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喂、喂、繭子。能聊幾句嗎?”


    “咦、怎麽了……?”


    “聽說有別的學校的男生跟你表白啊?好像是修學旅行的時候一見鍾情然後特意從東京跑來跟你表白的。繭子你還真是冷淡啊,有這種事也告訴我一聲就好了。”


    “等一下小幸。這話你從誰那……”


    “武藤前輩和我說的。我和武藤前輩關係還不錯。啊,沒事的,我沒向任何人說。隻是嚇了一跳啊。我在想之後會不會還有什麽啊。”


    “沒、沒什麽啦。我說現在不想談戀愛,他就迴去了……”


    “咦,真浪費啊。不過也沒辦法啊。繭子已經有裏見老師了嘛。繭子的性格也不會腳踩兩條船呢。”


    “所以說不是那麽迴事了。”


    “啊哈哈,臉通紅哦繭子。”


    “水上瞬。”


    “啊,在在。”


    老師突然敲了敲我的肩,我嚇得站了起來。


    “你發什麽呆呢。還沒下課呢。”


    “非常抱歉……”


    班上的同學都沒什麽反應。但還是有人往我這邊瞄了幾眼。我居然會引人注意,這還真是稀奇。


    但是,現在心靈感應傳過來的話題讓我非常在意,因為實在談論有關我的事。


    (裏見同學的學校早上上完四節課之後就是午休時間啊……)


    在我被老師訓斥的時候,心靈感應斷掉了。裏見同學所看見的同學“小幸”的臉,聽到的聲音,校內的風景全都消失了。


    鈴聲響起。值日生喊起立敬禮,我們也進入了午休時間。


    “哈……”


    我歎了口氣,把教科書和筆記收了起來。


    班上的人都各自舉起來開始吃便當,也有人相邀去食堂。


    我一直都是一個人去小賣部買麵包吃。午休的時候要找個自己一個人吃飯的地方也是挺辛苦的。


    但今天中島找上了我。


    “瞬,你要去小賣部是吧。我有事要去活動室,我跟你一起去吧。”


    在走廊的時候,中島在我頭頂十五公分左右的地方向我投來了擔心的目光。


    “喂,瞬,你最近有點奇怪啊。”


    “咦,是嗎。”


    “看你好像老是在發呆。剛才還被老師教訓了一頓。你還在為前些天那事傷心嗎。”


    “不是,隻是有點睡眠不足而已。”


    “所以說,你那睡眠不足難道是因為裏見繭子同學嗎。原田也很在意哦。畢竟是因為我們幹了些多餘的事害你失戀了啊。”


    “真的沒什麽啦。”


    “繭子繭子,一起去廁所嗎?”


    “嗯,好啊。”


    “嗚哇。”


    我不小心在樓梯上滑了一跤。


    “瞬!”


    還好中島抓了我一把。


    “你真的沒事嗎?”


    “大、大概吧……”


    這次心靈感應很快就切斷了。好險……要是裏見同學的五感再跟我連上個兩三分鍾的話可就不得了的。


    中島和我分開後往活動室走去,而我則取小賣部買了麵包和牛奶往中庭走。


    中庭是連接南北教學樓的走廊東側的一個空間。花壇裏種著些不怎麽常見的花,有很多白蟻、壁虎還有蜥蜴之類的東西出沒。對於想吃飯的學生來說可不是個好地方。


    所以這沒什麽人,對我來說倒是不錯。


    我一邊注意著別被蟲咬,一邊吃起了麵包。


    (怎麽辦。明明已經決定了不再和裏見同學扯上關係了。)


    在鐮倉知道裏見繭子同學的名字剛好是一星期前的事。


    但就像是跟我的決意唱反調一樣,自那之後限定心靈感應的次數正不斷地增加。


    (以後這種事還會繼續下去嗎。)


    那還真是麻煩啊。


    (難道說因為直接和“mayuko”見了一麵,所以導致心靈感應的“鏈接”更強了嗎?)


    雖然說最近限定心靈感應的連接變得容易了許多,但仔細一想,這都是在鐮倉和裏見同學見了一麵之後了。


    說不定在我們見麵說話的時候,“鏈接”變得更強了。


    (怎麽會變成這樣啊。)


    現在一天之內大概會有三四次和裏見同學發生心靈感應。而且每次的持續時間也在增長。


    事態正在朝不得了的方向發展……


    (就這樣瞞下去真的好嗎。)


    要是這種情況進一步升級,可就不是能裝在我一個人心裏的事了。


    (但是,也有可能“鏈接”會漸漸變弱,到時心靈感應的次數也會漸漸減少吧……)


    總之,我隻能希望會這樣了。


    二


    冰冷的水濺在我的臉上。


    好黑。這是夜晚的森林。但卻看不見星星月亮。


    風在肆虐地吹著。雨水伴著風四處飛濺。


    周圍一個人也沒有。能聽見的隻有風和雨的咆哮聲。


    (這是哪兒啊?)


    好冷。風冰冷徹骨,身上也濕透了,在樹木間徘徊。


    濕冷的衣服貼在身上好難受。


    左腳腳腕好像扭到了,每走一步都非常痛。感覺隨時都會倒下。


    就這麽搖搖晃晃地走在坑坑窪窪的地麵上。


    左手上拿著一個包。是書包。


    (為什麽會在這裏啊……)


    周圍盛開著野生的紫陽花。


    明明這麽黑,但花卻發出像是熒光色一般的藍色。


    明亮到不可思議,就剛好像花自己在發光一樣,豔麗的藍色。


    (紫陽花之藍,感覺好像在哪聽過。)


    就在我茫然地想著的時候。


    (hydrangea blue……?為什麽我會知道這句話啊?)


    不知不覺就想到了。


    (好像是在哪本書上看到的……很久以前……)


    (但是,我有看過哪本書嗎……)


    (好像是在附近的圖書館,從學校迴來的時候……)


    (不對啊,從學校迴去的路上沒有圖書館啊……)


    為什麽?感覺不屬於我自己的想法從心底浮了起來。


    黑暗的雨上方,天空發出了一道白色的光。


    然後,一聲撼動天地的雷鳴響徹天際。這一生雷鳴讓我癱在了地上。


    (好冷、好冷……我要快點找到迴去的路,我要快點動起來……)


    漆黑的樹木上方是灰色的天空,隱隱約約看得見一點山。


    是兩座很像的山。


    為什麽我會覺得這幅景象好像在哪兒見過呢。


    (我明明沒來過這裏。)


    我……?


