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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應該是蕾菲亞她們入團以來……第一次出現死者吧。”
裏維莉亞凝重的聲音在房間內迴蕩。
這裏是團長辦公室,除了她之外,辦公室的主人芬恩以及加雷斯也在這裏。
現在還是大清早,他們為了討論至今為止眼花繚亂的狀況才決定現在會麵的。而且前兩天有堆積如山的工作要忙,比如說埋葬犧牲的同伴。
聽到站在牆邊的裏維莉亞發出的感歎,芬恩和加雷斯也表情沉重地迴答。
“這是我們的失誤,裏維莉亞。因為我們被拆散了,結果無法保護麗妮他們……抱歉。”
“真丟臉,老身這次也掉以輕心了。”
“別說了,芬恩,加雷斯。我並不是在責備你們。隻是……我也一直無法習慣,那些牢記於心的夥伴們就這樣撒手人寰……”
芬恩和加雷斯都對侵入敵方要塞而戰死的部下們痛心疾首,裏維莉亞搖了搖頭,不過她的翡翠色雙眸卻看著地板,眼中滲出了一絲悲涼。
寂靜的房間中隻能聽到大型落地式鍾表的秒針發出的滴答聲。
不過留給芬恩他們閉眼默哀的時間並不多。
“這次是我們慘敗。問題是,接下來該怎麽雪恥。”
芬恩雙手撐在辦公桌上說道。
他的語氣有些罕見地加強了。他眯細的碧眼中除了自責和後悔,還充滿了再戰的信念。這是因為他發誓要為喪命的同伴們報仇。
悼念死者到此為止。
派閥首領們馬不停蹄地開始確認情報。
“雖然這麽說有點晚了,不過我們心裏恐怕真的有點小瞧暗派閥殘黨了。”
“按照瓦蕾塔的話來說,那個人造迷宮的正式名稱是‘諾薩斯’……”
“這是存在於都市地下的另一個大迷宮……我雖然隻進去了一會兒,但也覺得不能就這麽置之不理。”
加雷斯、芬恩、裏維莉亞分別說道,然後提到了敵人的要塞。
人造迷宮諾薩斯。
這個深不見底無邊無際的人造迷宮位於迷宮街“代達羅斯街”的地下,暗派閥殘黨正盤踞其中。就芬恩看來,這個人造迷宮的占地麵積幾乎和整座迷宮都市差不多,而且深度至少也到達了“中層”,女神洛基也認為這是超乎常識的產物。
“不僅是那個結構複雜的迷宮本身,最硬金屬大門、詛咒道具、怪人、‘精靈分身’……而且那個瓦蕾塔也還活著。”
“我在六年前聽說在‘27層的噩夢’中找到她的屍體時,還有些難以置信……”
歐拉麗的“黑暗期”從十五年前開始就籠罩著都市,加雷斯和裏維莉亞迴首著當時和擾亂都市秩序的邪神使徒們的戰鬥,他們一同想起了那名和自己頗具孽緣的女性。
兩人的表情有些陰沉,加雷斯繼續說道。
“總之,比起敵人的戰力,更棘手的應該是他們壓倒性的地利。他們肯定不會離開迷宮開戰的。而且就算真的這麽做也沒意義。”
“是啊,如果艾絲的話屬實,那麽至少有七個‘寶珠胎兒’……‘精靈分身’已經運到地麵了。它們已經在‘待命’狀態了。恐怕敵人現在隻是靜觀其變,等待時機成熟。”
聽了加雷斯的話,裏維莉亞點了點頭,同時提出了艾絲的報告。
當他們在人造迷宮裏被拆散之後,艾絲在某個廢棄的大房間裏找到了大型試管。
據艾絲所說,空蕩蕩的試管裏還留著“精靈”的殘渣。“寶珠胎兒”就棲息在那個迷宮裏,那些強大的“精靈分身”應該遲早都會羽化吧。比如說加雷斯和緹歐娜他們拚上性命擊殺的那隻蠻牛女體型。
“毀滅迷宮都市”。
這是怪人所屬的地下勢力以及暗派閥殘黨的最終目標。
一旦所有的“精靈分身”成熟的瞬間,就意味著“洛基眷族”的敗北和歐拉麗的終結。
“所以,我們必須盡快製定對策攻略地下迷宮。”
“恩,不過光在這裏紙上談兵也毫無進展啊。”
經曆了無數滄桑的第一級冒險者們的聲音並沒有消沉。他們以芬恩為中心不斷交換意見和建言。
小人族首領分別向加雷斯和裏維莉亞下達指令之後,便切入了正題。
“關於被‘芙蕾雅眷族’毀滅的‘伊絲塔眷族’……你們怎麽看?”
“完全無從下手啊。姑且,我們還是掌握了原來那些團員的去向……”
“不過和暗派閥殘黨有直接聯係的伊絲塔本人已經被送還天界了。那個女神很可能掌握了我們想要的‘情報’……”
他們討論的正是三天前被“芙蕾雅眷族”一夜之間徹底毀滅的“伊絲塔眷族”。他們之所以一大早就聚集在這裏,就是因為他們直到今天才好不容易在這個錯綜複雜的事件中梳理出了情報。
“不過,‘芙蕾雅眷族’為什麽要在那個時間點攻打伊絲塔呢?對我們而言這個時機真是糟透了。”
“聽傳言說是伊絲塔對女神芙蕾雅的男人出手了?”
“竟然就為了這麽蠢的理由……”
聽到這幾天加雷斯從街上收集的情報,裏維莉亞有些頭疼地捏著額頭。“……”芬恩聽著他們的情報陷入思考,從頭痛中恢複的裏維莉亞開口了。
“芬恩,還有一個報告。雖然和人造迷宮沒什麽關係……”
“從你的表情看來,應該不是什麽好事吧,是什麽事?”
美若天仙的妖精王族——裏維莉亞優雅地皺緊眉頭,芬恩催促著她。
“其實是艾絲……不,應該說是伯特的事。”
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芬恩和加雷斯都露出了不出所料的神情。
“現在,他在團員裏——”
裏維莉亞的話剛說到一半——
其它塔裏的喧鬧聲就傳到了辦公室。
“……看來,你說的太晚了。”
“唉,真是讓人頭疼。”
加雷斯歎著氣向門口走去。芬恩也苦笑著跟了上去。
裏維莉亞也再次頭痛地捏著額頭,快步衝向了走廊。
“伯特先生太過分了!!”
在清晨的食堂裏,勞爾大聲喊道。
這裏是“洛基眷族”根據地,“黃昏之館”。
在這座團員們齊聚的大食堂中人聲鼎沸。
這全都是因為大家對某個團員的不滿爆發了。
“竟然說麗妮他們是白死……為什麽要那麽說啊!?而且還當著奄奄一息的同伴……為什麽要當著他們麵說這種話啊!!”
“雖然我們早就清楚那家夥的性格……但這樣也太過分了。”
就連那個平時那個優柔寡斷拚命調解糾紛的勞爾的聲音都激動起來了。和他一樣身為幹部候補的安娜斯蒂也一臉厭惡。這名經常和慘死少女一同行動的貓人也是一副劍拔弩張的樣子,很明顯她已經在拚命克製自己的感情了。
而造成這種事態的,正是人造迷宮裏發生的一件事。
那就是在同伴們彌留之際還對他們出口嘲諷的伯特。
“洛基眷族”所有團員都知道狼人青年是徹底貫徹超實力主義的,他平時藐視痛罵那些弱小的冒險者,這讓團員們都對他感到畏懼和反感。
而因為這個決定性的契機——“侮辱同伴的死”,終於引爆了所有人的底線。
在聲討四起的漩渦中,蕾菲亞獨自站在門邊。
“怎麽了?”
“艾絲小姐!那、那個……”
蕾菲亞慌忙向聽到騷動立刻趕來的艾絲說明情況。艾絲剛聽了兩句便領悟了一切,她環顧著整個餐廳。
不僅是麵紅耳赤眼角泛淚的勞爾,當時身處那個石室的團員們也都一同聲討伯特。和勞爾一樣身處二軍的妖精艾麗西亞,犬人克魯茲,人類納爾薇雖然沒有直接譴責,但也都繃緊了嘴角。
就連沒能見上麗妮最後一麵的緹歐娜和緹歐涅好像也聽說了緣由,她們表情有些冰冷地靠著牆站在一邊。
團員們前所未見的激昂壓得艾絲有點喘不過氣。
沒有任何人袒護伯特。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因為他這次的嘲諷,真的太過分了。
“……蕾菲亞,你怎麽想的?”
“那個、我……也被伯特先生吼過,不對,是激勵過,而且我也為了幫助艾絲小姐和他一起行動過……”
那是第24層的食料庫事件。當時蕾菲亞和菲爾維斯以及伯特三人一同支援艾絲。
“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大概覺得伯特先生應該沒有那麽恐怖……但是,聽了勞爾先生的話以後……我就越
來越搞不懂了。”
她毫無底氣的聲音越來越輕了。
艾絲也知道,無比動搖的她現在是偏向緹歐娜她們的。
她的聲音中明顯混雜著沮喪和失望。
“……艾絲小姐呢?”
“我……”
聽到蕾菲亞低著頭問自己,艾絲卻無法立刻迴答。
她想起了少女臨死時,青年露出的眼神。如今艾絲對自己的嘴拙感到非常憤慨,因為她不知道該如何描述當時的光景,也不知道該如何將自己當時的感受化為語言傳達給“眷族”。
“麗妮他們這樣,會死不瞑目的!!”
不等艾絲開口,勞爾的聲音更大了,就在這時——
那個灰色的毛發堂堂正正地出現在了大食堂。
“這一大早的吵死了。”
伯特來了。
他一出現,大食堂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的團員都看向了他。
“伯特、先生……”
伯特直接穿過在門邊啞然的艾絲和蕾菲亞,若無其事地走進大食堂。他還是和平時一樣桀驁不馴,有些不快地垂著狼耳。
看到他來了,團員們的反應五花八門。有人立刻失去氣勢膽怯不已,有人皺緊了眉頭,甚至有人釋放著近似敵意的怒氣。反正所有人都沒給伯特好臉色。
就算在四麵楚歌的當下,伯特依然我行我素。
“吵死了,有話就說清楚。難道你們這群家夥不聚在一起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團員們立刻豎起了眉毛。勞爾差點直接衝上去。瞥了眼他們的反應,伯特有些得意地走向餐桌。
不過兩雙褐色的腳擋住了伯特的去路。
“緹、緹歐娜小姐,緹歐涅小姐……”
在顫抖的蕾菲亞眼前,亞馬遜姐妹攔下了伯特。
緹歐涅眯細冰冷的雙眸,緹歐娜麵無表情地看著青年。
“你們這群亞馬遜想幹嘛?”
