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和突然迴來的橋田再次開始了作業,到現在為止已經快超過15小時了。雖然也小睡休息過,不過實際上其實是在一直連續工作。


    看了看時間,快要到8月13日的下午2點了。


    「可以幫我拿著這個嗎~?」


    「……這樣嗎?」


    我們在開發室組裝時間跳躍機的時候,談話室裏真由理和岡部麵對麵弄著cos。


    結果,真由理昨晚住了下來,就跟她自己說的一樣,一整晚都在做cosy用的服裝。雖然不知道到底做了多少件,不過看她製作的樣子,好像已經接近尾聲了。


    ——順便一提,深夜的時候,我和真由理就搞起了競爭,比比看是cosy服裝先完成,還是時間跳躍機先完成。現在看來,好像雙方的進度不相上下。


    「對對,就這樣保持展開的樣子」


    岡部拿著服裝,真由理縫著衣服胸口上的緞帶。


    我停下手中的作業,迴頭看著製作cos的兩人。


    昨天,從突然打開淋浴室的門那時開始,岡部的樣子就一直很奇怪。雖然好多次都想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可是總也找不到機會。


    「那個緞帶,很漂亮呢」


    我對真由理正在縫著的黃色的緞帶評價道。聽到這句話,真由理露出了非常高興的表情。


    「是吧~?啊,克裏絲醬,要不要穿穿看呢?這次的cm,cos還有很多哦?」


    「cosy、嗎……」


    我慢慢的小聲說著。


    日本的cosy文化,在我還是小孩的時候就響徹世界了。ic mega market——就是cm一樣,在知道我是日本人的熟人中,經常會來不斷問我關於這個的一係列的問題。


    有時候看著2ch的帖子裏麵貼出的cm中穿著可愛的cosy的服裝的人們時,就會產生稍微有些羨慕他們的念頭。


    ……嘛,雖然我說了這麽多,其實說穿了,就是單純的羨慕那些穿著和可愛的服裝,並且看起來超級合適的人們。


    聽到了我的小聲嘟囔,在一旁的橋田插話過來。


    「難道說很有興趣?」


    「才、才沒興趣呢?!」


    不,嚴格地來說,我挺感興趣的。


    雖然有興趣,但單純的因為不認為自己會適合這種可愛的服裝,所以決定把這種想要試試的想法封印了。所以故意裝作說沒興趣,也可以說是貫徹了我的決定吧。


    還是說,岡部更喜歡穿著這種服裝的女生呢?要是的話,稍微穿穿也不是不行……。


    「在那麽多人麵前穿著這種服裝……」


    稍稍懷著這種想法看了看岡部,果然他的樣子依舊還是那麽奇怪。


    好像看著什麽虛幻的地方似的樣子,好像背負著我無法估量的痛苦的樣子,到現在,他一直是這種表情。


    「……」


    我到剛才為止一直淡淡的抱有這種期待:時間跳躍機完成了的話,這份喜悅或許會把岡部那種表情驅散。看來我好像想錯了。


    該怎麽辦才好啊?


    說實在的,對於嘴裏沒有中二病言行的岡部,我有些失去冷靜了。雖然我的擔心有可能是多餘的,因為我知道,他的中二病就是為了保護自己和他人,還有就是為了壓抑自己興奮的感情的東西。


    ——可就算是這樣,該著急的時候還是會著急。


    岡部,我能為你做些什麽呢?


    雖然在心裏悄悄的問著,但我和岡部都不是會心靈感應的超能力者。如果不說出來,心中的想法是無法傳達給對方的。我知道這個……雖然我知道……。


    陷入這種躊躇不前的念想裏的時候,聽到了真由理非常高興的宣言。


    「做好了~!」


    看來,這次競爭貌似是真由理贏了。她自豪的用雙手向我展示著她剛剛完成的服裝。


    「鏘~!這次競賽,我是贏家哦~」


    「啊啊,被打敗了」


    語氣裏夾雜著笑意,我甘心受降。


    但差不多同時,旁邊的橋田無聲的豎起了大拇指。看來好像這邊也完成了。


    「不過,我們這邊也完成了。至此結束」


    我百感交集的說著。


    「這就是……、時間跳躍機」


    ☆


    「這看起來就像是邪惡組織的洗腦裝置一樣啊」


    橋田看著自己剛剛組裝起來的機器吐槽著。


    時間跳躍機。


    改造電話微波爐(暫定)開發出來的,估計這是在現在來說最接近名為時間機器的裝置。


    「嗯~。感覺就像是附帶有帽子的電話微波爐醬呢……」


    真由理手中拿著時間跳躍機所屬的,讀取海馬體ca3領域的神經脈衝信號的機器,說著。順帶一提,真由理剛剛說是帽子,其實從形狀上來講,它更像是一個耳機。


    「看起來雖然比較簡陋,但理論上,這東西可以把記憶送迴過去哦。……特別是可以使用lhc的現在」


    昨夜,聽了橋田說的內容後,對原來的時間跳躍機進行了追加修正。其結果就是可以利用lhc的新機能。


    「跟lhc有關係嗎?」


    岡部露出有些吃驚的表情,看著我問道。


    「嗯。簡單地說就是壓縮的問題」


    對,就是壓縮問題。


    「就像我之前說過的,用這個機器讀取大腦中記憶區域的信號,再將其數據化。容量大概是3.24t」


    3.24t字節。大概是3萬億字節。以前也說過,這是錄製電影或動畫用的藍光光盤,超過40張以上的容量。


    為了使我所說的內容更加簡單易懂,我一邊修改三天前白板上所寫的內容,一邊畫入新圖進行說明。


    「電話微波爐能發送的數據量是36字節+α。自然是無法發送容量為tb級別的數據,所以先把它發送給lhc,用黑洞的力量進行壓縮。……之後在送迴這裏,用跟發送d-mail相同的方法送到過去」


    一直在我心中,困擾我很久的“某項工程”。就是怎麽做才能把記憶數據壓縮至電話微波爐(暫定)可以發送的36字節大小。


    普通的話,絕對可以斷言這是不可能的,但這個超絕的技術作業,因為lhc產生的迷你黑洞而得到了解決。


    大概在別人看來,這簡直荒唐到無法想象……,或者即使想到了這點,那也是無法付諸實踐的不可能的技術。要是沒有橋田所說的“可以隨意使用lhc”這個作業環境的話,把3.24tb壓縮到36字節,估計是連想都想不到的不可能完成的工程吧。


    利用迷你黑洞的超重力來進行無形壓縮,由此3萬億字節得以壓縮為36字節。


    當然,送到過去的時候,也會用到電話微波爐(暫定)所產生的黑洞。這東西居然會一次用到兩個黑洞,這是何等的奢華啊,世界上大概沒有比這個更奢華的機器了。


    「就像是把不好塞進壁櫥的被褥,放入壓縮袋那樣?」


    「嚴密的來說不是那樣,嘛,印象上來說跟那差不多吧……」


    正在聽我解說的橋田,把內容轉換成了更加容易理解的印象中的形狀。而我大體上同意橋田的形容,接著進行說明。


    「記憶數據與d-mail一樣,發送到過去的手機上。接著利用手機的擴散電波,把現在的記憶複製進過去的自己的大腦裏。至此,擁有未來的記憶的自己就誕生了」


    就是說,如果電話微波爐(暫定)是向過去的自己發送郵件的裝置的話,那時間跳躍機就是給過去的自己打電話的裝置。


    但雖說是電話,可傳送過去的內容並不是聲音情報,而是原原本本的記憶。


    記憶會先被時間跳躍機以神經脈衝情報的方式讀取,接著再轉換成電子信號。順帶一提,在轉換的時候,這些數據會經過兩個裝置。


    第一個是將轉換成電子信號的記憶數據,定時變迴原來神經脈衝情報的裝置。基於這個,接收記憶的一方,就算沒有時間跳躍機什麽的轉換裝置,也可以讀取記憶數據。


    而第二個裝置,也就是以前說過的包含“迴想起記憶”的命令。


    具體的來說就是利用從額葉給顳葉發信號的名為“由上至下記憶檢索信號”的東西。這個是在想起記憶的時候才會發生的信號。


    在給記憶數據接收方發信的時候,因為加上了會放射出刺激額葉的神經信號,這樣一來就可以把“由上至下檢索信號”有意的引發出來。


    如此,“發信方送出的全部記憶”,接收方會被強製性的“迴想起來”。


    而這些工程所花的時間——最花時間的就是向sern發送數據的45秒。除此之外的記憶讀取,接收sern那裏返迴的數據,用電話微波爐(暫定)想過去發送數據,這種種階段連一瞬間程度的時間都用不了。


