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之上,郭靖瞪大眼睛,失聲驚唿道:“君帥,請三思!”


    嶽風轉過頭,冷冷的道:“郭大俠,你修為冠絕當世,殺你貌似有點兒困難,但殺你那十二歲的女兒,應該不困難吧?她叫什麽名字來著?郭芙是吧?”


    “你!”


    郭靖神色驀地一變,黃蓉麵色駭然一白,黃藥師則是輕歎一口氣,他當然知道嶽風隻是說說而已,心中既對嶽風不滿,更對郭靖這不分敵我的軟心腸不滿。


    嶽風冷冷的道:“殺人魔頭?蓋世魔王?世人怎麽說,與我嶽風有何關係?我適才那些話,既是對忽必烈所說,更是對你郭靖郭大俠所說,你若再敢阻擾本帥計策,就不必在這襄陽城呆了!你郭大俠武功雖然蓋世,但這襄陽城、這大宋,不需要一個對敵人心慈手軟的郭大俠!”


    郭靖無話可說,無言以對。


    既然已經做了,那便做絕,非但讓敵人無話可說,就算是己方反對者,亦要無言以對,不能反抗。


    生逢亂世,既然想挽狂瀾於不倒,唯我一人,足矣。


    至於千年之後,世人如何憑說,與我何幹?還是那句話,我死之後,哪管身後海浪滔天?!


    ……


    ……


    忽必烈神色凜然,但心中卻生出一股無力之感,揮了揮手,道:“紮斥力,此戰過後,將那數千大宋百姓全部放了。以後作戰,決不濫殺大宋百姓一人。”


    紮斥力心中憋屈,硬聲道:“是!”


    忽必烈又道:“你速速將消息傳迴去,哎……依嶽風的性子,現在他既然當眾說了出來,恐怕也已經晚了,也不知大汗是否已經發現,總而言之,你還是傳迴去吧。”


    “是!”


    大敗!


    不論這一場襄陽攻堅戰最終結果如何,但單單以今次交鋒來看,他們已經大敗特敗,這一戰,遠遠比先前臨安城之戰、襄陽城郊之戰,敗地徹底,亦更慘烈。


    正在這時,此前從未開口的八師巴忽然雙手合十,微微一笑道:“皇爺能有此舉,貧僧替萬千百姓拜謝!”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不論是他,亦或是金輪,都不是蒙人。


    金**利心較強,但八師巴不一樣,從本質上來說,他到底還是一位得道高僧,甚至是一個看穿輪迴,隻為追尋天道的得道高僧,蒙人兇殘,世人皆知,他也無法更改。


    現在聽忽必烈下了這命令,不由心喜。


    忽必烈搖了搖頭,苦澀一笑。大抵是被嶽風的粗鄙感染,他心下也在喝罵,老禿驢,若非嶽風咄咄逼人,你以為老子會妥協?草!


    皇帝脫下衣服,沒了皇權的籠罩,終究也隻是一個普通人罷了。


    八師巴微微一笑,似已洞穿忽必烈的心思。


    忽必烈心中駭然一驚,就好似有人猛地一下攥緊了心髒,不由雙手合十,恭敬道:“本王多有冒犯,還望上師不要放在心上。”


    八師巴微笑道:“無妨。既然皇爺有此作為,那貧僧便為世人誅殺此魔!”


    忽必烈渾身一震,略顯激動的道:“如此,便有勞上師了!”


    蒙赤行之所以會擔當蒙哥護衛,完全是因為成吉思汗對他先祖有恩,而八師巴也是蒙赤行請來護衛忽必烈的,先前忽必烈也多番邀請,希望八師巴能出手將嶽風擊殺,但八師巴總是不正麵應允。


    不應允,那便已是拒絕的意思。


    而現在,他忽然聽聞八師巴肯出手誅殺嶽風,心下不由狂喜。


    當今蒙古鯨吞天下之勢已成,當然不可能因為嶽風隨隨便便幾句話,便撤出大宋,他先前所下命令,可以說是已經妥協到極致,現下得到八師巴的允諾,精神不由一震,厲喝道:“所有人聽令,攻擊!!”


    “殺!”


    “殺!”


    “殺!”


    震天的廝殺聲再度響起,又一輪慘烈攻城戰,再度開始。


    ……


    ……


    城牆之上,郭靖已經恢複過來,他見蒙人來勢洶洶,搖了搖頭,道:“孟帥、君帥,郭靖願出城應戰!”


