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學典禮鄭重開始。


    我將連忙準備的白紙拿在手中登上演講台,背誦剛才讀過的新生發言。我眼角看到的教導主任心滿意足,可見我的演講內容應該和交給我的東西沒有絲毫齟齬。從結果來說,還不算糟。


    可是……這隻是高中生活的第一步。


    原因是那個將發言稿死的稀巴爛的少女。波瀾萬丈的開幕,令我剛剛開始便筋疲力竭。


    但正如文字所述,這不過是『開幕』。


    *


    迴到教室後,最開始是早班會。


    用稍有些低的聲音做過自我介紹的班主任千川真琴傳達了一些聯絡事項之後,「好了,按學號順序依次進行自我介紹吧」如此說道,坐到了講桌旁的管椅上。


    「名字和畢業初中……其他的就由個人裁量。不妨隨便說」


    與長黑發的清秀外表形成對照,千川的語氣十分雄渾。


    畢業初中、麽。真會指定多餘的項目。如果可以,我不想說出初中的名字。我勉強忍住,差點咋舌。


    於是,自我介紹火速開始。學號1號的第一棒是個名叫安達的男生,或許是招架不住班主任的迫力,結結巴巴的做著自我介紹,最後以「興趣是足球,希望能進足球部」這種司空見慣的話收尾。微弱的掌聲慣例式的響起。怎麽說呢,很有日本風格的情景。


    不知千川聽了沒有,她的眉毛紋絲不動,隻是說了句「下一位」。


    想要語出驚人而玩脫的人,因為怯場而滿臉通紅的人等等,雖然多少有些不規則,但總體上都是中規中矩的自我介紹,接著輪到我了。


    「新木場高誌。從聖托馬斯學園初中部畢業。沒有特長和興趣。就這麽多」


    我的聲音——不,正確的說是「聖托馬斯學園」這個詞,引起教室一片嘩然。


    果然會變成這樣……我若無其事的迴到座位。


    同學們的腦中浮現的,無疑是「位於九州邊緣的有名全宿製初高中連讀製名門男子學校」「東大·醫學部錄取率全國第1位」「政治家、管理者、官員、學者等名人輩出」等定式的字句。換我站在他們的立場也會如此。


    然後可想而知。


    「為什麽那種家夥會在這裏?」


    我感受到全班的視線。不過,我沒什麽好說的。我隻是垂著頭,一味的凝視著桌子。


    不久後,或許是對沒反應的我感到膩味,吵鬧如退潮般平息。我本以為是這樣,可教室裏又炸開了鍋。


    「啊,是小千」


    「真的是小千!?」


    我抬起視線,隻見一位矮個子女生正好站了起來。可能是習慣了受人矚目,她的表情十分坦蕩。這家夥是何許人也。


    「我是月島千景。呃……大家說的沒錯,是在『布奇蕾』幹過雜誌模特的小千。現在有很多工作,可能有很多時候不能和大家在一起,實在對不起」


    似乎是一位很出名的藝人。我聽過那個叫『布奇蕾』的雜誌。是麵向少年少女的時尚雜誌。


    經這麽一說,感覺月島和普通人的氣場確實不一樣。


    身體雖然嬌小,但胸部將不嚴實的製服撐得滿滿當當。那種蘿莉係的可愛麵龐,再加上齊頸的淡栗色卷發,確實有種吸引眼球的魔性。


    「今後的1年裏,還請多多關照」


    她行禮之後,對偶然視線相交的我笑了一下。真是堪稱鐵壁的笑容。嘴角怎麽揚得那麽厲害?我不由感到佩服。


    月島維持著可愛的表情,靜靜地迴到座位上。然而,教室裏喧囂依舊。這也無可厚非。對於從今天開始的高中生活,「藝人」是一種刺激。雖然和我沒關係就是了。


    「大夥,你們自己的語言都到哪兒去了!?」


    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仿佛將喧鬧撕開一般,響徹教室。


    我轉移視線,隻見一根大紅絲帶和馬尾辮。


    我想忘也忘不了的那個將發言稿粉身碎骨的少女正兩手插腰,快速掃視教室。她就如同今天早上對我那般,露出認真的眼神。


    ……這造的是什麽孽。竟然和那個要命的家夥分到同一個班。


    「我是向原玲。請多關照」


    環視周圍,隻見同學們在與方才不同的含義上吵鬧起來。


    自我介紹的順序還沒輪到她吧。向原自報家門鞠了一躬之後,接著說道


    「那麽,難得得到同意可以隨便說,就不搞那種空架子的問候了。今後的1年裏,我們將是同在一個班級上學的同伴,為了能夠深入的了解彼此,用自己的語言講述自己吧!」


    傷不起。


    這個詞將我直觀的感想一語概括。


    我說,怎麽又是「自己的語言」啊。這是哪門子的自我啟發研討會?