    雖然時間跳躍機可以說已經接近完善了,但同時,這始終是個試作品,因為是試作品,所以問題點也有不少。


    首先第一個,果然還是迴溯時間的


    長短問題。


    「發送的數據,一次最多隻能迴溯48小時。超過這個時間的話,有可能會因為大腦狀態過分不一致,而致使複製失敗」


    人類身體的狀態,時時刻刻都在變化。


    就算是已經處在不再進行細胞分裂的狀態的中樞神經,也不例外。腦分泌物質的平衡是以毫秒為單位,激烈的變化著的,除此之外,吃的食物,攝取的藥品,還有身處的環境等等,都會引起身體變化。


    以我們現在的科學技術,能夠應對的人體變化的時間,隻有48小時,這已經是極限了。如果超過了這個時間,就像人們常說的,超出保修範圍了。


    ——如果不斷重複試驗,一直進行調整的話,說不定可以迴溯更長的時間。可現階段,我們根本沒有辦法預測出,更長的迴溯時間的範圍。


    還有,比起這些,最大的問題就在我們眼前擺著。


    「最後,還有一個問題……」


    就算是我,說到這個問題也會變的含含糊糊。真由理感覺到了這個氣氛,不安的問我。


    「……什麽?」


    「與電話微波爐和d-mail不同,如果沒有人當被驗者……。實驗就無法進行。」


    除了要讀取個人的記憶之外,還要傳送給同一個人——而且還必須是48小時內——否則無法複製成功。


    ……這……除了是一個沒辦法的問題的同時,也是最大的問題。


    「撇開所發送的記憶……。如果不進行人體實驗,根本無法確定成功還是失敗」


    就是說為了檢驗這個時間跳躍機,進行物體實驗或是動物實驗的辦法是行不通的。


    要檢驗,就必須進行人體實驗。


    ☆


    「就是說……。我們之中必須有人來嚐試一下嗎?我棄權」


    橋田又簡單易懂的進行了說明。


    估計,這也是為的真由理吧。同時他自己對這個人體實驗,以很消極的姿態表示反對。雖然要是有人很積極的想要參加的話,我也不會去阻止那人就是了,但我自己不會參加。就是這麽迴事。還真是他的風格。


    「岡部,說說你的意見吧」


    我向今天狀態一直很奇怪的岡部提問。在他旁邊的真由理,瞬間轉過頭去,非常擔心的看向他。


    「不是鳳凰院,而是岡部」


    像是要叮囑他一下似的,我說出了這句話。


    這句話,在如今的狀況來看,恐怕是沒必要說的吧。如果是平常的岡部,在這裏做出中二病般的言行的可能性很高,但我現在看到的岡部,並不是這個狀態。


    對他說叮囑般的話語,是因為我打心底裏信賴著他。


    不是鳳凰院兇真,而是岡部倫太郎的判斷的話,不管那是什麽樣的判斷,我都會服從。那句話裏包含著這些意思。


    在此基礎上,我打算,如果聽到他說想要進行時間跳躍機的實驗的話,那麽我自己就做被驗者。並不是想要自我犧牲什麽的,而是我作為研究者的信念。


    我開發的這個裝置,雖然還不能說是完整,但也做的無限接近於完整了。


    隻要正確操作,不管是誰使用,它都可以完美的工作才對。所以反過來說,我想正因為是開發者,才更應該第一個使用,表示出它的安全性。既然是誰使用都可以完美運作,那麽我使用的話就更不會有任何問題了。


    另一邊,聽到我提問的岡部,他的表情還是跟昨天一樣,非常沉悶。好像在忍耐著什麽。拚命忍耐著。這一瞬間,對於剛才向他的提問,我感到非常後悔。


    我並不是想要看到他這種表情,才做出這個機器的。


    好奇心,探求心,還有“想要知道”的這種心情。動機什麽的很多,“想要看到岡部高興的神情”自然也包括在裏麵。


    但是,從昨晚開始,不知為何隻能看到他飽含痛苦的表情。


    「桶子」


    岡部低下頭,接著問向橋田。


    「怎麽了?」


    「與sern連有迴路的原因,現在還沒弄清楚吧?」


    聽到他說的話,我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岡部會不會是在警戒著sern的動向呢?可是他的樣子……,總覺得在昨天橋田告訴我b和sern有直線迴路連著之前,那時就很奇怪了……。


    不知道是不是思考著同一件事,橋田一邊迴答著,一邊加進去了些補充。


    「啊啊……,嗯。但是並沒有入侵被發現了的跡象」


    「關於這個我也這麽認為。如果真的察覺到了的話,一定會采取某些行動才對……」


    我在橋田的補充裏,加上了自己的見解。


    至少在現在,sern知道我們的存在的可能性,基本沒有。


    當然了,陰謀論般的對我們全員進行全天候無差別人員跟蹤,原本就一直睜大眼睛監視b的話,那另當別論,但如果真這麽做的話,sern有再多的預算也不夠。


    ——要監視這個世界的人類,並且不被發現的話,用於監視的大量資金是非常必要的。


    以現在的狀況來講,我們除了入侵了sern網站以外,應該沒做過任何會引起他們注意的事。


    非要說的話,那就是岡部和john titer在2ch上說過話,可如果這種程度真的可以讓陰謀組織出動的話,那有關陰謀論的一切話題,根本就進行不起來了吧。


    並且從常識來判斷,現在,沒有任何要素顯示我們受到了來自sern的幹涉。


    「是不是真的可以超越時間,確實很想嚐試一下……」


    岡部的語氣簡直就像是自己要去嚐試似的。對於這個,真由理擔心的說著。


    「啊~,……那。讓真由氏買來的香蕉進行時間跳躍不行嗎?」


    「真由理,剛才不是說過嗎?香蕉沒有記憶……」


    真由理應該是在擔心岡部吧,即便如此我還是對她陳述了一遍事實。


    這是岡部……,也是我們,不得不謹慎做出決定的事情。對時間跳躍機的好奇心與願望,雖然我想過即便是使用我的身體也行,但不知道會不會進行人體實驗。


    自己本就打算,隻要岡部發出任何執行信號,即使是馬上也好,都會立刻進行實驗。


    ——雖然並不是舉小時候接種天花病毒的琴納的例子,但研究者把自己的身體或體內作為人體實驗的被驗體是常有的事。雖然我反對用自身之外的被驗體做人體實驗,可如果讓我來的話,我有做被驗體的覺悟。


    【琴納(1749-1823),英國醫師,經過觀察,證實患過牛痘的人不再患天花,並發明了接種牛痘法,成為預防接種的創始人。】


    然而,岡部給出的結論卻不是這個。


    「……但是,不進行實驗」


    聽到岡部的迴答,真心感到挺意外的。實話實說。我認為岡部是一個按捺不住好奇心的人。


    ——「進行人體實驗的話,第一號試驗品當然該是本人!」我還一直認為他會爆出這種發言的說……


    估計橋田也是這麽想的吧,他的反應跟我差不到哪去。眼睛眨都不帶眨一下,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把這件事向外界公布。將時間跳躍機托付給合適的部門吧」


    ……岡部,非常平靜。


    如果說從他的話裏聽不出一絲困惑,那肯定是瞎話。但是,這b的責任者是他,開發出作為時間跳躍機基礎機器——電話微波爐(暫定)的也是他——即使具體的方案與實行是我和橋田。


    基於這些,判斷的優先權,比起其他人,更應該屬於岡部。


    「嗯,同意」


    「……如果岡部認為這樣可以的話」


    橋田說完後,我也跟著說出了自己的態度。


    要是問有沒有什麽不滿的話,……肯定還是有的。可時間跳躍機這種存在,確實不是隻靠我們的自己就駕馭得了的。岡部的這個判斷,絕對不能說是錯誤的吧。


    再說,他說過將時間跳躍機向外界公布這件事,毫無疑問,這對sern來說肯定是一個致命的打擊。因為一直以來秘密開發的東西,其技術成果他們肯定想都沒有想到,居然會是以這樣的形態問世。