    當下,蒙人攻勢如火,正需要有人挺身而出。


    孟珙一聽,心中一喜。


    事實上,非但是郭靖,他甚至想讓嶽風、黃藥師等眾多當世絕頂高手,出城廝殺,不僅僅嶽風心中有計劃,他這機動防禦大師,心中也有防禦的完全之策。


    可是不等孟珙開口,嶽風已微微一笑,道:“郭大俠,適才本帥言語之中,多有冒犯,還請你勿要見諒。本帥如此,隻是想告訴你,本帥的底線在何處,還盼你以後切莫踏過了線。”


    郭靖苦澀一笑,點了點頭。


    嶽風續道:“如此最好。現在蒙古攻勢雖猛,但絕對不是出戰之機,誰都不可出戰迎敵,時機未到。”


    孟珙輕歎一口氣。


    他雖然是整個襄陽城防禦的總統帥,但在嶽風麵前,仍是無話可說,這人修為蓋世倒也罷了,更重要的是,他深受當朝聖上寵信,殺伐果斷,說一不二。


    一旦他下了決定,縱然是他,也絲毫更改不得。


    若強行與他杠上,死的一定是自己,地位最高的兩人發生內訌,這絕對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做出讓步的,隻能是他。


    一場震天攻堅戰仍在進行!


    這一戰,一直持續三日,交戰雙方全都有些精疲力盡,襄陽古城牆多有損壞,城牆之前的護城河,已經全是鮮血,殷紅一片,待至第四日,這一場攻堅戰才宣告結束。


    敵我雙方,全都陷入前所未有的疲憊之中。


    雙方休戰,休養生息,為接下來的大戰繼續做準備。


    也正在這一日,傍晚時分,紅霞將大半邊天映紅,嶽風在總指揮部中,召開了交戰以來,最肅穆莊嚴的一次會議。


    參加會議者,既有孟珙這樣的軍方代表,忠勇軍高層將領,同時還有郭靖、黃藥師、洪七公、淩渡虛、李莫愁這樣的絕世高手,前所未有之隆重。


    這是嶽風親自下令召開的,所有人心中都在打鼓,不知他究竟要做什麽。


    待所有人坐定,嶽風目光猶如一道閃電,在所有人臉上掃了一遍,冷然道:“四日之前,諸位請求出戰,但本帥並未同意,諸位心中或許有百般疑惑,現在本帥可以為諸位揭曉答案!”


    說話間,嶽風霍然起身,將一個白色的帷幕拉開,朗聲道:“這是目前蒙古數股勢力的駐紮地!”


    眾人看得分明,那的確是,而且還將每一支軍隊的人數、裝備,騎兵、步兵部署標的極為詳細。


    孟珙心中啞然,不由看了嶽風一眼。


    這幅軍事布防圖是從哪裏來的?他根本不知道,軍隊之中的情報部門,根本沒有這種本事,不由一凜,也才確定,暗地之中,嶽風肯定還有一個情報係統。


    “而這裏,正是忽必烈營帳之所在!”嶽風忽然指著那數股勢力東側方向。


    是的,忽必烈營帳不在正中核心位置,而在勢力最東側。


    此處,防衛雖然一般,但地勢較高,能縱觀整個戰場,方便指揮。


    嘩!的一下,所有人麵色微微一變。


    殺王!


    這就是嶽風的計劃,也是他不讓郭靖等人出戰的根本原因。


    他要積蓄力量,隻為這最後一擊!


    到了這一刻,誰若是還不明白嶽風的意思,那他就是傻子了。值得慶幸的是,能參加這個大會的,沒有一個是傻子。


    但越是如此,越是駭然。


    東側勢力,防衛與核心位置相比,雖較弱,但地勢較高,前邊還有一個營的勢力,想要穿過這個營去殺忽必烈,亦是困難重重,幾乎是九死一生。


    嶽風神色肅然,點了點忽必烈所在,道:“現在諸位想必也明白本帥的意思了,今夜破曉時分,我等要悄無聲息地出城,剿殺忽必烈!打蛇打七寸,若忽必烈一死,蒙人氣勢必衰,再殺蒙方高級將領,令其高層空虛,我等至少有三年可緩,這便是本帥的計劃。”


    這個計劃,簡單、粗暴,但對蒙古這種製度略不完善,完全崇拜英雄主義的蠻人來說,卻是行之有效。


    若這個殺王計劃能成,蒙古縱然仍然進攻襄陽城,但攻勢肯定不如這次,已難以產生威脅,的確可以爭取幾年的喘息之機。


    當然,這個計劃同樣是難比登天!


