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半,是她每天早上出門晨跑的時間。就算是集訓,她也不想荒廢這項日課──見城遙一個人起床,換上訓練用的運動裝,悄悄溜出大家依然安穩無息入睡著的房間,前往玄關大廳。在玄關前的廣場暖身之後,準備跑上五公裏。雖然這是她上高中之後才開始培養的習慣,但是她現在的身體已經適應了這種作息,隻要沒有晨跑就覺得渾身不對勁。


    昨天真是要命。


    見城一邊下樓梯一邊揉手臂,全身肌肉如她所料四處酸痛。就算自認有認真鍛煉,可是現實還是沉重的讓她感受到,自己太久沒使用肌肉的事實。


    昨天晚餐後,大家一如往常溫馨愉快地練習──講好聽是如此,實際上隻是摸魚打混。就在那時,「她」出現了。她就是顧問在集訓前所說的臨時教練。天栗浜的男女籃球社顧問是同一位,這次集訓並不會到場,而是拜托熟識的大學生來當臨時教練。大家雖然對會來何種人物感到不安,但聽說是同年級生的家人之後,都放心不少。或許是因為對方跟自己有些許的接點,所以感到寬心吧。


    地獄就從那時候開始。


    男女社員一起被拖進嚴苛練習的漩渦中,好幾個社員因此溺斃。在接二連三落荒而逃的社員當中,隻有見城一個人撐到最後。甚至可以說這才是她自己真正期待的練習。


    她覺得自己終於真正接觸到籃球。


    天栗浜的籃球社很弱。雖然在入學前就知道這件事,可是還是認為隻要自己肯努力,周遭的人也會跟著改變。盡管自己的技術也不算頂尖,但是隻要大家肯熱心練習,培養出團隊默契,應該也可以在大賽中拿下好成績。見城抱著這種希望。


    然而現實卻根本無法和希望相提並論。社團認真練習的次數可說是寥寥可數,在這種環境下根本不可能培養出團隊默契。今年的大賽在毫無勝績的情況下結束,但是慶功宴居然頗為熱鬧,讓她覺得真心悔恨沮喪的隻有自己一個。對她來說,這件事才最讓她懊悔。到頭來隻是自己一個人在做白工,根本無法打動任何一個社員。


    前陣子,見城成了女子籃球社的社長。在發表誌願的時候,她堅決說道:「明年要在縣大賽好好表現!」雖然在場眾人都對此意見大場叫好,可是卻沒有一個人認真,這點光是從當時氣氛就可以察覺。


    要是那個人今後還會來當我們的教練就好了。


    見城在練習之後與代理教練聊了一下,她叫神庭千秋,是大家一年級。盡管年齡隻差兩歲,卻讓人感覺她非常可靠。雖然昨天的練習相當嚴苛,可是她最後對自己說:「辛苦你撐到最後啦,你真有兩把刷子。」然後針對單擋的動作給了幾項建議,這讓見城非常高興。


    她說她隻教到今天為止啊。


    見城走出玄關大廳。雖然料想這時不會有任何人,但是聊天區卻有一位男同學坐著,而且還是認識的人,讓她不禁停下腳步,看了那人一會兒,不知該如何是好。在前往玄關的路上,自己一定會確實進入對方的視線範圍內。她試著拉平運動服的皺折,然後把拉鏈拉到胸襟位置。深唿吸一、兩次之後,快步向前。


    見城通過聊天區,那個男生把他自傲的筆記型電腦放在圓桌上並敲打著鍵盤。電腦螢幕在昏暗的大廳中顯得異常明亮,光芒反射在他的眼鏡上,讓人看不出他的視線方向。見城一邊走過他麵前,一邊心跳不已。


    見城不一會兒就抵達玄關大門前,外側滑動型的兩扇式自動門發出低沉的機械音拉開。見城悄悄地轉頭往後看。


    他的姿勢與剛剛毫無不同,專心地看著電腦螢幕,似乎連大門打開都沒有察覺。


    「」


    見城的胸中燃起無名火。


    倏地轉身走近他,還在他身旁站了一會兒──果然還是毫無反應。見城自知臉部的表情繃了起來叫道:


    「喂!三枝!」


    「見城啊,幹什麽?」


    三枝依然目不轉睛地看著螢幕迴答,同時他毫無受到驚嚇的樣子。也就是說,他很清楚經過的人是見城,但仍然選擇無視。見城覺得自己的舉動太過愚蠢,不禁更加惱怒。


    「什麽嘛,既然你知道是我就至少打聲招唿啊。」


    「早安。」


    「你真讓人不愉快耶!」


    見城咬牙切齒壓抑怒火,這時三枝總算把目光從螢幕上移開,抬頭看著她說道:


    「說句公道話,你也沒跟我打招唿。而現在我已經道早安你卻沒有迴應,這是怎麽一迴事?啊,這樣我變成說兩件事了,抱歉。」


    「你早安啊!」


    見城因為悔恨所以在三枝耳旁大叫。三枝眉頭一皺,繼續把視線轉迴螢幕。


    「」


    除此之外他好像當做見城不存在似的,這態度令見城更加不爽。她把手放到圓桌上,窺視電腦螢幕問道:


    「你從剛剛開始就在幹嘛啊?一大早就在盯著電腦螢幕看,太陰──沉了吧。」


    數字羅列在畫麵上,似乎是什麽表格,可是見城無法理解。


    「這種事情在房間做就好了嘛,何必特地拿到這裏陰沉地搞啊?就是因為這樣你才會被說是宅男啊。」


    「因為大家都還在睡,而且這檔案不能讓社上的人看到,所以我才偷偷摸摸死氣沉沉的在這裏做事。」


    「你說那什麽話?反諷嗎?」


    「沒,我陰沉是事實,日複一日地跟數據大眼瞪小眼。我這個人的個性好像滿膽小的,總是會想追求百分之百的勝率。直到確信萬中無一敗為止之前,我不敢開口跟人挑戰。」


    「你是指什麽?」


    雖然三枝眼睛依然看著螢幕,可是見城沒有料想到他會跟自己說這麽多話,所以感到有點困惑。


    「喔,沒什麽,你別在意。倒是你不去晨跑沒關係嗎?那是你的日課吧。」


    「為、為什麽你知道啊?」


    「那是我教你的吧,你現在還是每天照那份訓練表操課嗎?我說過要早點找專家規劃正確的訓練清單吧。」


    「有什麽關係,這是我的自由啊。」


    「是沒錯。」


    三枝又開始敲打鍵盤。見城往玄關過去,途中停下腳步問道:


    「三枝。」


    「嗯?」


    「為什麽你會加入階梯社?」


    「為了勝利。」


    「勝利?勝過自己之類的嗎?」


    「不,不是那種精神上的論點,而是有明確的對手。為了勝過那個人,我才會到這個社團。不過,決戰的日子也近了」


    三枝的語尾漸漸含糊。見城稍待一會兒,可是三枝沒有再多說什麽。最後她隻好穿過自動門,外出晨跑。


    「井筒就做步法特訓吧。我從之前就有注意到,你轉彎的犀利度在社內可是數一數二呢。


    神庭還是老樣子練耐力跑,你的基礎體力應該還有進步空間。有些細微的動作在體力不足的時候會施展不出來,所以你上午就以跑步為中心做訓練。」


    第二天。階梯社一大早就在第一體育館屋頂集合。上午先做個別訓練,午後預定要測定秒數。幸宏等人以電腦數據資料為基礎,接到三枝告知該做的訓練內容。幸宏與天崎是跑步,剩下的人則是練習階梯往返衝刺。


    「好,開始訓練,十點迴來這裏集合開會。社長,這樣沒問題吧?」


    「唔──」


    雖然刈穀如此宣言,可是九重卻心不甘情不願,她對剛剛自己提議凪原拍「造假影片」一事遭到刈穀拒絕而不愉快。刈穀看了凪原一眼,小聲說道:「社長,你被拍到了喔。」九重因此表情一變,盤起手臂猛點頭。盡管如此,她還是一如往常讓人感覺不到威嚴感。附帶一提,凪原其實是在拍天崎。


    「那神庭與小泉就互相計秒奔跑,其他人到第三校舍吧。」


    幸宏迴應了三枝說的話,並且看了一下天崎。她依然撐著陽傘呆站著。


    「呃天崎學姊?」


    「咦?啊,對不起。」


    天崎急急忙忙揮手迴應。她收起洋傘說道:


    「我沒事。怎麽了嗎?」


    「啊,因為我們要一起訓練啊」


    「啊啊,嗯,說得也是。」


    「小泉,不要緊吧?你是和神庭兩個人一起練習耐力跑喔。」


    三枝擔心地問道。天崎點點頭說:「別擔心」然後敦促幸宏前往練習位置,其他社員也開始移動。九重對凪原叫道:「拍下我們帥氣的一麵吧。」凪原被九重強硬勾搭肩膀,隻能曖昧地點頭表示迴應。不知為何她一直把觀景窗朝著幸宏這裏。