    還有,估計時間跳躍機的開發,在今後的曆史上,這個領域,肯定會受到與之前完全不同的評價。即使如此,我的目的也已經很完美的達到了。


    還有……就是。


    對於決定不進行時間跳躍機的實驗這點,雖然多少有點不滿,可在此之上,卻也有著前所未有的放鬆心情。


    挑戰未知的存在的時候,除了不時高漲的好奇心與挑戰心之外,同時也抱有對未知事物的恐懼。時間跳躍帶來的影響,還有時間的改變。還有很多現在預測不到的可能性……。


    就算是我,麵對這些也是深深的感受到了可怕。再者說,不管再怎麽有好奇心,原則上,我還是站在反對改變時間的立場上的。


    所以,對於岡部所下的這個決斷,我安心的接受了。


    「真由氏,超級讚成」


    真由理用非常燦爛的笑容,抓著岡部


    的手說著。看到在這個,岡部終於稍微露出了些笑意。


    看著他的微笑,我手放在胸前,總算是鬆了口氣。


    「啊,但是啊小岡倫,好不容易才做出來了,開個慶祝會吧?」


    「慶祝會?」


    對於真由理的提議,岡部用疑問句的形式迴答著她。「我還沒想過」——他露出了隻能說這句話的表情。


    「啊。這個最棒了。結果一直都在熬夜工作,歡快的來個慶祝會感覺很不錯哦」


    橋田非常讚成的響應著,岡部慢慢的也變成了正在思考的表情。總覺得終於慢慢的迴到了原來我印象中的歡快的氣氛了。


    「我也讚成。……隻是開個宴會,應該可以吧?」


    岡部認真的看著每bmen的麵孔。在沉默片刻之後,開口了。


    「是啊……,就這麽辦吧」


    ☆


    由於真由理的提案——決定開一個時間跳躍機完成慶祝會——啊啊取迴狀態的岡部把它稱為開發評議會。這時的我們已經進入了商量要叫上誰,什麽時候開始的話題。


    當然了,其原因就是岡部的狀態。


    因為真由理跟橋田也感覺到了,岡部今天的狀態更平常很不一樣,無論誰都希望他變迴“平時的岡部”,而一直擔心著他。


    雖然不明白岡部為什麽會變成那種悶悶不樂狀態,但大家確實都在擔心著他。同時我為自己無法看出他的內心而感到焦躁。


    ……不對,不是感到焦躁,這種感情更近似於對自己的無力感到憤怒。


    當然,比起我來,連跟他走的更近的真由理和橋田,都沒辦法問出他心裏在想些什麽,那自己就更不可能做些什麽了,可即使如此,果然看著自己喜歡的人露出那樣的表情,真的太難受了。


    「那,我這就去叫琉華君跟菲利絲嘍」


    一邊說著,真由理走出b。


    「那麽這邊的準備要怎麽辦呢?」


    「要去買東西是不是有點早了呢……」


    聽到像是自言自語的我的問題後,岡部看著掛鍾迴答著我。


    「嘛,輕鬆愉快的做菜不是很好嗎。反正夜裏才開始慶祝」


    「……說的也是」


    聽到橋田的迴答,岡部點點頭,輕輕的微笑著。那表情仿佛是在自嘲的說「我在焦急些什麽啊」。


    雖說他總算是迴複了原來狀態,可總感覺他依舊沒有變迴原來的岡部。


    沒有元氣,要說為什麽的話,就像他平時經常做那樣,跟我經常看到的總是情緒高漲的他比起來,現在的他實在是太平靜了。


    「總覺得,你今天很老實啊。絕代的瘋狂科學家,鳳凰院兇真,你不覺得這樣有損威名嗎?」


    因為很擔心他,所以故意用挑釁的語氣試探著。而迴答我的是岡部帶著很深的笑意的語句。


    「……居然會被助手擔心,看來我還真是不中用啊」


    一邊說著,岡部坐在了沙發上。


    嗯還算不錯,鬥嘴這種程度的精力還是很充足的嘛。至少可以看到他已經從我最擔心的低穀狀態慢慢恢複過來了。


    我鬆了一口氣,像正說著些俏皮話似的聳聳肩。


    「嘛,最近總是在熬夜,在出去買東西之前,稍微休息一下吧」


    「啊啊,……就這麽辦吧」


    他這麽說著,伸了個懶腰。除了精神上,肉體上的疲勞感也很重。就算再怎麽年輕,在這種三伏天熬夜工作,肯定會疲勞的。


    ……正在這時。


    岡部的白大褂中的手機開始震動了。


    「……真由理嗎?」


    好像是來電話了。岡部按下通話按鈕,把手機放在耳邊。


    看到這個畫麵的瞬間,我心中察覺到了“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誒?」


    覺得好像發出了算不上是聲音的疑問語。……不對,實際上連唿吸都算不上吧?好像倒在地板上似的,即使如此身體還是一直這樣站著似的,這種奇妙的感覺支配著我,總覺得自己存在的本身被“觸碰”到了一樣。


    眼前,突然陷入了黑白電影中,那畫麵裏總會閃現出,高亮部分映出了岡部的身影的錯覺。


    ……這是在警告著什麽。


    別閉上眼睛。別堵上耳朵。趕快發出聲音。


    別停下來。趕快跑……!掙紮,抵抗吧!


    超越吧!超越自己的警戒……!超越這個世界……!!


    「……這是,什麽?」


    在搖晃的意識中,有一個“意誌”貫穿了我。


    就算沒有記憶,就算無法認知,就算思念消失也會留下來的東西。


    就是這種“意誌”。


    就是拯救……。


    ☆


    下一瞬間,我猛的醒過來了。


    啊咧……,剛才的是?


    總覺得有種像是白日夢般的觸感。但是,這種含糊不清的觸感,就像一觸碰就會融化的細雪一樣,在我心裏流淌著。


    隻有好像餘音或是殘香似的印象留了下來,而對於是怎麽忘記“那些細節”的,我甚至連一絲違和感都沒有感覺到。因為比起這個,眼前的岡部的樣子實在太令人擔心了。


    「咕!唿唿、哈!唿唿……!!」


    接通手機的來電,在將其切斷後,緊接著岡部的氣息突然就變得非常紊亂了。低著頭,手扶著臉,不斷大口大口的唿吸著。


    那反應,簡直就像睡覺時,夢到了噩夢一樣。由於察覺到異樣,連一直看著電腦屏幕的橋田也轉過身來。


    「怎麽了?」


    我向他搭話問著,這時他的氣息才稍微平靜了些。接著他抬起頭。


    「……?!」


    我無言地睜大了眼睛。


    之前無力憔悴的岡部,根本無法與現在的他相比,現在的他……更是飽含心痛苦惱。


    正如幾十年來不斷經受艱難困苦的老苦行僧的神色一樣,岡部現在就是這種表情。


    明顯很不正常。


    在這一瞬間,岡部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啊?


    好像墜入了深深的疑問之海的我的視界的餘光裏,映進了自己稍早之前,在上麵寫字記錄的白板。


    ……時間跳躍機。


    絕對不會是別的,解決一切問題的答案,明明白白的就放在了我眼前。


    「……不會…吧」


    不知不覺中,我的嘴裏已經變的非常幹燥了。


    變得非常幹渴的喉嚨,沒辦法好好的組織出語言,僅僅隻是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拜托」


    身上帶著苦行僧般氣息的岡部,雙手合在一起說著。


    看來橋田還什麽都沒察覺到。不對,或許和我一樣,雖然察覺到了但並沒有表現出來。不管是我還是他,從旁邊看,大概隻能看出是在發愣吧。


    「聽一下……,我的請求吧」


    依舊保持著雙手合十的樣子,岡部用深沉……非常非常深沉,飽含痛苦的聲音懇求著。


    聽到他這種聲音的請求,我和橋田很長一段時間甚至連稍微活動一下身體的都辦不到。無法開玩笑或是揶揄,真的很苦惱。這份嚴重性壓在了我們身上,甚至連發聲都辦不到了。


    不,我自己並不僅僅是這樣而已。


    很嚴重的二律背反——我心中有兩個想法。


    【二律背反(antinomies):是18世紀德國古典哲學家康德(immanuel kant,1724-1804)提出的哲學基本概念。指雙方各自依據普遍承認的原則建立起來的、公認為正確的兩個命題之間的矛盾衝突。康德認為,由於人類理性認識的辯證性力圖超越自己的經驗界限去認識物體,誤把宇宙理念當作認識對象,用說明現象的東西去說明它,這就必然產生二律背反。詳情請自行百度】


    一個是對時間跳躍機完美成功的喜悅。


    作為自己專業的腦科學的成果,與電話微波爐(暫定)。由於這兩種組合而誕生的時間跳躍機,確實按照我所推測的那樣,發揮出了與理論相同的效果。


    自己研究的課題或者提出的方案,取得了成功而不高興的研究者,根本不存在。


    但同時,這份喜悅,無論如何也不能表現出來,因為眼前的岡部正在承受著痛苦。這雖然是我猜的,估計他讓痛苦的原因,也是因為這個時間跳躍機。這一點肯定沒錯。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但是已經不必再懷疑了。岡部已經使用了很多次時間跳躍機了吧。所以才會在他身上刻下了深沉痛苦的年輪。……被我所製作的,時間跳躍機。