“……”
緹歐涅一言不發,緹歐娜開口問道。
“伯特,你到底想怎麽樣?”
“……”
“麗妮他們已經死了哦?我們再也見不到他們了哦?”
在團員們沉默的圍觀中,緹歐娜平靜的聲音響徹整個食堂。
接著,她繼續問道。
“麗妮她說過,她喜歡伯特,你知道嗎?……你真的,沒有任何感觸嗎?”
緹歐娜的質問和緹歐涅沉默的視線很明顯已經是最後通牒了。
整個食堂瞬間歸於沉寂。
在短暫的沉默之後,伯特——笑了。
“很遺憾,像她那種弱女子——我最討厭了。”
緊接著。
雙胞胎姐妹顫抖了。
看到伯特像平時一樣發出嘲笑,緹歐娜和緹歐涅都麵無表情地展開行動。
她們揮起左拳和右腿瞄準青年的麵門轟去。
周圍的少女團員們發出輕微的悲鳴,兩人的鐵錘——被一隻大手和一柄長槍製止了。
“到此為止。”
“加雷斯……!”
“這樣可就太難看了哦。”
“團長……!”
抓住緹歐娜的手,以及擋住緹歐涅的腳的,正是剛剛趕到食堂的加雷斯和芬恩。
同時,艾絲也擋在了伯特麵前。
準備迎擊的伯特也被艾絲赤手空拳地抓住了。
看到第一級冒險者轉瞬間發生的牽製,蕾菲亞和其他團員們一樣根本反應不過來,同時她倒抽了一口氣。
“團長,別阻止我!!我一定要把這個混蛋……!”
“我應該對你說過不止一遍了,請你謹記派閥幹部的自覺,緹歐涅。”
緹歐涅的感情雖然已經徹底爆發了,不過看到芬恩毫無動搖的目光還是咬緊了嘴唇。她就此作罷一臉憤怒地瞪著伯特。
被艾絲牽製的伯特也咒罵著放下了架勢。
“哈~一大早就這麽吵……你們幾個還真是年輕氣盛啊~”
“洛、洛基……”
洛基穿過蕾菲亞麵前走了進來。
她看著差點一觸即發的大食堂,微微睜開了朱紅的雙眼。
“伯特,過分了哦。你稍微出去冷靜一下吧。”
“……切。”
麵對主神不容分說的命令,伯特咂著舌轉身就走。
他背對著鬆手的艾絲,走出了大門。
這時,唯一一名全程旁觀的第一級冒險者——裏維莉亞走到了他的麵前。
“幹嘛,老太婆,連你也對我有意見?”
“說話注意點,伯特。”
妖精王族為了製止伯特的抱怨警告了他。
“就算這是你的真實想法,也不能成為你不為那些同甘共苦的同伴們悼念的理由吧?”
聽到她這麽說,伯特嗤之以鼻。
“哼,悼念要是能改變的話,要我哭多久都行。但實際上什麽都改變不了吧?”
“……”
“那些家夥就是因為太弱才會死的。我說錯了?根本沒錯吧。所以我不會收迴我說過的話。”
最終,他迴頭看著聚集在這裏的團員們罵道。
“你們幾個,以後別老是扯我們的後腿。”
說完,伯特便穿過裏維莉亞身邊離開了大食堂。
緹歐娜一下子握緊了雙手,緹歐涅也憤怒地踢飛了椅子大罵一聲“混蛋!!”緊接著就有一把搶柄砸中了她的後腦勺,洛基、芬恩、加雷斯還有裏維莉亞同時歎了口氣。
“這下徹底麻煩了。估計會在派閥中引起分裂吧。”
“你事到如今才說這個啊……那家夥,老身早就知道他也不是省油的燈。”
“我們其實都很清楚遲早會變成這樣的,對吧……”
在捂著頭蹲在地上的緹歐涅身邊,裏維莉亞走到芬恩和加雷斯麵前。她閉起單眼環顧著食堂,隻見其他團員一個個義憤填膺的樣子。勞爾他們也都瞪著伯特離開的方向。
“謔~這個話題趕緊打住吧。咱肚子餓了,蕾菲亞,麻煩給我盛一大碗飯!”
“咦,啊,好的……”
緊接著,洛基懶散的聲音一下子衝淡了劍拔弩張的氛圍。
吃飯吃飯,在主神隨便的指令下,團員們隻能一臉苦澀地開始張羅。
“……”
聽著背後有些刺耳的張羅碗筷的聲音,艾絲獨自望著青年離去的走廊。
為了收拾人造迷宮事件造成的影響,還有收集被“芙蕾雅眷族”毀滅的“伊絲塔眷族”的情報,等所有指示下達完畢之後已經傍晚了。
走在走廊上的伯特側目看著窗簾外被夕陽染紅的都市。
“切……”
一看到伯特,團員們轉頭就走。看來他們都認為既然無法交流的話,那就眼不見為淨吧。從走廊到客廳都充滿了無言的拒絕。
就連經常和伯特行動的勞爾和克魯茲在走廊裏擦肩而過時,也麵無表情地從他身邊穿過,連聲招唿都不打。
“啊……伯、伯特先生。”
接著他遇到了蕾菲亞。
準備出門的她一看到伯特,張嘴好像要說點什麽,不過——
“我們走,蕾菲亞。”
“緹、緹歐娜小姐,緹歐涅小姐……”
出現在兩側的緹歐娜和緹歐涅直接抓著她的胳膊揚長而去。
平時一言不合就開罵的亞馬遜們連看都不看伯特一眼。
人的憤怒一旦超越極限時,就會直接無視對方。這種徹底的無視就是對對方的否定。如今的伯特正處於這種境地。
這就是常人所說的如坐針氈。然而伯特的神經也沒有纖細到因為這種事一蹶不振,但也沒有遲鈍到繼續在這裏肆無忌憚。
伯特很清楚,在團員麵前作風不改的自己留下了不小的禍根。
“——伯特,這樣下去我們可沒法袒護你啊。”
就在半小時之前。
完成手頭工作的芬恩把伯特叫來如此說道。
“現在的我、裏維莉亞以及加雷斯恐怕都無法說服勞爾他們。我們也不希望內部矛盾一直激化下去,但是我們去說服的話隻會適得其反。”
在隻有兩人的辦公室內,芬恩坐在椅子上聳了聳肩。
“如果袒護你的話,那麽他們就會對我們產生反感。而且不巧的是,隻有現在我絕不能做惡人哦。”
芬恩不希望不滿現在瞄準自己。聽到芬恩輕巧地道出事實,伯特也不生氣。他並不是不想做惡人,而是考慮了一切客觀因素得到的結論。一旦團員對身為組織頭目的芬恩他們感到
不滿,勢必會大幅影響“眷族”的士氣。在和怪人率領的地下組織以及暗派閥殘黨對抗的現在,可不能自亂陣腳。所以絕不能繼續讓人心渙散下去。
正是因為知道這點,伯特才沒有對芬恩的結論說三道四。
“總之你接下來就放個假吧。在事態平息之前都不準迴來。另外你就當我多管閑事,這點經費你先拿去,自己找間屋子吧。”
看著兩人間的桌子上擺放的錢袋,不必了,伯特直接推了迴去。
隻要我自己去地下城就能隨便賺錢了。芬恩早就料到這點了,伯特肯定會收拾自己造成的爛攤子。伯特記得很清楚,當自己離開房間的時候,芬恩有些憐憫地看著自己。
如今的“黃昏之館”內並沒有伯特的一席之地。
“……切。”
伯特再次咂舌,走出了正門。
在無人送行的情況下,伯特頂著紅色的天空離開了根據地。
這裏是位於歐拉麗第五區域的酒館——“焰蜂亭”。
這是都市南部繁華街上的無數酒館之一,也是伯特經常光顧的一家店。這家酒館就位於緊鄰大道的一條小路上,牆上掛著一塊畫著真紅蜜蜂的看板。
徹底熬煮的鮮紅蜂蜜酒就像紅寶石一般透亮,這種酒是這家酒館的招牌,灼燒喉嚨和腹腔的強烈口感讓人非常上癮,有不少常客就是為了它才反複光顧的。太陽西下迎來夜幕,“焰蜂亭”今天也好不熱鬧。
平時的話伯特會帶著勞爾他們一起來,不過現在可沒人會陪他喝酒。
看來今晚隻能舉杯獨酌了……本來應該是這樣。
“……喂,你為什麽會在這啊,艾絲?”
“……不知不覺?”
兩人圍著一張小圓桌相對而坐,麵對微微歪著頭的金發金眼少女,伯特的嘴角有些滑稽地扭曲了。
估計艾絲從會館開始就在跟蹤了吧,她直接坐在了伯特對麵。
這張桌子位於酒館的中央,周圍到處都是醉漢的喧嘩,不過彌漫在這張桌子上的微妙氣氛還是不斷向外釋放。
“你是不是,一直在跟蹤我?”
“……是。”
“為什麽要浪費時間做這種事?”
“……因為你看起來,挺寂寞的?”
“寂寞個屁啊!”
在和艾絲慢半拍的對話中,伯特一激動把嘴邊的杯子砸在了桌子上。看到青年這麽激動,艾絲再次歪起了腦袋。
周圍的客人們對伯特的境遇和心情全然不知,繼續放酒高歌。
今天酒館裏除了矮人冒險者,還有人類、獸人,另外還有很多亞馬遜。負責外場的小人族少女正忙不迭地遞送酒和料理。
自然也有一些喝高了之後不斷偷瞄伯特他們的人。不,應該說有很多這樣的人。“洛基眷族”的“兇狼”和“劍姬”,這可是在迷宮都市任何地方都讓人矚目的第一級冒險者。特別是身為絕世美少女的艾絲,不斷有人送去了猥瑣的視線。不過一旦伯特瞪他們一眼,周圍的亞人們就會立刻撇過頭去,再也不敢多看一眼了。
雖然兩人坐在一張桌子上,但是根本無法進行正常的對話。
看著連菜都不點,端坐在對麵目不轉睛盯著自己的少女,伯特覺得比會館裏還要坐立不安,這讓他一臉厭煩。
結果他隻好拿起被服務員搞錯送到艾絲麵前的酒直接往嘴裏灌。
“啊……”,艾絲剛發出低喃,杯裏的酒就快見底了。
“……然後呢?你來這種地方幹嘛?難道是芬恩讓你盯緊我?”