    「好,出發吧──」


    幸宏被這歡天喜地的聲音嚇到。如他所料,是希春粘了上來。盡管已經好幾次叮嚀她不要來幹擾練習,可是她還是這副德性。


    「我們跑外圈吧。三枝學長有告訴我參考秒數,叫我們以此為目標練跑。」


    幸宏一邊往置鞋櫃處前進,一邊把單圈秒數的估計表遞給天崎。她低頭看看,隻是隨口應了一聲。


    「怎麽了嗎?你今天好像很沒精神啊。」


    「嗯是啊,大概是昨天玩太瘋了吧,對不起。」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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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會」


    場麵有些尷尬。


    天崎從早上開始就顯得沒精神。雖然問她,她就會微笑迴答:「我沒事。」可是,不管怎樣看,她都不是全無異狀的樣子。雖然幸宏想再問清楚一點,可是又害怕一旁的希春發怒,開不了口。


    兩人抵達正門前,首先由幸宏開始奔跑。他一邊承受希春從樹蔭下送來的聲援,一邊做著伸展運動。幸宏把馬表交給天崎,聽見「開始」之後,奮力向前奔出。


    所謂的外圈指幾乎圍繞天栗浜高校所有校舍的鋪裝道路。從正門出發,登上漫長的緩坡後,可以邊前進在左手邊有校舍群,右手邊有操場和網球場的路上。通過新校舍b大樓不久會碰上十字路口,從這往左轉,再往前一點就會進入第三校舍與第三體育館中間的小路。途中有通往左方的羊腸小徑,那條通路通稱「內圈」。「內圈」以潛入第三校舍底部的形式前進,從旁穿過第二校舍、特別教室大樓以及新校舍特別大樓,最後再與「外圈」的道路合一。幸宏與天崎要跑的「外圈」,則是經過第三體育館,接著穿越以二樓的空中走廊互相聯係的第三校舍與舊社團大樓中間,然後再往左轉。這時會在右手邊看到遊泳池,並繼續繞過特別教室大樓,跑過突出來的第一體育館後,與「內圈」的道路會合。然後一邊奔下坡一邊大幅度往左彎,經過禮堂側邊抵達正門。附帶一提,現在說的路程是指逆時鍾方向。


    「唿秒數是多少?」


    盡管隻跑一圈,卻也是相當長的距離。幸宏再一次體認到學校的廣大,並開口詢問天崎成績。但是她卻猛然一驚看向馬表說:


    「對、對不起,我忘記按下開始鈕了。」


    「咦?那個,天崎學姊,你到底是發生什麽事啦?你從早上開始就很不對勁啊。」


    「很抱歉我好像有點疲勞。」


    天崎的臉色並不差,可是她的表情看起來總讓人覺得她心事重重。


    「要不要休息一下?」


    「嗯,不好意思,我可以先休息一會兒嗎?」


    天崎點頭附和幸宏的意見。雖然幸宏還問:「要請老師過來嗎?」可是她迴答:「沒關係,隻要休息一會兒就好了。」希春帶了鋪地用的塑膠布來,她對天崎招手,邀天崎到樹蔭下休息並表示會照顧天崎;所以幸宏把天崎托付給希春,繼續練習。


    (學姊是怎麽了?昨天還很有精神啊。)


    看起來不像身體不舒服,反而像是一直在思考別的事情,導致精神無法集中。如果自己可以知道她煩惱的原因就好了,但是事情並沒有那麽順利。


    「神庭──!」


    突然一聲怒吼讓幸宏嚇得迴頭張望,可是附近沒有人叫住自己。幸宏碰巧看到網球場之後就恍然大悟,原來剛剛的怒吼聲針對的不是自己,而是美冬。


    理解情況後便不禁產生疑問,為什麽美冬會被吼呢?


    「多餘的動作太多了!我從昨天開始就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啊!」


    幸宏走近網球場。鐵網的另一端可以看到美冬在顧問麵前低頭挨罵。


    「隨便打打然後獲勝也沒有任何意義啊!就算是比賽形式,這也是一種練習。你應該去嚐試克服問題點才對啊!你這是搞什麽?」


    「對不起。」


    「不要因為早瀨教練不在就鬆懈!」


    「是。」


    「夠了!你給我去外麵跑步,現在你留在場上隻會帶給其他社員麻煩。」


    「是,謝謝指導。」


    美冬低頭迴應,然後朝外側跑步。


    『如果隻是隨便打打然後獲勝,那一點練習效果也沒有。』


    昨天天崎學姊所說的話在幸宏腦海裏蘇醒。


    天崎學姊?


    幸宏無意間想到不好的事。天崎會不會對網球還有所眷戀呢?所以她才會偶爾來看網球社的練習狀況嗎?


    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


    幸宏甩甩頭忘掉自己的胡思亂想,繼續跑步。


    另一方麵,井筒與三枝正在第三校舍的一樓北側中央玄關前,仰望眼前的階梯。


    「如你所見。」


    三枝對井筒說道。井筒「呃」地小聲迴應,然後注視往樓梯間中途的狀況。三枝在每隔數層階梯的中央位置放了三角錐。雖然是工地常見的東西,可是大小倒是小了不少,高度頂多隻有到膝蓋下方。


    「我要你在三角錐之間穿梭奔跑,這算是滿常見的練習方法。不過不知道有沒有社團在樓梯上這樣做就是了。」


    「不,我想沒有吧。」


    井筒搖頭小聲說道。三枝問:「有沒有什麽問題?」於是井筒鼓起勇氣提出:


    「呃,我想步法訓練也很重要,但是可以請你也教我預測的技巧嗎?」


    「嗯?什麽意思?」


    三枝輕輕把眼鏡向上推。井筒開始說起神庭與自己的差別:


    「我想短跑是我占上風。可是我覺得最近不隻是拉力賽,就連標準賽我也常吃敗仗,跑出來的秒數也不理想。」


    姑且不論路線選擇會大幅影響勝負的拉力賽,井筒最近就連標準賽也都經常被神庭超越。而且就算井筒領先,也經常會因為穿越轉角或人多的走廊時的應對方法不同,而被反將一軍。


    「我覺得還是神庭比較擅長預測吧。我要是在這點無法跟他抗衡,不就有點不妙嗎?」


    「原來如此。」


    三枝聽完井筒的主張後點了一下頭。將電腦蓋上之後放到一旁,並開始扭轉腳踝。


    「呃,三枝學長?你在做什麽?」


    「喔,你先跟我跑一場。」


    「什麽?一起跑一場喔」


    井筒不能理解三枝的想法。該不會是因為自己對他準備的練習活動唱反調,所以惹他不高興了吧?不對,三枝應該不是那種人。


    「從這裏上行到四樓,然後在走廊以順時鍾繞一圈;之後下行階梯迴到一樓。簡單來說就是標準賽的第三賽道。」


    「我了解,可是請問──」


    「別急、別急,跑了你就會知道答案,等我一下嘿。」


    三枝輕拍井筒肩膀,他看來確實不像在生氣。可是,井筒依然搞不懂他在盤算什麽。三枝先一個人衝上階梯一次,不久後迴到原地,拿走馬表說道:


    「我把置放成一直線的三角錐稍微更動了位置。你就順其自然的去感覺那些三角錐,嚐試邊研判邊奔跑吧。」


    「感覺三角錐嗎我明白了。」


    井筒仰望階梯的盡頭,然後對三枝說的話點頭。他覺得三枝應該是想先看看他的研判能力在何種程度。


    「那麽你先起跑,我會在五秒後起跑。要注意別被我追上喔。」


    三枝站到井筒背後,井筒應允之後就起跑位置。


    「預備──起跑!」


    聽到三枝喊的起跑聲之後向前飛奔。


    喝啊!


    井筒以一次登上兩道階梯的方式做起跑衝刺,他必須充分利用這五秒的優勢。繞過樓梯間。奔上二樓。置放在道路正中間的三角錐並沒有造成太大的阻礙。井筒奔過三樓,踏上通往四樓的階梯。


    「!?」


    井筒差點在這裏跌倒,因為他的麵前置放了一個三角錐。原本是置放在階梯中央位置的東西,竟然有一個刻意放在內側。井筒雖以些許差距閃過三角錐,可是卻浪費了不少時間。三枝的身影進入他的視界,讓他慌張地向上奔馳。


    可惡,必須要盡力研判路況才行啊!