    看到這幅景象的真的是“我”嗎?


    (好冷……好冷……誰來救救我……哥哥……)


    不、不對。


    看到這幅景象的不是“我”,是“mayuko”。


    看來我又和“mayuko”發生心靈感應了。


    她看到的景象傳給了我。


    不僅如此,她腦中所想的事也一起傳給了我。在我腦中浮現出的“hydrangea blue”也傳給了我“mayuko”.


    所以“mayuko”才感到有些困惑。明明是自己沒聽過的詞卻浮現在自己腦中。


    她為什麽會在這個森林裏。


    狂暴的風雨。被淋濕了的寒意。疲憊感。


    扭傷了的腳腕傳來的痛處。


    全身都濕透了的寒冷。


    (怎麽辦啊。我找不到路了。車站在哪裏?我該往哪兒走?)


    茫然。困惑。恐懼。


    (我會就這麽死掉嗎。)


    裏見同學所想的事清楚地傳進了我的腦中。


    不像以前隻有看到的景象和聽到的聲音。


    思考、想法,全都像話語一般傳進了我的腦中。


    (好冷……好冷……好冷……如果能給誰打電話的話……至少知道街道在哪裏的話……)


    裏見同學好像快哭出來了。


    不小心在濕漉的地麵上滑了一跤,整個視界都翻了過來。


    “啊。”


    隨著一聲叫聲倒在了地上。全身傳來了撞擊的痛楚。


    裏見同學的喉嚨深處在呻吟。


    因為已經很累了,不能馬上站起來。身子漸漸凍僵,使不上力。


    全身都沾滿了泥感覺很不舒服。把手撐在地上,傳來了濕漉地麵的觸感。


    (好冷。身子要凍僵了。動不了。好怕。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力氣漸漸使完,意識正漸漸消散。


    (這樣啊,看來我果然要死在這片森林中了。我早就知道了——要說為什麽的話。)


    我一把掀起被子起床。


    自己房間裏的天花板映入眼簾。全身都被汗水浸濕。心髒在劇烈地跳動。


    窗外一片漆黑。現在還是半夜。


    (剛才那是什麽……)


    就算眼睛睜開,但我的腦袋仍是一片混亂。


    對了,是夢。“mayuko”做的夢也傳給了我。


    限定心靈


    感應連上了正在睡覺的裏見同學。所以裏見同學看到的夢也傳給了我。


    (這還是第一次。看來心靈感應的“鏈接”是越來越強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是夢,感覺和以前的限定心靈感應有些不一樣。


    意識和思考共有了。


    不僅僅是之前那樣的視覺聽覺五感,裏見同學在想著的東西也會變成語言流進我的腦中。


    不僅如此,我腦中浮現的東西也會傳給裏見同學。


    我想起“hydrangea blue”的時候,這也在裏見同學的腦中出現了。


    這夢也太過真實、不安了……


    “我果然要死在這裏了。這已經是定下來的事了。”


    夢中裏見同學好像已經確信了這件事。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麽想?


    之前她做的惡夢也是這個嗎?


    (但是,那個地方總感覺有點熟悉。)


    雖然有些黑,但還是隱約看到了遠處的景象。


    兩座很像的山。我記得我確實在哪裏見過……


    “啊,瞬君,中島君。今天有時間嗎?”


    第二天放學後。原田同學在走廊碰到我和中島。


    “社團結束之後我就沒什麽事了。瞬你呢?”


    “我什麽事都沒有……不會又要去鐮倉吧。”


    “不是不是。之前不是說了如果不順利的話就開個哀悼會嘛。我今天剛好有時間,怎麽樣?”


    “好啊。來吧瞬,我請你。”


    “卡拉ok還是餐廳什麽都隨你,瞬君想去哪我們就陪你去哪。”


    “不用這麽顧慮我的……”


    我感覺有些脫力。卡拉ok我還一次都沒有去過。


    “別這麽說嘛。我和原田都覺得有些內疚啊。”


    “因為我們,瞬君你那個……失戀了。所以,就當做是幫我們一把吧。好嗎?”


    “讓我們來安慰你吧。拜托了。”


    “好吧,既然你們說到這份上……”


    雖然覺得你們這理由有些扯淡,但我還是同意了。畢竟我也很感謝中島和原田同學,如果這樣他們倆心情能好一點的話,那就這麽辦吧。


    但卡拉ok還是算了吧。


    “籃球部的訓練到五點就結束了,你們去圖書室或者什麽地方等我一下吧。”


    “ok。那你訓練結束了發信息給我。走吧,瞬君。”


    我們和中島分開,來到二樓的圖書室。


    “明明都放學了還有這麽多人啊。”


    有學習的人還有看書的人,大約有三分之一的位子都有人。


    “應該也有和我們一樣在等朋友社團或者委員會結束的人在吧。”


    啊,原來如此。


    以前覺得那些放學後在圖書室不學習也不看書隻是消磨時間的人和不可思議,原來是這麽迴事啊。畢竟我沒有留在學校等朋友的經曆。


    “找本書看到五點吧。瞬君有什麽推薦的嗎。”


    “嗯,原田同學喜歡什麽樣的書?”


    “嗯,果然還是少女向的小說吧。但要看就看些平時不迴去看的書吧。不用考慮我喜歡什麽書,隨便說說吧。”


    你這麽說我也很難選啊。


    朝見高中的圖書室有很多藏書。我經常借一些精神醫學或者和腦相關的書來看。當然是拿來做限定心靈感應的資料。


    雖然也看過幾本超能力的書,但這些書有好有壞魚龍混雜。倒不如說引出了我一些看小說還有超能力sf的興趣。就是那些描寫精神感應、讀心能力或者心靈感應的作品。那裏麵的登場人物都被稱為感應使或者感應者之類的。


    我是先知道感應使這麽說法的,說起來也不叫順口。所以我稱自己是“限定心靈感應使”。


    (但是,sf或者腦科學之類的書好像都不合原田同學的胃口。)


    我們來到小說區,那裏擺放著裝訂漂亮的玄幻小說短篇選集,我找了本比較容易看的書拿給了原田同學。


    “嘿,封麵挺可愛的啊。瞬君你看這種書啊?”