“芬恩……?沒有,跟芬恩沒關係……”
“哼,那又是為什麽?”
“因為我……還是蠻喜歡伯特先生的。”
“——噗!?”
剛準備喝酒的伯特一下子噎住了,艾絲也跟著嚇了一跳。
一開始狼人還非常動搖,“媽的,她到底有多天然啊,可惡……”,然後立刻說服自己。艾絲明白自己大概給他添麻煩了。
(我以前,好像都沒怎麽和伯特先生說過話……)
伯特因為兩人獨處的關係越喝越快,不過艾絲根本沒發現,她隻是在想自己除了戰鬥以外還是第一次和他單獨行動。
伯特和緹歐娜她們一樣,都是從其它派閥改宗進來的。大概是六年前吧,稍微比緹歐娜和緹歐涅早一點。伯特剛來的時候也鄙視過艾絲,不過在地下城裏看到她的戰鬥之後就改變態度了。連艾絲都覺得他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記得他以前的派閥是“維達眷族”。
聽芬恩說改宗的理由好像是和眷族鬧掰了。而且原來那個眷族已經離開迷宮都市了。雖然他來的比緹歐娜她們還要早,但是艾絲根本不了解伯特這個人。
(……我到底是,怎麽看待伯特先生的呢?)
艾絲平時也覺得伯特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
他確實很強大。嚴格來說,他對於“強大”的態度和自己很像。和天真爛漫地享受戰鬥的緹歐娜不同,他有自己的鬥爭心。
如此思考的艾絲下定決心問道。
“為什麽,伯特先生要……鄙視別人呢?”
“啊?”
喝個不停的伯特已經有點臉紅了。
他有些稀奇地看著主動挑起話題的艾絲,咧嘴笑了笑。
“雜魚就是雜魚。鄙視那些比自己弱的窩囊廢有什麽錯?”
聽到伯特的論調,艾絲沉默了。
不行,這樣自己豈不就和裏維莉亞以及緹歐娜一樣和他完全談不攏了嗎。
“伯特先生……你為什麽,想要變強呢?”
“……”
艾絲詢問了伯特和自己類似的理由。
他和自己類似的地方就是對力量的執著。如果能知道他想變強的動機,說不定就能接觸到他的本性,艾絲如此認為。
伯特沉默了數秒,猛地吊起嘴角。
“哈,真稀罕啊。沒想到你也會對其他人感興趣。”
“……”
“你從來不說自己的事吧,真想不到以前那個隻知道砍殺怪物的你會做這種事。”
“!”
有些驚愕的艾絲反射性地剛想開口,伯特卻搶先說道。
“那我也要問了,如果我問你相同的問題,你會迴答嗎?”
“!”
艾絲也無法迴答,她隻能垂下金色的雙眸。
伯特並沒有刁難無法迴答的艾絲。而是歎了口氣繼續說道。
“你可別讓我失望啊,艾絲。根本沒必要打聽別人的事吧。關心別人隻是浪費時間。”
伯特再次將真紅的蜂蜜酒一飲而盡,一下子把杯子扔在了桌上。
“艾絲,你很強,這就夠了。”
“……”
“我們隻要繼續強大下去就行了。”
全身酒氣的伯特直視著艾絲的雙眼,自言自語地說道。
“就是這樣,強大的家夥無論做什麽都會被原諒,甚至可以奪走一切。”
不過,剛才還一臉嚴肅的伯特一下子露出輕薄的笑容。
“比如說——對了,就說說周圍這群雜魚吧!”
伯特脫口而出的大嗓門,瞬間蓋過了整個酒館的喧囂。
艾絲大吃一驚,灰發狼人把手掛在椅背上,轉頭看著四周。
“你看看這群隻會滿足傻笑的廢物!沒有比這群笨蛋更讓人煩躁的家夥了!他們每天就喜歡去欺負那些比自己弱的怪物!然後賺點小錢喝點小酒,這有什麽好開心的!”
隨著伯特的嘲笑,酒館裏的喧鬧聲漸漸消失,周圍充滿了劍拔弩張的氣氛。混雜著敵意的視線紛紛射向了伯特。
“伯特先生——”
“你閉嘴艾絲!我沒說錯吧!他們隻是群烏合之眾,他們根本沒膽子站出來和我理論!”
伯特毫不畏懼眾人的視線,光是他那好戰的笑容和視線就立刻讓那些冒險者畏縮了。
他們有的避開視線,有的低著頭,這恰恰肯定了他的唾罵。
“看吧,他們就這幅慫樣……連反駁都不敢,那就都別當冒險者了,你們就是群無藥可救的窩囊廢!!”
全副武裝的冒險者們氣得麵紅耳赤,雙拳憤怒得不斷顫抖,但卻沒有一個人反駁。就算深受羞辱,他們也無法打斷伯特的獠牙。他們都在恐懼第一級冒險者這種真正的“怪物”。
就連缺乏感情的艾絲也感到有些厭惡了,她剛準備製止伯特——
“——你這話也太難聽了吧。”
不過在艾絲開口之前,就有反抗者出現了。
那是一群聚集在酒館角落裏的亞馬遜。一名搖曳著順滑長發的悍婦
站了起來。
“阿伊莎·貝爾卡……”
“‘麗傑’。”
從客人們的低喃中可以得知她的身份。
伯特和艾絲立刻察覺這名悍婦——阿伊莎以及她的同伴就是“伊絲塔眷族”的“戰鬥娼婦”。她們大多是lv.3——第二級冒險者構成的強大團體。
看起來,她們在主神被送還之後都移籍到了新的派閥,這些老戰友們這次是來設宴慶祝的。結果好心情全被伯特糟蹋了。
“我們可不是窩囊廢。我們可沒膽小到聽你這麽罵還能默不作聲的地步……我不管你是不是什麽第一級,別太得意了!”
最終她壓低聲線放出了殺氣。
阿伊莎對大放厥詞的伯特非常憤怒。她背後紛紛站起的亞馬遜也是。暴露的衣服中可以看到褐色的肌膚,她們一個個吊起眼角,完全就是“小子找打啊!”的態度。
“哈——又是雜魚。”
看著紛紛起身的女戰士,伯特猙獰地咧開嘴角。
這完全就是喜悅的笑容。
“你們才是別蹬鼻子上臉,混蛋娼婦!當心我踢死你們!!”
他也踢飛椅子站了起來。
“伯特先生,等——!”
“正好,去死吧!”
艾絲站起來喊道,不過她的聲音卻被亞馬遜的怒吼埋沒了。
周圍看熱鬧的人們立刻大聲聲援,伯特和“戰鬥娼婦”的混戰一觸即發。
鮮血飛散,椅子和桌子上都濺上了血跡。
在櫃台裏見怪不怪的店長倒是在淡定地擦著盤子,整個店裏早已充滿了怒罵和悲鳴。
正當呆然的艾絲還在愣神的時候,混戰開始了。
一輪殘月躲在雲後泛著微光。
熱火朝天的夜幕再次恢複了平靜。
在臉色蒼白的冒險者麵前,倒著好幾個人。
“哈,也就嘴上說說嘛!”
“咕……!”
伯特毫發無傷地打倒了十幾名戰鬥娼婦,留到最後的阿伊莎也被他掐住了脖子。
他筆直伸出的右手直接勒住了抵抗到最後的女傑的脖子。
“‘兇狼’……!”
就算勝負已分的現在,阿伊莎的眼中也沒有失去鬥誌。
看著吃盡苦頭還是攻勢不減的女傑,伯特不禁吊起了嘴角。
正當他準備了結一切時——
“住手。”
“……”
艾絲拔出“desperate”,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伯特收起笑容迴頭一看,“劍姬”的雙眸中正釋放著寒光。
吵架已經結束了。既然亞馬遜都已經暈過去了,那就不要再留下多餘的禍根了。而且連這種過激的正當防衛也是多餘的。她的眼神如此說道。
伯特這才失去興致地哼笑一聲,放開了阿伊莎。
倒在地上的阿伊莎不斷咳嗽。
“為什麽……你要這樣傷害別人呢?”
無論是用拳頭,還是用語言。
不善言辭的艾絲問道,伯特並沒有迴答。
正當那些滿身瘡痍的亞馬遜衝到阿伊莎身邊的時候,少女看著伯特明確地說道。
“伯特先生的這種地方……我很討厭。”
“……哼,我想也是。”
聽到少女的斷言,狼人青年笑了笑。
“真是掃興。”說完,他便從艾絲麵前離開了。他走到櫃台前,把裝著所有錢的袋子扔到店長手裏,隨後走向了大門。毫不在意那些蹲在地上瞪著自己的亞馬遜。
當伯特離開這裏的時候,整個酒館裏就和今天早上的“洛基眷族”一樣,所有人都厭惡地看著他。
伯特迴頭瞥了一眼,推開幹澀的木門揚長而去。
“……”
艾絲有些悲傷地垂下眉毛,沉默不語地站在原地。
她現在也,不想追上去了。
繁華街上人聲鼎沸。
大賭場和大劇場熠熠生輝,在耀眼的魔石燈下,伯特靜靜地走進小徑,好像在避人耳目。人工的光芒漸漸消失,月夜蒼然的微光若隱若現。
接著,伯特一拐過空無一人的拐角——就一下子跪下了。
也就是眾所周知的“失意體前屈”。
“徹底搞砸了……”
剛才那一臉令人不快的嘲笑煙消雲散,伯特垂著頭滾倒在地板上小聲自責。
(每次喝多了都會這樣……越說越多,結果總是動不動就找茬……)
伯特現在已經徹底酒醒了。嚴格來說應該是艾絲麵無表情的“最討厭你惹”把體內的酒精直接“吹散”了。
伯特從不會後悔自己的言行。事到如今,他早就對別人的視線不痛不癢了,不過唯獨那名少女的眼神讓人瘮得慌,而且原因不明,反正就是讓人心裏發怵。前不久在“豐饒女主人”裏嘲笑某個番茄“兔崽子”的時候也是如此,而這次的騷動更是對自己產生了致命性打擊。
就這樣,伯特陷入了自我厭惡的漩渦。完全不吸取教訓的自己就是個無藥可救的冒險者。這完全是自作自受,伯特屁股上的尾巴也死氣沉沉地下垂了。
那些熟知“兇狼”的人看到他如今失落的樣子肯定會大跌眼鏡,“媽蛋……”伯特大歎一口氣。
正當伯特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的時候——
“找到你了!!伯特·羅加!”
一個讓人火大的清脆嗓音從伯特身後傳來。
“……啊?”