    這迴井筒在穿過樓梯間時,謹慎地以較大幅度過彎,卻因吃驚而停下腳步。


    三角錐並排成一橫排,擋住了去路。


    「喂,怎麽啦?」


    井筒被三枝輕敲後背。他已經追了上來,麵露微笑。井筒急忙跳過三角錐,衝上階梯。


    「我再等你五秒。」


    從背後傳來說話聲。井筒猛然衝刺,從四樓階梯奔出。


    「先確認左右兩側。」井筒心想。


    在衝出樓梯前先稍微放慢速度,這是為了易於轉彎以及避免與人發生衝撞。所幸兩側無人,井筒便順勢奔出四樓北側走廊。向右側一看,依然空無一人。


    「路上沒人,這樣奔跑起來很輕鬆。」


    什麽?


    井筒這次真的被嚇去關條命。不是說要等我五秒鍾嗎?難道是因為當我為了避免衝撞而在衝出走廊前減速時被追上了?


    「好,我再等你五秒。」


    三枝站在原地說道。井筒緊咬牙關。


    可惡!


    井筒從中央稍微偏外側的方向往前奔去。跑這位置是為了便於在下個轉角轉彎,以及預防衝撞。他小心翼翼地轉過往右側的轉角,在寬闊的走廊上繼續前進,並很快就抵達通往南側走廊的轉角,在此也謹慎地大幅度轉彎。


    「嗚喔喔!?」


    走廊的外側又出現了三角錐,而且不是隻有置放在階梯上。井筒一邊跌跌撞撞的閃過三角錐,一邊急忙迴頭探望。如他所料,三枝又追上來了。


    哇哩咧!混帳!


    井筒焦急地向前奔馳。衝刺力似乎是他占上風,讓他勉強甩開三枝,不管三七二十一向前衝。穿過中途南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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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階梯之後又碰上轉角。由於通往遊泳池的穿廊就在附近,可能會有人突然出現,所以井筒稍微提高警覺轉彎,同時想起三角錐的事,於是先放慢步調確認前方路況。


    這裏空無一物。井筒立刻加速衝刺,跑到往北側走廊的轉角。他再一次慎重地減速查看情況,可是依然什麽都沒有擺。這時井筒猛然驚覺,迴頭看背後。


    「瞧,我又要追上羅。」


    三枝就在身後,讓井筒急忙狂奔。這使他沒有看清前方路況。


    「啊!」


    凪原高聲慘叫,聲音聽起來相當無助。正待在北側走廊窗戶旁的她,被井筒等人的突然登場嚇得腿軟,正好堵住井筒的正麵去路使他無處可避,隻能做好會撞上凪原的心理準備。


    「井筒!快避開!」


    三枝出聲怒罵,井筒的雙腿在一瞬間做出動作。他不顧危險勉強扭轉軀體,硬是把左腳向側邊切入;不是采用強硬減速的方法,而是利用速度輕盈跳起,如行雲流水般地避開凪原的身體。由於速度並未減慢,所以井筒繼續向前衝刺。直到抵達北側階梯前才站定。


    「靠,凪原,很危險耶!」


    井筒轉頭叫道,他的額頭立刻被打了一掌。三枝已經來到他身旁了。


    「井筒,是你該跟人家道歉才對吧?」


    「啊說得對,對不起。」


    「不是跟我道歉,你該去跟凪原同學說。」


    「是抱歉,你沒事吧?」


    井筒跑了過去,並且向沒有受到撞擊,卻坐倒在地上的凪原伸出手。她把攝影機抱在懷中嚇得直發抖,隻是看了井筒的手一眼,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


    「搞啥啊,我特地過來扶你耶話說你是在這幹什麽?你不是在拍社長他們嗎?」


    「那、那個,我我我」


    凪原畏首畏尾地喃喃細語,然而井筒完全沒聽見,隻顧著唿喊她。這時九重從東側轉角跑過來,她看到井筒與三枝,停下腳步說道:


    「咦?你們怎麽會在這。啊啊!井筒,你怎麽可以欺負凪凪呢!」


    九重看到井筒身旁顫抖不已的凪原後跑到她身邊。這迴換成井筒很狼狽的解釋:


    「什麽?等、等一下,這是誤會!社長我沒有」


    「喔──乖乖,沒事。有姊姊就沒問題啦,你放心地加入階梯社吧。」


    「不,不是這樣的啊!我沒做錯什麽事耶!」


    井筒拚命澄清事實,九重則是趁亂勸說凪原加入階梯社。當三枝想要靠近幫他們打圓場時,轉角又奔出新的身影。


    「!?」


    手持木刀的小夏目光炯炯有神地衝了過來。九重察覺到小夏接近,大叫:「不是啦──我是在救助朋友──啊!」後就逃走了。而小夏則是追著她消失在轉角另一端。


    「那是在練習什麽技巧嗎?」


    井筒看得目瞪口呆。


    「喔,因為隻是單純跑步太沒意思,所以我請小夏老師在後麵追他們。雖然老師有說被她抓到就要強迫玩懲罰遊戲,不過我也不知道遊戲內容會是如何呢。」


    「哈哈哈哈哈──」


    井筒幹笑。


    「話說迴來,井筒你了解了嗎?」


    「咦?你是指什麽。」


    井筒對突如其來的質問感到驚訝。三枝搖搖頭說道:


    「我叫你去感覺三角錐位置做預測,然後出現的結果就是如此,你懂了嗎?」


    「啊,沒錯所以學長你明白了吧?我真的很不擅長預測路況啊。這點不改進不──」


    「看來你還沒有理解。」


    三枝打斷井筒的說明。


    「你還沒理解問題點。井筒,你不適合作預測啊。或許你是有邊推測邊奔跑,但你還不是一直撞上我擺設的三角錐嗎?首先你以為三角錐隻會放在中央,然後中了第一個陷阱;接著看到擺設成一橫排的三角錐後又驚訝的停下腳步。在轉角時很忠於基本的降速奔跑,為求慎重從外側邊彎,然後就被我置放在外側的三角錐逮到。到了最後,你竟然怕起三角錐,在轉彎時慎重過頭,結果速度大幅降低。」


    「啊,唔」


    「我告訴你,能夠把研判做得好的人,說穿了就是個膽小鬼啊。就是因為膽小,所以才會拚命去思考各種狀況來作應對。雖然剛剛三角錐是放在中央,但是下一次可能就會放在別的位置。而且可能不隻是直放,或許會橫向並排。即使從外側大幅度過彎,也可能會有人從那邊冒出來。雖然剛剛有陷阱,但是說不定接下來會什麽都沒擺。膽小鬼會這樣去深思熟慮各式各樣的可能性,因為他們的個性會使他們不得不去思考。而對『預測』的敏銳度就在那之中慢慢越磨越精。所以說,預測適合較為悲觀的人。」


    三枝淡然說道,最後他看看井筒的雙瞳說:


    「井筒,你這個人從正反兩麵來看,都是個直來直往的樂觀主義者,你隻要一決定事情之後就會開始蠻幹。像你這樣的家夥要去考慮各式各樣的可能性,根本是辦不到的事。」


    「天啊。」


    井筒抱頭哀嚎。他從就經常被人取笑是「單細胞生物」、「頭腦簡單」。


    「所以啊,你就算想要在預測上跟神庭對決,最後也隻會落得反而把你自己長處埋沒的下場。而且就我來看,神庭的研判並沒有什麽過人之處。的確,那家夥有時會有一些驚人之舉,並藉此漂亮地得到佳績,但那也是無法鍛煉的,就算你想模仿也沒用。與其這樣,你還不如發展你自己的長處。」


    「你是說步法嗎?我的步法技巧有那麽高竿嗎?」


    「沒錯。我想這時凪原同學的攝影機可以派上用場。可以借我一下嗎?」


    三枝向好不容易站起的凪原借用攝影機。把機器切換到放映模式,然後倒帶。


    「啊啊,這裏、這裏。從稍早之前的畫麵開始看吧。」


    井筒也一同窺視畫麵,然後「嗯啊?」地叫出了連他自己都感到詭異的怪聲。


    幸宏看到一群男子籃球社員,累倒在第一體育館前麵。


    「怎麽啦?」


    因為吉田等人也在其中,所以幸宏上前開口問道。奄奄一息的吉田抬起頭,戴好滑落的眼鏡。垂死般倒在一旁地上的渡邊緩緩站起,用充滿怨恨的眼神看著幸宏。


    「咦?怎麽了」


    「神──庭──」


    渡邊先站起身,接著吉田與其他籃球社員也能能站了起來,仿佛屍體從墳墓中爬起來一般。他們踉踉蹌蹌的進幸宏逼近。


    「咦?幹、幹嘛啊?」


    「都是你害的──」


    他們突然撲了上來。與剛剛遲緩笨重的動作截然不同,力量非常強悍。幸宏的脖子被這些人緊緊扣住。


    「都是因為你,害我們快樂的夏季合訓全泡湯了啊啊啊啊啊!」


    「可惡的神庭──決不饒過你──!」


    「把我們的夏天還來!」


    「好、好痛苦渡邊,住手,你快住手啊」


    幸宏拚命掙紮從渡邊等人的手臂中逃脫,一口氣撞開他們之後,籃球社員出乎意料地一屁股坐倒在地。所有人都發出「唉────」的長歎聲。讓幸宏困惑地歪頭。


    「喂!男生!是要休息到什麽時候啊?快給我迴去繼續練習!」


    鐵門「碰」地一聲用力拉開,千秋出現在眼前。她身穿無袖的球衣、長至膝蓋的運動短褲,並用單手夾抱著一顆籃球。千秋用力吹響掛在脖子上的口哨後,坐倒在地上的男生很痛苦似地掩住耳朵扭曲身體。幸宏登時覺得這些人好像被驅除的邪靈一般。