    “算是吧,偶爾看看。”


    在找些超能力的書看的時候,不覺也看了些周邊領域的書。


    原田同學好像挺喜歡占星的,說不定很喜歡魔法或者不可思議的東西吧。


    “那,我也幫你找一本吧。小說行嗎?”


    “我也希望是沒怎麽看過的書啊。占星之類的。”


    “好嘞,那跟我來。”


    原田同學帶著我來到一個平時不怎麽會來的書架前。


    “你看,占星的書還挺多的哦。”


    這還真是以外啊,我以為學校的圖書室裏應該全是些古板的書。


    “我們班的圖書委員說要是全是些老古板的書,女生是不會來的。所以進了一些女生可能比較感興趣的書。”


    原來如此,長知識了,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那個,占星的書……啊,有了有了。雖然之前雜七雜八地看了一些,但還是挺好懂的。啊,這個還有這個也不錯。塔羅牌還有竹簽占卜的書……”


    原田同學塞給了我一堆書。竹簽占卜的書是什麽啊。


    我和原田同學找了個位置坐下。總覺得有點靜不下心來。我還是頭一迴和誰一起看書。


    我打開占星的書。看來是個挺有年份的書了,頁腳也有點破。看樣子有挺多的學生看過。


    想知道未來,想知道別人心裏想什麽這種事,放在什麽時代都會有人有興趣吧……


    稍微看了看,好像還挺有意思的。各種性格的分類感覺做的還是不錯的。這種性格的人容易走上這樣的道路,或者這種性格的人和這種性格的人合不來之類的。


    (裏見同學是什麽星座呢。處女座嗎。)


    我不知道裏見同學的生日,窈窕嚴謹,和異性關係純潔,很文靜而且意誌很堅強,感覺很像處女座的描述。


    有的專欄上還寫著寶石或者能量石之類的東西。好像是是說星座和寶石間有著很重要的關係。我的生日是七月七日,誕生石是紅寶石。


    關於能量石,還有些寫著隕石的事。隕石帶有宇宙波之類的,還和神秘能量有著關聯,感覺這些東西也不能隨便信啊。


    但是,地球上的曆史中,隕石有時也確實會起到很大的作用。恐龍的滅絕好像就是因為有一顆巨大的隕石砸在了墨西哥。


    隕石?


    說來,以前好像有一顆隕石落在了小時候住的鎮上,好像還拿小鎮的名字給星星還是天體觀測之類明了名。


    我突然想起了以前的記憶。


    “啊啊!”


    我不禁叫著站了起來。整個圖書室的人都齊刷刷地看向了我。


    “喂、怎麽了?”


    原田同學也睜大了眼睛。我也為自己居然會在這麽多人麵前大叫感到吃驚,我和原田同學說了句“有點事。”便走向書架。


    我在地理還有鄉土曆史的書架上找到了江隅鎮的資料。


    江隅鎮。是出生在三浦半島的我的故鄉。從東京過去大概要花個兩個多小時吧。七年前父母去世之後我便沒有迴去過了。


    我抽出好幾本書,開始翻了起來。


    沒有、沒有、沒有……


    在那個夢裏的場景,沒記錯的話!


    “怎麽了,瞬君。”


    原田同學跟了過來,小聲地向我問道。


    “啊,抱歉。突然想起了點事。”


    原田同學從旁邊看了看我翻開的幾本書。


    我在找江隅鎮的照片。找那種印著兩座山山頂的照片。名字叫雙根山。因為山的形狀比較奇怪,所以鎮上拿這兩座山作地標景。


    “我昨晚夢到的山現在突然想起來是在哪兒見過的了。”


    “江隅鎮?你去過那兒嗎?”


    “小學的時候住在哪兒。”


    “哦。”


    原田同學把探過頭來。這讓我有點慌神。


    “夢還真是不可思議啊。有時會突然出現很久以前的東西。”


    真是很不可思議。


    莫名其妙。


    為什麽裏見同學的惡夢裏會出現這樣的景象?


    裏見同學認識這座山嗎?


    江隅鎮所在的三浦半島就在鐮倉旁邊。去那裏遠足或者一日遊什麽的應該也不奇怪。


    這時原田同學的手機收到了一條信息。是中島發來的。


    “會議好像要延遲。抱歉我今天去不了了。要不然就你們兩個去卡拉ok或這餐廳吧。”


    “哎呀。”


    看到信息的原田同學眨了眨她那雙大眼睛。


    “虧我們還等了他這麽久,白費時間了啊。”


    “也不會。至少知道了昨晚夢到的是什麽了。”


    “啊哈哈。我也覺得挺有意義的。還看了你推薦的書。”


    原田同學有些害羞似的笑了笑。然後很在意周圍其他人地壓低了聲音。


    “那接下來怎麽辦。就我們倆去卡拉ok嗎?”