伯特扭過脖子一看,隻見背後站著一名亞馬遜——幼女。
她的四肢看上去還很稚嫩,褐色的肌膚,瘦小的身材。胸部——雖然可以勝過其中一個笨蛋——也隻能說是囊中羞澀。她穿的是短衣和腰巾,和其他亞馬遜比起來算是保守一些,不過刺激性還是不小。而且整個肚子都露出來了。隻有那個精心紮起的黑色長發還算有點大人的味道。
這名指著伯特直唿其名的少女一臉興奮,她一蹦一跳地像個哈巴狗一樣撲了過來,耳朵上的金耳環也隨之晃動。
“終於見到你了!我想你很久了哦!”
“你想幹嘛……”
伯特剛站起來,唰!亞馬遜少女在他麵前著地。
她隻要再靠近一步,伯特就會用穿著銀靴的右腳踹飛她了吧。不過少女渾然不知,繼續笑容滿麵地嚷個不停。
“咦!你忘了嗎!?我可是一直記得伯特·羅加的哦!”
“我哪認識你這種亞馬遜。還有,不準隨便叫我名字!”
“太過分了!?你明明都對我做了這樣和那樣的事了!”
看到這個不聽人話的少女,伯特感到極為不快。
而且吵死了。雖然和那兩個笨蛋不同,不過還是很吵。這就是主神經常掛在嘴邊的“活力少女”吧。
不,應該說是興奮吧。
話說她要見我?
想到這兒,伯特揚起了眉毛。
雖然伯特沒見過她的樣貌,不過這刺耳的聲音倒是刺激了他的記憶。
“你,難道是在梅連和我交手的‘伊絲塔眷族’……?”
“恩,對對!你想起來了!?”
少女兩眼發光用力點頭。
因為“卡莉眷族”的儀式,導致緹歐涅、緹歐娜、艾絲以及其他團員都被卷入其中,當時伯特為了支援她們火速趕往“港灣小鎮梅連”。
在那裏,“獸化”的伯特和與卡莉結盟的“伊絲塔眷族”交戰,當他壓製蛙女的時候,有個手拿反曲刀的亞馬遜少女魯莽地從背後偷襲。當時她披著外套根本看不清容貌,伯特隻記得當時自己朝她的肚子狠狠轟了一拳。
記得那個時候,有人叫過這個少女的名字……
“蕾娜!我叫蕾娜·塔麗!以後可別忘了哦,伯特·羅加!”
少女——蕾娜為了補充伯特的迴憶進行自我介紹,同時露出燦爛的微笑。
“啊,對了!伯特·羅加,你剛才是不是和阿伊莎她們吵架了!?啊~為什麽我會遲到啊!?竟然錯過了一場大戲!太可惜了~!”
看來,蕾娜本來也打算去“焰蜂亭”和阿伊莎她們喝酒的。不過來到酒館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她從倒地的同伴那裏聽取緣由之後便慌忙衝出去追蹤伯特了……經過大概就是如此。
伯特很清楚自己就是個“討厭鬼”,而且他早就習慣了。他平時就會嘲笑別人的惡意和害意,然後加倍奉還。
不過這個少女不同。她很明顯對伯特充滿“好意”。
在“洛基眷族”中也被大多數團員敬而遠之的孤狼,竟然會有奇葩纏上。
“對了,伯特·羅加,我們一起去喝酒吧
!?如果你不想迴到阿伊莎她們喝酒的那家,那我們就換一家兩個人慢慢喝吧!”
……話說,好近,都要碰到了!
這家夥什麽鬼。
“喂,離我遠點,你丫想幹嘛!?”
“叫我蕾娜嘛~伯特·羅加!”
“誰管你!話說不準叫我的名字!?”
看到蕾娜得寸進尺地勾住自己的右臂,伯特的怒吼在悄無人煙的小徑中迴響。
這小鬼聽不懂人話!而且她為什麽會充滿好意啊?用主神的話來說就是,“哦呀!一開局就好感度max啊!!”
“我見都沒見過你,你這亞馬遜小鬼少給我裝熟!”
“那也沒辦法,因為我喜歡上你了嘛!!”
拚命揮開蕾娜的伯特,一下子凍住了。
頭上的狼耳不斷顫抖,雙眼直視著眼前的少女。
隻見蕾娜的雙眸散發著炙熱的激情。
和伯特的琥珀色雙眼類似的——橙紅色雙眸已經徹底化為充滿“色氣”的“女人”的雙眼了。
準確來說,應該是發現了“獵物”的亞馬遜的眼神——
(——等一下尼瑪開什麽玩笑!?)
伯特很熟悉眼前的蕾娜露出的表情。
那是亞馬遜追求“雄性”的表情。和那個差點把芬恩逼到天涯海角的兇戰士一樣。
伯特的臉上充滿了戰栗。
“在梅連遇到伯特·羅加之後,我就變了。被你那銳利的眼神瞪了以後,唰,我的身體立刻發燙了!”
亞馬遜這種種族,容易被強大的“男性”吸引。
亞馬遜這種種族,容易被打敗自己的“雄性”奪走芳心。
伯特想起了這個種族災難性的性癖,臉上的刺青也跟著抽動起來。
沒想到在那個夜晚的梅連,被伯特打敗——應該說是秒殺的蕾娜竟然……在“獸化”強化的強力鐵拳下——
——蕾娜發情了!
伯特終於徹底理解了現狀。
正當伯特愣在原地的時候,蕾娜吐著滾燙的唿吸,把手指抵在了精致的下巴上。
“然後呢?當我的肚子被打中的瞬間……‘啊,這就是命運’……我產生了這種感覺哦。”
此時伯特感到了一股“惡寒”。
肚子被打導致春心蕩漾是什麽鬼。亞馬遜都是怪胎。
“……雖然整個過程很奇怪,不過我還是要向你告白!伯特·羅加!!”
下個瞬間,蕾娜猛地抬起頭展開雙臂一躍而起。
“伯特·羅加,最稀飯你了!!我們下崽吧!”
看到撲麵而來的少女,猛然驚醒的伯特反射性地揮拳了。
“噗咕!?”
聽到一生一世的告白,伯特的迴答卻是將傾盡渾身之力的右直拳轟入了少女的肚子。
被攔腰打折的蕾娜摔在了地上。咣!聽到她摔在地上的聲音,伯特這才迴過神來。
“喂、那個……你沒死吧?”
完蛋了,因為心情太差不小心太用力了。
這可是能把第一級冒險者打暈的威力啊,伯特也擔心起來了。
“噗……噗、噗嘿嘿嘿嘿嘿嘿嘿……!感覺肚子裏都被填滿了……!這是第二次了……!這樣一定能下崽的……!”
(這家夥好口怕!)
伯特一下子後退了一步。
蕾娜捂著自己暴露的肚子,搖搖晃晃的她已經化身為恐怖的肉塊了。她揚起的嘴角淌著液體,看上去更加兇狠了。
就連在戰鬥中也從沒退縮過的伯特也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感受。
“……亞馬遜難道都是瘋子嗎?”
“咳、咳……咦~才沒有呢,我們隻是忠於本能罷了~”
聽到伯特驚愕的低喃,蕾娜腳步蹣跚地站了起來。
看到捂著肚子淚流滿麵勾起嘴角的少女,感到渾身發冷的伯特眯細了雙眼。
“我剛才可是把你的同伴都揍趴了啊?”
“這樣才帥啊!竟然比那個阿伊莎還要強,太迷人了,我再次稀飯上你了!!”
這家夥藥丸。
這家夥已經不能正常交流了,領悟到這點的伯特轉身就走。
“啊,等等!?你要去哪!?”
“找地方睡覺去,你不準跟過來!”
看到少女自然而然地追上來,伯特加快腳步兇狠地罵道。
不過蕾娜卻歪著脖子,黑色的辮子也隨之跳動。
“找地方……?你不迴根據地嗎?”
伯特差點咂舌。他在心裏痛罵說錯話的自己。
“難道……你還和‘眷族’的同伴吵架了!?難道現在無家可歸!?對吧,我沒說錯吧!?”
吵死了。
看著繞到眼前,興奮到讓人火大的蕾娜,伯特差點又揍了她一拳。
“那就來我這兒吧!我這兒有的是床,住兩個人根本就是小意思!”
“鬼才會去!我在哪過夜是我的自由!”
“但是,伯特·羅加你有錢嗎?繁華街的旅館可都不便宜哦?”
聽到蕾娜的話伯特立刻停下腳步,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第二次失態。
——完了,沒錢了。
為了賠償“焰蜂亭”,伯特故作鎮定扔給店長的錢袋就是他的全部家當了。
現在立刻去地下城的話應該也能賺一點……但是太麻煩了。
而且伯特在“眷族”之外就沒有可以稱之為朋友的人了,所以更不可能去借宿一晚。因為伯特在冒險者中也是首屈一指的討厭鬼。
蕾娜敏銳地察覺到了伯特的處境,立刻湊了上去。
“嘿嘿~這位客官~!現在讓蕾娜醬來告訴你一家頂級旅館吧~!而且還是免費的!另外還附帶可愛的娼婦侍寢哦!你甚至可以嘿嘿嘿到天亮哦!”
(這家夥竟然還自賣自誇……)
麵對仿佛在為娼館拉客的亞馬遜少女,伯特一臉冷漠地俯視著她。
看著充滿期待炯炯有神的橙紅色雙眸,伯特決定死也不去……蕾娜的眼裏突然靈光一閃。
“如果伯特·羅加不去的話,我就去‘洛基眷族’的根據地~!而且還要告訴他們你對我做了很過分的事!”
“什!?開什麽玩笑,這跟‘眷族’沒關係吧!?你要是敢去我就宰了你!”
“被喜歡的雄性宰了?沒有比這更讚的了!!”
出乎預料的威脅弄得伯特焦頭爛額。
平時他根本毫不在意,但現在的他卻完全不在狀態。萬一同伴們真的誤解自己對少女酒後亂性的話,那伯特在派閥中的尊嚴就真的蕩然無存了。恐怕緹歐娜和勞爾他們真的會將自己視如糞土。但也不能就此真的宰了蕾娜。
而且最恐怖的是這個少女根本不顧自己派閥的死活,竟然敢叫板都市最大派閥。原來這就是忠於本能的亞馬遜,她為了滿足私欲已經不顧一切了。
一股名為憤懣的懊惱翻攪著伯特的內心。
一臉憤怒的伯特拚命壓抑自己,最終咬緊牙關聲嘶力竭地說道。
“……僅限今晚,你不準再做這種鬼事!”