    好好的一個美少女就被這樣糟蹋了。我又重新觀察了周圍的情況,隻見大夥對向原的麻煩說教一個個都不以為然。除了一人,除了千川之外……


    千川露出別有深意的笑容,靜觀事情的發展。


    「特別是新木場君!」


    向原的音量突然放大。我冷不丁的被點到,嚇得一顫。向原在麵前咻地豎起食指,視線仿佛要將我擊穿一般盯著我。


    「新木場君除了聖托馬斯學園就沒有別的了?」


    「……誒?」


    「你最後說了就這麽多,對吧?就這麽多是指,對自己沒有什麽其他能夠介紹的東西,對吧?除了出身聖托馬斯學園之外,你對自己沒什麽要說的麽?」


    這種怪胎,當然是別扯上比為好。


    不過。


    對進入聖托馬斯學園感到自豪的自己,以及不再被那裏所需要的悲慘的自己,我感到這樣的過去仿佛被她看穿,無法保持沉默。


    我要蠶食過往的人生——蠶食我過去的拚搏,今後靜靜地獨自過上座山空的生活。在腦中明明打算斬盡一切,可心底對過去的情念卻仍舊糾纏不休。


    「沒關係吧?」


    ……明明什麽都不知道——我在內心咒罵。


    迴過神來,我們已經變成了互瞪的狀態。


    「新木場君的語言在哪裏?」


    「那種玩意,鬼才知道」


    「剛才的新生代表發言也是這樣。難得給了你機會去說自己的語言」


    「你說的,是把發言稿碎屍萬段那件事?真是勞您照顧了」


    「兩位,能不能到此為止呢」


    千川用安靜但又充滿威嚴的聲音插了進來。


    「……可是」


    向原就像還沒說夠一般張開嘴。可是在千川銳利的視線麵前,還是勉為其難的迴到了座位上。而說到我,則是為自己得到解放而鬆了口氣。


    對這樣的我,千川嘟嚷了小聲


    「向原說的沒錯。新木場的自我介紹不行呢」


    無視受到來自出乎意料的方向的攻擊而茫然自失的我,「接下來,繼續進行自我介紹吧」千川如此說道,嘴角露出別有深意的笑容。看來她在自得其樂。


    ……這麽一來,我不就好像是個讓人傷不起的家夥了麽。


    我瞥了眼向原,隻見她那好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一般,清爽的背影。大紅絲帶和搖擺垂下的馬尾辮,就好像在嘲笑我。


    我一時間,視線無法從她的背影上移開。


    *


    順便一說,之後向原做過了自我介紹,她對別人的自我介紹吹毛求疵,她自己的自我介紹想必非常了得,大概吧。不過,我完全沒有聽進去。因為,有件事讓我在意的不得了。那就是「全力」這個詞。


    「我想全力度過高中生活」


    「我想在任何地方都全力以赴」


    「必須全力生存」


    總之「全力」這個詞多得爆表,掐指一算,合計19次。因為太在意這件事,所以講話的內容根本沒去聽。


    而事實上,再看看校園生活開始後的向原,無疑是一位「全力少女」。


    「男女結為連理的『連理』是什麽?請詳細說明!」


    這是古典課的一個場景。向原不論對什麽學科都很認真。隻要有不明白的地方,就會當即舉手提問。……話說,別對「連理」這種部分太過深究好不好。老師有些遲疑,男生壞笑起來。


    「絕對不能輸!」


    到了體育課,她發揮本領。無關乎是不是那種樸實的體力測定,她卯足幹勁蹬起體育館的地板,一邊激烈的擺動馬尾辮,一邊進行反複橫躍。可是,她在中途腳滑了,誇張的摔了下去,測定結果非常遺憾的掉在了平均值以下。