    “咦。”


    原田同學那惡作劇一般的笑容讓我慌了神。


    “我是無所謂。而且還想聽聽瞬君會唱什麽


    歌。”


    “不,卡拉ok有點……如果是一直聽原田同學唱的話。”


    “啊,那好像也不錯啊。”


    興致滿滿啊。


    其實如果能不要我唱歌的話,我也有點想去看看卡拉ok到底是什麽樣的。


    “還、還是算了吧,今天就這樣迴去吧?錢有點那啥。”


    “也對。最近花了挺多交通費啊。okok。那今天就這樣解散吧。”


    我鬆了口氣,原田同學則在旁邊用一副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我。


    那天晚上,又做了同一個夢。


    漆黑一片刮著風的森林。看不見星星月亮。下著冰冷的雨。


    (這裏是哪裏……?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今晚的夢中,“mayuko”仍然淋著雨彷徨著。


    (好冷……好冷……我為什麽會在這裏。我果然會死在這裏嗎。還是說,我已經死了……)


    我和“mayuko”之間相互感應,意識融合。這比昨天更加強烈、更加深刻。她在想的事、感覺到的事,同時也是我所想的事、我所感覺到的事。


    現在,我們兩人的意識幾乎是同一個人的。“我”和“我”不是不同的存在,也就是說,是“我/我”一樣的感覺。


    我/我正在拚命尋找著道路。


    (如果有月亮的話,還能知道大致的方位。)


    雖然走了很久,但連這個地方離街道有多遠都不知道。


    (好冷、好冷、好冷……)


    拍在身上的冰雨,再加上出的汗讓全身都已經濕透。腳腕很痛,臉走路都很困難。強勁的風吹著身體,沒什麽體重的我/我感覺就快站不住了。


    在這樣下去可就真的遇難了。


    在風雨的那一邊可以看見山,是兩座很像的山。


    我/我好像知道那座山叫什麽名字。


    但我的腦子卻已僵住想不起來。


    好難受。喘不過氣,感覺心髒就要碎掉了。


    醫生也曾告誡過,因為身體不是很好,不要做劇烈運動。


    (看來我果然會死在這裏……)


    我/我因為寒冷和疲勞,已經沒什麽力氣了。


    因為摔了好幾次,手掌還有膝蓋都被磨破。全身都是泥。


    啊啊,現在才發現。


    我/我穿著校服外套。那就是說是直接從學校過來的嗎。還是說是有什麽事,和其他的學生一起來的。


    不行,已經,已經沒有思考的力氣了。


    所以。所以,快來救我。


    媽媽……


    三


    第二天早上我又是一身冷汗地醒來,我下定了覺醒。


    (我要去見見裏見同學。)


    不能再這樣放著不管了。總之我要去見她,我要告訴她。


    雖然還沒有弄清楚到底是怎麽一迴事,但肯定不是小事。如果有什麽我可以做的我必須去做。


    這也是為了我自己。隻要裏見同學仍然做著那個惡夢,那我也會同樣陷入那個夢中。


    裏見同學好像不知道怎麽擺脫那個夢境。


    但我可以告訴她。那是江隅鎮的雙根山。


    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雙根山的風景會出現在裏見同學的惡夢中,但如果和她見麵談一談的話,可能就會有什麽線索了吧。


    但是有一個問題。如果要把雙根山的事告訴裏見同學,那就必須得和她說限定心靈感應耳朵事。


    感覺她不會信啊。就算她信了,估計她也隻會比之前更討厭我吧。


    但我已經忍不下去了。從學校出來後,我便飛速跑向車站。


    最近在東京和鐮倉已經往來好幾次了,我已經把電車的換乘路線熟記於心。雖然車費是我心中的痛,但都無所謂了。


    差不多五點多的時候我終於到了鐮倉。這是第三次來鐮倉了。


    今天的遊客仍舊很多。車站前有許多台人力車都帶等著拉客。


    每次來,周圍的山都越發顯得青翠,行人的衣服也漸漸有點夏天的味道。


    我為了減輕一些負擔把書包存進了寄存櫃子裏,搭上公交前往源氏山女子高中。在公交裏可以看見窗外家家戶戶的院子裏都盛開著顏色鮮豔的紫陽花。


    (說來,鐮倉好像有座寺廟的紫陽花很漂亮啊。)


    大概現在就是觀賞紫陽花的季節了吧。


    公交在老地方停下。很多源氏山的女生喧鬧著從我身邊上車。而我則弓起了背慌慌張張地下了車。


    校門前的紫陽花比上次來的時候顯得更鮮豔。


    今天是星期三。從限定心靈感應得來的消息看,今天裏見同學應該有圖書委員的值班要做。


    (在這裏等著的話,裏見同學到時應該會出來的吧。)


    雖然我這麽覺得,但老是看不見裏見同學。


    出來的學生都用懷疑的眼神看著我……我也覺得我在做的事確實值得懷疑。


    “啊?水上少年,你怎麽在這?”


    “哇。”


    迴過頭我便看到了武藤前輩。看樣子她也是剛放學的樣子。


    “武、武藤前輩。之前那件事非常謝謝……”


    我慌慌張張地和她打招唿,而武藤前輩則皺著眉頭靠過來責問我。


    “喂,你這是準備幹什麽?”


    “不,沒什麽。”


    “你想來見繭子?之前不是清楚地讓你放棄了嗎。被甩了還老跑過來,你還真是個跟蹤狂啊。我要叫老師了。”


    “不是。不,我確實是來找裏見同學的,但這次是有非常重要的事。”


    “什麽事?”


    “那個、是……”


    “看吧,說不出來吧。”


    “是真的!讓我和她見一麵的話裏見同學也會明白的。不是什麽戀愛問題!是完全不同的個人問題啊!”


    “……”


    “我沒騙人。是真的!”


    武藤前輩的表情稍稍放鬆了一點。


    “確實,你看上去也不像是在說謊……怎麽辦呢。”


    武藤前輩挽起手思考著,最後露出了一副惡作劇一般的笑臉。


    “好吧。既然你說道這個份上,隻要讓我在邊上就帶你去見繭子。羅密歐也是會偷偷地去見朱麗葉呢。”


    感覺她好像誤會了點什麽,但總之我是鬆了口氣。


    “那是要給裏見同學發信息讓她出來嗎……”


    “那豈不是太沒意思了。我讓你偷偷去見她,跟我過來。”


    “哈?”


    武藤前輩衝我勾了勾手指示意我跟她進去。


    在我左手邊是水泥圍牆,右邊是教學樓。


    “武藤前輩,這完全就是非法入侵吧……”


    “可能吧。要是被發現的話我就一起去陪你挨罵放心吧。”


    怎麽放心啊。你一起陪我挨罵又能怎麽樣啊?


    右邊的窗戶裏好像是家庭科教室或者是理科教室之類的。感覺裏麵沒人,但我們還是弓著腰踮著腳小心翼翼地前進。


    “武藤前輩,這真的能見到裏見同學嗎?”