    「嗯,這不是幸宏嗎?你也在這偷懶?」


    「才、才不是哩,我在跑步啦。我有認真練習耶!」


    「原來如此,那快去啊!這些家夥都是些扶不起的阿鬥,我要好好重新教育他們。」


    千秋說罷,揪住離她最近男生的衣襟拖著人走。場內隻剩下「救命啊──」的哀求聲。


    「好可怕。」


    幸宏搖搖頭,離開第一體育館。


    抵達正門後,看到希春與天崎站在一塊兒。希春看到幸宏歸來,表示已經快要十點,於是三人一起前往第一體育館屋頂。抵達屋頂時,其他社員已經都聚集在此了。


    「你們那邊的練習狀況如何啊?」


    「呃,我們」


    因為刈穀問起,所以幸宏隻好托出天崎的狀況。天崎雖然道了歉,但是她對於九重的關心都隻以微笑迴應。


    「那個女孩似乎在為某些事情煩惱。」


    希春小聲說道,幸宏微微吃了一驚。希春說剛剛跟天崎在一起時,聊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所以並不是交談內容有令人在意的部分,而是天崎給希春這種感覺。


    (畢竟希春姊可以判斷小夏姊的表情啊。)


    幸宏深知不可小看希春姊,轉頭觀察天崎的狀況。她果然還是麵帶笑容應付九重。


    「喔,真不愧是影研會,攝影手法果然有一套啊。」


    三枝的聲音讓社員們轉移注意力,他正在用電腦觀看影片。幸宏窺視螢幕,畫麵上播著井筒的身影,他正在階梯上搖搖晃晃地跑步。


    「井筒上午都在練習這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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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像雷電形狀般的步法奔跑嗎?」


    「像雷電是錯誤的型態啦。對了!下午要不要跟我來場比賽?」


    幸宏說的話讓井筒露出賊笑。


    「這影片很有意思喔,不單單隻是能拿來紀錄活動而已。」


    「」


    受到三枝稱讚的凪原站在一旁低頭不語。刈穀也觀看影像,並問道:「其他還有什麽?」三枝操作電腦,展示出各種檔案。


    「也有神庭的影片呢,是他正在外麵跑步時拍到的。」


    這部影片是從第三校舍往下拍的,畫麵上出現幸宏奔馳的模樣。


    「你拍的影片還真不少。」


    井筒對凪原說道,可是凪原還是低著頭不說話。不,或許她有開口迴應,可是她的音量卻小聲到連就在旁邊的幸宏都聽不見。井筒以為自己被忽視,露出不悅的表情。


    「這很不錯啊。我也想過要使用攝影機呢,果然有影片就可以清楚看見跑者的動作啊。這些影片可以讓我們留著使用嗎?」


    三枝打從心底很感動似地對凪原問道,但凪原還是低著頭,隻是輕輕點了一下頭應允。


    「好耶好耶!這是我們的新戰力。」


    一直粘在天崎身旁的九重突然飛奔過來,輕拍凪原的肩膀說道。


    「不隻是影片,凪凪你自己要加入階梯社也是沒問題的喔。」


    「又是這種蠻橫的勸說。」


    「而且還直唿人家的綽號。」


    幸宏想起三島叫凪原「凪凪」,九重大概是從別處聽來這個情報所以跟著叫吧。凪原遭受九重的笑臉攻勢,十分戒慎恐懼的樣子。


    「好!那到十二點為止都先各自繼續練習。下午開始期待已久的秒數測定,你們可要拿出幹勁來。」


    「喔──!」


    九重對刈穀的指示大聲舉手迴應,隨後開始移動。幸宏跑過去詢問九重關於天崎的狀況。


    「嗯,我想今天讓她休息比較好,應該是枕頭戰累著她了吧。」


    九重用異於平常的表情點頭迴答。到底昨晚是發生了什麽事?


    「小宏,我送天崎同學迴宿舍喔。」


    希春竟然自告奮勇說要送天崎迴去,這更是讓幸宏吃驚。雖然天崎很鄭重的拒絕希春,但最後還是抵不過她的熱心。天崎數次對大力揮手說著:「要乖乖休息喔──!」的九重低頭致歉,然後返迴宿舍。


    「這樣一來神庭就落單了。誰要跟──」


    喃喃說道的三枝在中途閉嘴。一塊白板高高舉起寫著:


    「雙神庭一起練習吧!」


    「啊啊,小夏老師要跟神庭一起練習啊?」


    「那真是太好了,瓶蓋也趁這機會徹底鍛煉吧。」


    刈穀跟九重似乎很高興地點頭,井筒與三枝也微妙地露出賊笑。


    「咦?有什麽不對勁的嗎?」


    數分鍾後,幸宏在直到十二點的鍾聲敲響為止,不停被「夜叉」追趕。


    「那麽,下午是測定秒數的時間──」


    下午一點的第一體育館屋頂。幸宏氣喘籲籲,用充滿怨恨的目光仰望九重。老實說他的腳已經抬不起來了,被強迫持續奔跑了一個小時竟然會變成這樣,這連帶讓他吃不下午餐。


    把幸宏的肉體與精神逼迫到極限狀態的元兇,一臉若無其事的表情與九重一起故作威風的站著。男社員們則是低頭看著幸宏,對他投以無限關愛的眼神。


    「這個瓶蓋好像很沒精神啊──難道瓶蓋也跟小泉一樣,中暑了嗎──?我可不接受再有人掛病號──」


    「我是碰上了人禍。」


    雖然幸宏迴嘴抵抗,可是對方全不當一迴事。然後三枝小聲安慰幸宏說:「這樣奔跑是不錯的鍛煉啦。」另一方麵,希春則是很高興似地露出微笑。


    「大家都是惡魔。」幸宏心想。


    「我是希望井筒跟神庭可以比一場標準賽。可是看神庭現在的狀況,大概很難評斷井筒的訓練成果啊。」


    「咦,什麽意思?井筒學會了什麽絕招嗎?」


    九重的眼睛看起來充滿期待,而井筒則突然變得幹勁十足。


    「我願意接受任何人的挑戰。神庭現在累成這樣,不會是我的對手啦。」


    井筒冷笑一聲,故意搔起刺蝟頭,這讓幸宏不禁怒了起來。


    「什麽嘛,一直說我疲勞不夠力。我跑啦,我跑給你們看。我才不會輸給井筒哩。」


    幸宏站起身,扭轉腳踝。應該不至於跑不動應該吧。


    「那麽,場地就選特別教室大樓吧。」


    三枝明快說道。除了幸宏以外的人都立刻表示同意。


    「不愧是小宏,就是要有這股氣勢啊。」


    希春緊握雙拳對幸宏說道,她似乎已經完全融入了比賽之中。


    「那我們出發吧。」


    階梯社一行仰望背後的建築物。幸宏等人現在所在的第一體育館屋頂,與特別教室大樓的三樓走廊互相銜接。打開盡頭的門之後,就可以走出這個水泥地磚的空間。


    「特別教室大樓不是有不少藝文類的社團嗎?要不要找人少的地方比較好?」


    幸宏嚐試提出建議,可是三枝卻對他微笑迴答:


    「這次比賽人多會比較好,你可要小心奔跑喔。」


    「啊,好」


    幸宏總覺得不太能接受。現在因為是暑假,所以校舍內人煙稀少。但特別教室大樓可說是其中唯一的例外,暑假中依然繼續練習的藝文類社團會在此大樓活動。如果要測定標準賽成績,照理說應該要找人少的地方會比較好。


    一行人下樓至特別教室大樓一樓。這棟八角形的大樓,基本上周圍一圈都是走廊,並且把中央部份以縱橫交錯的走廊分隔為四個區域。東西側走廊的兩端和圍繞教室的走廊三叉路之中都設有樓梯。


    階梯社先在東側的尾端集合確認賽道。標準賽有既定的路程,如果不依照正確順序奔跑就會喪失資格。三枝打開電腦進行說明:


    「起點與終點都是這裏。起跑以後先朝南邊奔跑,看到三叉路後右轉。往北邊走廊一直跑到盡頭,之後左轉至西側盡頭,從三叉路的樓梯上至四樓。到了四樓之後在走廊一口氣衝到東側左轉,沿著走廊一直奔跑到西側階梯。從那裏降至一樓之後往南側奔跑,看到南邊的三叉路後向左轉。再來一直跑到盡頭後右轉,就會迴到原點。這要你們了解了嗎?」