    「所謂掃除,就是讓心靈也變得幹幹淨淨!」


    到了掃除環節,「全力以赴」依然健在。她從走廊一頭擦到另一頭,擅自翻出窗框,獨自拿著抹布氣勢洶洶的擦玻璃。然後,轟,勢頭過猛而腦袋撞到牆上。本人極其認真。


    全力倒是全力,但全力的方向存在微妙的偏差。還是別和那家夥扯上關係為好。這是我得出的結論。


    而另一方麵,班上的同學們對向原的評價似乎不那麽糟。


    「小玲真厲害呢」


    「我麽?為什麽?」


    「不論做什麽都要全力以赴麽?」


    「不全力的我,就不是我了呢。正因為全力,所以我存在,應該是……『我全力,故我在』的感覺吧?」


    「……雖然不太明白,不過好有意思哦,小玲」


    就我所聽到的,多數都是這種滿懷好意的聲音。當然,這種事與我無關。


    雖然向原引人注目的形式很詭異,讓我不自覺的向她看去,但也僅此而已。我可不會幼稚到在第一天的爭吵之後一直耿耿於懷。


    也就隻是單純「別管我」。


    要去扯上那種麻煩事,還是饒了我吧。幸好從那天之後我就沒有和向原有過接觸。不如開門見山的說,向原自當不論,我對班上的任何人都不感興趣。


    當然,我和所有同學之間都不存在任何對話,充其量隻會和老師說話,那也隻是覺得上課無聊要去保健室的必要之舉。


    選擇性的孤獨——與當初預定一致,我的校園生活是平靜的。


    今天也要如此。


    「我不舒服,要去保健室」


    「新木場君。你似乎經常去保健室呢?我從其他老師那裏聽說了哦」


    上日本史的中途打算退場,可是被老師留了下來。我知道,一入學就不停的做這種事,遲早會變成這種結果,不過……


    「你這麽優秀,的確不需要上課……順便問一下,鐮倉幕府第五代掌權者的名字是?」


    盡管對突如其來的問題有些困惑,我還是將想到的答案原原本本的迴答出來


    「應該是……北條時賴」


    「他消滅三浦泰村一族的會戰名稱呢?年份呢?」


    「寶治會戰。1247年。也是寶治元年」


    「似乎現在就能去高考了呢」


    老師顯得非常吃驚,無奈的歎了口氣。然後告誡似的講道


    「不過呢,現在或許如此,但抱著這種目空一切的態度總有一天會自討苦吃的哦。你不會永遠都是第1,你頃刻間就會被別人超越。因為大家都在拚命努力。基本上,在這所以縣內第一傳統而得名的進學學校……」


    「那不是挺好麽」


    老師的似乎還要嘮叨很久,我嫌麻煩,插嘴說道


    「再說了,並不僅僅是日本史,數學也好,地理也罷,都無所謂。你說拚命努力……那努力的盡頭,又有什麽呢?」


    小學也好,聖托馬斯學園也好,努力的話,我已經做得夠多了。


    而結果,我手邊還剩下什麽?總之,就隻有在這世間的評價還算過得去的,名為知識的存款。


    失去的東西遠比那些要多得多,簡直太滑稽了。


    於是,要說連那些也終有一日會蠶食殆盡,我也無所謂。


    我已經什麽都不想做了。說實話,連生存都嫌麻煩。


    隻要能夠獨自靜靜地度過餘生——度過座山空的生活,就足夠了。


    「我可以去保健室了麽?」


    「……隨你便」


    老師給出敷衍了事的迴答。


    *


    醒來之後,床邊的花邊隔簾,在微微西斜的陽光中搖曳。


    我看了看手機,時間已過下午4點。時間不錯。我緩緩從床上起身,披上製服的上衣。


    此時,我突然察覺到有人。


    從隔簾的微微縫隙中漏出的身影,很纖細,頭發很長……是女孩子。可能因為我在這裏,她不好出來。


    「新木場君?」


    「誰?」


    隔簾被微微打開。出現在那裏的,是一位展露著柔弱笑容的美少女。是熟悉的大紅絲帶已經解開,頭發放下來的——向原。


    她為什麽會在這裏?


    麵對驚訝的我,向原「啊,我有點累了」好像尋找借口一般說道。


    仔細一看,她的臉色不太好。平時炯炯有神的眼睛,現在也缺乏生氣。還應該再睡一會兒吧……不過,我不擔心這種事。


    最關鍵的是,和她扯上很麻煩。我選擇戰略性撤退。


    「我要迴教室了」


    我打算過而不停地從向原麵前走過去,


    「新木場君,不可思議呢」


    而向原全然不顧我的無視,「入學典禮的那一天……」繼續說道


    「那份新生代表的發言稿,看上去完全沒有去看哦」


    「……於是呢?」


    「而且隻是走走形式的去讀,散發著一種很厭惡的感覺」


    「誰會高興去讀那玩意?再說了,我是拜誰所賜才要去背那東西的啊」


    「那麽,為什麽要讀呢?不願意的話,不讀不就好了」


    「因為很麻煩啊。如果去讀完全不同的稿子也很麻煩,而且準備別的稿子也很麻煩。僅此而已」


    「新木場君,這樣子,你覺得好麽?」


    「什麽?又是那個自己的語言?我討厭那種東西」


    我擺擺手,擺出藐視一般的態度。


    向原的眼神好像很悲傷,注視著這樣的我。


    然後,嘀咕起來


    「……因為,沒有自己的語言?」


    被她一說,我在短短一瞬間理屈詞窮。


    沒有,自己的語言。……或許說的沒錯。


    入學典禮,然後是自我介紹。就算讓我說我也不想說,也沒什麽好說的。越是去想要說什麽,我越覺得空虛的自己會被一清二楚的暴露人前。


    但這種事,應該和這家夥無關。


    「……那又如何?」


    我強作冷靜,揚嘴而笑。我在逞強,而對於這一點,我自己最清楚。


    向原的視線依舊直勾勾的向我投來。她或許在等待我的迴答。嘴角浮出的點點笑容,看起來比平時更加柔和。


    我留下向原,逃也似的獨自迴到了教室。


    *


    「又見麵了呢」


    「……你光顧的究竟多頻繁啊」


    「彼此彼此吧?」


    坐在床上,向原無力的微笑起來。從窗戶送入的風,讓垂下的黑發微微搖曳。


    自那天以來,我和向原就經常在保健室見麵了。


    翹課的我就不提了,向原看來身子很弱。


    我經常不在教室所以不太了解,不過在某個時候無心聽到同學們的談話之後,得知向原似乎有時會在教室裏東倒西歪。自我介紹的時候也提到過這件事。她說「我的身體非常虛弱」「最近好多了」。