    這裏的中庭和我們學校不一樣,沒有雜草也沒有垃圾。應該是學生又在認真打掃吧。


    這樣一進教學樓不就會被老師發現嗎。


    “剛才二年級的後背跟我說,繭子現在在保健室修飾,好像是在圖書委員值班的時候因為貧血暈倒了。看起來睡眠非常不足。”


    “咦……”


    睡眠不足。那看樣子果然是因為那個夢的原因吧。


    “所以說要是你突然去看望她她肯定會嚇一跳然後很感激你吧?”


    “確實會被嚇一跳吧……那裏見同學身體不太好的話我下次再來吧。”


    “所以說,那就沒意思了。”


    我不是來逗你開心的,雖然我很想這麽說,但要是發出什麽大聲響估計就會被其他老師學生發現了。


    “這裏就是教學樓後門。從這裏進去的話右手邊就是保健室。好嘞,走吧夥伴。”


    “夥伴……”


    武藤前輩也不脫鞋子直接進到走廊。這家夥是不是非常喜歡弄出些騷亂來。這種性格是什麽星座啊?


    走廊沒有點燈。有些昏暗。遠處可以聽到一些社團活動的聲音。


    空氣間彌漫著一股木造房屋特有的味道。真不愧是名女校,比起我的學校來顯得就是高檔有品位。


    我們盡量不發出聲音,屏著唿吸在走廊中前進。要是前麵的活動室裏走出來個老師那就萬事休矣。


    我們總算是沒被發現來到了保健室門口。


    “失禮了~……”


    武藤前輩小心的走進保健室,然後打開了保健室的窗戶。


    “好的,老師不在。進來。”


    武藤前輩一把抓住我的手把我拉進了保健室。


    整潔明亮的房間。掛著窗簾的窗戶外夕陽的餘暉照了進來。


    沒人。床上也沒人。裏見同學迴去了嗎?


    “真是遺憾,好像不在。”


    “好像是……”


    我不知道該鬆一口氣還是該覺得遺憾。


    “但是,現在放棄還太早了哦。我們在潛入宿舍裏去吧。”


    “不要這麽冒險了吧。”


    “噓。”


    我立刻捂住了嘴。聽見走廊上傳來腳步聲還有說話的聲音。


    “可能是保健老師。我去看看,你藏起來。”


    我還來不及攔住她,武藤前輩便出去了。我現在的情況就是,不法入侵了女子高中的保健室,然後一個人呆站在這裏麵。


    (這情況也太糟了!)


    就算你讓我藏起來,這兒哪有地方藏啊。


    (看樣子隻能鑽到床底下去了……)


    這時我的視線突然停住了。


    在床旁邊的椅子上,放著一件藍色的書包,還有蝶好的藏青色上衣和裙子。地上是一雙擺放整齊白色的室內鞋。


    剛才沒注意到,這被子好像是鼓起來的。


    (難道說……)


    門外的腳步聲正不斷靠近。


    裏見繭子同學正在睡覺。


    剛才被子把頭也蓋住了沒看到臉。


    “嗚……嗯……”


    但她現在發出一聲小小的聲音轉動了一下身子。我看見她的臉色好像不怎麽好。


    長發黏在了她的連上。配合著她的唿吸,被子正在上下起伏。


    蝴蝶形狀的發夾也擺在枕邊。應該是想放鬆一下頭部吧。胸前的緞帶已經解開,扣子也打開了。衣領中露出了雪白的喉嚨和鎖骨。


    脫掉裙子可能也是不希望裙子上起皺紋吧。那麽說的話,她的下半身就是內褲——


    (怎、怎、怎、怎麽辦。)


    我現在根本就是躲在女子高中的保健室裏偷窺睡著的女生的內褲。


    要是這樣被發現了的話,那可就是直接送警局了啊。


    就在我想直接從走廊逃出去的時候。


    裏見同學的眼睛卻在這時睜開了。然後用她那迷迷糊糊的眼睛看著我——


    “咦。”


    她纖細的喉嚨裏發出一聲悲鳴,臉上瞬間凝固成恐懼的表情。


    四


    “不、不是。”


    我把兩手都舉起來向後退。


    “噫——!”


    裏見同學把純白的被子拉到脖子的位置,睜大的眼中全是淚水。這完全是陷入恐慌了。


    “不是、誤會了。我是被武藤前輩帶來的……”


    “武藤、前輩……?”


    裏見同學看了看房間裏。但這裏隻有我。


    “……!”


    裏見同學的表情變得更難看了。我為了盡可能地減少裏見同學的恐懼感,把背靠在了牆上,盡量和裏見同學保持距離。


    “她現在在走廊上啊。抱歉嚇到你了!我沒想要嚇你的。真的。沒騙人!”


    我壓低著聲音拚命解釋著。


    “……”


    裏見同學濕潤的眼睛中仍然充斥這不信任和不安。身體有點不舒服睡在保健室,醒來一看突然發現有個外校的男生站在麵前。而且現在還沒有穿外套和裙子……


    “總之、總之聽我說。”


    我用懇求的口吻說道。我自己也能聽出我的聲音有些變樣。


    “這當然會怕的啊,冷靜一下聽我說。”


    “……”


    雖然裏見同學大大的瞳孔中滿是恐懼的樣子,但還是小小地點了點頭。我稍稍鬆了口氣。


    但是,也不是放鬆的時候。我亂成鍋的腦袋裏正在真理著思緒,開口說道。


    “那個,突然這麽說可能有些奇怪。”


    嘴動的比我腦子快。著急得差點要到了舌頭。


    “裏見同學經常會做惡夢吧……”


    “咦……”


    裏見同學又睜大了驚愕的眼睛。在床上抱著被子縮起了身子。


    “昨晚,你的夢傳到了我的腦袋裏。在一個漆黑的森林裏迷了路,快要在寒風中凍死了的夢。是吧?沒錯吧?”