    螢幕上的箭頭順暢地移動,標示出幸宏等人的路程。這是標準賽的第三賽道,要記住路線並不難。這條賽道因為要轉彎的次數頗多,所以在十字跑口與三叉路的判斷會成為重要關鍵,幸宏本身對這點還算滿有自信。他靠著三枝教導的過彎對應,以及坦率信任自己的「直覺」,可以幾乎毫不減速的在此賽道持續奔跑。


    「呃──神庭的最佳紀錄是兩分二十二秒二二,念起來真順口啊。」


    「我每次都被這樣說。」


    幸宏喃喃說道。


    「井筒的最佳紀錄是兩分三十五秒一八,頗有一段差距啊。」


    「沒關係,這樣剛好啊。」


    井筒露出大膽的笑容。他到底是在隱瞞什麽?光靠一上午的訓練就能讓他發生那麽戲劇性的變化嗎?幸宏的腦中滿是疑問,但是總之現在隻能先使出自己的全力跑好比賽。兩人就比賽位置。


    「小宏加油!」


    希春的聲援讓幸宏覺得有點難受。他稍微伸展一下四肢,再一次確認到疲勞依然留在自己身上。


    這樣看來會是場苦戰啊


    幸宏不禁感到後悔。就在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腿時,九重已經喊了「預備」。


    「開始!」


    幸宏被起跑聲驚醒,慢了一步出發。井筒以稍微領先的狀態在走廊上奔馳。本來就已經狀況不佳的幸宏,再加上太慢起跑後,立刻就被拉開了一個人身的差距。


    糟糕,我要集中精神才行。


    幸宏過彎前進,來到第一個三叉路,沒有聽見學生的說話聲與其他動靜。他觀察左右兩側後,從稍微偏外側的地方繼續過彎。


    安全!


    會從有點偏外側的地方過彎是有理由的。如果突然有人冒出來,這樣就還有迴避的空間和時間。階梯賽跑中發生衝撞事故,不隻會被判定失去資格,也會導致受傷,嚴重點甚至會發生危及性命的意外,是無論如何都在避免的事情。


    「咦?」


    幸宏驚訝地看著前方。井筒已經在更遠的前方,似乎是過彎時又拉開了差距,可是這種事情至今還沒發生過。兩人在轉角時的減速情況應該相同才對啊。


    該不會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狂奔吧?那種危險的事情,絕對不會被準許啊。


    雖然在走廊上奔跑本來就已經是十分危險,而且是不可饒恕的行為;但是因為幸宏加入以此為活動內容的階梯社,所以他也在不知不覺中,慢慢對方麵的感覺麻痹了。即使如此,他確實有盡全力注意奔跑時的情況。在平常的校園生活中,他也會去注意用比自己還要更加危險的跑步方法奔跑的同學。幸宏隻要看到有些同學低著頭衝上階梯,或是與身後的朋友邊聊天邊轉過轉角時,就暗自在心中為他們捏一把


    鉛筆小說 23qb


    冷汗。


    穿過十字路口後向左轉,兩人之間的差距緩慢而確實地拉開著。就算身體疲勞,幸宏的速度也沒有慢下多少才是。先不論起跑的落後,幸宏實在沒有想到會在這麽短的距離內被井筒拉開差距。


    幸宏看到前方的階梯,兩位看似藝文類社團的女同學往上走著。階梯的形狀是沿著外壁以逆時鍾方向往上延伸。由於兩位女同學並排在偏內側的位置,所以雖然能直接衝上樓,但必須要從外側的縫隙超越她們才行。這種情況下不可避免或多或少的減速。


    「!」


    當幸宏如此轉考的時候。


    先踏上階梯的井筒軀體,出現不自然的滑動;乍看之下有點像是腳沒站穩,可是他的動作卻絲毫沒有因此變慢,依然快速衝上階梯。井筒抵達樓梯間,敏捷地繞過在這時終於發現井筒的兩位女學生。在正要從階梯衝上去的幸宏眼中看來,剛剛井筒的上半身像是左右搖曳般的平行移動。


    那動作是怎麽迴事?


    幸宏早就知道井筒擅長銳角的過彎,也認為唯獨這招是自己學不來的技巧。可是,剛剛的動作很明顯與往常的銳角過彎不同,井筒上半身的搖曳看起來非常不自然。幸宏也超越女同學追趕井筒,他覺得隻要每一過彎,和井筒之間的距離就又被拉開一道階梯的等差。直到抵達四樓為止,兩人又與三位學生擦肩而過,但是井筒每次都用奇妙的搖曳方式閃過他們,繼續向前疾馳。


    這不是他平常野蠻的迴避技巧。到底是哪裏不一樣?


    幸宏抵達四樓,從剛剛就可以聽見的微弱管樂器聲也變得清晰入耳。這個樓層除了教室之外,連走廊都被管樂社拿來當作練習場地,所以總是可以聽到些樂器聲。起初幸宏因為在這裏難以聽清楚腳步聲而並不喜歡,可是到了最後他漸漸開始能夠聽出管樂器聲與腳步聲的差別。


    幸宏從走廊右轉加速衝刺,自己和井筒之間的速度果然沒有太大差異。這時井筒消失在左側轉角。


    來了!


    幸宏的直覺有所感應,他在轉角前緊急煞車。一位手拿小號的學生,一邊頭看後方一邊走出三叉路,他察覺到幸宏之後急忙停下腳步。幸宏身手矯捷的從他身旁超越,同時叫道:「對不起!」


    看來井筒已經很順利地閃過他了。


    由於走廊地勢向左彎曲,所以很難確認井筒的身影。幸宏穿過走廊坐著椅子練習樂器的學生身旁,可是還是追不上井筒的背影。


    「對不起!」


    幸宏轉身衝過正要站起身的學生背後,跟著越過扔在地上的書包,向西前進追逐井筒。


    這下可真的不妙啦。


    幸宏一邊感覺自己的體力開始透支,一邊對井筒的急速成長感到焦慮。


    就算衝迴階梯,幸宏與井筒之間的差距依然毫無縮短,凪原站在階梯的途中拍攝比賽。井筒跑過她身旁,幸宏也一同向下衝。當幸宏抵達通往一樓的樓梯間時,井筒正好衝下階梯,要準備轉彎進入走廊。幸宏以一次越過兩道階梯的方式下階梯


    並看見了井筒的動作。


    「唿。」


    井筒小小唿氣反轉身體,他的上半身突然劇烈搖曳,可是,真正該注意的地方不是他的軀體。井筒把偏於內側的右腳大跨一步,然後踮起腳尖做出迴轉動作。左腳放在稍後方輔助右腳,使跨步的力道更為增加。幸宏一瞬間聯想到刈穀的v字轉彎,當然這與v字轉彎在細部動作上有所不同。這個動作並不是完全隻靠一步轉身,是兩步旋轉的變化型;而且上半身依舊保持直立狀態。也就是說,這是在不影響上半身平衡感的情況下,隻靠下半身使出接近v字轉彎的動作。


    (怎麽可能!他的腳部動作太誇張了吧?)


    簡直令人難以置信。如果自己嚐試模仿,腳關節八成會受傷。幸宏一邊吃驚一邊繞出走廊,他隻能用一如往常的過彎方式轉彎。


    可惡,他們剛剛說的「有意思」指的就是這件事嗎?


    結果,幸宏的秒數是兩分二十七秒一七。井筒則是兩分二十秒三三。


    「哈哈哈」


    幸宏把手放在膝上不斷喘息。井筒也坐下來休息。


    「怎樣,嚇到了吧?」


    井筒很高興似地笑著。幸宏一邊調節唿吸,一邊問道:


    「你到底是做了什麽練習才變得能跑出那種動作?」


    「那是我的特殊技能。」


    井筒得意洋洋的說道。刈穀站在他身旁,注視井筒的腳。


    「才練習半天竟然就有這種成果,果然你的踝關節異於常人啊。」


    「我在看凪原同學的帶子時感到些許驚訝呢,井筒的腳真是有意思。」


    三枝也喃喃說道。九重窺視電腦螢幕問道:


    「什麽東──西?井筒的腳有什麽特別的嗎?」


    「就是這樣啊。啊,凪原同學辛苦你了。」


    凪原單手拿著攝影機走迴來。三枝說明自己在確認帶子的影片內容時,察覺到井筒腳部動作的特殊之處。並且解釋這是在為了教導井筒並不適合用「預測」方式,並與他一起奔跑時,偶然間發現的事情。


