連葛城小姐的跨坐+大腿全開都曾耐住過,沒問題的,我還能再戰十年。但是我可不想為了逃跑而一把推開女孩子啊——!


    就在一群人拉住我的手,還把我整張臉拉近到胸前並且打算拖走我的時候……


    「嗚哇——!」


    一陣曾沒發出過的掙紮叫聲,從我的喉嚨中迸出。明明這種時候正需要神或佛的幫助,但那個沒用神!明明在校內應該隨便都碰得到她,人是到哪裏去了——!


    不過……


    「向阪?你在那裏做什麽?」


    看來命運似乎給了我更有用的幫手。


    比任何人都高大的身材,比任何人都壯碩的體型,再加上比任何人都低沉的聲音。光是活著就給人極大的壓迫感,他就是詐稱年齡的另高中生,名為吉見忠孝。


    不知為何他一臉驚訝,呆站在女孩人牆的另一頭。


    之後,舞蹈社那群太過強勢的社員們如小蜘蛛般四散逃逸,也隻不過是五秒鍾以內的事情……


    5


    「你可真倒黴啊,向阪。」


    吉見同學遞過來一個裝了咖啡的紙杯,一臉同情地安慰著我。這裏是特別教室棟的一樓,布置有自動販賣機及一些板凳,形成一個像是休息區的地方。


    我們兩人就在這個還算熱鬧的地方,一起坐在角落的板凳上,就這樣開始了一段短暫的咖啡休息時間。


    據吉見同學所言,他是在提醒某社團的社長資料未備齊時,被對方惱羞成怒地趕走,而在返迴學生會的途中遇到我的,說起來他的遭遇似乎比較慘。而且之後我還請他陪我去把球還給林同學。


    「真是的……就搞不懂那些女生到底在想什麽。啊,不對……」


    出於他這句話是不小心脫口而出……


    「當然我這句話也不是指所有的女生。」


    因此又急忙地改口。


    「哎呀,我也覺得很奇怪呢。雖然負責體育館舞台的排程是我,但突然展開色誘攻勢也稱不上什麽好方法吧。」


    「原來向阪你也覺得奇怪?」


    他似乎感到非常意外。


    「為什麽這樣說?」


    「沒有,隻是因為我到現在都還是戰戰兢兢地與女生交談,但向阪倒是一開始就和星女學生打成一片了。」


    「打丶打成一片?有嗎?」


    「況且你和那個蕾絲的惡魔也能照常交談。」


    那是因為我剛開始根本就不知道生嵨小姐的真麵目。


    「和葛城也是乎不知不覺你就已經能和她正常說話了。」


    那大概是因為自從得知她這人根本就沒有服裝品味後,恐懼心理也就逐漸淡化了。


    「還有四月,你好像常和她在一起。」


    那是因為關於水穗大人的事情,我就隻能找她商量。


    但是卡這些事情我都沒辦法向他一一澄清。


    「這個,我想……因為我們家是女性當家。一直以來都是極為強勢的母親及非常蠻橫的大姊在主導事情,所以我已經被壓迫慣了,或許星女的成員對我來說還比較有一點親和力。」


    「這樣啊……不像我家都是男人。國小國中的女同學個個都怕我,根本沒有好好談話過。」


    「所以你才進了男校?」


    「沒錯,當第一次聽說從今年開始就要改成男女同校時,老實說我簡直想哭。」


    邊說邊板起臉孔的吉見同學,看起來有點好笑。話說迴來,我好像沒什麽機會和他單獨交談呢。大都是有鳥越或村田村二人組在身邊。


    由於我拚命地在忍住笑意,而使表情變得有些古怪,或許他看


    了我也產生相同的感受吧。他的表情稍微緩和了一些,又補上了一句:


    「再說,我們老大鳥越是個很難相處的家夥……但他總是對你另眼相待。」


    「那是因為……我親戚的關係吧。」


    「你是說向阪水穗嗎?」


    他原本不符言笑的臉上,浮現了一點笑容。


    因為鳥越不知道怎麽搞的,居然會喜歡上那個隻和他好好講過一次話的向阪水穗……也就是我和沒用神合體後的模樣。真是太令人傷腦筋了。


    「和那個沒有關係。」


    就在迴憶起許多事情,使我想要抱頭哀號的時候,吉見同學以極為溫和的語氣說道:


    「如果要說鳥越聰不聰明,他應該屬於笨蛋那種類型,但至少他不會公私不分地去抬舉他人。」


    「你丶你是在誇我嗎?那算是在誇我嗎?」


    雖然我覺得他像是同時抬舉我和自己的老大,但又好像是把我們重重摔下。或者該說,原來吉見同學看待鳥越同學的標準是這樣的高。該怎麽說呢……他們之前在我眼中就好像是少主與老臣,或者是領主與忠誠騎士那樣的關係。


    吉見同學笑得更開心了。


    「雖然我說他是笨蛋……不對,應該說就因為是笨蛋我才尊敬他。」


    喔,這麽一說,我好像……就能理解了。


    不過……


    「再說,實際上到底是怎麽樣……?」


    他的下一句話又變得十分沉重。原本的一絲微笑立刻又收了迴去。臉上恢複和平常一樣的威嚴。


    「你的那位親戚到底怎麽看待鳥越?他們兩個有希望嗎?」


    「沒有。完全沒有,一點機會也沒有。」


    我立刻一語斷定。


    就隻有這件事情,我有理由必須把話說清楚才行。


    白從那次露營以後,我就仔細思考了一陣。


    為了和葛城小姐及鳥越對等且誠實地相處下去,就不能一直以「向阪水穗」作為引子。那樣就隻是刻意欺騙他們,無謂地打亂大家的思緒罷了。這與被四月小姐拒絕之類的無關,我必須自己設法解決才行。


    所以……


    「水穗已經決定去國外住院治療,應該不會再與鳥越同學見麵。」


    雖然很過意不去,但現在隻能這麽做了,嗯。


    「這樣啊……」


    吉見同學欲言又止地張口,但最後他還是沒說出口,就隻是低頭不語。


    過了一會兒。


    在放學後的溫吞空氣中,我們就這樣靜靜喝著味道不怎麽樣的咖啡。


    經過一段很長的歎息後。


    「那麽,我至少幫忙祈禱……趕快和四月和解。」


    這句話突然從吉見同學的嘴裏說出。


    「四月同學?」


    「難道你沒注意到嗎?」


    「我不懂你的意思耶?」


    我的心髒劇烈地跳著。


    難道我向她告白,而且迅速被拒絕的事情,吉見同學也已經知道了?怎麽可能,我認為自己應該沒有把心情露骨地表現出來才對啊。還是,難道四月小姐說了什麽嗎?


    不,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如同我們曾在開學典禮那天約定過的,她一直都以和過去相同的態度與我相處。如果是葛城小姐或生嵨小姐那些原本屬於星女的人就算了,我不認為她會告訴吉見同學。不太可能,應該……吧?


    我的眼睛眨個不停,心髒的跳動也變得愈來愈快,我緩緩把目光移向他的臉。


    對方似乎也感到頗為訝異。接著,他嚴肅的表情上露出了苦笑,從岩石般的嘴唇中……


    「自從新學期開始以來,四月那家夥就一直避著鳥越不是嗎?而且非常明顯。」


    發出了這樣一句始料未及的話語。


    6


    九月十六日下午四點整,於三星學園高中體育館。


    館內的舞台上,審查會即將開始。


    「目丶目前表明要參加的團體一共有二十二組。我們會盡最大的努力,盡丶盡可能讓更多團體都能用到舞台。」


    「唔喔喔喔喔喔——!」


    「但是,關於舞台的使用時間及排丶排排排程,將由本日的審查會結果而定,還丶還請各位諒解!」


    「晤喔唔喔喔喔喔!」


    由於過度緊張,我在向參加者們說明時吃了好幾顆螺絲。底下有穿著製服並拿著樂器的人丶早早就換上中世紀禮服的人,還有滿是亮紋的上衣配上絢麗蝴蝶結的人,大家可真是爭奇鬥豔。每個人的眼裏都閃閃發亮,激勵彼此的吼叫也十分熱情,甚至到了令人有點害怕的程度。


    而在另一方,我們三星學生會的成員也齊聚一堂,坐在與舞台相隔一點距離的地方。所有人都已經知道我們星一二人組已經遭到賄賂攻擊,因此雖然最終決定權是在我身上,但還是盡可能以最多的人數來進行審查。


