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位於西涼越國北方貧瘠之地,東臨齊國,南挨橫江,西麵更是山巒密布,隻有北麵有著少數的良田可以用於耕種。


    因為耕田的稀少,故而在涼州,每天都有窮苦百姓因為饑餓而死,但奇怪的是,在這個每天都有人因為吃不飽飯而餓死的州府,城內的妓院與賭場生意卻是好得出奇。


    悅興賭場,就是涼州城內最大最豪華的賭場,每天,都會從裏麵傳出,有人在裏麵一夜暴富。


    當然,在許多人體驗到一夜暴富的同時,也有著更多的富豪士紳在裏麵體會到一夜變為乞丐的滋味。


    不過今日賭場內一位莊家的運氣似乎是差到了極點,過年派大禮一樣,連開了十八把‘大’,幾乎將一樓的賭客都吸引了過來。


    這不,隨著莊家再次的吆喝,幾乎所有的賭客,都雙眼冒著興奮的光芒將錢財放在了‘大’上,期望能夠一下暴富。


    可唯獨卻有一人例外,隻見這麵相看似稚女敕的少年在眾人看白癡一樣的眼神中,小心翼翼的將一枚銅板放在了‘小’字的上麵。


    說來,陳青生原本也是想買大的,可是在他要下注的時候,卻看到那負責開關的莊家,右手小指不經意間的動了一下。


    連續觀察了這個有著刀疤臉莊家幾個月的他心中清楚,此人每次要出千的時候,都會不自覺的將右手小拇指輕輕的敲擊一下桌麵。


    這個動作很隱蔽,也十分微小,隻怕是莊家本人都不知道他有這個習慣,而如果不是連續觀察了幾個月,陳青生也絕對發現不了這個秘密的。


    那負責開關的刀疤臉莊家看到陳青生獨樹一幟的將一枚銅板壓在了小上,眼神不自覺的抖了一下。


    連開十八把大為的就是將一樓的賭客都引來,好一次殺個幹淨,卻不想這個小子竟反其道行之。


    不過雖然對於此,他卻並沒有在意,畢竟也就是一個銅板而已。


    “買定離手,買定離手!”


    刀疤臉眼見除了陳青生外,沒有別人也‘發瘋’的買小,心中大定,開始將手中篩盅搖晃起來。


    隨著他的搖動,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上麵。


    陳青生更是屏住了唿吸,生怕自己的判斷錯誤。


    一個銅板對於這賭場內的大部分來說都是可有可無的存在,但是對於他來說,這卻是一天的工錢了。


    更重要的是,如果這次的判斷沒有錯誤的話,那他以後可就算是發了。


    “啪。”


    叮咚作響的篩盅豎立在了賭桌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期待那裏麵幾個骰子的方位。


    可隨著刀疤臉將篩盅敲在賭桌上打開篩盅的一刹那,一陣巨大失望抱怨的聲音響起。


    隻見在那漆黑的篩盅裏麵,三個骰子的點數分別是,一、二、三。


    所有人都沉浸在抱怨悔恨之中,陳青生卻是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總算是成功了。


    不過,就在他觀察了一下,準備繼續下注的時候,從二樓上麵,一個身穿絲綢錦緞,身材瘦弱的青年一臉不悅走了下來。


    看到這個被酒色掏空了身體的青年下樓,陳青生趕緊收好兩個銅板,迎了上去:“少爺,怎麽樣?是不是和往常一樣去怡香院?”


    “去個屁,老子的事,什麽時候輪到你個奴才插嘴了,走,迴家!”


    青年臉上掛滿了不高興的神色,踹了一腳少年,咒罵著走出了賭場。


    “這王八蛋,肯定是又輸光了。”


    陳青生心中暗罵。


    畢竟按照這個主子的習慣,隻要身上哪怕還有一點錢財,也絕對是會去怡香院找那幾個相好的,現在迴家,絕對乃是在上麵輸了個幹淨。


    不過心中暗罵歸暗罵,他的嘴裏卻還隻得賠著不是,臉上更是不敢有任何不滿的表情。


    他隻是陳家的一個家奴,在這個家奴比一條狗還要卑賤的時代,主人家掌握著奴仆的生殺大權,隻要這些主子一個不高興將他打死了,也絕對不會有任何的麻煩。


    長長的唿吸了一口氣,將不滿的心情平複了一點後,陳青生將馬鞭揮動了起來。


    從他懂事以來就清楚一點。


    凡事都要忍,尤其是作為家奴,更是需要如此。


    否則,不是被打死拋屍荒野,隻怕就是被送去最艱苦的地方,淘金挖煤,過著非人的生活。


    “在等幾個月,隻要在等幾個月,就不必再受這王八蛋的氣了。”