“太好了!!你放心吧!我不會再用‘這種說辭’強迫你了!”
“喂你丫!?”
嗷!?伯特發出怒吼,蕾娜卻毫不在意地跳了起來。
滿臉通紅的少女摟著伯特的胳膊跑了起來。
“好嘞,快走快走!我這就告訴你一個比旅館還要棒的地方!”
“喂,別拉我!?放開我!!!!!!!!!!!!!!!!!!!”
伯特為了甩開少女和她纏鬥了幾十分鍾,不過一直沒有成功。
蕾娜拉著他來到了位於歐拉麗東南的第四區域。
“喂,這裏不是‘歡樂街’嗎……”
“你、你別想錯了!我可不是要把你騙進去榨幹你哦!”
到處都是妖豔的桃色魔石燈,整條“夜街”都彌漫著淫靡的麝香。伯特低下頭,用鄙視“哥布林”的眼神看著蕾娜,她立刻拚命否認。
“和同伴們鬧僵以後立刻去歡樂街找女人發泄。”要是真的傳出這種醜聞那就太糟了,為了避人耳目他們盡量在小路裏移動。蕾娜的目的地是位於東南主街對麵的——歡樂街北側的第三區域。
“伊絲塔大人送還之後,我加入了別的‘眷族’,不過我的臉皮也不會厚到剛加入沒多久就帶男人迴去哦。”
“把其它派閥的人帶迴根據地這點已經是大問題了吧……”
“所以呢!我要帶你去‘秘密基地’!”
蕾娜一邊說明,一邊輕巧地跨入了封鎖區。
她遊刃有餘地躲過管理機關雇傭的冒險者看守,拽著伯特一路前進。
“這裏是……‘伊絲塔眷族’的地盤?”
“應該說是,原地盤吧。”
這個繁華的淫都已經失去了主神,徹底化為一片廢墟。
而這些連綿不絕的娼館也大都半毀。有的牆上開了個大洞,有的屋頂被掀翻了。地上到處都是鎧甲的碎片。同時還能看到被大火吞噬的大娼館。無數魔石燈暗淡無光,整個區域都籠罩在黑暗中。當然,這裏幾乎沒人。
這狼藉的慘淡光景簡直就像被敵國攻陷的街市。視野的盡頭就能看到曾是“伊絲塔眷族”根據地的巨大建築物——“神娼殿”也是一副破敗的景象。
這是“芙蕾雅眷族”——美神的派閥利用閃電戰一夜蹂躪的結果。如今這裏已經成了待開發的複興區了。
“雖然‘芙蕾雅眷族’毫不留情地破壞了這裏,不過還是有不少頂級會館留下來了哦。你看,我們到了!”
蕾娜的“秘密基地”位於第三區域東南端的巨大城牆之下。
這是一棟洋溢著濃鬱沙漠風情的四層建築。層層堆砌的白色石材,獨具匠心的門窗也都價值不菲。原來這裏應該也是一座高級娼館吧。不過這個娼館竟然藏在被其他建築物阻擋的小路裏,那就說明這家店是為了讓那些鼎鼎大名的上級冒險者或者外國的政要偷偷玩耍的。
伯特一臉不屑地——應該說是一臉放棄地任由蕾娜拉扯。
“這裏隻有阿伊莎才知道哦,是我自己的王國。在我的新‘眷族’空出新房間之前,我一直在使用這裏。”
這座無人的娼館內的裝潢也很奢華。門廳裏放著一張滿是灰塵的天鵝絨沙發,地上鋪著色彩鮮豔的豪華地毯,看上去價值不菲的壺,總之這裏放滿了各種各樣的裝飾品。伯特本來還以為這裏既然已經成了廢墟,肯定會被洗劫一空呢。蕾娜熱心地為他說明,“因為這裏是準備開發的複興區,所以那些貧民街過來的流浪漢都被巡邏的冒險者趕走了。”
“所以呢,我們被發現的話也會很麻煩,所以絕不能開燈哦?”
蕾娜雙手合十發出請求。隨便你,伯特放棄地迴答。
“我隨便用哪個房間都行吧?”
“啊,等等!?樓、樓上那間!最上層的那間!那間是最棒的,而且現在還能用哦!”
蕾娜慌忙製止了準備自己找房間的伯特,強行拽著他來到最上層。
伯特有些惱火地看著她……少女突然用右手解開了自己豔麗的秀發。
唰,蕾娜解開了頭上的青絲,一頭烏黑的秀發隨之散在了背後,這讓她的色氣瞬間飆升。她仿佛從幼稚少女搖身一變成為了熟知“情色”的成熟女性。蕾娜眯細雙眼露出微笑的樣子更是極為煽情。
不過,伯特卻一臉冷漠。
他把手插在褲兜裏,麵無表情地往上爬。
“咦……討、討厭……!”
伯特無視了從身後傳來的抱怨,來到最上層,一腳踢開了虛掩的房門。
房間裏鋪著比門廳更加豪華的地毯,而且為了營造氣氛房間裏沒有魔石燈,隻有燭台。這個大房間大概能容納十幾個人,靠牆還放著一張由四根柱子支撐的超大公主床。看來這裏就是所謂的貴賓室。
伯特抽了抽鼻子,微微有一點蕾娜的氣味,看來她前不久果然用過這裏。伯特不禁抽動著嘴角。
“我絕對不會睡那張惡心的床……”
伯特死也不想使用別人發情用的地方,他直接走到窗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感受著地毯的柔軟,側頭看著窗外廣闊的歡樂街夜景。
在“夜街”最豪華的美神宮殿中果然能看到最極致的美景。
“哈……沒想到還挺不錯的嘛。”
自己竟然會在女人的帶領下來到能將廢都一覽無餘的特等席過夜。
伯特自嘲著被暫時流放的自己,默默眺望著夜景。
最終他躺了下來,將雙手環在腦後閉上眼睛。
借著酒勁睡意瞬間襲來。在涼爽的夜風中,伯特漸漸進入了夢鄉……哢嚓。
房間的門被輕輕打開了。
“——伯特·羅加~”
一股甜膩的聲音傳入了伯特的狼耳。
原來是蕾娜,而且她還換了身衣服。
她現在穿著一件布料麵積更大的黑色睡衣……不過質地很薄,幾乎就是透明的,這完全就是內衣。玲瓏妖豔的美麗軀體,極度惹火的順滑肌膚無不飄散著誘惑“雄性”的蠱惑色氣。
“我說,讓我們忘了那些討厭的事……一起做個美夢吧?”
蕾娜微笑著躡手躡腳地來到伯特身後。
她跪了下來,嘴裏放出炙熱的吐息。少女俯下身子,漸漸罩住了這名雄性健碩的肉體。
這名順從亞馬遜本能的少女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懷孕。
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完全就是打算俘虜男人吧。纖細的肩膀在月光的照耀下更加豔麗,蕾娜眼看就要抱住席地而臥的狼人了——
“別碰我。”
“咿呀!?”
她被瞬間踢飛。
伯特躺在地上掄起一腳,被踢飛的蕾娜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伯特不耐煩地露出獠牙。
“咦,不是吧!?這種時候能睡得著!?你不襲擊我嗎!?”
“臭小鬼,你那麽吵不怕被發現嗎?”
蕾娜猛地跳起來,立刻用雙手捂住嘴。不過她立刻鼓起臉,趴在地上再次爬過來。
“那個,我們做吧~我們一起努力下崽吧~讓我幫你下崽吧~”
“吵死了閉嘴你這淫女!”
“為什麽不對我出手啊~~?難道隻有阿伊莎那種比村乳業出品的優質奶源才能滿足嗎?還是說伯特·羅加,是陽痿?甚至,其實是基佬?”
“當心我殺了你。”
嘰嘰喳喳的蕾娜偷偷伸出了手,伯特直接反擊。
別說是接觸了,伯特甚至禁止蕾娜睡在身邊。被打飛無數次的蕾娜跳到床上滾來滾去不斷耍無賴。
“這跟說好的不一樣~本來我還打算把伯特·羅加調教成非我不上的體質呢~!”
“你這完全就是惡意吧!”
哭天喊地的亞馬遜少女哭濕了整張床單。
這場暴風雨過了很久才得以平息,心煩意亂的伯特歎了口氣,轉頭看著天頂。
“我說,為什麽就這麽討厭我啊?”
“不止是你,我討厭所有雜魚。睡在一起隻會讓我變弱。”
“咦~但是世界上怎麽可能有比伯特·羅加還要強的女人啊?”