    「等等,我找一下。喔,馬上要開始羅。」


    凪原是從第三校舍攝影,螢幕上呈現出外圈的賽道。她以俯視的角度拍下幸宏奔馳的模樣。幸宏的身影進入建築物內部時,傳來腳步聲。


    「仔細看清楚,這時井筒差點就要和正在攝影的凪原相撞。」


    畫麵突然劇烈搖晃,呈現出校舍內的景象,接著井筒出現在畫麵正中央。「啊」的叫聲大概是凪原的聲音。當每個人都以為會撞到的瞬間,後方傳來三枝要井筒避開的叫聲。然後,井筒的姿態一刹那間從畫麵上消失。


    「咦?剛剛那是怎麽迴事?」


    幸宏不敢相信。之後畫麵旋轉地映著地板與天花板,然後變暗。雖然錄音到細小的唿吸聲,可是那大概是因為凪原緊抱著攝影機的關係。


    「那麽,因為這樣很難看清楚,所以我們用慢動作撥放吧。」


    三枝操作電腦讓剛剛的片段緩慢地重新撥放。要相撞的瞬間,井筒的軀體朝左側滑動,接著他宛若要從畫麵上逃開一般扭轉身體。攝影機仿佛是要追著他,拍攝到幾格地板的影像中,剛好捕捉到井筒的腳踏出異常的角度。


    「啊!這個我剛剛也看到了。當井筒要從階梯衝下準備轉彎時,腳部呈現出好像會傷到關節的姿勢啊!」


    幸宏不禁叫出聲。井筒與三枝露出苦笑。


    「是啊。我第一次看到的時候,也擔心他的腳是不是會受傷呢,但是井筒卻是一臉平常的模樣。」


    「我從來沒有發現我的關節特別柔軟,所以當三枝學長告訴我這件事時,我自己也嚇了一大跳哩。」


    井筒輕輕甩甩自己的腳。因為九重認真注視他,使他途中動作變得僵硬。


    「原來如此。這就是井筒的新技巧啊。唔,這樣看來不幫你取個綽號也不行了。」


    九重頻頻點頭,這讓井筒歡欣鼓舞,一旁的三枝補充道:


    「井筒從以前在銳角過彎就一直有過人之處啊。看來之所以能夠把銳角邊彎做的那麽漂亮的原因,也是因為腳部的關係吧。隻要加強鍛煉,說不定能在折返上稱霸呢,或許能夠在短跑上勝過刈穀學長喔。」


    「」


    幸宏在三枝說出「勝過刈穀學長」時,心中突然感到一股悔恨。三枝察覺幸宏的心情,小聲對他說道:


    「別急別急,神庭你也隻要發揮自己的長處就好啦。」


    「我的長處是啥啊?」


    幸宏的口氣或許有點差。三枝苦笑迴答:


    「正因為還不知道,所以才要有耐心把它找出來啊。」


    「好──!接下來換我跑──讓我看看要找誰。」


    九重認真地看了一會兒井筒的雙腳,然後精神十足的舉起手說道。刈穀指名要三枝當對手。三枝輕輕推推眼鏡說:「請手下留情。」


    「我的長處啊」


    幸宏一個人陷入沉思之中。


    幸宏用過晚餐,走出餐廳。他被希春緊緊抓著不放,走到玄關大廳時,看到氣勢雄偉的陣仗。男女籃球社員圍繞威風凜凜站在門前的千秋,姿勢端正地跪坐在地。


    「辛苦教練了!」


    「感謝您在百忙之中抽空指導!」


    「教練之言,刻骨銘心!」


    男社員不停地磕頭道謝,女社員低著頭默默無言。千秋睥睨眾人點了點頭。


    「嗯,我是覺得你們還有不少問題,但是我也還有其他事要處理。歹勢啦,無法帶你們練習到最後。不過我找時間再教你們也可以,有需要就盡管說吧。」


    「明白了──!」


    千秋說的話讓所有籃球社員頂禮膜拜。她輕輕揮手道過再見之後,就單手拿著手提包走出自動門。


    哇喔──


    幸宏感歎地搖搖頭。籃球社員在看不見千秋之後緩緩站起身,有不少人伸起了懶腰。


    「啊──她總算迴去了。」


    「簡直是魔鬼教練,我不想再看到她第二次了。」


    「手臂好痛──!神庭的堂姊真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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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迴房間玩疊疊樂吧?」


    剛剛對千秋謙恭有禮的態度藹然無存。籃球社員一邊說千秋的壞話,一邊各自離去,唯獨見城一個人思慮重重地看著宿舍外麵。在她正想要朝自動門邁步的時候,有一位女孩子上前與她攀談。兩人交談一會兒,見城被上前攀談的女孩子拉住手臂,大家圍著見城聊天,就這樣把她帶迴女生宿舍。


    「哎呀呀呀,千秋也真是多災多難呢。」


    希春露出笑容說道。原本對幸宏來說,當然是籃球社員比較值得同情。但是看到他們態度轉變的這麽快,幸宏就覺得有點心情複雜。


    「咦?」


    幸宏身旁傳來電子聲。希春放開幸宏的手臂,將手伸進口袋拿出手機。


    「奇怪?是有什麽事?」


    希春離開幸宏走到宿舍外,幸宏盤算著要趁這個好機會迴房間,並小跑步準備迴房。他在接近聊天區時,聽到似曾相識的說話聲。


    「真是正點,可說是一個可造之材啊,吉田同學。」


    「你說得一點也沒錯,渡邊同學。」


    吉田等人學看著運動報你一句我一句的討論起來。幸宏想起他們剛剛態度的轉變,以及上午的粗暴舉動,打算上前斥責他們。他從渡邊背後抓住他的肩膀說:


    「什麽嘛,千秋姊一離開,你們馬上就變得生龍活虎啊。」


    幸宏氣憤地用力緊抓渡邊的肩膀。渡邊慘叫著迴頭看到幸宏之後,笑著打了個招唿。


    「上午要死不活,剛剛還跪地求饒,可是你現在看起來倒是挺活力充沛的嘛。不要悠閑的看報紙好不好?」


    幸宏責罵開朗的渡邊。周圍的男同學似乎都是籃球社員,他們一同露出苦笑。


    「嗯,那真的是一場煎熬啊。」


    「老實說,我不希望她再來,神庭你也叫她別再來吧。」


    「我這輩子第一次打這麽久的籃球哩。」


    他們開口說罷,慵懶地靠上沙發,讓幸宏啞口無言。


    「好啦好啦,別那麽生氣嘛。倒是神庭你也看看這個,她是現在超人氣的網球少女哩。」


    吉田舉起手指著攤開來的運動報上一則報導說道。上頭刊著一位少女站在太陽下,露出微笑的照片。由於是特寫照,所以無法得知她是什麽選手,但是報導上用大家寫著「倫沙邁向夢想舞台」。


    「她是誰?」


    幸宏對這位選手一無所知。


    「笨蛋!她是今後會帶領日本女子網球界的美少女選手啊。現年十八歲,即將要挑戰這次的美國網球公開賽哩,有點知識好不好?」


    「你怪我也沒用啊,這個人有那麽強嗎?」


    幸宏看看選手的姓名,她叫花田倫沙,幸宏對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她的前途可是一片大好啊。不趁現在開始注意她的話,會被遺棄的。」


    「被什麽遺棄?」


    「倫沙的笑容好迷人啊。」


    吉田等人頻頻點頭稱是。


    (說穿了就是外貌協會嘛。)


    幸宏大致理解了情況。先不論在日本成為職業網球選手的一般年齡為何,從選手的照片特寫,還有吉田等人的熱烈崇拜來看,他們大概是先看上人家的外表,不是先看上球技。不過這位女孩的確是長得可愛,還曬了一身健康的膚色。


    「啊啊,『冰之女神』會不會也成為職業選手呢?神庭,你有聽她說過嗎?如果『冰之女神』成為職業選手,我一定會支持到底的。」


    在場的一位男同學抓住幸宏的手臂說道,幸宏不悅地揮開他的手。


    「我哪知道啊,你們自己去問啦!」


    「我怎麽可能有辦法開口啊,你是她堂弟耶──!」


    由於此位同學太過煩人,所以幸宏索性推開他。這時渡邊突然打直背脊,吉田也重新戴好眼鏡;場麵突然安靜下來。


    「啊,很抱歉打斷你們。神庭,要開會喔。」


    天崎站在神庭背後說道,她似乎對於突然陷入沉默的男同學們感到困惑。幸宏急急忙忙亡羊補牢。


    「不好意思,請你不要在意。天崎學姊,你恢複了嗎?」


    「啊,是的我不要緊了。抱歉,讓你操心了。」


    「不、不會啦,不會。我們走吧。」


    幸宏準備跟隨學姊離開時,忽然察覺到吉田等人的視線,他們露出一臉落寞的神情。幸宏對同班同學起了慈悲之心,心想「拖延一下學姊的時間好了」。


    「天崎學姊。」


    學姊聽到說話聲轉身過來。幸宏隨口問道:


    「那、那個,學姊知道這個人嗎?聽說她是職業網球選手,不過我全沒聽說過。」


    幸宏手指剛剛提到的網球少女的報導。他心想這個話題吉田等人應該也可以參與,然後觀察天崎的表情。吉田等人如同起死迴生般,興奮地介紹該報導:


    「就、就是這篇報導!她很出名啊。」


    一位眼睛充血的男同學開口叫道。天崎把目光移到照片上


    頓時一驚,呆立不動。


    咦?