    我做了一個深唿吸,總算說出了句想要確認一下的話。


    「岡部……,你用過了是吧」


    聽到這個,橋田搭話了。


    「……使用了,是指?」


    完全是觀


    察能力差的台詞。不過我實在沒想到像他這樣的人,會真的沒有看穿現在的狀況。……亦或者他說出這樣的台詞,是想用自己的方式,促使岡部繼續往下說。


    「時間跳躍機……。我已經無數次追溯時間了。……拜托了,聽聽我說的話吧!」


    接著岡部說出的是,以主觀時間來判斷,幾年,不,或許已經是幾十年了的,他漫長的時間旅行的故事……。


    ☆


    而作為前提,我們首先必須要理解的是,他不僅無數次的追溯了時間,還好幾次移動了世界線這件事。


    就和六合彩的那時一樣,岡部說他在為數不多的操作d-mail的實驗中,看到了很多次世界的改變。


    「……可在我的記憶中,除了六合彩事件,什麽印象都沒有」


    聽到我的敘述,岡部露出了足以讓人發抖般的冰冷眼神,迴答著我。


    「因為這份記憶本體已經被改變了。雖然隻有我才能充分理解——世界線移動次數已經發生了6次了。不,或許這之上。」


    這裏所說的世界線的移動指的是,隻有岡部的reading steiner才能認知的,規模巨大的世界變化。


    ——有些細小的,連他自身也無法察覺的變化,或許發生的要多得多。還有,2000年的時候他似乎也有過類似發動了reading steiner的經曆,雖然這是猜想,可能那時候世界線的移動也發生了。


    用他的話來說,從其結果看,也有漆原的性別改變了,萌文化從秋葉原的街道上消失了什麽的事件發生的世界線。


    「嚴密的來說,並不是發生了這件事,在那條世界線,這是理所應當的……」


    接著,其中變化最大的,就是在他生活的世界線中,別稱是“打工戰士”——阿萬音鈴羽的存在。她在我們心裏也占據了很大的比重。


    我們為她舉行了宴會的那天——8月9日。


    與我和橋田的記憶不同,好像也有她最後參加b的宴會的世界線。在那條世界線上,岡部沒有理會我的禁令,決定對阿萬音小姐進行跟蹤。而後將正要離開秋葉原街道的她,強行拉迴b。


    結果,阿萬音小姐和我們的關係更親近了,決定在秋葉原再停留一小段時間。她與我們的曆史,在那條世界線上,即使8月10日以後,也繼續著。


    ——順帶一提,在那條世界線上,我和她也是非常激烈的對立著。但並不像原來一樣,激烈到伴有殺意,在岡部看來,那勉強應該算是常識範圍內的對立了……。


    「鈴羽對我說過。『我就再稍微努努力,試著繼續尋找父親吧』。就結果而言,那家夥的父親是誰,那之後沒多久就弄清楚了——」


    岡部用非常懷念的語氣說著。


    我了解到,那條世界線對岡部來說,已經變成了非常遙遠的過去了吧。他帶著哪裏令他有些喜悅又很悲傷的樣子,講述著自己的迴想。


    而下一瞬間。


    岡部的表情再次被痛苦歪曲了。


    拚命忍住眼淚,甚至連他用力咬著牙的聲音都聽到了。


    「而且……,在那條世界線上…………真由理、死了」


    很少見到岡部說不出話來,他頓了頓繼續說著。僅僅隻是聽到了這句話,就感覺好背好像被凍住了一樣,太讓人覺得難受了。


    「真由氏她……」


    「……騙人、的吧?」


    下意識的從嘴裏出溜出了這句話。


    可同時我也察覺到了。岡部不會說這種謊話。就算是開玩笑,他也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


    岡部無言的看著我。他這樣讓我覺得有些坐不住,我搖了搖頭。


    「對不起……。繼續說吧」


    ……真由理會死。


    就連僅僅是聽到這些的我,都不願承認那個未來。


    而這些卻在岡部的眼前直接發生了。


    就在我們所認知的今天。也就是8月13日。


    在慶祝時間跳躍機完成的宴會上,真由理在她的座位上被殺了。


    殺手是為sern行動的下層組織“rounder”的成員們。


    ——對,在我們沒有認知的情況下b就已經被sern盯上了。而且,契機並不是我們懷疑的對sern的黑客行為,而是通過與這完全不同的方式……。


    「那之後,我就通過時間跳躍機跳迴了過去。為了改變真由理會死的未來……。可是、可是……」


    跳迴過去的岡部,終止了時間跳躍機的完成慶祝會。雖然之後帶著真由理逃往安全的地方……,中途她卻被汽車撞到,死去了。


    理所當然,岡部為了救助真由理,又一次追溯了時間。……可是這次她卻墜下了地鐵站,被電車碾壓了過去。


    於是再次岡部迴b繼續重複著時間跳躍。


    無數次、無數次、無數次、無數次、無數次、無數次、無數次、無數次、無數次、無數次、無數次、無數次、無數次、無數次、無數次、無數次、無數次、無數次、無數次、無數次、無數次、無數次、無數次、無數次、無數次、無數次、無數次、無數次、無數次、無數次、無數次、無數次…………。


    為了救真由理。


    僅僅為了達到這一個目的,進行了可以說是無數次的時間跳躍。


    可即使這樣,也沒能改變真由理死的命運。


    簡直就像是世界自身,在期望著真由理的死亡……。


    即便是掏空了靈魂,失去了感情,冰封了心靈,岡部也依然繼續著時間跳躍。說實話,恐怕連作為設計者的我,都無法想象出岡部跳躍的次數吧。


    從他說的話中得知,取迴了可以流眼淚程度的感情——當然是指當事人意識到的時候——,好像就是在最近。


    聽了岡部的話,我想起了從前輩那裏聽來的佛教的無間地獄。


    盡管也是在維克多孔多利亞大學腦科學研究所工作,但卻比較奇怪的前輩教給我的,他對我說「明明是日本人卻不知道這個嗎?」,接著就告訴我了。那位前輩說,佛教中地獄的種類有很多,其中最為悲慘的就是無間地獄。


    即使是在為數眾多的地獄中,也是處於最下層的位置。在那個地方,要經受約三億二千萬年的,其他的地獄的懲罰都可以用天國來形容的痛苦。


    這期間的漫長,書籍上用這個比喻表現了出來「比將邊長約為7千米的石頭做成的立方體,每一百年輕輕觸摸一次,直到把這巨石摩擦殆盡所花的時間還要長」。從認知上講,這已經是接近永恆的時間了吧。


    在我看來,岡部根本就是經曆了一次無間地獄後迴來的。


    為了從真正的意義上拯救真由理。


    ☆


    岡部像是要把血吐出來,甚至是連內髒都會吐出來似的,用充滿黑暗的悲歎語氣訴說著。不管救她多少次,真由理還是會死。不斷重複著這血淋淋的現實。


    聽了他說的這些,我和橋田驚訝的說不出話來。而這時,岡部突然又開口了。


    「還有……,紅莉棲」


    突然。


    因為叫了我的名字,讓我著實的嚇了一跳。身體都哆嗦了下。


    剛剛、怎麽迴事?


    誒?剛剛、怎麽迴事?


    我說不出話來,嘴巴一張一合的。雖然持續了也就是數秒的時間。


    不過,顯然腦子變成了一片空白。


    這家夥,剛才、叫了我的名字了?


    心髒劇烈的跳動著。激烈到心跳的聲音都傳到了耳朵裏,擔心是不是會被周圍的人聽到的程度。可是,就算如此我也無法讓心髒的悸動停下來。


    是無法停下來呢,還是在奇怪為什麽跳的這厲害呢……,那個呢?


    不管正在驚慌失措的我,岡部把視線轉向這邊——就是說轉向了我——視線定在了我身上,開口說道。


    「由於你的幫助,我才能在那個無限重複的連鎖中脫出身來」


    臉紅了。


    雖然不明顯。


    『由於你的幫助』


    被叫了名字還不算,後麵還對我說著這樣的話,腦袋要融化了。


    說真話,現在我真想衝過去抱住他。


    但我卻拚命的壓製著這份衝動,抱著雙臂——因為要是放任雙手自由的話,我肯定就會飛身過去抱住他——,我錯開視線說著。


    「對、對哦!真不愧是我啊,在別的世界線也超活躍呢」


    完全是笨蛋才會說的台詞。


    不,不是笨蛋才會說,簡直就是個笨蛋。


    雖說是被岡部的話弄的暈頭轉向,可心裏卻在罵著自己“你這家夥究竟在說什麽啊”。


    「……啊啊,真的幫大忙了。所以向你道聲謝。謝謝你。」


    但是,岡部卻沒有嘲笑那樣的我。不,雖然是笑了,但那隻是單純的微笑……,並不是在奚落我之類的笑容。反過來,因為看到他這樣的態度,讓我感覺到了他經曆過的慘劇的沉重,總覺得,心裏很痛。


    「桶子,你也是。真的太感謝你了」


    「唔,嗯。……總覺得這感覺很奇怪,太肉麻了」


    橋田很不好意思的用手搔搔臉頰,接受了岡部感謝。話雖如此,說能從連鎖中脫出身來是多虧了我,這又是怎麽迴事呢?