“……”
聽到卷在床單裏的蕾娜說的話,伯特暫時陷入了沉默。
伯特轉了個身,在閉上眼睛之前,他無比厭惡地說道。
“……我,最討厭弱女子了。”
媽蛋,果然變成這樣了。
果然不詳的預感應驗了。意識朦朧的伯特如此想到。
每到這種時候,他都會夢到那個迴憶——
這是狼人的童年。
伯特·羅加出生於大陸北方的土地。他的故鄉是和迷宮都市以及其它的都市和國家毫無關聯的流浪獸人部落。而且他們和遊牧民族不同,是一群以狩獵為生的強大的“平原獸民”,伯特正是族長的兒子。
他的家人有強大的父親、豪爽的母親,以及後來誕生的妹妹。走出族長的大帳篷,外麵還有對自己露出溫柔笑容的狼人們。整個部落的人都是自己的家人。
“弱肉強食——伯特,絕不要忘了這點。你一定要隨時磨亮自己的獠牙。”
比任何人都要強大的父親無數次向伯特教導這點。
這個沒有信仰的部落就算是婦孺也非常強悍。沒有恩惠的他們甚至能秒殺地上的怪物,偶爾還會擊潰那些賺取不義之財的的商隊和護衛。他們每逢月夜都會覺醒強大的種族之力,並通過悠久的曆史不斷積累野生的技術和智慧——也就是“狩獵的技巧”。這群強者組成的“平原獸民”甚至能戰勝那些低級眷族,所以臨近的國家和神之派閥也數次排出使者進行招募,不過伯特的父親遵從先祖的教誨全部拒絕了。
他們就是這樣融入大自然,在不斷老去的同時,迎來年輕的後繼者。
遵循教誨的父親以及英勇的戰士們讓年幼的伯特感到非常自豪。
“早上好,伯特。”
部落裏有一名和伯特同一天出生的青梅竹馬少女。她擁有在狼人中極為罕見的金色長發。她在同齡的孩子中是最為光彩奪目的存在,美輪美奐。漸漸長大的伯特也自然對她產生了異性的情感,而且也自然和其他瞄準這名少女的男性發生了爭鬥。
“想要就自己搶過來。
”這是部落中最為單純的教誨,從小耳渲目染的伯特就不斷磨亮自己的獠牙,成為了孩子們中的王者。就這樣他贏得了這名少女。“……就算你不變強,我也會和你在一起的。”這名少女的柔情低喃,是讓伯特最為甜蜜的至臻迴憶。
她老實到和整個部落格格不入的程度,而且很弱,脆弱得讓人吃驚。
所以伯特為了磨亮自己的獠牙更加勤於鍛煉。他還拜托父親讓自己成為了戰士的一員,好幾次隨行一同參加大人們的狩獵。後來他就能一個人輕鬆打敗哥布林和獸人了。
在四周環山的綠洲上,他和青梅竹馬嬉戲,偶爾還會帶上自己的妹妹。在這樣的日常中,伯特不斷磨礪著自己的獠牙。
然而,就在伯特十二歲生日的那天。
那個時刻突然降臨。
“父親,母親,露娜……還有大家……”
那時一個金月之夜。
整個部落迎來了死亡。
全滅。
突然出現在平原上的“怪物”殺死了所有人。
但是,除了伯特。
這是伯特後來才得知的情報,那個“怪物”是從世界三大秘境之一——位於北極的“龍之穀”降臨的。
這隻災厄巨獸有一雙笨重的巨翼,身上的鱗片能彈開所有攻擊,一聲咆哮就能震碎獸人們的鼓膜,在月光下覺醒的戰士們都被巨獸瞬間咬死。父親和母親也被五馬分屍了。妹妹被踩碎了。伯特,還算運氣好。他被“怪物”的利爪打中頭部,直接摔入了岩石,最終一直昏迷到戰鬥結束。
當他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爬出石縫的時候,眼前看到的是大片血海以及戰士們的肉塊,以及在地平線上若隱若現的“怪物”黑影。
“怪物”代替伯特的部落成為了“平原之主”。這是能夠吞噬弱者的強者才擁有的特權。
那一天,伯特失去了一切。
怪物毫不留情的蹂躪摧毀了一切。
這隻不過是大千世界中的一件無聊瑣事,這是眾神早就見怪不怪的一場悲劇。
“弱肉強食”。
伯特這才真正理解到父親不斷灌輸給自己的道理。這就是世界。這就是天命。這就是真理。弱者微不足道的幸福都會被瞬間奪走。就像自己以前屠殺的那些獵物一樣,這次隻是輪到伯特他們成為“獵物”了。就是這麽單純,就是因為如此單純至極的真理讓伯特脫胎換骨。
強大的家夥無論做什麽都會被原諒,甚至可以奪走一切。
強大的家夥所向披靡。可以奪走萬物。
弱小的家夥,連活著都做不到。
父親很弱,部落的戰士們也很弱。母親、妹妹、還有我——以及半個身子被咬得殘破不堪的青梅竹馬也很弱。
“蕾妮……!”
伯特哭了。
他不顧灼燒臉部的重傷,流著血淚放聲哭喊。
在月光的沐浴下,化身為孤狼的他迎著夜天長嘯。
成為部落最後一名幸存者的伯特拋棄了養育自己的故鄉平原。
他違背“平原獸民”的教誨,來到了人們聚集的城鎮。因為複興弱小的部落毫無意義。就算弱者再怎麽團結還是會被奪走一切。還是會被世界淘汰。所以必須徹底斬斷這份留戀。
伯特追求的是“強大”。伯特追求的是不會被再次打斷的“牙”。他發誓要徹底斬除弱小的血肉,反噬強者。他發誓,要打倒那個“平原之主”。
伯特後來向曾經造訪過部落的旅行商人打聽到一個情報。那就是大陸最西端存在著擁有另一個世界三大秘境之一——“地下城”的迷宮都市。那裏是世界的中心,無數的神明和最強的“冒險者”聚集於此。
追求強大的伯特踏上了旅途。
至於左臉上的傷痕隻要用“魔法”或者道具就能輕易消除了,不過伯特並沒有這麽做,而是在傷痕上刻上了刺青。
這是為了警醒弱小的自己。伯特將弱小的象征留在臉上,讓自己永遠銘記於心。
這也是為了督促自己向那些奪走一切的強者發起反攻。
在刺青師的雕琢下,看到自己從眉毛一直延伸到臉頰的閃電刺青,伯特笑了。
因為這看上去簡直就像自己翹首以盼的“牙”。
這是對強大的饑渴,以及弱小的象征融為一體的——狼之“牙”。
“……切。”
一覺醒來的伯特不快地咂舌。
他皺緊眉頭掃除了臉上刺青的餘痛和過去迴憶的殘渣。
這時——
“——啊。”
而趁著伯特熟睡匍匐到他身邊的亞馬遜少女好像誤解了他的咂舌,直接僵住了。
而且還是全裸待機狀態。
“……你幹嘛?”
“嘿、嘿嘿嘿嘿嘿……既然夜襲不成,就晨襲咯?”
不等披頭散發的蕾娜說完,伯特就一腳踢了上去。“噗呀!?”看著飛向房間角落的少女,伯特起床之後還在不停咂舌。
窗外還沒徹底天亮。一抹微光越過矗立在“秘密基地”背後的巨大城牆頂端,慢慢照亮了歡樂街。沒想到自己的“夢”竟然會無法自拔,連蕾娜的靠近都沒察覺,伯特在心中痛罵自己,同時眺望著清晨的歡樂街。
(看來暫時是沒法迴去了,不過也不能無所事事。先去地下城賺點錢吧……話說芬恩應該在找“那個東西”吧?)
伯特眼神犀利地盯著視野盡頭的巨大宮殿——美神的行宮。
伯特迴頭看著在角落裏呻吟的蕾娜。
“喂,小鬼。”
“幹嘛~~?”
看著淚眼婆娑的少女,伯特問道。
“你有沒有見過,刻著某種奇妙記號的紅色‘鑰匙’?”
石製通道內無比陰冷。
這裏是與陽光無緣的地下迷宮。
伴隨著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無數水蜘蛛怪物在四處巡邏,迷宮深處傳來了劇烈的轟鳴。
“那個婊子女神!”
發飆的正是一名披著毛皮外套的女性。
這裏“人造迷宮諾薩斯”深處某個壁畫林立的類似遺跡的迴廊。
在這裏,暗派閥殘黨幹部——瓦蕾塔·格雷緹正在大發雷霆。
“我們都幫那婊子那麽多了,結果竟然被‘芙蕾雅眷族’秒殺了!?”
“因為芙蕾雅的行動出乎預料了嘛。如果計劃順利的話,我覺得贏麵還是挺大的。”
聽著她的怒吼,死神——塔納托斯露出輕薄的笑容。
在周圍的高級團員們的注視下,瓦蕾塔當著主神的麵喊道。
“這種馬後炮有屁用!現在最操蛋的是交給那個婊子的‘鑰匙’下落不明!”
暗派閥殘黨為了擴建人造迷宮將某個東西送給了投資人之一——伊絲塔。
那就是“鑰匙”。
正式名稱為“代達羅斯之眼”。
這是能夠隨意開啟迷宮內任何最硬金屬“大門”的魔道具。
而這把“鑰匙”現在卻失蹤了。
“這確實不妙啊,話說我不是讓你去被夷為平地的歡樂街搜索了嗎?”
“找過了啊,連個屁都沒有!萬一那東西落到芬恩手裏就玩完了……!”
無法破壞,無法逃脫。這就是人造迷宮最大的武器。不過一旦對方得到“鑰匙”,這壓倒性的優勢就會土崩瓦解。瓦蕾塔啃著手指甲,一想到那個沒能根除的仇敵,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如今這裏除了瓦蕾塔並沒有其他核心人物。名匠子嗣巴爾加以及怪人蕾維斯都不在。他們都把爛攤子推給瓦蕾塔各忙各的去了。前者肯定是在維修遭到破壞的迷宮,後者應該是在守護那些“精靈”吧。
一群混蛋,瓦蕾塔愈發惱火。
“塔木茲那個混蛋又藏到哪去了……!”
這才想起美神那個青年從者的瓦蕾塔憤恨地喊道。他是女神的左膀右臂,深受女神信賴,而且也跟著女神數度造訪這座人造迷宮。他在“芙蕾雅眷族”開戰的那晚之後便銷聲匿跡了。
“怎麽辦,瓦蕾塔醬?”
“……隻能圍繞那個婊子的根據地找‘鑰匙’了。絕不能讓‘洛基眷族’搶先了!你們幾個,快去!”