    嶽風目光堅毅,依次在現場所有人臉上閃過,冷聲道:“諸位,本帥亦知此舉難如登天,若前去,也定是九死一生,在座所有人,恐怕隻有十分之一能迴來,但……大宋已危,襄陽已危,不行如此狠決之事,難以挽救大宋、挽救襄陽於萬一,是以,雖難如登天,我等亦要披荊斬棘,一往無前!”


    豆黃的燈光,照在每一個人的臉上。


    所有人安靜地聽著嶽風述說,神情也變得肅然、莊重,前所未有。


    嶽風繼續道:“大丈夫生於世,非但需不負此生,更要不負世人。大亂之世,身上既要擔得下自己這小家,更要擔得下國家這大家,不負男兒這膝下黃金,同飲這杯酒,本帥願做急先鋒,為諸位開辟在前!”


    鐺!


    氣氛肅殺,凝重,方圓百米,已全被封鎖,不必擔心消息外泄,但現場眾人,卻是不言不語。


    沒有任何人開口。


    沒有任何人懷疑。


    所有人全都站起身來,端起身前的大碗,一口喝完,安靜、沉默地便如那地上木訥的石頭。


    一碗酒喝完,嶽風繼續道:“孟大帥,你是襄陽城統帥,不可親身冒險,所以鎮守襄陽之責,就由大帥負責。此事若成,大帥還負責接引我等!”


    孟珙向四周一圈拱拳,道:“本人一定不負諸位信任!”


    嶽風繼續道:“雷炎雷師長,你打頭陣,負責率領忠勇軍第六師攻擊核心位置!既然忽必烈放出煙霧彈,想讓我等以為他在此處,那我們便配合他做戲!”


    一個眉清目秀,好似書生模樣的中年男子,拱手道:“屬下定不辱命!”


    嶽風肅然道:“雷師長,你第六師雖然隻是佯攻,但與實攻沒有區別,你必須保證能將擋在東側前的那支軍隊,完全吸引。你第六師會被數個方向的軍隊包圍,此戰可說是十死無生,如此你可還敢應戰?”


    雷炎肅聲道:“敢!我第六師乃忠勇軍中的王牌師,這塊硬骨頭不啃,留著還有何用?!”


    “好!”


    嶽風喝了一聲,道:“其他本帥不能保證,但凡是第六師的兄弟,無論生死,以後家屬都歸忠勇軍負責,雷師長且放心!你下去準備!”


    “是。”


    雷炎應了一聲,第六師十數位高級將領隨之而出。


    待眾人離開,嶽風又道:“第六師負責佯攻,宗軍宗師長聽令!”


    “末將在!”


    “即刻起,本帥非忠勇軍總統領,而是你第六師麾下先鋒,第六師負責主攻,有沒有問題?”


    “沒有!”


    “好!”


    接下來,便是各種各樣的部署,待一切講述完畢,嶽風深唿吸一口氣,道:“襄陽能否保下,在此一舉,諸位,請搏命!”


    是搏命,而非拚命,雖隻一字之差,但要表達的意思,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定不負君帥信任!”


    “定不負君帥信任!”


    營帳內的忠勇軍高級將領,悶喝一聲,齊齊向嶽風起誓。


    郭靖、洪七公、淩渡虛等非忠勇軍嫡係,甚或隻是閑雲野鶴一般的人物,怔怔瞧著這一群武功遠遠不如自己,但卻滿腔熱血的軍人,忽然間覺得他們非常可愛、可敬。


    這是一群明知必死,但卻仍舊一往無前,為了祖國拋頭顱、灑熱血,可愛、可敬的軍人!


    眾當世絕頂高手,既驚詫於忠勇軍的紀律嚴明,同時亦被眾人所染,胸中忽地生出萬丈豪情,隻覺這一戰,縱然不成,縱然身死,亦無憾矣。


    縱然是連黃藥師這東邪高人,也不由心中輕歎。


    這樣一群毫不利己,為國為民,付出許多犧牲的軍人,或許比郭靖更值得宣揚,他們才是一個國家能保不滅的根本,他們才是一個國家真正的脊梁!!


    ……


    ……


    所有準備已經完成,隻待破曉之機……這裏的黎明靜悄悄,這裏的黎明,遍布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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