    然後本人似乎稱之為「電量耗盡」。


    然而,全力少女。……是個不可思議的家夥。


    「入學還不到一周……新木場君就隻顧著往保健室跑,這樣開心麽?」


    「沒什麽」


    「待在教室裏絕對更開心哦」


    「能不能別來這種強買強賣的幸福論?」


    向原總是這個樣子。纏上來的當然是向原,不過我會「安靜點,我要睡了」「我先走了」打斷話題。竟然還被保健老師「既然有精神拌嘴就給我迴教室啊」數落了。


    於是最近她在教室裏也會經常向我搭話了。她說著「又要逃課麽?隻顧著睡覺腦子會爛掉的哦」之類的話,與在保健室裏的樣子截然不同,教室裏的她生龍活虎,一邊讓大紅絲帶和馬尾輕快地躍動起來,一邊纏著我。


    我現在的心情,正是no more向原。


    「你在聽麽?新木場」


    放學前的班會。或許因為向原的關係,我十分疲憊。冷颼颼的聲音將我拉迴現實。隻見班主任千川在講台上正俯視著我。我左右張望了一番,發現全班的視線都集中在了我身上。


    「新木場,入部申請的期限是什麽時候?」


    「啊……咦?入部申請?」


    「對哦。你跟前也有吧」


    聽她這麽一說,我看到似乎從前麵發過來了一張紙,放在桌子上。是入部申請書。


    「不,我對社團活動完全沒興趣,我就免了」


    「很遺憾,這可不行。本校自創設以來,作為傳統性的原則,所有學生都有參加社團活動的義務。藉由社團活動來謳歌青春」


    「這種事……」


    「你想說沒聽過?可入學指南上明確寫了哦?沒讀過麽?」


    ……如您所言。本來找個離家近的學校就好,所以根本就不知道還有什麽入學指南。然而千川猶如執行槍決的劊子手,在她的視線之下我無言以對。


    話說,這種近現代式的製度是鬧哪樣啊。


    謳歌青春?去你的青春!這種青春我才不要。


    既然如此,我換所學校就好。話雖如此,如今說什麽都於事無補。我「對不起」謙遜地道了聲歉。


    「坦率就好」


    千川說完後「我隻說一次」緩緩掃視全班。


    「下下周將在體育館進行社團介紹。在此之前不管是通過走廊上張貼的海報去參觀學習來決定,還是看過介紹之後決定都可以。總之不管怎樣都好,提交入部申請書的期限是4月底。別忘了。要嚴守期限」


    入部申請書擺在麵前,我陷入深思。


    如果可以,我想加入迴家部。幹脆就這麽寫吧?


    這是不行的。


    一想到剛才千川的銳利視線,就不覺這種機智過人的玩笑不會行得通。話雖如此,


    我可沒心思去玩什麽艸蛋的社團。


    結論:尋找能當幽靈部員的社團。


    實在太那麻煩了,不論怎麽像,也找不到其他答案。


    放學後,我無可奈何的望著張貼在走廊上的社團海報。


    僅僅一球就被俘獲的靈魂,還真賤呢。


    我不傳遞,也不想和大家一起開開心心。另外,我不玩樂器。


    為什麽是平假名?親切的表演?超可疑呢。(注:押忍是打招唿,念osu。からて是空手道)


    不行。


    不論哪張海報都聞不到歡迎幽靈部員的氣味。反倒隻有認真勁散發出來。……我服了。既然如此,我隻能退而求其次了。加入能發揮自己特長的社團,打打醬油……怎麽樣?我的視線瞟到了窗邊海報。


    且不論這口號抄得風生水起,我能玩的隻有這個了。(注:友情、努力、勝利是周刊jump的口號)


    雖然沒怎麽練過,但我在小學挺喜歡打籃球的,在體育課上是「得分王」。籃球,到了這個時代竟然依舊存在,懷念之情不禁油然而生。盡管現在想來蠢得要死,不過……那個時候我不管做什麽都手到擒來,似乎被周圍稱作神童。


    而且,我自己也對此也深信不疑。


    不管什麽我都手到擒來,今後應該還會更加更加的能幹。


    ……那個時候,就是我人生的頂點了。


    「要加入哪個社團?」


    聽到突如其來的聲音,我轉身一看,是向原。


    「你幹嘛」


    「所以說,我在問你要加入哪個社團啊」


    向原微微傾首,大紅絲輕飄飄的擺動起來。


    「……沒什麽」


    「我知道了。你都不想加入吧?」


    被她說中了,我該怎麽辦?