    伸手模了模自己懷中的兩個銅板,陳青生暗暗的給自己鼓勁。


    他如今的身份,在陳家算是一個中等家奴。


    不光於此,甚至於他祖上三代,都是陳家的家奴。


    不過陳青生比他爺爺父親要強的是,他如今不僅地位要比他爺爺父親的時候要高上不少,他還更是有著自己的名字,作為一個家奴,在這世道一個家奴的性命與狗差不了多少的情況下,可沒有幾個是資格擁有名字的。


    這一切,都還要歸咎於在他十歲那年,他救了落下湖水的陳家大少。


    為了感激他救了陳世榮一命,故而陳家再將他提升為陳世榮的跟班之後,還賜給了他一個本家姓。


    從此以後,原本隻是被人稱為小狗子的奴才,有了一個讓許多下人都羨慕的名字。


    不過雖說如此,但按照常理,他的命運應該和他爺爺,父親一樣,再怎麽地位提升,也都隻能一輩子在陳家當個奴才。


    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原本偌大的陳家在三年前不知因何緣故,突然家道中落,陳家老太爺陳玄宗於是發下話來,但凡是陳家的奴才,隻要能夠湊齊一百兩紋銀的話,便能為自己贖身。


    如果按照陳青生原本的工錢計算,就算加上陳世榮不時的打賞,最少也有十年八年才能為自己贖身,可如今的他,掌握了那個刀疤臉的規律。


    憑著他敏銳的觀察力,現在的他,刀疤臉隻要一個細微的動作,他都能夠清楚的知道,開出的是‘大’是‘小’。


    掌握了這個規律,隻要那個刀疤臉還在的話,絕對要不了幾個月的時間,他就能夠為自己贖身,不必在忍受陳世榮的氣了。


    一路晃晃悠悠的前行,趕著馬車的陳青生一路上小心翼翼,不多說一句。


    他看得出陳世榮這個敗家子今天的心情不是很好,作為家奴,這個時候謹慎一點是必須的,否則這條瘋狗瘋起來,吃虧的還是自己。


    陳家雖然家道中落了,但在涼州這個貧瘠之地來說,卻還是一方豪強,甚至於說是土皇帝也毫不為過。


    要不然的話,陳世榮這個敗家子也不可能在涼州城內,無惡不作,欺男霸女,也無人敢管了。


    而如今的陳家,坐落於城外十裏的郊區,占地數畝,莊內的護院武師足有十多人,這些人的武力之強。


    陳世榮曾經吹噓過,便是一百個人也絕對不是他們的對手。


    最開始時,聽到陳世榮的吹噓,陳青生還有些不信。


    畢竟熟話說的好,雙拳難敵四腳,這些教頭武師雖然一個個看起來身強體壯的,但又怎麽可能是那麽多人的對手。


    直到有一天,親眼看到了這些教頭武師的強大後,陳青生相信了。


    那天是這麽迴事。


    陳世榮看上了一個女子。


    本來這也沒什麽,以往這種事情多了去了。


    可偏偏那天陳世榮看上的女子是一位剛成婚的少婦。


    其實這也不算什麽,陳世榮也不是第一次強搶良家婦女了,以往那些人看到陳世榮這個土霸完全就是敢怒不敢言。


    隻不過這次有點意外的是,這位少婦的相公,乃是涼州府尹轄下的一名捕頭。


    而這個捕頭似乎還挺有威望,得知自己媳婦被搶,沒有多久便拉了一票兄弟追了上來。


    就這樣,陳世榮被海扁了一頓。


    從小到大為惡慣了的陳世榮何嚐被一個小捕頭給欺負了,當天迴家就召集了幾名護院武師,以及一大幫的家奴。


    麵對那些捕快,那一大幫的家奴根本沒起到任何的作用,堅持沒有片刻,就一個二個哭爹叫娘的逃迴了本方陣營。


    也就在這個時候,那幾名護院武師出手了。


    擒拿手,連環刀法


    剛剛還將眾多家奴打得屁滾尿流的十多名捕快,在三名武師的強大武力下,沒幾下就全都倒在了地上。


    甚至於事後,那名捕頭還不得不將自己剛成親不久的妻子親手送到了陳世榮的手上。


    再後來的事,陳青生就知道得不是很清楚了,他隻是聽說,在被陳世榮玩了一夜後,那少婦第二天就跳河自殺了,至於那親手將妻子送到陳世榮手中的捕頭好像也在事後瘋掉了。


    迴首看了一眼躺在車廂中已經睡得和一個死豬一樣的陳世榮,陳青生右手比劃了一招。


    這一招乃是他費盡功夫,才從一個姓張的教頭那裏偷學來的。


    名為擒拿手,在近身格鬥之中,具有巨大的威力。


    作為當初參加了那場‘大戰’的一員,在見識到了強大的武力之後,陳青生便從原本隻安心於贖身的夢想當中多出了一個夢想。


    武功高手。


    學到了高深的武功,不僅能防身不說,日後還可以做一些護院武師之類的,不僅每天不用幹活,還可以得到比他現在多幾倍的錢財,這樣的好事,陳青生做夢可都在想著。


    馬車出了城,在陳青生比劃之間,不足半個時辰,距離陳家大宅已經不足千米了。


    不過,令陳青生有些奇怪的是。


    他從空氣當中,聞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


    陳青生不會懷疑是不是自己鼻子出了問題。


    因為在他很小的時候,他就發現了自己與常人的差別。


    如果說平常人眼睛能夠看到一百米外的東西,那他就能看到兩百米外的東西,如果平常人能夠聞到一裏外的氣味,那他就能聞到兩裏,甚至於,他還能分辨出,這氣味流出的大體方位。