    我把這個問題問向了岡部,岡部輕輕的閉上眼睛,接著說出了答案。


    「是啊。從現在開始,為了能讓你們更有力的幫助我,必須將所有情報整理一下。……認真聽著吧」


    ☆


    對岡部來說,從那時候起,一切都變了。


    那是無數次重複時間跳躍的盡頭,迴到8月13日的16點56分的時候。


    基於時間跳躍的記憶傳送,會給接收到這份記憶的人造成嚴重的心理動搖。岡部接到電話,突然變得氣息混亂就是因為這個。


    而且那時候,進行時間跳躍的岡部,不斷重複著會令唿吸慌亂的痛苦。


    「咕!唿唿、哈!唿唿……!!」


    超越了時間,岡部迴到了夕陽照射b中。


    在那裏的我和橋田,看到了正大口喘息的岡部。


    「怎麽了?難道是做白日夢了?」


    「……又是、這個嗎」


    我好像就是用這個開玩笑般的語氣說的。而且這也是重複了無數遍的台詞。在別的時間軸,聽到了這重複了無數次的台詞,岡部感到煩悶焦躁了。


    「……我、受夠了!」


    為了拯救真由理,不斷重複著時間跳躍。


    可即使如此,不管使用什麽樣的手段,還是無法迴避她的死。


    激起的憤怒和焦躁感,與悲鳴般的聲音混在一起,岡部想要破壞時間跳躍機。而阻止舉起手渾身顫抖著,想要將裝置破壞掉的他的,果然,好像還是我。


    「岡部?!……怎麽說也不至於要毀掉吧。不是決定不進行時間跳躍了嗎?」


    這時的岡部,作為當事人來說,是最痛苦最難過的。


    精神早已到了最惡劣的狀態,負麵感情無法製止的不斷噴湧出來,絕望感已經將他全身緊緊包圍了。


    ——順帶一提,貌似橋田為我時機不對的玩笑善後了,雖然已經完全混亂的岡部好像並不記得了,但從他的行動上來推斷,應該就是這樣吧。


    「怎麽了?這麽突然。不是要去買東西嗎?宴會用的……」


    雖然不管說什麽,都沒有聽到正麵的迴答,但我依舊很有耐性的繼續對他說話。可是,岡部卻沒能聽得進去。


    「宴會……」


    如果召開宴會的話,真由理就會死!


    即使如此,還要召開宴會嗎?!


    岡部非常非常想這麽說吧。


    但是,所有的話岡部都無法說出口,隻是非常難過的逃出b。


    他就那樣在街上遊蕩著,什麽都做不到,哪裏都去不了,最後坐在upx的天橋上,悲觀失望的低著頭。


    就這樣,離真由理絕對會迎來死亡的下午19點半左右,還差一個小時的時候,他的耳邊響起了一個聲音。


    「你在這裏幹什麽呢?」


    對,向他搭話的就是我。


    「紅莉棲……」


    「第一次聽到你正經的叫我名字呢」


    在岡部的記憶中,好像也是在這個時候第一次叫了我名字。聽到他叫我名字的時候雖然表現的很平靜,可估計那時候的我的心情,已經高興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了吧。


    因為那是我自己,所以我非常清楚。


    把平靜的態度,說成單純的隻是為了隱藏起因興奮而讓大腦變得一片空白這件事,所設置的撲克臉也不為過。


    至少我是表麵上裝作平靜,問著岡部。


    「……出什麽事了?不對……,到底會發生什麽?你……是時間跳躍過來的吧?」


    那時的岡部雖然還是沒有好好的迴答我,但卻對我說的話露出了非常驚愕的表情。而且與此同時他深深的放鬆下來了。


    長此以來,岡部無數次的不斷的,重複著真由理的死的連鎖。


    但是,卻沒有辦法跟任何人談起這些事。就算說了也根本不可能被理解。對,他一直想著這些。


    不過現在,岡部終於在這種思緒中解放出來了。


    從孤獨中解放出來了。


    終於有可以說話的人了。


    就是我——名為牧瀨紅莉棲的人。


    岡部,以他的主觀時間來算,恐怕是隔了數年,才終於流下了眼淚。在此之前,他的靈魂已經冰封到根本無法流出眼淚的程度了。


    所以,岡部一邊流著眼淚,一邊和我說著話。


    他說一切全都是自己的錯。


    他說要是沒有對橋田說入侵sern之類的話就好了。


    他說製作時間機器什麽的,要是沒說過就好了。


    他說殺死真由理的就是自己……。


    不是別人,就是這個發誓要守護真由理的自己……。


    ☆


    「竟然這麽亂來,傻瓜……」


    聽完了岡部全部的心中所藏已久的話語,我先說出的就是這句話。


    「時間跳躍機是無法保證絕對安全的。而且根據各種情況,連你自身的存在都會消失的這種可能性……」


    雖然是從別人的口中聽來的,自己的記憶中沒有的,自己說過的話,不過不管怎麽說,這確實像我會說的台詞。


    以前有位哲學家說過『人類在根源上,是時間性的存在』。


    馬丁海德格爾,是在很多領域都有很深映像的德國近代哲學家。他不僅提出了“人類是在流動的時間中存在的事物”,同時也說過“人類是在絕對會來臨的死亡之前,這段被限定的時間領域中生存著的事物”。


    再多說一些,他就是說過,『“存在著”這種東西就是從作為出發點的誕生,到作為終焉的死為止的時間,人類無非就是在這期間(時間)存在著』的人。


    把這個聯係到時間機器上的話,就是說移動時間進行某些改變,同時這也是足以威脅到自身存在的行為。就和john titer在2ch發言時所說到的『祖父悖論』一樣。


    還有,實際上我對岡部說過海德格爾的事情。而且還不是一次,有很多迴。我很清楚當時我用了多麽嚴肅的語氣告誡他不要輕易的改變時間。


    岡部在黃昏的光線中,低低的問著我。說著「我到底該怎麽做?」


    估計,被岡部依賴的我,肯定會絞盡腦擠出所有知識吧。


    為了幫到真由理。


    想要幫助她,同時也是為了幫助岡部。


    聽完了岡部說的這些,為了讓他恢複精神,我模仿著他的中二病模式,輕快的問著他。


    「喂,狂氣的瘋狂科學家。你不是想要改變世界構造什麽的嗎?」


    擺了個pose,特意讓衣服的下擺飄起來,斬釘截鐵的說道。


    「那是自然!唿哈哈哈哈哈哈!……對吧?」


    我知道。


    一定說了吧。一定這樣做了吧。


    為了喜歡的人的話,這種程度肯定會這麽做。為了岡部的話,肯定會這麽做。


    ……但是,絕對會覺得超級不好意思吧。


    岡部也補充說過「總覺得那時的你臉頰很紅」。雖然表麵上看似比較平靜,實際上,其實內心裏一定非常鬱悶吧。要不是為了岡部,我敢斷言,我絕對不會這麽做的。


    ——不,“這是為了真由理”這麽想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不管怎麽說,我已經是是奮不顧身了,這點肯定沒錯。


    而且那個時候的我,肯定毫無疑問的知道,如果不這樣做的話,岡部就絕對會超過極限。自己的原則也好自尊心也好,如果是為了好朋友真由理和喜歡的人岡部的話,這之類的東西我全都可以舍棄。


    那即是現在的我,也是現在隻有岡部知道的別的世界線與其他時間的我,從來沒有改變的部分吧。


    那時候的我,慢慢的向岡部伸出手去,再次對岡部提出了使用時間跳躍機的建議。


    這是在知道了危險性的情況下提出來的。估計岡部也不會去理會這個危險性了,我肯定在想想既然已經到了如此地步,那我也不會阻止他了,就盡可能的支持他吧。


    ——順帶一提,關於那條時間軸的我,握住了岡部的手這點,不由得稍微有些嫉妒。對明明是在這種火燒眉毛的時候,卻突然有了「還有這一手啊」這種想法的自己,更是覺得羞愧萬分。