    「……別擅自讀別人的心」


    「真單純呢,新木場君」


    「那可真是對不住呢」


    「而且明明是聖托馬斯學園出身,卻這麽笨」


    「啊!?」


    「不要誤解哦。我不是說成績,隻是說你腦子不好使」


    「莫名其妙。話說,你這說法我反而更討厭」


    「也對呢」


    向原樂嗬嗬的笑起來。


    「……別笑了,解釋一下啊」


    「因為,自己是最看不到自己的呢」


    我對她似懂非懂的話感到疲憊。問禪?我可不奉陪。


    「找我沒事的話,我迴去了」


    「雖然沒有想加入的社團,但必須加入某個社團。新木場君準備怎麽做?」


    「與你無關吧?」


    「有關係哦,其實……」


    「為啥?哪裏有?啥關係?」


    「……因為我也沒有想加入的社團」


    「誒?」


    我一瞬間陷入沉默。


    沒想到。


    我覺得,全力少女的向原,應該馬上就會加入社團,全力投入其中。或者兼入3個左右的社團什麽的。我找不到什麽話能夠迴答她,等待她的下一句話。


    「不論哪一個……都不是我想做的事情呢」


    「想做的事情?」


    「對」


    「向原想做的事,是什麽?」


    「這個嘛。怎麽說才好呢……」


    向原露出曖昧的笑容。……真不像她。


    不過,我不想再深究下去。大概還是不知道為妙。一旦知道,就會惹上麻煩。


    我是座山空。


    不和任何人扯上關係,也這種想法都都沒用。我要一個人靜靜的生活。


    「啊,小玲。還沒走啊」


    正好這個時候,從走廊後頭傳來聲音,對話被打斷了。隻見幾名女生向向原招著手。我迅速地離開了這裏。


    *


    隻要是不想聽到的話,就算不願意還是會跑進耳朵。


    我翹掉了第5節的體育課,鑽進了保健室的床上。隔著花邊隔簾透過來的春光,以及午飯剛剛吃過的小賣部咖喱麵包……正適合睡覺的情況,於是我將臉埋進枕頭,淺淺的進入夢鄉。


    「哎呀哎呀,又勉強自己了吧?」


    「對哦。也請老師好好說說她吧」


    傳來保健老師,以及陪同而來的同班女生的聲音。在她們之間「我隻是容易累罷了……」能聽到一個細微的聲音,是向原。


    同班的女生說,在上體育自創舞蹈課的時候,她和平時一樣全力以赴,熱力演出仿佛將禦宅藝完全糅合一般的珍奇舞蹈,結果發生了眩暈。換句話說,再次電量耗盡了。那家夥真喜歡給人添麻煩。


    「聽說你從小就喜歡亂來,可你的病不是那麽簡單就能治好的。必須好好配合治療哦」


    「……和以前相比……身體,強多了」


    她的語調如同懵懂的孩子。


    「就算你這麽說,可你總是倒下,可不帶這樣的吧?初中轉來的通知事項中也寫到,你在初中就喜歡亂來,對吧?」


    「可是,我以前約好過的……」


    「這種話以後再說。現在先在床上躺下。後麵我要稍微外出一下,直到身體恢複為止,睡多久都沒問題哦」


    仿佛在地上拖拽的腳步聲向我靠近。我感覺有人緩緩的躺在床上。我壓低唿吸,緊闔眼睛。


    全力少女,其實是個病弱少女。


    完完全全的外強中幹。與堅強拚搏的美少女產生共鳴……這種事情,我才不會。那又算什麽?是自我管理的問題。


    再說,向原懷著怎樣的隱情,又關我何事。


    我重新蓋上被子,輾轉反側。


    「要是有什麽事,就跟鄰居說一聲哦。你倆總是一對呢」


    我裝睡對此充耳不聞。可碰巧這個時候,我口袋裏的手機震動起來,嚇得我不假思索地做出了身體反應。


    「哎呀,醒了麽?」


    「嗯……啊……」


    隔簾被拉開,我連忙裝睡。悄悄睜開眼睛,隻見向原疲憊不堪的臉。


    「……你……在呢」


    我與向原四目相交。


    好尷尬。這樣下去,就好像我在偷聽似的。


    我不知道自己在主張什麽,以要確認剛才收件的形式,表現出感到口袋裏正在蠢蠢欲動,不耐煩地取出手機的樣子。


    「那我走了」


    留下這句話之後,保健老師關上了我們之間的隔簾,飛快的離開了。我們兩人被留了下來,隔著布簾,甚至能聽到彼此的唿吸。我好整以暇地將視線落在手機上。


    隻見收到一封郵件,是一個沒有記錄過的很長的郵箱發過來的。


    不對。


    並非沒有記錄,而是將記錄刪除了。


    我明白這件事,是在看過正文之後。


    「糟透了」


    我不知不覺間咋舌起來。


    發件人是我在聖托馬斯學園時候的同班同學。


    我來到這裏——迴到居住地之後立刻將托馬斯學園的人的電話和郵箱全部刪掉了。本以為不會再和那些人聯絡,也不會接到那些人的聯絡……


    然而,事到如今……那時候的事。


    對於除我之外的人來說,那一定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吧。可是那件事對我來說,終生難忘。


    那就是14歲的冬天——我人生結束時的那件事。


    「我睡覺,吵醒你了?」


    「啊,沒有,不是的」


    她似乎誤會了我的咋舌的意思。


    「……剛才的話,聽到了?」


    「你累了吧?快睡吧」


    我粗魯的說道,再次看向手中的手機。我想要刪掉郵件,但手指停了下來。我緊緊地盯著屏幕上浮出的文字。


    到頭來,在聖托馬斯學園度過的那段日子,究竟算什麽呢?