    “……”


    裏見同學的表情有些僵硬。這也難怪,昨晚做的夢居然從別人嘴裏吧啦吧啦地說出來,任誰也會感到困惑吧。


    但我卻平靜不下來。總之,我要把想說的事都說出來,我用變了樣的聲音繼續說道。


    “其實,你的事我以前就通過心靈感應知道了。已經好幾年了。你的名字,母親去世的事,喜歡讀書的事,圖書委員的事還有住宿生的事我全都知道。所以在清水寺看到你的時候我嚇了一跳。然後,我就一直想和你說一次話。”


    “你……你在說什麽?”


    裏見同學的眼神完全就是在看一個不正常的人的眼神。這讓我我越發的焦急。


    “我知道!就算說這種事你也不會立刻相信我。但是,這是真的。我和你的心通過心靈感應連接著。我知道你做的夢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據嗎?”


    “……”


    “第一次發生心靈感應是在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啊,但是,雖然說有心靈感應,但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我隻知道你看見的聽見的東西。”


    “……”


    “我不知道為什麽。我本來想著一直瞞下去,但之前見過你一次之後心靈感應的次數就在不斷增加,所以我覺得這不能再瞞下去了。所以今天才到這來。想把這件事全都告訴你的。”


    “……”


    “哈、哈……”


    我有點喘不過氣來。突然說了這麽多,感覺有點缺氧。


    但我還是把該說的都說出來了,說了這麽多的話,她應該多少會想聽我繼續說下去吧……


    我這麽期待著,等著裏見同學的答複。


    “……你讀過我的日記了?”


    “咦。”


    裏見同學的眼睛看向了椅子上的書包。


    “日記?什、什麽日記?”


    裏見同學用一副責備、憤怒的眼光看向了我。


    “你在我睡覺的時候看了我放在書包裏的日記嗎……?”


    “沒看啊。”


    這完全誤會我了啊。


    “我沒撒謊!我和你真的有心靈感應……”


    我說著走向了床上的她。


    “呀……”


    裏見同學把身子縮進了被子裏。


    就在這時。


    卡啦。保健室的門伴著巨大的聲音打開了。


    “你在幹什麽!”


    我迴過頭,發現有一個穿著明色襯衫的高個子男人在門口。


    “哥哥!”


    裏見同學叫出了聲。


    (咦?那那個人就是裏見同學的戀人裏見崇老師嗎?)


    我還來不及多想,裏見老師就徑直朝我走來一把把我從裏見同學身邊拉開。好大的力氣。我感覺我都手腕都要扭傷了,手肘和肩膀的關節也很痛。


    “噫……!”


    “你是哪個學校的學生?為什麽在這裏。誰允許你進來的。”


    “那、那個……”


    我在猶豫著要不要報出武藤前輩的名字。


    “繭子,沒事吧。他沒對你作什麽吧。”


    “嗚、嗯。沒事……”


    裏見同學仍然縮在床上,用一副疑惑的眼神看著我。


    “還要找其他老師聽你解釋。過來。”


    裏見老師從背後抓住我的雙手,像是押犯人一樣押著我往外走。我的腳自然而然地扭向走廊的方向。我還沒習慣被人押著走。他是不是練過柔道之類的啊。


    這樣下去的話就會被直接送去警局了。


    “裏見同學!”


    我把脖子扭向床的方向,拚命叫著。


    “拜托了聽我說!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沒講。我知道你夢裏的那個地方……痛痛痛痛。”


    “別吵。快走。”


    “啊……”


    我被抓住的手腕被簡簡單單地扭了起來,這份疼痛讓我叫了起來。


    “哥、哥哥……等一下。”


    裏見同學慌慌張張地在被子裏穿好裙子,從床上下來。


    “別那麽粗暴。他好像找我有事。”


    “再怎麽有事也不能鑽進其他學校的保健室裏來。”


    “話是這麽說……但求你了,稍微等一下。別做的太過了。”


    “裏見同學……!”


    我的左手總算被放開了,我不禁想向裏見同學求救。


    “繭子,別過來!”


    老師阻止了裏見同學。但裏見同學好像沒聽見一樣。理了理頭發,穿上室內鞋便朝我們走來。


    “哥哥,等一下是。求你了,聽聽他想說什麽……”


    “行了你別管。”


    老師強行把我壓向了走廊。


    我盡全力向裏見同學伸出了手。


    “裏見同學!”


    我伸出的手不經意間碰到了在我和老師之間的裏見同學的手。


    就在這時。


    我的腦海中出現了什麽。


    一瞬間,非常龐大的情報量匯進了我的腦中。


    那時裏見繭子這個人做積攢下來的記憶。


    從出生記事起到現在的記憶——


    就像是決堤的洪流一般——


    朝我的腦中奔湧。


    從出生之後最早的記憶,就是和父母一起在七五三的時候出去玩。身著盛裝,在某個神社的石階上的記憶。


    第一次去幼兒園的時候哭了


    。那個時候很容易累,也很容易發熱,所以很少出去玩。


    很喜歡老師彈的風琴。很想和飼養小屋的兔子拉近關係。


    小學的時候。並沒有對學習感到壓力,很討厭那些粗暴的男生。但也不能和那些開朗的女生相處好。又老實又內向,也沒什麽朋友。


    升年級。升學。住宿。對自己健康狀況的不安一直縈繞於心。


    龐大的記憶情報一瞬間湧進我的腦中——


    但卻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就像跑馬燈一樣在我眼前轉過各式各樣的事物。


    但還是有幾件對她來說無法忘懷的事像是被篩選出來一樣停在了我心中。


    母親去世的時候。


    父親去國外工作離開日本的時候。


    第一次住宿時的不安。還有。


    還有……“秘密”。


    一直隱藏在“mayuko”心中的“秘密”。


    沒有告訴家人、朋友、老師,就連“哥哥”也不知道的“秘密”。


    我終於知道了。她的“秘密”。


    “mayuko”——裏見繭子一直沒有對誰說的秘密,我沐浴著記憶的洪流,終於知道了。


    為什麽她會做那個狂風森林的夢,為什麽會懷抱著那樣的不安。


    “……”


    “……”


    我和裏見同學不經意間都凝視著對方的眼睛。


    裏見同學剛才好像也感覺到我和她之間發生了“什麽”。


    “怎麽了?”