    ☆


    「時間大概是從現在算起五小時之前。設定在正好是時間跳躍機完成時候。如果跳到那之前的話,機器就有可能無法完成了」


    說服岡部後,迴b的我一邊調整著機器,一邊這樣對他說著。


    還有,雖然這是根據其他對話推測的,這條時間軸的我應該也想過,那就是自己使用時間跳躍機這件事。而後,估計我並沒有在使用者選項裏。毫無疑問,理由就是隻有岡部才擁有的特殊能力reading steiner的存在。


    確實,時間跳躍機我也可以用。


    可是以我們現在的技術,能用時間跳躍機改變的事象,僅限於


    四十八小時內發生過的事情。


    ——雖然隻要能讓技術更進一步的話,很可能就算大腦即使經過了四十八小時以上的狀態變化,也可以讓記憶複寫工程毫無問題的進行下去。可現在,無論如何是不可能的。


    如果那件不得不改變的事情,超出了這個時間範圍,那麽再想要改變過去,就必須要用到d-mail。但是,要是我使用d-mail的話,發送的瞬間,就會因記憶被改變而無法把握住事態的進程。


    改變狀況什麽的就變得沒有意義了。


    基於以上幾點,實行者隻能拜托給岡部才行。


    所以,說著跳迴五小時之前的我,才會接著這樣說吧。


    「你跳到過去後,如果看到時間跳躍機完成了,就讓大家解散,對我說剛才說過的話。就說你是從未來來的……。估計,我是會相信的。」


    明顯在說謊。因為那是自己,所以非常明白。


    實際上,就算是岡部說出了這句話,我大概也會對此產生疑問而向他問問題。


    「你怎麽知道?」


    「對於我的事情,我是最了解的了。再說了開發出時間跳躍機的可是本小姐da☆ze!」


    我閉著一隻眼,輕輕的笑著用拇指指著自己。


    可能這一切都是演技吧。那是我在維克多孔多利亞大學腦科研究中聽來的「研究員也是很需要政治力的。為了可以順利的和周圍的人很好的合作,更徹底的進行研究」。所以同時也學習了如何給自己裝上演技的方法。


    保持足夠自信,不要被對方幹擾,對所有突發的事件,要裝出一副“這在我意料之中”的樣子。所有的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下,被指出問題的時候要以毫不驚慌的表情,迷惑對方。


    【小編:原來研究所這麽恐怖嗎(;´Д`)】


    當然了,並不是一點自信都沒有,所說的不全是撒謊。如果不是這樣,這種危險的事情,我是絕對不會讓岡部——我喜歡的人去做的。


    但是,有自信的地方,頂多也就隻有關於時間跳躍機的部分而已。除此之外基本上,都是為了讓岡部安心,全神貫注的把注意力集中在拯救真由理這件事上的演技吧。


    估計我內心中一定有很多複雜的感情吧。


    焦急,恐慌,悲歎……。


    對於自己那時可能感覺到的感情,基本上可以想象的出來。


    但是在此之上,那時候的我一定也愛著岡部。


    不想在他心上再添加負擔這點上,絕對跟那時候的我是一樣的。


    「……就是說對自己的機器很有自信嗎?」


    「差不多吧。剛才,看到岡部的時候就確信了。你是時間跳躍而來的」


    因此。我才接著“自己有著確定般自信的那一小部分”,說出了這句話。


    「……預防萬一,來定個暗號吧」


    假如。


    假如有完美的自信,有可以讓自己絕對相信的“不可動搖的東西”的話,我是絕對不可能說這個的。當然,保險是必要的。任何時候都有可能會失敗的危險性。但是,我說出的下一句話,其保險程度對我來說,那是絕對不可能說的一句話。


    「現在,我最想要的東西是my fork……」


    聽到這句話,岡部顯得有點疑惑。


    「my fork?想要這個嗎……」


    「對,my spoon我已經有了。……喂,別對這個感興趣啊!」


    岡部在對我說著這個的時時候,腦袋稍微歪了歪。不僅這句話成了暗號,而且不知為何,還把明明是自己說出的話打斷了。


    那是當然的。


    不管是誰,做出這種動作,就是表示對什麽抱有疑問。


    但是,從知道實情的我來看,同時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反應。


    直說吧,「為什麽連這種事都說出來了?!」——現在連我自己都在這麽想……。


    對我來說my fork。


    並不是單純的自己專用的叉子,而是在七年前的生日上,本應從爸爸那裏得到的禮物。


    那是父親對我的愛的象征,那是就算自己再怎麽想要,也絕對無法到手的東西。說起來,這是我最軟弱的部分。而且是在我成為現在的自己之前,殘留下來的小孩子一樣的心性。


    這樣說雖然有點那個,這比當麵對岡部說我喜歡你更加不必害羞,比連續三天一直在耳邊小聲說“愛你”更加簡單。


    『現在,我最想要的東西是my fork』


    這句話對我來說,就是如此程度的暴露出自己無防備的一句話。


    確實,知道這種錯綜複雜的事情的人,除了未來的自己之外,是不可能有的。隻要說出了這句話,自己就絕對會相信岡部是從未來跳過來的。


    但是這明顯太冒險了。毫無疑問,那時候的我,並不相信自己。所以賭上的,才會不是自己現在的“無可動搖的東西”,而是自己小時候,更加根本部分的東西吧。


    反過來說,那是我基於“絕對不能失敗”這個前提,所想出來的辦法。


    ……最後,那條時間軸的我,用有遺憾的語氣說著。


    「五小時前的我。一定不知道吧……,你叫我紅莉棲的這件事」


    我想其實是快要哭出來了吧……。


    ☆


    於是時間跳躍的岡部,遇到了在我看來是理所當然——但在他看卻是實預想之外的狀況。


    也就是,他在對我說「我是從未來跳躍過來的」的時候,我沒有相信。


    「其實……,我是從五小時後的未來跳過來的!」


    聽到岡部這麽說,我用非常冷淡,愛理不理的態度迴答著。


    「哈啊?什麽啊,這種笨蛋似的台詞」


    這對岡部來說,簡直就是個晴天霹靂。


    ——超級大,最大的晴天霹靂。


    岡部對我說,那時的我表現的非常冷淡,還用不禁會讓人想到“會不會被殺啊”程度的眼神瞪著他。


    會有這種程度的反應還真是沒有想到——本來,因為那是我,就算察覺到岡部是時間跳躍來的也不奇怪——因此,仔細一想,好像是時間跳躍機剛剛完成的瞬間,就告訴我們不進行實驗了。


    ……啊,原來如此。


    到這裏我才了解了。由於憤怒,目光中籠上了一層陰雲。


    那個時間軸上,岡部在我說明時間跳躍機的問題點和危險性之前,就決定停止試驗了。硬要說的話,就像是突然被說了「果然無法相信你製作的時間跳躍機」一樣。


    ……那個,當然會不高興了,好歹選一下措辭嘛。


    當然了,這時候的岡部非常焦急,沒法注意這個,從這點上來看,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但是這種事情,這個時間軸上的我並不知道。


    看來,我表麵上雖然裝的比較平靜,可心中一定刮起了憤怒的風暴了吧。變成了這種狀態的我,通常狀況下,一定會徹底的從精神上把對手逼入絕境。


    ——就像剛開始,我在大樓的演講上,把岡部逼入絕境的時候一樣。


    岡部是怎麽想的我是不知道,毫無疑問,我想這時候的我肯定已經變成了“破壞者”之類的狀態了。


    「什!!你,這跟你說的完全不一樣啊!什麽『大概我會相信』啊?!」


    岡部很動搖的追問著我。就算這麽說了,我還是冷淡的迴答著他。


    「你在自說自話些什麽啊?大概會相信什麽的,我怎麽可能說這種毫無根據的話啊」


    別瞎說啊。


    使用那種語氣,而且對話時眼神異常冷靜。


    ……啊啊,絕對沒錯。這是打心底裏生氣時的狀態。因為我的這種性格的關係,基本上沒有什麽朋友。反省一下吧。看著別人——不對,看著自己的缺點,改正自己的缺點吧。


    「你說了!說“再說了,開發出時間跳躍機的可是本小姐da☆ze!”什麽的,還是一臉得意的表情!」


    「傻不傻啊?是是是,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原文:はいはいワロスワロス】


    ……不行了。對不起啊岡部。超級對不起。


    不,應該是岡部的說話方式不好。不然的話,我肯定不會是這種反應。但是,果然還是做的有些過火了。


    實際上,岡部本人說過「如果五小時前的你沒有幫我的話,或許那時我就真的絕望了」


    ——順帶一提,剛才我說的台詞的末尾的「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好像是一邊又往嘴裏添了口飯,一邊說的。這明顯是為了惹對手發怒,再進一步追擊的手法。我還真是壞心眼啊。