    「我說,向原……」


    我突然想問一問。


    隔著隔簾,我向她問道


    「你為什麽想要全力以赴的活著呢?」


    *


    我會在意向原的一舉一動,或許是她與過去的我重疊在了一起。


    我曾經也全力以赴過。


    我為了一直扮演神童,對任何事都全力以赴,勇往直前。


    這樣的我在托馬斯學園學到的,隻有一件事。


    天下間,存在著即便努力也無法跨越的高牆。


    比方說,這封郵件的發件人,他在考試中總是躋身前5位。而我,在成績上一次也沒有超過他,反而一直都徘徊在最末尾的那一帶。


    如果雲集全日本的神童,我不過就是個小鬼。從入學的時候開始,差距就是顯而易見的。雖然在提升,但不論我如何拚命,周圍的人總能輕而易舉地獲得比我更好的成績。


    成績以外也是一樣。不管運動還是什麽,在那些得天獨厚才華橫溢的家夥麵前,身無長物的我隻有咬牙切齒的份。


    我並不羨慕他們……不過說實話,我很不甘心。


    總而言之,我在聖托馬斯學園裏,沒有一件讓我自豪的東西。


    努力隻是白費力氣。所以我才不想去問吧。


    問她全力以赴的意義。


    「——我啊,身體以前比現在更虛弱。在我還是小寶寶的時候,醫生似乎說過我活不下來。上小學過的基本是住院的生活。幾乎不去學校」


    向原一句一句的品味,一邊確認,一邊開始講述。


    我默默地傾聽著。


    「我就是這樣的小孩子,活著也好像死了一樣呢。身體是這個樣子,內心也好不到哪兒去。反正會死,就算活著也無濟於事,生存就好像是死亡之前的附屬品一樣,所以不管做什麽都毫無意義。我曾這麽想過」


    向原的語氣,很少見的伴著自嘲。


    「於是,就在這個時候,我在醫院裏遇到了一個男孩子」


    說完,向原吸了口氣,然後唿出,再次緩緩講述


    「男孩子的名字是……高誌(takashi)。護士是這麽喊的,所以我覺得不會錯。因為那時我在上小學六年級,所以takashi君也是6年級。於是我偶爾會在醫院的屋頂上和takashi君說話,像平時一樣吐露出活著也沒有意義的那種話,於是,他這樣對我說」


    轉瞬之間,向原輕輕地笑起來


    「『這是真正的你的語言麽?用自己的語言講述自己啊』。我當時想『咦?他在說什麽?』,但是在下一秒,我就『我也想活下去啊,我想全力的活下去啊!』大叫起來。我,不知不覺的哭了。然後takashi君就對我說『那就全力以赴的活下去吧。一切都將從那一刻開始』對我微笑……那時我覺得,『啊,我能活著,真好』」


    所以呢——向原接著說道


    「從那以後,我就全力以赴了哦。隻要全力以赴,我就能感受到自己是活著的。所以全力以赴……應該就像那種,活著的證據吧。相反,如果不是全力以赴的活著,我覺得就和死了沒兩樣」


    活著的證明、麽。


    這句話在胸口重重的迴響。


    因為向原一定是發自內心相信著這句話,所以才會講述出來。


    可是……我可不會好心到坦率的接受她的看法。


    怎樣去活是個人自由。「不是全力以赴的活著,就和死了沒兩樣」,不要擅自殺死別人。你判我死刑麽?


    想說的話有一大堆。


    可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無法將這些話說出來。


    「我的故事,很沉重麽?」


    不自然的沉默彌漫過後,向原問道。


    「……話說,那個叫takashi君對吧?明明就是個小學生竟然喜歡對人說教?太煩人了,換做我的話,一定會狠狠揍上去。明明就是個小鬼,煩死了啊」


    取而代之,我咒罵起來。


    「可是,很像呢」


    「什麽?」


    「像takashi君」


    「誰?」


    「新木場君」


    「哈?」


    我不由漏出木訥的聲音。


    「takashi君沒多久就出院了,結果從那一天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他……我好想見他好想見他,想著有朝一日要見到他,於是在入學典禮那天,我看到獨自待在教室裏的新木場君的側臉,感覺和我記憶中的takashi君的麵影很像。而且名字也一樣,難道說……當時就是這樣的感覺」


    「才不對!再說,臉就算了,我名字可不是takashi而是koushi,在自我介紹的時候說的很清楚了吧」


    「我知道啦!基本上,takashi君也不會長成你這樣的笨蛋。那時候,隻是一瞬間弄錯了。話說新木場君,向我道歉啊。快對我道歉,『竟然有一瞬間讓你覺得像,真是對不起』,那可是想要索要賠罪和賠償的級別哦!!」