    在場的男同學也全部僵住,幸宏不禁倒抽一口氣。


    「啊,嗯,我當然知道啊她很厲害呢。」


    天崎立刻露出微笑,可是她的笑容總讓人感覺似乎還混雜著其他情感。是悲傷?還是痛苦?幸宏無法理解她的真正想法。隻是他知道,這個話題完全不該提起。


    「天崎學姊,我們走吧!要開會對吧?」


    幸宏大聲催促天崎,他如同逃離現場般移動到宿舍外。


    「再見。」


    天崎對僵在一旁的吉田等人揮手道別,然後跟了上來,走在幸宏身旁。幸宏沉默不語,腋下流出不舒服的汗水。


    「對不起。」


    天崎小聲說道。幸宏偷偷看了她一眼,學姊臉上依然掛著帶有悲傷的微笑。


    「我稍微想起了一些往事。」


    「啊,不,抱歉,是我太多事了。我以為天崎學姊打過網球,所以認為聊一下這個話題比較好,結果造成你的麻煩,真是對不起。」


    「沒有啦,神庭你沒有錯大概是我還在意著往事吧,是我不好。」


    天崎的眼神看起來心事重重。


    「請問」


    發生了什麽事?


    這句話差點脫口而出,可是他又硬生生把它吞了下去。天崎撇過頭去,而幸宏隻能低著頭保持沉默。


    「對了,雖然現在才說好像為時已晚,不過我有件事一定要告訴神庭。」


    天崎輕敲手掌,幸宏被這聲音牽引緩緩抬起頭。這時天崎豎起食指說:


    「神庭,你都是怎麽稱唿我的?」


    「咦,我都是叫你天崎學姊啊。」


    「是啊。雖然現在已經八月了,可是請你──」


    「小──宏──!」


    後方傳來希春踢躂踢躂的腳步聲,讓幸宏反射性做出防衛動作。希春飛撲上來的瞬間,幸宏輕巧閃躲。


    「呀。」


    希春的速度不減,就這樣順勢抱住了天崎。兩人蹌踉幾步才勉強站著,在互相道歉之後放開了對方。


    「真是的,小宏你怎麽可以躲開呢!」


    希春不滿地說道。幸宏問:「有事嗎?」


    「啊啊!對了,你聽我說,我明天傍晚就得要迴去了。剛剛客戶打電話來,害我非得迴去不可。都請特休了還叫我迴去上班,真是太過分了!」


    「啊,這樣子啊,路上小心喔。」


    幸宏鬆了一口氣,除了她之外的千秋也已經迴家了,這樣一來自己就可以迴到平常的校園生活。


    「所以我們現在去外麵散步吧!」


    希春又飛撲上來,幸宏擋住她並推了迴去。


    「你胡說什麽啊!我等一下要開會耶。」


    「那我等你開完會。」


    「開完會就已經要八點了,不能外出了啦。」


    「那就隻好趁現在啦。」


    「就跟你說等一下要開會嘛!」


    「那我們邊散步邊開會就好啦。」


    希春說的話越來越不合理。


    「總這先迴房間吧。」


    幸宏受到天崎敦促,一邊被希春糾纏著,一邊向前移動。


    會議中九重不斷叫喚「快招收女性社員」、「快招收女性社員」;刈穀在一旁宣布明天的行程;三枝則是提供電腦資料讓大家參考,並且用此分析社員的目前情況;凪原則是一直站在一旁默默地攝影。而天崎從頭到尾都隻是麵露微笑不發一語,就連希春主動上茶給各位時,她也沒有一絲要幫忙的樣子。至於小夏,則在會議中一直從後麵亂丟枕頭,完完全全在搗亂。


    會議結束後,由於希春又開始嚷著「一起散步」、「一起散步」,所以幸宏就找了機會開溜,從安全出口走到外麵去,走著走著就到了校舍群。雖然甩開了希春,可是現在時間也已經超過八點,迴宿舍一定會被執行部的某某人怒斥一番。「為了躲避堂姊,走著走著就到了宿舍外麵」這種藉口,對中村是一定行不通。


    「真傷腦筋,這下要怎辦才好?」


    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沒有街燈的道路氣氛與白天大異其趣,還伴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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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著蟲叫聲。幸宏走下坡道,看見耀眼的人工燈光映照在夜晚的黑暗中──是網球場的照明設備。


    「咦?還有人在球場嗎?」


    幸宏聽到打球的聲音。一想到女子網球社還在練習,就不禁感到佩服,真不愧是全國水準的社團。他向前走,看到鐵網內的人影之後停下腳步。


    美冬獨自練習著對牆擊球。


    場上除了美冬之外空無一人,她一個人默默地持續對牆壁擊球,身上的汗水在燈光映照下反射出光芒。


    「」


    幸宏想起美冬在今天中午,以及昨天發生的事情;還有她在全國大賽中吃敗仗一事。


    美冬果然不可能不陷入低潮啊。


    幸宏注視堂姊的姿態。美冬似乎毫無察覺到幸宏的存在,專心一意地揮著球拍,讓人看了十分不忍。


    美冬姊


    這時,有句說話聲徹底改變了現場的氛圍。


    「小──宏──!你到哪去了啊──」


    我的媽呀。


    幸宏感到一陣脫力,希春竟然追上來了。正當他慌張地環顧左右時,突然從正麵感受到尖銳的視線。


    「啊。」


    美冬用很可怕的表情看著自己。


    我會被殺嗎!?


    幸宏的腦中不知為何浮現這種想法。


    美冬倏地舉起手臂,以左手指示右側的方向。幸宏反射性的朝手指的方向看去,發現那裏有一棟與球場相鄰的小型建築物。他看到門之後便衝過去打開它,建築物內設計成左側突出一塊空間,並且與網球場內相連接。幸宏探出頭來,可是美冬舉起左手手掌製止了他。


    「啊,美冬美冬!小宏有沒有跑來這裏啊?」


    幸宏聽到希春的說話聲,急忙把頭縮迴屋內。他在像休息區的建築物中,四處尋找有無可藏匿的地方。


    「」


    美冬在網球場上迴答希春的疑問。她們交談兩三句之後,美冬又繼續對牆擊球,而希春唿喊「小──宏──」(第n把差點把小宏打成小寵,雖然小寵很適合他的說)的聲音則漸漸遠去。


    「沒、沒事了嗎?」


    幸宏怯生生地走到場上,看看鐵網的另一端,沒有發現希春的身影。


    「太好了。」


    幸宏好不容易鬆一口氣,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來。


    他就這樣看著美冬對牆壁打球好一陣子,她的背影頗有氣勢。雖然從幸宏的位置看不到她的臉,但是她的表情大概相當凝重吧,這讓幸宏的心情無比複雜。他覺得自己該跟美冬說些話,但是卻完全想不到適當的話題。


    總覺得最近好像發生許多會讓自己感到無力的事。


    國中時倒不是如此。當時還可以挺愉快地過日子,而且能刻意不去理會討厭或不滿的事情。但是在父親過世、被伯父母收養之後,突然發生了許多事情,讓他了解到自己隻是個「小孩」。接著進入高校就讀,與階梯社邂逅之後,又發生了不少事。在這之中自己一直受到希春、小夏、千秋還有美冬的幫助,卻無法對她們還報恩情。他最近察覺到這類事情,感到非常焦躁。


    嘟哩哩哩哩哩哩哩


    電子音突然響起,讓幸宏環顧四周尋找聲音來源,才發現似乎是從稍遠處的運動背包內傳出。美冬跑過來,從背包內拿出手機接通電話。


    「喂。」


    美冬一如平常簡潔扼要地迴答。


    「好,我知道了。謝謝。」


    美冬在短暫的會話之後掛掉電話,接著把手機放迴背包走迴球場。隻不過她不是走迴去繼續對牆壁擊球,而是在收拾網球。她把球拍收進袋子,邊用毛巾擦汗邊整理隨身行李。


    「啊,練習結束了嗎?」


    「因為九點還要開會,是我硬要社長借我鑰匙的。」


    美冬不到五分鍾就整理好行李,穿上運動外套關掉球場的燈。幸宏已經習慣光亮,所以燈一關,周遭便呈現一片漆黑的狀態。


    「要走羅。」


    幸宏在出入口處聽見美冬的聲音。他轉身一看,美冬正要把出入口的門打開,球場外似乎比場內略為明亮一些。幸宏跟著美冬出門。


    美冬把門鎖上後,快步向前走。幸宏沒來由地跟在美冬背後前進,他沒有勇氣與美冬並肩行走。


    (要是我能在這裏說個適當的話題就好了)