是!隨著一聲令下,“塔納托斯眷族”的團員們動身了。
在態勢如此嚴峻的當下,男神仍舊饒有興致地眯細雙眼。瓦蕾塔拚命壓製怒火,不斷咂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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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應該是蕾菲亞她們入團以來……第一次出現死者吧。”
裏維莉亞凝重的聲音在房間內迴蕩。
這裏是團長辦公室,除了她之外,辦公室的主人芬恩以及加雷斯也在這裏。
現在還是大清早,他們為了討論至今為止眼花繚亂的狀況才決定現在會麵的。而且前兩天有堆積如山的工作要忙,比如說埋葬犧牲的同伴。
聽到站在牆邊的裏維莉亞發出的感歎,芬恩和加雷斯也表情沉重地迴答。
“這是我們的失誤,裏維莉亞。因為我們被拆散了,結果無法保護麗妮他們……抱歉。”
“真丟臉,老身這次也掉以輕心了。”
“別說了,芬恩,加雷斯。我並不是在責備你們。隻是……我也一直無法習慣,那些牢記於心的夥伴們就這樣撒手人寰……”
芬恩和加雷斯都對侵入敵方要塞而戰死的部下們痛心疾首,裏維莉亞搖了搖頭,不過她的翡翠色雙眸卻看著地板,眼中滲出了一絲悲涼。
寂靜的房間中隻能聽到大型落地式鍾表的秒針發出的滴答聲。
不過留給芬恩他們閉眼默哀的時間並不多。
“這次是我們慘敗。問題是,接下來該怎麽雪恥。”
芬恩雙手撐在辦公桌上說道。
他的語氣有些罕見地加強了。他眯細的碧眼中除了自責和後悔,還充滿了再戰的信念。這是因為他發誓要為喪命的同伴們報仇。
悼念死者到此為止。
派閥首領們馬不停蹄地開始確認情報。
“雖然這麽說有點晚了,不過我們心裏恐怕真的有點小瞧暗派閥殘黨了。”
“按照瓦蕾塔的話來說,那個人造迷宮的正式名稱是‘諾薩斯’……”
“這是存在於都市地下的另一個大迷宮……我雖然隻進去了一會兒,但也覺得不能就這麽置之不理。”
加雷斯、芬恩、裏維莉亞分別說道,然後提到了敵人的要塞。
人造迷宮諾薩斯。
這個深不見底無邊無際的人造迷宮位於迷宮街“代達羅斯街”的地下,暗派閥殘黨正盤踞其中。就芬恩看來,這個人造迷宮的占地麵積幾乎和整座迷宮都市差不多,而且深度至少也到達了“中層”,女神洛基也認為這是超乎常識的產物。
“不僅是那個結構複雜的迷宮本身,最硬金屬大門、詛咒道具、怪人、‘精靈分身’……而且那個瓦蕾塔也還活著。”
“我在六年前聽說在‘27層的噩夢’中找到她的屍體時,還有些難以置信……”
歐拉麗的“黑暗期”從十五年前開始就籠罩著都市,加雷斯和裏維莉亞迴首著當時和擾亂都市秩序的邪神使徒們的戰鬥,他們一同想起了那名和自己頗具孽緣的女性。
兩人的表情有些陰沉,加雷斯繼續說道。
“總之,比起敵人的戰力,更棘手的應該是他們壓倒性的地利。他們肯定不會離開迷宮開戰的。而且就算真的這麽做也沒意義。”
“是啊,如果艾絲的話屬實,那麽至少有七個‘寶珠胎兒’……‘精靈分身’已經運到地麵了。它們已經在‘待命’狀態了。恐怕敵人現在隻是靜觀其變,等待時機成熟。”
聽了加雷斯的話,裏維莉亞點了點頭,同時提出了艾絲的報告。
當他們在人造迷宮裏被拆散之後,艾絲在某個廢棄的大房間裏找到了大型試管。
據艾絲所說,空蕩蕩的試管裏還留著“精靈”的殘渣。“寶珠胎兒”就棲息在那個迷宮裏,那些強大的“精靈分身”應該遲早都會羽化吧。比如說加雷斯和緹歐娜他們拚上性命擊殺的那隻蠻牛女體型。
“毀滅迷宮都市”。
這是怪人所屬的地下勢力以及暗派閥殘黨的最終目標。
一旦所有的“精靈分身”成熟的瞬間,就意味著“洛基眷族”的敗北和歐拉麗的終結。
“所以,我們必須盡快製定對策攻略地下迷宮。”
“恩,不過光在這裏紙上談兵也毫無進展啊。”
經曆了無數滄桑的第一級冒險者們的聲音並沒有消沉。他們以芬恩為中心不斷交換意見和建言。
小人族首領分別向加雷斯和裏維莉亞下達指令之後,便切入了正題。
“關於被‘芙蕾雅眷族’毀滅的‘伊絲塔眷族’……你們怎麽看?”
“完全無從下手啊。姑且,我們還是掌握了原來那些團員的去向……”
“不過和暗派閥殘黨有直接聯係的伊絲塔本人已經被送還天界了。那個女神很可能掌握了我們想要的‘情報’……”
他們討論的正是三天前被“芙蕾雅眷族”一夜之間徹底毀滅的“伊絲塔眷族”。他們之所以一大早就聚集在這裏,就是因為他們直到今天才好不容易在這個錯綜複雜的事件中梳理出了情報。
“不過,‘芙蕾雅眷族’為什麽要在那個時間點攻打伊絲塔呢?對我們而言這個時機真是糟透了。”
“聽傳言說是伊絲塔對女神芙蕾雅的男人出手了?”
“竟然就為了這麽蠢的理由……”
聽到這幾天加雷斯從街上收集的情報,裏維莉亞有些頭疼地捏著額頭。“……”芬恩聽著他們的情報陷入思考,從頭痛中恢複的裏維莉亞開口了。
“芬恩,還有一個報告。雖然和人造迷宮沒什麽關係……”
“從你的表情看來,應該不是什麽好事吧,是什麽事?”
美若天仙的妖精王族——裏維莉亞優雅地皺緊眉頭,芬恩催促著她。
“其實是艾絲……不,應該說是伯特的事。”
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芬恩和加雷斯都露出了不出所料的神情。
“現在,他在團員裏——”
裏維莉亞的話剛說到一半——
其它塔裏的喧鬧聲就傳到了辦公室。
“……看來,你說的太晚了。”
“唉,真是讓人頭疼。”
加雷斯歎著氣向門口走去。芬恩也苦笑著跟了上去。
裏維莉亞也再次頭痛地捏著額頭,快步衝向了走廊。
“伯特先生太過分了!!”
在清晨的食堂裏,勞爾大聲喊道。
這裏是“洛基眷族”根據地,“黃昏之館”。
在這座團員們齊聚的大食堂中人聲鼎沸。
這全都是因為大家對某個團員的不滿爆發了。
“竟然說麗妮他們是白死……為什麽要那麽說啊!?而且還當著奄奄一息的同伴……為什麽要當著他們麵說這種話啊!!”
“雖然我們早就清楚那家夥的性格……但這樣也太過分了。”
就連那個平時那個優柔寡斷拚命調解糾紛的勞爾的聲音都激動起來了。和他一樣身為幹部候補的安娜斯蒂也一臉厭惡。這名經常和慘死少女一同行動的貓人也是一副劍拔弩張的樣子,很明顯她已經在拚命克製自己的感情了。
而造成這種事態的,正是人造迷宮裏發生的一件事。
那就是在同伴們彌留之際還對他們出口嘲諷的伯特。
“洛基眷族”所有團員都知道狼人青年是徹底貫徹超實力主義的,他平時藐視痛罵那些弱小的冒險者,這讓團員們都對他感到畏懼和反感。
而因為這個決定性的契機——“侮辱同伴的死”,終於引爆了所有人的底線。
在聲討四起的漩渦中,蕾菲亞獨自站在門邊。
“怎麽了?”
“艾絲小姐!那、那個……”
蕾菲亞慌忙向聽到騷動立刻趕來的艾絲說明情況。艾絲剛聽了兩句便領悟了一切,她環顧著整個餐廳。
不僅是麵紅耳赤眼角泛淚的勞爾,當時身處那個石室的團員們也都一同聲討伯特。和勞爾一樣身處二軍的妖精艾麗西亞,犬人克魯茲,人類納爾薇雖然沒有直接譴責,但也都繃緊了嘴角。
就連沒能見上麗妮最後一麵的緹歐娜和緹歐涅好像也聽說了緣由,她們表情有些冰冷地靠著牆站在一邊。
團員們前所未見的激昂壓得艾絲有點喘不過氣。
沒有任何人袒護伯特。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因為他這次的嘲諷,真的太過分了。
“……蕾菲亞,你怎麽想的?”
“那個、我……也被伯特先生吼過,不對,是激勵過,而且我也為了幫助艾絲小姐和他一起行動過……”
那是第24層的食料庫事件。當時蕾菲亞和菲爾維斯以及伯特三人一同支援艾絲。
“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大概覺得伯特先生應該沒有那麽恐怖……但是,聽了勞爾先生的話以後……我就越
來越搞不懂了。”
她毫無底氣的聲音越來越輕了。
艾絲也知道,無比動搖的她現在是偏向緹歐娜她們的。
她的聲音中明顯混雜著沮喪和失望。
“……艾絲小姐呢?”
“我……”
聽到蕾菲亞低著頭問自己,艾絲卻無法立刻迴答。
她想起了少女臨死時,青年露出的眼神。如今艾絲對自己的嘴拙感到非常憤慨,因為她不知道該如何描述當時的光景,也不知道該如何將自己當時的感受化為語言傳達給“眷族”。
“麗妮他們這樣,會死不瞑目的!!”
不等艾絲開口,勞爾的聲音更大了,就在這時——
那個灰色的毛發堂堂正正地出現在了大食堂。
“這一大早的吵死了。”
伯特來了。
他一出現,大食堂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的團員都看向了他。
“伯特、先生……”
伯特直接穿過在門邊啞然的艾絲和蕾菲亞,若無其事地走進大食堂。他還是和平時一樣桀驁不馴,有些不快地垂著狼耳。
看到他來了,團員們的反應五花八門。有人立刻失去氣勢膽怯不已,有人皺緊了眉頭,甚至有人釋放著近似敵意的怒氣。反正所有人都沒給伯特好臉色。
就算在四麵楚歌的當下,伯特依然我行我素。
“吵死了,有話就說清楚。難道你們這群家夥不聚在一起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團員們立刻豎起了眉毛。勞爾差點直接衝上去。瞥了眼他們的反應,伯特有些得意地走向餐桌。
不過兩雙褐色的腳擋住了伯特的去路。
“緹、緹歐娜小姐,緹歐涅小姐……”
在顫抖的蕾菲亞眼前,亞馬遜姐妹攔下了伯特。
緹歐涅眯細冰冷的雙眸,緹歐娜麵無表情地看著青年。
“你們這群亞馬遜想幹嘛?”
“……”
緹歐涅一言不發,緹歐娜開口問道。
“伯特,你到底想怎麽樣?”
“……”
“麗妮他們已經死了哦?我們再也見不到他們了哦?”
在團員們沉默的圍觀中,緹歐娜平靜的聲音響徹整個食堂。
接著,她繼續問道。
“麗妮她說過,她喜歡伯特,你知道嗎?……你真的,沒有任何感觸嗎?”
緹歐娜的質問和緹歐涅沉默的視線很明顯已經是最後通牒了。
整個食堂瞬間歸於沉寂。
在短暫的沉默之後,伯特——笑了。
“很遺憾,像她那種弱女子——我最討厭了。”
緊接著。
雙胞胎姐妹顫抖了。
看到伯特像平時一樣發出嘲笑,緹歐娜和緹歐涅都麵無表情地展開行動。
她們揮起左拳和右腿瞄準青年的麵門轟去。
周圍的少女團員們發出輕微的悲鳴,兩人的鐵錘——被一隻大手和一柄長槍製止了。
“到此為止。”
“加雷斯……!”
“這樣可就太難看了哦。”
“團長……!”
抓住緹歐娜的手,以及擋住緹歐涅的腳的,正是剛剛趕到食堂的加雷斯和芬恩。
同時,艾絲也擋在了伯特麵前。
準備迎擊的伯特也被艾絲赤手空拳地抓住了。
看到第一級冒險者轉瞬間發生的牽製,蕾菲亞和其他團員們一樣根本反應不過來,同時她倒抽了一口氣。
“團長,別阻止我!!我一定要把這個混蛋……!”