    「……真想揍這家夥」


    岡部這麽想的瞬間,突然記起了某件事。那是五小時前的我說過的“暗號”。估計這一招就足以顛覆現在的狀況的王牌吧。


    已經毫無辦法的他,終於決定說出這句話。


    「……你現在最想要的是my fork」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我摒住了唿吸。那是連岡部都能察覺到的程度:我睜大了雙眼,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實際上,想要製止進入無差別攻擊對手模式的我,具有如此破壞力的語言,是必不可少的。


    ……雖說如此,聽完這些後,還真希望你別告訴我。不過為了打破這種狀況,這張王牌絕對是不可欠缺的。


    「怎麽樣?」


    「……真、真的說了嗎?五小時後的我?!」


    對於想要確認一下而追問著我的岡部,我很罕見的沒能保持住平時的撲克臉,語無倫次的反問著他。沒辦法嘛。理所當然的反應啦。


    可同時,這句反問的效果也是立竿見影的。


    「……還說已經有my spoon了」


    「恨、恨你一輩子啊!五小時後的我!!」


    牙齒好像會發出“嘎吱吱”的聲音的狀態的我扭過頭去,全身哆哆嗦嗦的。臉也非常紅。


    雖然岡部正覺得不可思議,可說實話,聽到這個的我,可是都想要當場表揚當時沒有哭出來的自己的心情啊。當時的我會有這種反應也是沒辦法的。


    我想這就跟自己心中的秘密被誰偷窺了一樣吧。


    這在自己的意識上,就像是我對他說了“我喜歡你”一樣。而且對方還是如假包換的,自己喜歡的岡部。


    對於自己還沒有告白對象,自己的喜歡他的心情卻被他知道了的這種氣氛,簡直難用語言來形容。我現在的內心已經是抱著頭在地上來迴翻滾的狀態了。


    停下來,都說到這裏了,這條時間軸上的我已經沒有任何理由去懷疑岡部說的話了。


    「這下可以相信我了吧?」


    「啊……對哦。那台機器,果然……。如理論般完美呢」


    聽到岡部的問話,我這樣迴答著。


    雖然我想也有可能是因為岡部對我說了那種事情——五小時後的我說了與“我喜歡你”相同的事情——而使我混亂了,可第一句迴答居然是這個,真是越來越覺得自己是個隻知道研究專業的笨蛋了。


    ☆


    這之後,岡部對這條時間軸的我,說出了現在為止所經曆過的種種——正確的說,是那時候所記得的所有事情。


    非常殘酷,非常淒慘,無發拯救,無數次的重複著真由理的死亡……。


    「某件事物引起的“結果”,就必然會存在引起這個“結果”的“原因”」


    我把聽來的內容姑且在白板上整理了一下,將這個作為基礎告訴岡部。


    因果律。


    所有的事象,都是以過去所發生過的事情作為“原因”而產生出的與之對應的“結果”。


    這是個我們的文化、曆史、科學、事物的思考方式,全都是建立在這個基礎之上的想法。無論什麽樣的理論,不以因果律的方式去考慮就不會成立。


    ——嚴密的來說,在量子論之類的世界中,雖然這個因果律的概念被推翻的的時候有很多,但是我認為那終究隻是極少的一部分,在我們生存的這個宏觀的世界中,是不通用的。


    就是說,如果“真由理的死”這個“結果”已經存在了的話,那麽在某個地方必定有著成為“真由理的死”的“原因”的事件存在著。


    這個時間軸的我再一次,對岡部說出了我的這種想法。


    「通常,引起“死”這個結果的原因,都是一些直接的事件。比如可能是生病啊,事故什麽的,但並不能斷言那就是原因」


    說起來“死”這個現象本身,對我來說是非常普通的同時,也是有很多很多謎團的現象。


    人體就相當於高度複雜的分子機器,當機器出現某種程度以上的問題的話,機能自然就會停止。這種停止是不可逆的,在機能無法恢複的情況下,人就會慢慢接近“死”這個現象……。


    但是,這僅僅適用於“機能停止”等同“人體死亡”的時候。這種情況下,將會引起這種現象的生病啊,事故啊,或是故意傷害什麽的單純的進行預防的話,就變得可以迴避了。


    不過。真由理並不是由於單一的現象招來死亡的。


    「把真由理直接逼上絕路的,雖然是rounder,但我想那不是真正的原因。所以就算跟rounder沒扯上關係,真由理還是會死」


    被rounder殺害,交通事故,掉下電車鐵軌,被亂槍射殺,人體實驗,心髒病發作……。


    這些各種各樣的現象,全都襲向了她,從這些早晚都會致她於死地的狀況來看,“真由理的死”並不是單純的物理範圍內的現象。


    也就是說,有著更接近於根源般次元的問題。


    「那原因是什麽?」


    「我不知道。或許是“真由理的出生這個原因”導致了“真由理的死這個結果”」


    聽到岡部有些病懨懨的提問,我反複考慮的迴答著他。


    「指的是壽命已盡嗎?這不是命運論嗎……」


    「對。所以我也不支持這個推論。原因應該是能作為這些事件的導火索,並且可以做出說明的事情」


    命運論——是指所有的事象都是決定好的,全部都是按照固定的線路,有條不紊的行進著的思考方式。在以前的學會裏,這曾是支配般的思想,在這個的影響下直到現在,這樣想的普通人或是研究者並不在少數。


    但是,我很討厭這個思考方式。


    如果所有的一切都是命運已經決定好了的,那麽所有努力,意誌,心願什麽的就都沒有意義了。我一直就這麽想,就算人類降生下來其本身沒有什麽意義,而將其創造出意義,不正是身為人類的的證明嗎。


    而且,這條時間軸上的我是這麽想的。


    「……“導火索”?」


    但是,這個時候的岡部,首先起反應的是“導火索”這個詞語。他看著時間跳躍機,說出了“某個可能性”。


    「如果說,“這個”要是沒有完成的話,真由理……」


    我想,岡部非常想要聽到什麽。


    聽到某個答案。


    人在不安的時候,馬上就會希望的得到一些迴答。那是隻要還算是個人類,就很難抑製住的本能。


    所以,人們會上當,會在很拙劣的煽動者的歪理下被操縱。無視正常的道理,僅僅是不加任何批判的全盤接受——但是實際上會讓事態更加惡化——的意見,在心力交瘁的時候是常有的事。


    這時候的岡部也是一樣,“由於時間跳躍機完工什麽的原因,決定了真由理的死的話?”被放逐到了這樣的思考中。


    「等等!武斷的作出決定是很危險的……」


    但是,如果不是那的話呢?


    如果時間跳躍機跟真由理的死沒有關係,而岡部又把“時間跳躍機的完成”這件事給取消的話,那他就沒有任何能力去顛覆這個事態了。


    這是非常沒有意義的賭博。


    「但是……!」


    就算如此。


    這個主意卻在岡部的心裏生了根,確確實實的給他帶來了一線希望。


    如果那時候,“她”沒有來的話,岡部肯定就會實行這個毫無意義的賭博了吧。


    「就和牧瀨紅莉棲說的一樣」


    “她”的聲音b的空間中迴響的時候。


    對於完全沒想到的新的登場人物,我和岡部都被嚇了一跳。


    在那裏的不是別人,是在“我的世界”中,在8月9日的最後,身影消失了的少女——阿萬音鈴羽。


    「你……知道些什麽嗎?」


    聽到我的詢問,阿萬音小姐用十分冷靜的樣子迴答著。那是對在這條時間軸的我提出的意見的補充。


    「你的推理大部分是正確的。確實不是不製作出時間跳躍機就可以解決的簡單問題。……要想拯救世界,就必須到達那裏」


    好像她就是這樣清楚明確的說的。


    「越過世界線變動率1%的障壁,……到達β世界線」


    絕對不會有錯,聽到這些話的我,背後一定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吧。


    即使是本該是否定命運的我,也是這麽想的。


    ……命運般的相會啊。


    ☆


    她到底知道些什麽?


    說起來,阿萬音鈴羽這個人究竟是什麽身份?