    仔細的確認了一下,空氣當中的血腥氣味的確是從陳家傳過來的之後,陳青生有些疑惑了。


    以往每次過節的時候,陳府殺一兩隻豬羊也沒什麽可奇怪的。


    但今天可是與什麽節日都不相關的,更不是府上某位夫人或者小姐的生辰。


    隨著不斷靠近陳家,空氣當中的血腥味道逐漸加重,陳青生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絲警惕。


    這血腥味道也太強了一些,就算平日裏殺豬殺羊的時候也從來沒有這麽重過。


    不過雖然知道陳家可能發生了一些什麽變故,但他卻也並沒有太過在意。


    在涼州這個普遍貧窮,民風彪悍的地方,強盜馬賊多如牛毛。


    以往也不是沒有過不開眼的強盜馬賊來搶劫陳家這個涼州的土皇帝。


    可這些強盜馬賊,在陳家那十多個護院武師的強大武力之下,完全就是一個個土鱉,那些膽敢來襲擾的強盜馬賊,可從來沒聽說過能討到什麽好處,最終還不是得灰溜溜的逃走


    一想到那些護院高手正在展露他們的絕技大殺四方。


    陳青生不僅不害怕,反而心中還升起了一股火熱。


    由於終日要伺候陳世榮這個敗家子的緣故,他極少有自己的時間,故而以往都隻能忙裏偷閑的偷學一兩招。


    可那點空閑的時間根本就不夠他將整個招式看完,故而這也使得他直到現在,也不過勉強拚湊出了一兩個招式而已,要是能夠近距離的觀察,絕對可以讓他受益良多。


    距離夢想中的武功高手也就更進一步。


    “啪”


    想到此,陳青生一揚馬鞭,速度反而更快了一點。


    不過在距離陳家三百米的時候,他就將速度放緩了下來。


    如果這樣大模大樣的迴去,說不得就驚動了那些不長眼的強盜馬賊,要是將他們挾持,到時候可就劃不來了。


    可當他偷偷的駕著馬車靠近陳家之後,他卻是傻眼了。


    圍困住陳家的,不是哪一路不長眼的強盜馬賊,而是一排排如林的甲士,甚至於在半空當中,他還看到了一個腳踩飛劍,虛空站立之人。


    而如今的陳家大宅,地上到處都是屍體,鮮血遍地。


    “大小姐!”


    看到這地獄一般的景象,陳青生首先想到的不是那個與自己穿一條褲襠長大的劉七,也不是那個曾經為了在自己麵前顯威風滿足其而路過一兩手的張教頭,而是那個從頭到尾,都隻見過一麵的陳家大小姐,


    三年前,一向眼高於頂,老子是最大的陳世榮因為賭錢得罪了幾個江湖草莽,被人追殺,陳青生也連帶被連累,主仆兩人差點被人殺死,關鍵時刻乃是陳大小姐的出現救了他們一命。


    陳青生到現在都還記得清清楚楚,當時陳世蘭出現的情景,而他的目光也一直放在了她的身上,甚至連她這麽一個弱女子是怎麽將那幾個兇神惡煞的江湖草莽驚退的他都已經忘記了。


    好像,好像是她當初說了幾句什麽,那幾個江湖草莽就大驚失色的嚇走了?


    也就打那以後,陳世蘭的一顰一笑就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腦海當中。


    三年來,那個人影,不僅沒有從他的腦海中消失,反而變得越發深刻。


    多少次午夜夢迴,陳青生都會夢到那個身影,隻是當他醒了之後,卻又隻能暗罵自己一句:“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蛤蟆。”


    在當今的這個年代,凡是都講究門當戶對,尤其是陳家這種豪門大族,就算破落了,也絕對不是他這種下人能夠染指的。


    他這個家奴的身份,與陳世蘭這種大家閨秀相比,那可就真是癩蛤蟆與天鵝差距。


    不過還好,透過那層層的甲士,他看到了那個令他牽腸掛肚的身影,此時正與當今的陳家家主一同被十幾個護院武師圍成一圈護在了中間。


    陳青生稍微鬆氣。


    這些護院武師的強大他是清楚的,有這些人護著,陳世蘭暫時應該不會有什麽大礙了。


    貓著腰,偷偷的拉了拉韁繩,陳青生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前方,並沒有注意到他的時候,將馬車趕到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自己卻是下了馬車,露出半個腦袋,觀看著場中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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