    再者。


    「開始吧開始吧——雖然不知道是在做什麽,不過好像很有趣,快點開始吧——!」


    沒用神站到離舞台極近的位置,整個人都快要撲到舞台上去了。雖然隻有我和四月小姐看得見。


    「嘿嘿嘿!會長吃螺絲啦!振作一點——!」


    妳是哪裏來的棒球隊板凳球員啊?真是的,明明每個社團的人都是那樣地認真。


    第一個登場的落研似乎擁有十分優秀的社員,表演內容精彩到幾乎可以在星之穀公民會館舉辦的落語會中擔任開場表演的程度了。而且他們的表演題材是千分知名的「我最怕饅頭」那段經典落語,整體而言可說是幹淨利落。


    戲劇社的表演不但隻演出整段故事裏的其中一幕今而且還是有些難懂的現代劇。


    不過隨處都充滿了讓人期待故事發展的表演,彷佛像是一部電影的預告片一般。


    英語社表演的是莎士比亞的「仲夏夜之夢」,同樣是隻演了一幕。雖然有些人原本就了解這部戲的內容,但村田村二人組或沒用神之類的倒是一下子就沒興趣了。


    原本以為合唱社大概就是排排站唱唱歌而已,但他們居然挑戰表演歌舞劇。劇本選了經典的「歡樂滿人間」,真有一套。雖然那原本是相當長的一部電影,但故事本身很容易懂。他們將故事的骨幹部分及重點的歌唱部分巧妙地編排在一起,雖然服裝還完全沒有準備好,所有人都隻穿運動服,但歌唱實力及趣味性可說是鶴立雞群,讓人期待實際完成的版本。


    吹奏樂社表演的是在運動會中常聽到的「號手的假期」,但吹奏的卻是超快速版本,讓學生會成員都大吃一驚。有種明明是假期卻一點都沒有休息到的感覺。之後他們還用爵士樂的風格演奏了一首知名的動畫歌曲,聽起來十分有魄力。如果有這樣的實力,根本就不需要進行賄賂吧,林同學。


    當中相當有趣的是手搖鈴同好會。他們由七個人上台表演,並且以快速拾起桌子上的各種尺寸手搖鈴的方式進行演奏。雖然動作看起來非常匆忙,但演奏的音樂聽起來卻極為流暢而優美。


    相反的,也有些團體的表演,讓人不得不認同葛城小姐與鳥越當初會強硬主張必須進行審查。


    在落研之後登場的搞笑研究會,明明也是追求笑聲的團體,結果卻是完全相反。


    他們連說了好幾個看起來不知該說是超現實還是難懂的段子,為體育館內帶來了一陣冰冷的暴風雲。


    魔術研究會則十分令人同情,居然一道魔術都沒能成功。


    而辯論社不知為何沒進行辯論,而隻說了一段小故事。明明大家都在期待漫長的故事中會有什麽結尾,但最後卻什麽也沒等到,就這樣落幕了。


    然後,最離譜的是……


    「耶~!我們是azazel!酷斃啦——!今天我們就來唱一段獻給魔王的讚歌,讓你們見識地獄的歡樂吧——!」


    這些興致高昂且帶著一些傲氣的表演者,是輕音社的成員們。


    「azazel?」


    「好像在什麽電玩或漫畫中看過。」


    「那是惡魔的名字吧?」(編注:阿撒瀉勒。出自希伯來典籍。次經《以諾書》中描寫阿撒瀉勒為墮落天使的領袖。)


    「所以他們才穿得一身黑嗎?」


    他們所有人不但拿著樂器,還穿得像是黑夜裏的烏鴉,雖然不知道用的是什麽布料,但看起來亮得嚇人。


    就隻有頭上色彩繽紛,不禁讓人想問:「你們平常真的有來上學嗎?不會被風紀委員勒死嗎?」


    甚至到了差點讓我點頭讚同沒用神所喊的:


    「有鸚鵡!這裏有好多鸚鵡喔——!」


    這句話的程度。


    在貝斯的一個低音響起後,他們就突然開始了這樣的歌唱:


    「啦啦啦蓮節尼婐的~咚希,政~事~礙~~~~!」


    他們唱得很快,但在我辨識出這句其實是「連結你我命運的東西正是愛」時,其實花了柑當長的時間。


    擴大機怒吼著,鼓聲也重到快要把鼓打破一般,光是這樣就已經充滿破壞力了,徹底走調的歌聲更是形成了一段奇妙的合音(負麵的意思)。


    再加上擔任主唱的阿良——也


    就是鈴木良一同學(文組二年e班)不斷地重複著奇妙的動作,使得詭異度倍增。


    請問你們搞出這出遠比剛才的搞笑研究會更爆笑的短劇是想怎樣?


    身為純正惡魔化身的生嵨小姐掛著微笑說道:


    「我才想好好教這些人什麽叫做地獄的歡樂。」


    待人和善的吉見同學忍不住低下頭,他看起來一副很想遮住耳朵的模樣子而且不隻這樣,平常看來那般嚴厲的表情如今已經快要蕩然無存了。


    在這種時候,一向不掩飾感受的鳥越已經用手按住額頭,並且深深地歎了口氣。


    而葛城小姐則宛如一位修行僧般不動如山,臉上完全沒有表情。忠實自我的村田村二人組及池無小姐則是整個人趴到了桌上,肩膀還不停地顫抖著。至於在我身旁的三穀……


    「一枚五百圓硬幣丶兩枚五百圓硬幣……」


    居然開始數起錢了,看來他正想盡辦法使自己分神。


    就隻有四月小姐一個人看起來十分雀躍。她正目不轉睛地聽著歌曲,或許該說是注視著整個舞台。


    「難聽死啦——!汝等給我從娘胎重新開始人生吧——!順帶一提西洋那些惡魔還是魔王全都是些高傲無比的臭家夥,他們可是隻收入『最好的東西』喔——!如果要收下汝等這種爛歌,可就太委屈他們啦!又不是在做慈善事業——!」


    又或許四月小姐隻是覺得沒用神的反應很有趣也不一定。


    ……沒錯。


    光從表麵看起來,她並沒有什麽異狀。


    但是的確有地方怪怪的。


    稍微提一下剛才發生的事情,我們在審查會開始前,必須先把給所有學生會成員及學園祭營運委員坐的椅子擺設在舞台下。如果是以前的四月小姐,應該會悄悄地跑到能看得見鳥越的位置……也就是把自己的椅子擺到靠後側且在他附近的位置。但是今天她卻坐在完全看不到鳥越,而且還是離他最遠的最角落位置。


    昨天所有人在學生會室的時候,她看也不看鳥越一眼。其中最關鍵的一件事情,則是發生在大家工作結束後準備離開房間時。


    「今天應該是四月當鑰匙負責人吧?」


    鳥越不經意地問道。


    鑰匙負責人,指的是必須最後一個離開學生會室並鎖門,然後把鑰匙交給擔任顧問清水老師。由於必須從學生會室所處的特別教室棟通過置鞋櫃,前往位於一般教室棟的教職員室才行,算是有點麻煩的任務。因此這件工作並非由一人負責,而是大家每周輪流擔任。


    今天負責這項工作的四月小姐,並沒有立刻迴應鳥越的詢問。


    四月小姐的表情十分僵硬,而且全身緊繃著,她把眼神撇向一邊,作出一副像要喊出:「為什麽要問這種事!?」的模樣,然後就隻是不停地點頭。


    鳥越沒有生氣,而隻是有點不知所措地稍稍皺眉,然後向四月小姐說明他因為有事情要找清水老師,所以想順便幫忙拿鑰匙過去。但是四月小姐還是沒有正眼看他,隻是像個紅色小牛一直點著頭。(譯注:福島縣特產的玩具,頭部可以上下擺動。)


    站在這一景另一頭的吉見同學對我使了個眼神,像是在說:「看吧,是不是和我說的一樣?」。


    現在星高星女的學生會成員大都已打成一片,像四月小姐這樣的態度的確很奇怪。最近我沒有和她負責相同的工作,而且因為事務繁忙的緣故,使我沒有注意到這件事……不對,或許隻是因為他們兩人在一起的時候我在無意識下會避開不看。


    話又說迴來……四月小姐到底是怎麽了呢?那個態度原本不是應該用在我身上才對嗎?