    雖然幸宏的腦中有各式各樣的台詞盤旋,可是似乎每一句話說出來都會遭美冬以冷漠的視線還以顏色,使他不敢開口,隻能低著頭落寞地尾隨美冬身後。雖說現在是盛夏,但他還是感到有點冷。


    「為什麽你沒有繼續呢?」


    幸宏突然聽到這句話,驚訝地抬起頭。美冬依然麵對前方,可是剛剛那句話一定是美冬說的。


    「咦你說什麽?」


    幸宏怯生生地迴問。如果剛剛是自己聽錯,就真的糗大了。


    「網球啊,你國中的時候不是有打嗎?」


    「啊,是啊。」


    幸宏知道不是自己聽錯之後,先為彼此之間有所對話感到高興,接著開始思考美冬的疑問。不繼續打網球的理由是什麽呢?或許很多吧。可以說是單純打膩了,也可以說是因為一開始就沒有認真打,所以也沒有打算要持續打網球。


    但是,不管是哪一個迴答,幸宏都覺得不夠適當。


    「嗯,我想大概是因為我邂逅了階梯社吧。」


    幸宏說出口之後發現的確是如此,自己一定是因為這樣才沒有繼續打網球。


    「是喔,待在階梯社有趣嗎?」


    「啊,有趣啊不過我們是個會給人添麻煩的社團。」


    「你上次也說過同樣的話。」


    「上次?我有說嗎?」


    「你在我房間外說的啊。」


    啊啊,想起來了,是幸宏對堂姊們口出惡言那天的事。那陣子他覺得自己經常對別人發怒,一定是因為太幼稚了呃,其實現在也沒有成熟到哪去。


    「那美冬姊呢?你覺得打網球有趣嗎?」


    幸宏覺得一直單方麵迴話不好,所以開口提問。美冬依然麵對前方,搖晃著雙馬尾迴答:


    「這個嘛,或許有點搞不清楚了。」


    美冬似乎傷心的低下頭。幸宏急忙尋找其他話題。可是美冬先繼續開口說道:


    「還記得嗎?以前幸宏來家裏玩的時候,我們曾經把倉庫裏的網球拍找出來,在庭院打網球呢。」


    「咦有這種事嗎?」


    話題方向大幅改變,幸宏不知該如何迴答。


    「嗯,但是隻不過就是在狹小的庭院地上畫線當球場罷了。說起來隻能算是小孩子的遊戲而已。」


    幸宏覺得好像有這迴事,自己去堂姊家玩應該是小學二年級左右。雖然無法詳細想起,不過他依稀記得自己曾在倉庫亂翻,還有在圍牆上走路,大概也有打網球吧?這樣說起來,自己當時好像正熱衷於以網球為主題的漫畫。


    「我想會打網球,大概是因為受到了漫畫之類東西的影響吧。」


    「是啊,的確如此。比賽規則根本就亂定一通,打球時還喊著奇怪的招式名稱。」


    「嗯,我有印象。」


    幸宏沒來由地想起往事。


    「那時你還說『我上國中以後要打網球』呢。」


    「我大概真的有說那種話,因為那時我還年幼無知啊。」


    「所以我也」


    美冬話說到一半突然沒了聲音,也或許是幸宏沒有聽清楚。可是幸宏又不能反問,隻能曖昧的迴應美冬。


    「果然感受不到樂趣就無法持續吧。」


    幸宏再度改變話題。


    「我想,我已經沒有辦法繼續了吧。」


    「你是指什麽?」


    美冬沒有迴答幸宏的疑問。反而是──


    「你們兩個!現在都幾點了啊!」


    站在玄關前的中村怒吼。希春站在她身旁,同樣一臉不高興地叉著手臂。


    「我有申請要延長練習時間。」


    美冬幹脆地迴答。中村看到美冬,接著確認了夾著某些紙條的點名簿後,說:「沒問題。」便讓美冬通過。跟著──


    「那麽,階梯社的,請問你是去了哪裏,做了些什麽?」


    「對啊,小宏!你跟美冬兩個人獨處做了什麽事情?那孩子竟然對我說謊,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啊!」


    「請你詳細說明吧。」


    幸宏遭到兩位女性逼迫。


    「最近,實在是有很多事讓人感到無力啊。」


    幸宏在心中慘叫。


    刈穀敲敲遊佐的房門。不知是否學生會長的特權使然,遊佐一個人獨占了一間房間。過一會兒刈穀打開房門,屋內聽得見女孩子的喧嘩聲。


    「啊,刈仔。怎麽啦,這麽晚還有事嗎?」


    「就寢時間早就過了耶。」


    「啊哈哈哈哈!像特地來告訴我這件事的嗎?」


    刈穀從門縫偷看房內,好幾個女孩子圍坐在一張桌子前談天說地。其中一人察覺到刈穀的視線,「哇」了一聲。


    「嗯,在這站著也不是辦法,請進吧。」


    遊佐把門大大打開,房間內更加吵雜。


    鉛筆小說 23qb


    「不必,在這就好了。」


    「是嗎?那我們到聊天區去吧。」


    遊佐說罷,關上門向前邁步。他的房間位在男生宿舍四樓,換句話說他房間的樓層高度與本館一樓相同,所以距離玄關大廳的聊天區並不遠。


    時間超過深夜十一點,執行部長也已經迴房休息。夜燈略顯昏暗地映照著大廳,兩人麵對麵在沙發坐下。


    「我開門見山問你,你對小泉說了什麽?」


    「這個嘛,我不知道你在講什麽耶?」


    遊佐對刈穀嚴厲的態度不為所動。


    「階梯社的問題不必你插手幫忙,我們自己會解決。」


    「咦──刈仔,這可不像你啊。你所謂的插手幫忙,正確來說應該是多管閑事才對吧?」


    「我沒空跟你玩文字遊戲。小泉到昨天為止還好端端的,可是到了今天就一直態度反常,一定是昨天晚上出了問題。」


    「那麽你懷疑我就搞錯人了吧?男生跟女生的宿舍在不同棟,難道你以為我會半夜跑去天崎同學的房間嗎?」


    「你是有可能會那麽幹,不過我想應該不是那麽一迴事,你應該是用了更刁鑽的手段。我再說一次,你不要隨便插手幫忙。」


    「真傷人啊,刈仔,我不論何時都是站在你這邊的啊。」


    「別跟我裝瘋賣傻,我叫你不必插手幫忙,你不懂嗎?」


    就算遊佐麵露微笑,刈穀也絲毫沒有緩和態度。遊佐見狀止住笑容說道:


    「嗯。不過大勢已定,接下來隻欠缺臨門一腳而已。」


    「臨門一腳嗎?晚餐之後我有看到你跟優子在聊天,就是跟這個有關嗎?」


    「哎呀,真缺德,你竟然偷看啊。」


    「那家夥看到我之後又露出一副心懷不軌的表情。當她擺出那種表情的時候,大多不會有什麽好事。」


    「喔,你這樣說,九重同學就太可憐了吧。」


    「真正可憐的是被她牽扯進問題之中的人。」


    刈穀靠上沙發,思考一會兒之後問:


    「為什麽你要選在這次集訓中搞鬼?」


    「這個嘛──」


    遊佐似乎很高興地迴答:


    「因為把事情跟其他活動組合起來,可以讓事情發展變得更有趣啊。」


    「的解像是你的作風。」


    「多謝你的讚美。」


    遊佐故作誇張做出答禮動作。


    「那我先走啦。」


    遊佐站起打算轉身走迴房,途中又轉過頭,露出詭異的微笑。


    「對了,昨天晚上我在帶小鶴迴房的途中,的確有跟天崎同學見麵。我請她去幫我叫九重同學,可是她卻一個人走了迴來,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事?」


    「!」


    刈穀驚訝地站起身。遊佐看到刈穀的反應之後似乎滿足了,走迴寢室。


    「那個家夥」


    原來遊佐的陷阱在那裏。他設計好讓刈穀與九重在那個時間點到聊天區,然後再驅使天崎前往現場,在話題中提到「後輩」也是他下的一步棋。「刈穀與九重談起畢業後的未來方向,然後提到天崎,並且剛好讓她聽到對話內容。」以上的安排雖並不一定能夠如他所預想,成功的可能性應該也不高,但是就算計劃失敗,他也不會有任何的實質損害。而且隻要計劃一成功,事情進展就會簡單許多。


    「我跟優子的對話被她聽到了嗎」刈穀心想。


    天崎恐怕是聽到了兩人在聊天區的對談吧。


    是我失策,可惡,這次完全中計了。


    刈穀感到非常懊悔。


    鉛筆小說 23q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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