    裏見老師奇怪地看著突然不說話的我和裏見同學。


    但是我和裏見同學都沒那閑心去迴複他。


    我們都隻是呆呆地看著對方的臉。


    就在這時。


    “嗚哇,被發現了啊。慘了。”


    武藤前輩突然從走廊上進來。


    “所以說不是讓你藏好嗎……啊,繭子你在啊。啊啊,好像來的不是時候啊。”


    裏見老師抓著我的手瞥了一眼武藤前輩。


    “武藤,又是你在搗蛋嗎。之前是不是還把什麽男的帶到學校裏來了。”


    “啊哈哈哈……我正在努力讓源氏山女子變得更開放,之類的。”


    看樣子武藤前輩經常幹這種事。帶著分玩笑的表情,又慌慌張張換了副認真的臉開始為我辯解。


    “那什麽,裏見老師。這不關他的事。是我硬拉他進來的,他本人說不願意,是我強行拉進來的。”


    “就算是這樣,幹了壞事就是幹了壞事。”


    “話是這麽說,但這隻是我小小的!小小的搗蛋心!別把事情鬧得太大吧。繭子也會很受打擊吧。”


    “哥、哥哥……”


    裏見同學看起來終於迴過神來,又開始向老師求情。


    “求你了,原諒他吧。我也……我也認識他。隻是他突然出現在我麵前嚇了我一跳而已。”


    她看向我的眼中,仍然流露出不安和困惑。裏見同學應該也因為剛才“記憶流出”的事感到震驚才對,但她還是幫我求情了。


    “老師。繭子也這麽說了啊。硬是把他拉進來的是我啊,要罵的話罵我好了。要是因為這樣停學就太可憐了。少年,你也反省了吧。反省了是吧。”


    “是、是的。反省了。非常抱歉犯下這種事。”


    我的手還是被抓著,我隻好用奇怪的姿勢道歉。


    “……好吧,也不是不能放你一馬。”


    裏見老師的態度突然軟了下來。


    “畢竟也是武藤不好,要是事情鬧大了對繭子身體也不好。好吧,今天的事就先記在我心裏。”


    “太好了。裏見老師我愛死你了!”


    裏見老師放開了我的手。我被抓住的手腕傳來陣陣痛楚。


    “別被發現了快點出去。別再幹出這種事了。”


    “好、好的。非常抱歉。”


    “以防萬一把你學校和名字告訴我。”


    “朝見高校二年級,水上瞬。那我告辭了。”


    我慌慌張張地低下了頭。


    “那、那個……”


    裏見同學一出生。我——還有裏見老師和武藤前輩都同時迴頭看向裏見同學。


    而裏見同學卻有慌張地低下了眼。


    “不……沒什麽。”


    “……告辭。”


    我又鞠了一躬,沒有看著裏見同學的眼睛,和武藤前輩一起到走廊上去了。


    門一關上,保健室裏麵立刻傳出說話的聲音。


    “繭子,真的沒事嗎?”


    “嗯、嗯。抱歉哥哥。你是來看我的嗎?”


    “啊,聽說你貧血昏倒了,擔心你就……”


    “謝謝……”


    “好了,走了哦,水上少年。”


    武藤前輩叫了我一聲,我隻好邁開了腳步。


    我們按剛才的路原路返迴,平安無事地逃到了校外。


    “唿,得救了。抱歉把你丟在那。我在走廊被班主任捉住了。啊,不過老師願意放了你真實太好了啊。”


    “那個人就是裏見老師吧。和裏見同學交往的那個。”


    “對。在籍一流大學研究生。如你所見,因為是個帥哥在女生之間可是很有人氣的。雖然很可憐你,但怪隻能怪對手太強了啊。看你好像很看重繭子啊。”


    “……是嗎。”


    “雖然匆匆忙忙的,但他還是帥啊。感覺就是像是保護所愛之人的正義騎士一樣。雖然你是遭罪了。”


    “……”


    確實,我不可能像那樣強健有力。


    但說實話,我還是挺意外的。我以為裏見同學喜歡的人應該是個更溫柔更纖細的人。


    還是說,對於有些內向,對健康有些不安的裏見同學來說,那種強而有力耳朵人非常具有魅力嗎。


    武藤前輩對著思考著這些的我合掌道歉。


    “今天真是抱歉。下次給你介紹個別的女生,就這樣原諒我吧。啊,那要不然我當你女朋友吧。”


    “別,不用了。”


    別開玩笑了,我全力揮著手,而武藤前輩則皺起了臉。


    “啊,你那反應好過分啊。我受傷了。那就這樣兩清了。”


    然後又笑了起來。


    “好了,打起精神來。以後真的會介紹別的女生給你啦。感覺我也看上你了,下次再一起玩吧。拜拜。”


    “武藤前輩揮著手離開了。”


    算了……她應該也不是什麽壞人。我也不討厭武藤前輩。雖然不希望她做我女朋友。


    五


    後來我坐上開往車站的公交,離開了源氏山女子高中。


    天還很亮。馬上就是夏至了。現在是一年中白天最長的季節。


    雲差不多染上了橘紅的顏色。綠意正濃的山上,鳥兒們正叫著往南飛去。


    “……”


    戀戀不舍的感覺就是這樣的吧。


    我現在就想立刻衝下公交車,跑到裏見同學那裏去。就剛才我們的手碰到一起時發生的事好好談一談。


    裏見繭子的“秘密”,被我知道了。她藏得那麽仔細的秘密,被我,隻有我,知道了。


    那和我想象中的任何一件事都不一樣,是真的沒有想到過。


    不是小時候的心靈創傷、也不是秘密的興趣或者性癖,也和家族出身沒有關係。


    那是更重要的——事關於裏見繭子這個人存在本身的事情。


    確實,這種事不能簡單地告訴別人啊。


    裏見同學隻能抱著這個秘密飽受煎熬……


    到達鐮倉車站的時候,天空完全染上了夕陽的顏色。


    從藍色變紅的天空,不禁讓我想起了紫陽花。


    (就這樣迴去真的好嗎……)


    裏見同學是對剛才的事是怎麽想的。


    我呆呆地看著車站前的景物,在這裏來來迴迴地徘徊著。


    “那、那、那個。”


    背後突然響起了別人叫我的聲音。我嚇了一跳迴頭看去,那是裏見同學。


    “是、是。”


    我不覺挺直了背,等著裏見同學過來。


    裏見同學身後停著公交車。應該是我坐的公交的下一班吧。看來裏見同學是坐著那輛公交過來的。


    在夕陽的天空下,吹著溫柔的風。裏見同學漂亮的長發飛舞在空中。


    “那、那個。”


    我總算是擠出了幾個字。


    “追、追著我過來的嗎?”