    「啦啦啦蓮節尼婐的~咚希,政~事~礙~~~~!」


    「難聽死啦——!可是聽久了反而讓人開始覺得好聽了——!我好像進化啦——!」


    我聽著輕音社如同胖虎般的情歌,以及沒用神持續不停的喊話,又小小地歎了口氣。


    7


    等到我真正確認了事情真相,是在兩天後的水池旁。


    在料亭水池遺棄事件後,沒用神更加徹底地要我落實「報聯商」,因此從那之後,我起碼每隔一天就都得來這裏向她迴報校內的狀況。


    如果不這麽做,那個沒用神甚至會在上課時間站在我的背後,並且模仿淹死的屍體。那真是煩人無比的惡質騷擾。因為其它人看不見的緣故,我絕不能被嚇得大叫,但又恐怖得實在讓人無法忍受。


    為了維持我的成績,也為了不讓別人覺得我腦袋有問題,就隻好勤快地迴報了。


    「所以說,那個好笑的征選會最後怎麽樣了?」


    沒用神一邊用輕飄飄的水幹袖口這著小狐狸們,一邊詢問我。


    「雖然餘認為合唱社的表現最好,但輕音社的創意也該給予肯定喔。」


    「那未免也太有創意了吧?家長會之類的不可能會坐視不管。」


    「還有魔術社研究會的表演也不錯。變魔術用的鴿子一直從衣服下擺探頭出來,教人看了覺得可愛無比呀。」


    「那是表演失誤了啦!絕對不是刻意裝可愛!」


    就在我們談論著這些事情的時候,四月小姐也來了。光從外觀還是看不出什麽異狀。


    「水穗大人——這是我昨天收到來自金澤的麥麩。很好吃喲。」


    「喔喔,陽菜真是善解人意的好孩子。跟每天都來卻從來不帶伴手禮的某人比起來真是大不相同啊。」


    「就算您再怎麽激我,我也絕對不會帶東西來喔。要是連飼料都要我出錢,那就太過分了。您看看,四周不是長滿了看起來很美味的水草嗎?」


    「每天吃a定食本來就會膩啊!無論是誰偶爾都會想換吃法國料理或義大利料理之類的吧——!」


    我不打算再聽她那套既俗氣又任性的主張,轉身望向四月小姐。


    之後,雖然我想詢問關於她與鳥越的事情……但是卻不知道怎麽開口。


    畢竟再怎麽說,這都很奇怪不是嗎?我是要怎麽向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問說:「最近妳和其它男人相處得不太好,到底是怎麽了呢?」。像這種事情不是應該交給完全的第三者,例如吉見同學或是同樣身為女性且較能感同身受的星女成員來處理,會比較妥當嗎?


    就在我改變想法,準備把話題轉到比較無大礙的天氣上頭的同時……


    「話說迴來,陽菜。汝是不是和鳥越吵架了?」


    白目沒用神突然直搗龍穴!


    「咦丶喂丶嗯?您為什麽要問四月小姐這種事?」


    「還問餘為什麽,光是在搞笑征選會的時候就有點奇怪了啊——話說迴來,為什麽汝看起來那麽緊張,惠?」


    「既然您都能夠察覺到當時的氣氛,為什麽就不能察覺現在的氣氛——!」


    就在我忍不住想要抓起一旁的石塊,一把丟入水池中的時候,四月小姐突然拉住我的手。或許是被我激烈的態度嚇到,小狐狸們一邊發出叫聲,一邊四散逃逸。


    「向丶向圾同學,沒關係的!我並沒有和他吵架。」


    「可是……」


    「既然汝等沒有吵架,為什麽要擺出那種態度?太不像汝的行事作風了吧?」


    「您還不住口~!」


    「向丶向阪同學!沒關係的!真的沒關係!」


    由於我又抓起比剛才更大一號的石塊,四月小姐急忙地製止我。


    「我們真的沒有吵架。隻是,那個……我對自己感到沮喪。變得沒辦法正視小征……鳥越同學的臉。」


    「感到沮喪?」


    「為什麽呢?」


    「這個嘛……」


    四月小姐稍作猶豫,來迴望著浮在水麵上的大金魚及我的臉,最後像是下定決心地開了口:


    「我覺得,之前向阪同學說的事情……似乎說中了我的要害。」


    「我說過的事情?」


    「我是明知鳥越同學的戀情無法實現……才會設法幫助他的。」


    聽到逼句話,我感到自己的唿吸像是要停止了一般。


    那是我在向她表白之前,忍不住作出的質問。但我卻從來沒有思考過,那句話會在她的內心中產生何等的衝擊力。


    「我記得曾經說過,鳥越同學家裏的事情有一些複雜吧。所以,小征才會變成一個沒辦法喜歡上任何人的孩子……」


    「我知道。他母親失蹤了對吧。」


    我忍不住吐出這句話。


    四月小姐似乎感到難以啟齒,就連唿吸都變得有些困難。光是要她談論這種事情就已經夠過分了,她卻一直忍住不說,難受程度可想而知。


    「因為,鳥越他家在星之穀很有名。」


    「說的也是……消息稍微靈通一點的人自然都會知道呢。」


    四月小姐勉強露出笑容,如成熟果實般水嫩的嘴角微微顫抖著。


    鳥越家的祖先代代都是星之穀的地方行政官,父親經營著市內最大的私立醫院,甚至還當上縣議員。然而,他的母親卻跟其它男人跑掉了。於是鳥越就和哥哥被拋棄在連大人都會逃離的環境中……我想,周圍的大人大概口無遮攔地說了很多間話吧,


    而四月小姐也在現場。


    「那時候的小征還很小,甚至還比我矮呢。但是他卻不哭也不鬧,就隻是一個人乖乖待在家裏。」


    四月小姐又強調說他那時還隻有六歲,使我也開始想著那個景象。


    如同人偶般不發一語的鳥越,以及拉著他的手在一旁流淚的四月小姐。


    雖然要聯想身高已經相差三十幾公分的這兩人的孩童時代有些難度,但鳥越一定是個比現在更糊塗的小孩,反倒是四月小姐奮力地幫助並守護他。


    「那時我就曾發誓過,將來……將來有一天,如果小征喜歡上任何一個人的話,我絕對不會礙事。我絕對絕對……要成為他唯一的幫手。」


    原本是低著頭,一字一句述說的四月小姐,至此才終於抬起頭來。


    「——就算,那個人不是我也無所謂。」


    她的語氣極為堅定,不帶任何猶豫。


    「四月小姐……」


    那是何等壯烈的覺悟。


    自律成這樣未免也太痛苦了。


    「明明是那樣……!但我卻沒有做到。就算我沒有能讓他喜歡上自己的價值,至少能夠為他做點事的。明明都已經決定至少得這麽做的。明明我一直一直以來……都是這麽想的!」


    她如同小栗鼠般的一雙大眼睛扭曲著,開始溢出大量的淚珠。


    「我已經不能再待在他身邊了。我根本無法正視小征。因為我隻是個妨礙者,對他而言隻是一個累贅而已……!」


    四月小姐把雙手舉到臉旁,大聲喊著。她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傳了過來,但是光想到她連在那麽痛苦的處境下也不打算倚賴我,就讓我也變得好想哭。


    「……那是當然的啊,四月小姐。無論是誰都是一樣的,我那時候不也說過了嗎?」


    為什麽,不能變得更溫柔呢?


    為什麽不能為自己喜歡的人,多做些什麽呢?


    光是細數著自己無法傳達的思念,就會害得自己被痛苦掩埋……無法再往前走下去。


    四月小姐是這樣,而我大概也是。


    我想鳥越與葛城小姐也一樣。


    細小的哭泣聲持續不斷。


    天空在不知不覺當中,已經染成一片燃燒般的赤紅。遲遲不肯退去的夏暑,無情地烤著前傾的她所露出的後頸,吹動水麵的風也還帶著一些熱度。


    由於找不到任何能安慰她的話語,我就隻能呆望著眼前的景象,直到它愈變愈黑暗為止。


    口袋裏的石頭依舊很沉重。


    原本我隨身攜帶著,是打算找機會還給四月小姐的,但最後還是什麽也沒做。


    金魚神也沒有說話。


    池麵上小小的水波,折射了最後的光線,然後黯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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