    「你轉變的速度也太離奇了吧,反咬一口麽」


    「啊,說起來!」


    突然,向原大聲喊起來。


    「……又怎麽啦?」


    「我呢,必須用takashi君的話對新木場君說」


    「對我?說什麽?」


    「在此之前,還記得我們說過社團的事情麽?」


    「喂,這冷不丁的是怎麽了。記得倒是記得」


    我問的是,向原想做的事情是什麽。


    「那個時候沒能順利的說出來……」


    在隔簾的對麵,緩緩起身的感覺傳了過來。不知道向原有什麽想法,她雖然「可能會有些怪」有些困惑,可還是明確的說了出來


    「我想創造一個能夠用自己的語言暢所欲言的地方」


    「……什麽?」


    向原對完全無法理解的我說


    「這是我與takashi君的約定。那天我對takashi君說過『謝謝』之後,takashi君對我笑著說『既然這麽想,那下次你就去讓別人也這麽想吧』」


    takashi,真是個麻煩透頂的家夥……


    「所以,我想報答給我語言的takashi君,於是想要創造一個那樣的地方。因為能夠用自己的語言講述自己,所以才有現在的我」


    「……這不就是自我滿足麽」


    「要說完全沒有那種想法,我想大概是騙人的。創造出那樣的地方之後,takashi君或許會注意到我……這樣的夢,也不能說沒有做過。不過,我是真心希望,要是有那樣一個地方就好了呢」


    是說累了吧。向原「唿」做了次深唿吸。


    「我的身體和初中入學的時候比起來強多了,似乎也能夠正常的去上學了,可是一進教室我嚇了一跳」


    說到這裏,向原又做了一次深唿吸。


    「沒有任何人去說自己想說的話。大家將自己的語言隱藏起來,偽裝自己。因為此前沒怎麽上學,或許有些反應過剩,可我還是很受打擊。感覺,『大家都是從前的我』」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可與之形成對照,語氣越來越強。


    「現在也是如此哦。明明是自我介紹,卻沒有任何說用自己的語言講述自己。可是,其實大家不是更想用自己的語言來講述自己麽?然而卻隱藏了起來。因為傲慢?因為虛榮?因為周圍的目光?或許存在各種各樣的理由……」


    幹咳了幾聲之後,向原下定決心一般,斬釘截鐵的說道


    「但我覺得,隻要有一個可以不必顧慮地用自己的語言暢所欲言的地方就可以了」


    「……是麽」


    我找不到應對的語句,姑且這樣迴答。說實話,我不擅長應付這樣的話。


    我的真心話是「您請便(隻是,別扯上我)」。


    「……果然很奇怪麽?」


    「反正你也是個怪胎,有什麽不好的?」


    「是麽……」


    我本以為向原還會更起勁,可她嘟嚷之後陷入沉默。


    我們彼此一語不發,任時光緩緩流逝。


    莫非……我傷害她了?


    我是踐踏病弱美少女夢想的座山空。


    我不經意想象向原在隔簾另一頭的表情。難道她哭了……這樣下去,總覺得自己做了不好的事情似的。


    我真是對不起這家夥啊。


    在受到良心的苛責之前,我無可奈何,依心中所想排列出語言


    「那麽,不創建一個那樣的社團麽?」


    「社團?」


    「你不是說過麽?你沒有想加入的社團,但是想要創造一個用自己的語言暢所欲言的地方。既然如此,那創建一個社團不就行了麽?一石二鳥吧」


    「……咦?」


    「你瞧,那個……『暢所欲言部』不挺好麽?還可以用自己的語言暢所欲言。對啊,對啊!幹脆就用『かたれ』的平假名,這不是很親切麽?『押忍!! かたれ部』的語感也挺好呢。去創建一個社團吧」


    隨便也得也得有個限度吧,這種社團,根本聞所未聞。


    ……話說,也不可能創建得了。


    而且趁亂剽竊了剛才看到的空手道部——からて部的可疑海報標語。因為語感相似,不知不覺就剽竊了,我真是夠了。


    看來向原也很吃驚。


    可能是再度躺了下去,隻聞被子摩擦的聲音。


    我也在坦率地反省自己的失敗。


    必須說點什麽……正當我準備開口的時候,隔簾嘩地拉開了。


    突如其來的情況令我非常吃驚,但與我形成對照,向原坐在床上,笑容滿麵。她微微傾首,垂下的頭發輕輕搖曳。臉色雖然不太好,但有種說不出來的,虛無縹緲的感覺,看起來比平時更加成熟。