    理所當然的,這條時間軸的我和岡部期待著她做出說明。


    而對此,她隻說了句「告訴你們所有的真相吧」,接著就把我們帶去了封鎖中的廣播會館。


    她在這裏,給我們看了一個好像是用八個真空管組成的,用來指出什麽似的表示裝置,同時開始了說明。


    「世界線變動率是用來表示這條世界線在哪裏的數值。把這些數值表示出來的唯一手段,就是這個世界線變動率測量器」


    世界線變動率。


    阿萬音小姐確實是用的這個詞語。


    那是“降臨”在2ch中的未來人,john titer說過的詞語。


    「分歧」或是「脫出」指的是,「這條世界線跟作為基準的那條世界線相比,究竟偏離了多少,並將其數值化的單位」……。


    會說出這種話,那就表示她理解了世界線的概念。不僅如此。在後續的對話中,聽了岡部說的話,她用衝擊力很強的事實


    ,返了迴去。


    「竟然是真空管,製作這個的家夥品味不錯嘛」


    「那是當然的。製作者就是岡部倫太郎啊……」


    被很爽快的告知了這件事,這是通常狀態中絕對難以接受的台詞。


    當時我的反應岡部好像不記得了。因為當事人也對為這極具衝擊的話語驚歎著。


    「我?!」


    岡部動搖了。


    在這個時候,岡部並不知道“世界線變動率測量器”的製作者就是自己,而別的世界線的自身卻好像認識這個。站在震驚到顫抖的他的身旁,她進一步說著。


    「在世界線移動的時候,你擁有保持世界線改變之前的記憶的能力。……利用這個,未來的你做出了這個可以將之前的世界線,與現在的世界線的偏差數值化的測量儀」


    reading steiner。


    因為世界線的移動,本來應該被改變,再構成的記憶,即使經過世界線移動仍然可以保持之前記憶的能力。


    原理完全不明,到底是怎麽樣表現出來的完全無法類比推理的隻有岡部才擁有的能力。


    ……就連最初隻是覺得奇怪的我,也已經不得不承認他有這樣的能力了。


    ——如果不這樣的話,無法整合在一起的事象,簡直是要多少有多少。


    不知道這條時間軸的我是不是也是這樣,比起她說的話,我更在意阿萬音小姐手裏拿著的世界線變動率測試儀。


    「……0.337187?」


    雖說那就是自己,可是完全無法理解,那時候的我為什麽沒有繼續追問阿萬音小姐呢。要追問的問題應還有很多啊,除了這樣聽著,我心裏早就按耐不住了才對。


    但是我卻顯得很平淡,……就像是僅僅聽了這些話,在哪裏會發生的什麽事情之類的,某種程度上我已經預測到了似的。


    而反過來另一邊,從我意識中的阿萬音小姐來看,真的非常意外,她對我答話了。聽到了我小聲念叨的世界線變動率測量儀上的數值,對我解說了一下。


    「那是現在的世界線」


    0.337187。


    作為基準數值的數字,我雖然不知道,但在這個時候,岡部所在的世界線的數值,一定是這個數值沒錯。順帶一提,現在我們所在的世界線是0.571046。


    岡部所說的世界線之間的差異,其實指的是0.23%以上的不同。這數值上乍一看上去好像非常小,但是以百分比來考慮的話,估計那是非常龐大的變動。


    如果照射地球的太陽光錯開了0.23%的話?


    如果地球的尺寸大小差了0.23%的話?


    如果地球的公轉軌道偏離了0.23%的話?


    其結果引起的事象變化,實在是無法想象。我想,要改變這個世界線變動率,或許是比摘下天上的星星還要難的事情。


    如果她所敘述的事情全是真的,那麽我們就必須朝著“讓這個數字越過1%”這個方向行動才行。


    毫無疑問,真可以說得上是某種意義上的偉業。


    ☆


    阿萬音小姐對還是不太明白的我們,繼續著耐心且詳細的說明。


    「所謂的世界線,就像是毛線或是這跟繩子之類的東西」


    這樣說著,她拿出了好像是自己帶來的繩子。


    「這根繩子看上去好像是一根,實際上是由很多細小的線組合製成的。這些絲線就好比是世界線……。雖然一條一條之間都不會互相幹涉,但是最終到達的結果都是相同的」


    聽了阿萬音小姐的解說,我又想起了之前在2ch上看到的john titer的發言。john titer在那時說過的,與阿萬音小姐的說明重疊起來,世界線差不多是這樣的。


    世界線,簡單的來說就像是有無數條支流的大河川似的東西。


    從上流那裏流下來的名為“時間”的水,會產生許多水流的分歧,亦或者在中途就會合流在一起,沿著各式各樣的路線前進。但是最終必定——姑且不論可能會出現的某些意外——都會到達“大海”這個最終目的地的。


    這個名為“時間”的水流,我們把它實際上會流經什麽樣的場所先放在一邊,但它絕對會向“大海”這個結果進行收束。


    而現在,“真由理的死”就是這個“大海”。


    或許是抱著相同的感想吧,這條時間軸上的我,在接受了阿萬音小姐的說明後,自己一個人小聲的嘟囔著。


    「就是說,全部都向著“真由理的死”這個結果收束嗎……」


    「嗯。但是讓世界線大幅變動越過1%,從現在的α世界線移動到β世界線的話……,就會變成其他的結果」


    她的這些話,終於讓我們在這種絕望的環境中,找到了解決問題的突破口。一直以來,包括我在內,沒有一個人能明確的給岡部指出到底該怎麽辦。


    對此,我感覺到了莫名其妙的敗北感的同時,也湧上了一股感謝之情。如果沒有阿萬音小姐的話,或許就算是現在岡部也還會在絕望中彷徨吧。


    「α世界線與β世界線的結果差距很大……。就是說未來不同的世界線。原本來往於兩者之間是不可能的。就算是用d-mail或是時間跳躍改變過去,也不可能移動」


    她對命名為α與β的世界線,輕快的進行著解說。但是,實際上那未來到底是什麽樣子的,至此為止她還一句都沒有說過。


    「不過,當世界中發生什麽大事件的時候,根據其選擇,有幾個“未來會改變”的像是世界線分歧點一樣的年份。最近的話,發生海灣戰爭的1991年,發生千年蟲問題的2000年。……還有時間機器開發出來的2010年」


    在各個年代中,世界線到底分歧到了什麽樣,好像連說這些話的阿萬音小姐自己也沒有這方麵的知識。


    除一點之外。


    她明確的說了,時間機器開發出來的,2010年。


    ……就是說,是我們現在正在度過的這段時間。


    「如果是在產生分歧的時候,就有可能從α世界線移動到β世界線」


    一邊這麽說著,她把岡部和這條時間軸上的我帶到了廣播會館的最上層。眼前,是被墜落在廣播會館的那個人工衛星,砸入樓層無情的把牆壁破壞了的光景。


    在這個昏暗的地方,聽了「世界線的分歧」其移動後,岡部有些沉不住氣的叫了出來。


    「怎樣才能移動?方法是什麽?!」


    「等等!」


    抱著必死的決心探求答案的岡部。


    但是這個時間軸上的我製止了這種狀態的岡部。


    岡部對我說過,我想或許遠在來這裏之前的時候,“我”就已經察覺到了“這件事”吧。……關於這個,我也是這麽想的。


    給了這多的提示,再察覺不到“那件事”就不是我了。當然,那是在現在聽了這些事情才後察覺到的。


    那時候,如果是在本人麵前的,能從動作啊表情啊,視線的動向什麽的,能得到更多情報的“這條時間軸的我”的話,一定更早就察覺到了了吧。


    「在此之前……。先告訴我們你的真實身份」


    但就算如此,“我”也希望能從她那裏聽到“那件事”。


    以她的意誌。


    以她的選擇。


    以她的決斷。


    這是為了尊重她的意誌,為了她的尊嚴著想,比起這些更是把阿萬音小姐當作朋友的我的心願。


    阿萬音小姐聽到我的話後,慢慢靠近人工衛星。


    好像在操作著什麽,接著人工衛星的門打開了——我想,比起任何語言,這個動作更能告訴我們自己的真實身份吧。


    「這是……?」


    聽到了岡部的小聲感歎後,阿萬音小姐對他作出了迴答。


    非常非常的冷靜……。


    就像是沒有波紋的水麵上映出的幽寂的月亮一樣的聲音。


    「……時間機器」


    這句話雖然非常冷靜,但岡部卻驚訝到感覺好像全世界在嗡嗡作響一樣。我也是摒住唿吸,岡部說,當時由於太意外,你也沒能隱藏住吃驚的表情。


    但同時,那也是理解信服的表情。所以下一句話,我也沒有露出如岡部那樣吃驚的神色。


    「我就是……,從2036年來的」


    在隻與平日裏喧鬧的秋葉原一牆之隔的空間裏。


    在這裏落下的,隻是一個汙點般大小的聲音。但是這聲音卻把我至今為止所體驗的現實,全都砸了個粉碎,把世界本身染上了一層非日常的顏色。


    「鈴羽……」


    岡部戰栗的小聲說著……。


    阿萬音小姐冷靜的作出了迴答。


    「我就是時間旅行者……。john titer」


    ……岡部在那時,聽到了世界的鏡麵崩壞的聲音。


    the 6th act /


    —metaphysica necrosis—


    :revers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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