    我問了句廢話。


    “是、是的。但是、我等一下還要快點迴宿舍去。”


    “咦?”


    “宿舍有門禁……沒有什麽時間。但是、那個。”


    她和我隔了大概兩米左右的距離,裏見同學像是拿著防身道具一樣抱著書包。看來還是在戒備著我。


    “我覺得不得不找你說一下。到底怎麽迴事——我想一定得問問你。”


    她說話有點笨拙。本身她就是個內向的人,再加上裏見同學又很怕男生,這樣和我說話恐怕已經是竭盡全力了吧。


    “那,那個,明天。”


    我擠出了一點聲音。


    “明天再說吧。我還會來鐮倉的……”


    “不行。不能總是讓你過來,這次我過去。”


    這次她則是小小地搖了搖頭。啊啊,果然是“mayuko”啊,這種守紀不會變通的樣子。


    “那就折中吧。找個好找的地方。”


    “啊,好。哪裏……”


    中間的話,應該是橫濱到品川附近吧,我對著附近的地理不太熟。


    “涉穀吧。”


    總之先隨便想個地方。


    “涉穀的八公像前,知道嗎?”


    “是、是的。有聽說過。”


    “那,明天四點半在涉穀的八公像前……會不會太早了。”


    “不會,明天是星期四隻有五節課。而且也不用去做圖書委員的值班。”


    “是嗎。那就四點半。然後再找個比較好說話的地方。”


    “八公像前,四點半,是嗎。”


    裏見同學僵著臉重複道。


    “知道了。還有,那個……”


    她好像又想起什麽來了是的看著我。


    “怎、怎麽了?”


    裏見同學那漂亮的臉看上去很著急。


    “抱歉,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該聽你說什麽……剛才我們的手碰到的時候,那個,到底是什麽……”


    “我也不知道。但是,剛才我在保健室說的都是真的。”


    “剛才說的,心靈感應……”


    裏見同學看上去仍然有點不相信。這也難怪。


    “……”


    “……”


    傍晚的鐮倉車站前人很多,我和裏見同學都不知道該說什麽,隔著一段距離就這麽站在人群中。


    風又吹起了裏見同學的長發,


    “啊……”


    她用纖細的手理了理頭發。那樣子太過奢華,太過夢幻,感覺會就這樣溶進夕陽的風景之中。


    載著裏見同學過來的公交已經開始裝客了。按同一條路線返迴學校那一邊。


    “我,要走了……”


    “嗯。詳細的事就明天再說。”


    “好的。那我告辭了。”


    裏見同學就這樣抱著書包,退向公交站。


    “告辭。”


    裏見同學又低了一下頭,然後轉過身跑向公交站。我目送著她離開,然後走鐮倉車站進檢票口。


    突然又從背後聽到了裏見同學的聲音,嚇了我一跳。


    迴頭看見了裏見同學的臉。她還是抱著書包,用一副拚盡全力的目光看著我。


    “咦、什麽?”


    “那那個、剛、剛才。”


    看樣子舌頭沒法捋順。裏見同學扯著她那纖細的喉嚨,僵著臉繼續說道。


    “剛才在保健室非常抱歉。因為我很害怕,哥哥……裏見老師就有點粗暴。”


    “啊,什麽啊。那沒什麽的。”


    我轉了轉自己的手腕給她看。


    “你看,已經不同了。別在意。”


    “是、是嗎……真是、太好了。真的、非常抱歉。”


    裏見同學慌慌張張地低了一下頭,跑向了公交站。


    我一直目送著裏見同學坐的公交離開。裏見同學在公交上好像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向我鞠了一躬。


    那一天,沒有發生心靈感應。


    我度過了一個靜不下來的夜晚。


    限定心靈感應不再是隻有我知道的秘密了,現在成了和裏見同學共有的秘密。


    在這之後事情會怎麽發展我完全想不出來。


    (但是,等一下。)


    我鑽進被子之後才突然注意到。


    (今天的事,裏見同學會不會去找她男朋友商量啊。)


    可能性很高。對於裏見同學來說,裏見老師既是戀人有是從小關係很好的年長親戚,再加上還是個老師。反倒說不去找他商量才有問題吧。


    (明天裏見同學該不會和老師一起來涉穀吧。)


    說實話,我還真是不想和那種一流大學的研究生,那種受女生歡迎的運動型男再見一麵。


    剛才流進我腦裏的裏見同學的記憶中,並沒有關於男朋友的事情——幸好沒有。


    所以,他們兩個人什麽時候開始交往的,開始交往後做過什麽我都不知道……


    (難道說,現在她就在打電話發短信,把我的事情告訴裏見老師嗎。)


    但這也沒辦法啊。


    不知為什麽有種不高興的感覺。


    江隅隕石及“s”相關的記錄(摘要) 其二


    ……江隅隕石落下來的時間,和項鏈彗星的流星群到來時間一致。雖然大部分流星都會在大氣層中燒掉,但還是有一些會來到地表。江隅隕石可能就是其中一顆。


    這個流星群會不定期發生。我對其很有興趣所以三年期之內就在觀測。


    ……江隅鎮周邊的生態係有可能因為隕石而發生巨大的變化。比如像江隅鎮的植物。舉個例子來說,雙根山的紫陽花就比其他地區的紫陽花顏色更加鮮豔(是因為隕石落下區域的土中鋁含量或是其他因素導致ph值發生變化了嗎)。


    再調查一看,還有其他動植物也會有各式各樣的特征。當然,人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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