    向原直勾勾的凝視著呆住的我,過了一會兒開口說道


    「謝謝」


    「謝謝?」


    「那麽……把手機號告訴我」


    「啥?」


    不顧全然不了解情況的我,向原的口氣就好像理所當然一般。「那麽」是鬧哪樣?你這接續詞用得太差勁了吧。


    「所以說,是電話號碼啊。告訴我」


    「……當然不會給啊」


    「為什麽?」


    「為什麽……我才要問你為什麽啊。為什麽你要我的手機號?」


    「這個嘛……算是讓我將你錯當成takashi君的道歉和賠償吧?」


    「啥?」


    「不告訴我的話,我就要求你更多更多的道歉和賠償咯」


    竟然笑著來找茬,真是個不得了的家夥。


    不過最後,向原疲憊不堪而發白的臉有了一些血色。


    「……拜托了……好麽?」


    「我知道啦!告訴你還不行麽!」


    我放棄抵抗,將號碼告訴她之後,匆匆忙忙的離開了保健室。


    *


    在第二天早場,打來了一通奇怪的電話。


    盡管我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曾和別人好好地說過話,但昨天我和向原說過的那麽多的話,看來發揮了效果。一大早起來,身體很倦怠,很困。我在想是遲到還是翹課。總之再睡一覺吧……當在我房間的床上滾來滾去的時候,電話來了。


    號碼未顯示。


    是聖托馬斯學園的家夥麽?可是打電話的是一位女生。


    「喂喂」


    我以為是向原,但聲音不同。可是……初中時代身邊隻有男生的我,不認識什麽女生。小學時代多少有些朋友,但在進入九州邊緣的那個學校的時間點上,那些都是過去式了。


    打錯了麽?


    可是下一句話,讓我覺得未必如此。


    「呐,你是takashi君麽?」


    我想起昨天向原的話。


    「又是takashi啊。我是koushi。不是takashi」


    我用沒睡醒的聲音如此迴答。隨後,電話掛斷了。


    真奇怪……話說,是誰?


    除了向原之外,還有人將我錯當成takashi。


    而且不知為何,她還知道我的號碼。


    我將手機捏在手中,一時間沉浸於大量的思考之中。可是如同理所當然一般,我找不到答案。睡意漸漸遠去。這種情況……會不會太奇怪了?就在這個時候,手機又開始震動起來。號碼依舊未顯示。


    「……喂喂」


    我慎重的應答。


    「哇,真的打通了!?」


    是男人的聲音。而且是同齡的男生,似乎還有幾個人在周圍,能聽到「慘了啊,不愧是聖托馬斯學園出身」「做法太反常了吧?」之類的聲音。看來是學校裏的那群家夥。


    「有何貴幹?」


    我加強語氣,問道。而後,電話另一頭「糟糕,掛了吧」「自己做的宣傳,結果反咬一口?」吵鬧起來,不久電話被掛斷了。


    為什麽學校的那群家夥會知道我的號碼?


    此時,我注意到了。


    先不管takashi君雲雲,剛才打電話的女生也是如此。今天連續接到了兩通奇怪的電話。至少號碼泄露這件事,已經很明顯了。


    我縱身跳下床,連忙換上製服,臉也不洗就趕到了學校。


    然後,衝擊性的事實擺在我麵前,令我啞口無言。


    在各社團張貼海報的走廊上,張貼數量超過所有社團的這張海報,如理所當然一般最為引人注目。不論願不願意,都會闖入視野。


    暢所欲言部……果然是那家夥!


    正巧第一節課結束的鈴聲響了,同學們開始零零總總的來到走廊上。我拖著顫抖不已的全身前往教室,我剛一發現熟悉的大紅絲帶,立刻鼓足氣勢衝了過去。


    「你在想什麽!?」


    「什麽想什麽?」


    向原佯裝不知地對我反問。毋寧說,她很享受我驚慌失措的樣子。


    「暢所欲言部是鬧哪樣!?話說,我什麽時候變成接待處了!?再說,我是部員麽!?搞什麽啊,我完全搞不懂啊!」


    「因為,是你提議的吧?」


    ……我承認。可是,那隻是一個點子……我拚命想要將混亂的頭腦梳理清楚。可是,向原無視焦頭爛額的我,「暢所欲言部,全力以赴吧」振奮起來。


    「全力你妹啊!!」


    「是你自己說的吧?」


    「所以說,那是……」


    「入部申請書也已經提交了」


    「啥!?難道你偽造私文!?我要舉報你!」


    我感到愕然。稍有疏忽便釀成了這樣的結果。不能和怪人發生瓜葛。我不由自主地大聲怒吼


    「聽好了,我是座山空!我要一邊吃空我原來積累的儲蓄,一邊獨自靜悄悄的生活下去!別管我!別糾纏我!」


    「啊!!」


    「啊?」


    「這是……」


    「什麽啊!」


    「總而言之,剛才是新木場君自己的語言吧?」


    在滿麵笑容的向原麵前,我轉瞬間啞口無言。


    我的……自己的語言。這種東西不可能存在。明明不可能存在才對……


    「嘿嘿,聽到了。新木場君語言!!」


    向原的嘴唇,彎成惡作劇式的笑容。


    這貨為什麽這麽開心?和你無關吧!?


    向原的視線,如同硬將我的皮扒掉一般掃過來。


    「反正新木場君不喜歡任何社團,所以加入暢所欲言部也沒問題吧?」


    「喂……你……這和那不是……」


    正當我準備反駁的時候,口袋裏的手機開始震動。十有八九是看到海報來電諮詢的。我將手伸進口袋,放任力量取出了手機。


    「這麽快就有新部員了?」


    指著在我手中持續震動的手機,向原撲哧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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