“我應該對你說過不止一遍了,請你謹記派閥幹部的自覺,緹歐涅。”
緹歐涅的感情雖然已經徹底爆發了,不過看到芬恩毫無動搖的目光還是咬緊了嘴唇。她就此作罷一臉憤怒地瞪著伯特。
被艾絲牽製的伯特也咒罵著放下了架勢。
“哈~一大早就這麽吵……你們幾個還真是年輕氣盛啊~”
“洛、洛基……”
洛基穿過蕾菲亞麵前走了進來。
她看著差點一觸即發的大食堂,微微睜開了朱紅的雙眼。
“伯特,過分了哦。你稍微出去冷靜一下吧。”
“……切。”
麵對主神不容分說的命令,伯特咂著舌轉身就走。
他背對著鬆手的艾絲,走出了大門。
這時,唯一一名全程旁觀的第一級冒險者——裏維莉亞走到了他的麵前。
“幹嘛,老太婆,連你也對我有意見?”
“說話注意點,伯特。”
妖精王族為了製止伯特的抱怨警告了他。
“就算這是你的真實想法,也不能成為你不為那些同甘共苦的同伴們悼念的理由吧?”
聽到她這麽說,伯特嗤之以鼻。
“哼,悼念要是能改變的話,要我哭多久都行。但實際上什麽都改變不了吧?”
“……”
“那些家夥就是因為太弱才會死的。我說錯了?根本沒錯吧。所以我不會收迴我說過的話。”
最終,他迴頭看著聚集在這裏的團員們罵道。
“你們幾個,以後別老是扯我們的後腿。”
說完,伯特便穿過裏維莉亞身邊離開了大食堂。
緹歐娜一下子握緊了雙手,緹歐涅也憤怒地踢飛了椅子大罵一聲“混蛋!!”緊接著就有一把搶柄砸中了她的後腦勺,洛基、芬恩、加雷斯還有裏維莉亞同時歎了口氣。
“這下徹底麻煩了。估計會在派閥中引起分裂吧。”
“你事到如今才說這個啊……那家夥,老身早就知道他也不是省油的燈。”
“我們其實都很清楚遲早會變成這樣的,對吧……”
在捂著頭蹲在地上的緹歐涅身邊,裏維莉亞走到芬恩和加雷斯麵前。她閉起單眼環顧著食堂,隻見其他團員一個個義憤填膺的樣子。勞爾他們也都瞪著伯特離開的方向。
“謔~這個話題趕緊打住吧。咱肚子餓了,蕾菲亞,麻煩給我盛一大碗飯!”
“咦,啊,好的……”
緊接著,洛基懶散的聲音一下子衝淡了劍拔弩張的氛圍。
吃飯吃飯,在主神隨便的指令下,團員們隻能一臉苦澀地開始張羅。
“……”
聽著背後有些刺耳的張羅碗筷的聲音,艾絲獨自望著青年離去的走廊。
為了收拾人造迷宮事件造成的影響,還有收集被“芙蕾雅眷族”毀滅的“伊絲塔眷族”的情報,等所有指示下達完畢之後已經傍晚了。
走在走廊上的伯特側目看著窗簾外被夕陽染紅的都市。
“切……”
一看到伯特,團員們轉頭就走。看來他們都認為既然無法交流的話,那就眼不見為淨吧。從走廊到客廳都充滿了無言的拒絕。
就連經常和伯特行動的勞爾和克魯茲在走廊裏擦肩而過時,也麵無表情地從他身邊穿過,連聲招唿都不打。
“啊……伯、伯特先生。”
接著他遇到了蕾菲亞。
準備出門的她一看到伯特,張嘴好像要說點什麽,不過——
“我們走,蕾菲亞。”
“緹、緹歐娜小姐,緹歐涅小姐……”
出現在兩側的緹歐娜和緹歐涅直接抓著她的胳膊揚長而去。
平時一言不合就開罵的亞馬遜們連看都不看伯特一眼。
人的憤怒一旦超越極限時,就會直接無視對方。這種徹底的無視就是對對方的否定。如今的伯特正處於這種境地。
這就是常人所說的如坐針氈。然而伯特的神經也沒有纖細到因為這種事一蹶不振,但也沒有遲鈍到繼續在這裏肆無忌憚。
伯特很清楚,在團員麵前作風不改的自己留下了不小的禍根。
“——伯特,這樣下去我們可沒法袒護你啊。”
就在半小時之前。
完成手頭工作的芬恩把伯特叫來如此說道。
“現在的我、裏維莉亞以及加雷斯恐怕都無法說服勞爾他們。我們也不希望內部矛盾一直激化下去,但是我們去說服的話隻會適得其反。”
在隻有兩人的辦公室內,芬恩坐在椅子上聳了聳肩。
“如果袒護你的話,那麽他們就會對我們產生反感。而且不巧的是,隻有現在我絕不能做惡人哦。”
芬恩不希望不滿現在瞄準自己。聽到芬恩輕巧地道出事實,伯特也不生氣。他並不是不想做惡人,而是考慮了一切客觀因素得到的結論。一旦團員對身為組織頭目的芬恩他們感到
不滿,勢必會大幅影響“眷族”的士氣。在和怪人率領的地下組織以及暗派閥殘黨對抗的現在,可不能自亂陣腳。所以絕不能繼續讓人心渙散下去。
正是因為知道這點,伯特才沒有對芬恩的結論說三道四。
“總之你接下來就放個假吧。在事態平息之前都不準迴來。另外你就當我多管閑事,這點經費你先拿去,自己找間屋子吧。”
看著兩人間的桌子上擺放的錢袋,不必了,伯特直接推了迴去。
隻要我自己去地下城就能隨便賺錢了。芬恩早就料到這點了,伯特肯定會收拾自己造成的爛攤子。伯特記得很清楚,當自己離開房間的時候,芬恩有些憐憫地看著自己。
如今的“黃昏之館”內並沒有伯特的一席之地。
“……切。”
伯特再次咂舌,走出了正門。
在無人送行的情況下,伯特頂著紅色的天空離開了根據地。
這裏是位於歐拉麗第五區域的酒館——“焰蜂亭”。
這是都市南部繁華街上的無數酒館之一,也是伯特經常光顧的一家店。這家酒館就位於緊鄰大道的一條小路上,牆上掛著一塊畫著真紅蜜蜂的看板。
徹底熬煮的鮮紅蜂蜜酒就像紅寶石一般透亮,這種酒是這家酒館的招牌,灼燒喉嚨和腹腔的強烈口感讓人非常上癮,有不少常客就是為了它才反複光顧的。太陽西下迎來夜幕,“焰蜂亭”今天也好不熱鬧。
平時的話伯特會帶著勞爾他們一起來,不過現在可沒人會陪他喝酒。
看來今晚隻能舉杯獨酌了……本來應該是這樣。
“……喂,你為什麽會在這啊,艾絲?”
“……不知不覺?”
兩人圍著一張小圓桌相對而坐,麵對微微歪著頭的金發金眼少女,伯特的嘴角有些滑稽地扭曲了。
估計艾絲從會館開始就在跟蹤了吧,她直接坐在了伯特對麵。
這張桌子位於酒館的中央,周圍到處都是醉漢的喧嘩,不過彌漫在這張桌子上的微妙氣氛還是不斷向外釋放。
“你是不是,一直在跟蹤我?”
“……是。”
“為什麽要浪費時間做這種事?”
“……因為你看起來,挺寂寞的?”
“寂寞個屁啊!”
在和艾絲慢半拍的對話中,伯特一激動把嘴邊的杯子砸在了桌子上。看到青年這麽激動,艾絲再次歪起了腦袋。
周圍的客人們對伯特的境遇和心情全然不知,繼續放酒高歌。
今天酒館裏除了矮人冒險者,還有人類、獸人,另外還有很多亞馬遜。負責外場的小人族少女正忙不迭地遞送酒和料理。
自然也有一些喝高了之後不斷偷瞄伯特他們的人。不,應該說有很多這樣的人。“洛基眷族”的“兇狼”和“劍姬”,這可是在迷宮都市任何地方都讓人矚目的第一級冒險者。特別是身為絕世美少女的艾絲,不斷有人送去了猥瑣的視線。不過一旦伯特瞪他們一眼,周圍的亞人們就會立刻撇過頭去,再也不敢多看一眼了。
雖然兩人坐在一張桌子上,但是根本無法進行正常的對話。
看著連菜都不點,端坐在對麵目不轉睛盯著自己的少女,伯特覺得比會館裏還要坐立不安,這讓他一臉厭煩。
結果他隻好拿起被服務員搞錯送到艾絲麵前的酒直接往嘴裏灌。
“啊……”,艾絲剛發出低喃,杯裏的酒就快見底了。
“……然後呢?你來這種地方幹嘛?難道是芬恩讓你盯緊我?”
“芬恩……?沒有,跟芬恩沒關係……”
“哼,那又是為什麽?”
“因為我……還是蠻喜歡伯特先生的。”
“——噗!?”
剛準備喝酒的伯特一下子噎住了,艾絲也跟著嚇了一跳。
一開始狼人還非常動搖,“媽的,她到底有多天然啊,可惡……”,然後立刻說服自己。艾絲明白自己大概給他添麻煩了。
(我以前,好像都沒怎麽和伯特先生說過話……)
伯特因為兩人獨處的關係越喝越快,不過艾絲根本沒發現,她隻是在想自己除了戰鬥以外還是第一次和他單獨行動。
伯特和緹歐娜她們一樣,都是從其它派閥改宗進來的。大概是六年前吧,稍微比緹歐娜和緹歐涅早一點。伯特剛來的時候也鄙視過艾絲,不過在地下城裏看到她的戰鬥之後就改變態度了。連艾絲都覺得他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記得他以前的派閥是“維達眷族”。
聽芬恩說改宗的理由好像是和眷族鬧掰了。而且原來那個眷族已經離開迷宮都市了。雖然他來的比緹歐娜她們還要早,但是艾絲根本不了解伯特這個人。
(……我到底是,怎麽看待伯特先生的呢?)
艾絲平時也覺得伯特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
他確實很強大。嚴格來說,他對於“強大”的態度和自己很像。和天真爛漫地享受戰鬥的緹歐娜不同,他有自己的鬥爭心。
如此思考的艾絲下定決心問道。
“為什麽,伯特先生要……鄙視別人呢?”
“啊?”
喝個不停的伯特已經有點臉紅了。
他有些稀奇地看著主動挑起話題的艾絲,咧嘴笑了笑。
“雜魚就是雜魚。鄙視那些比自己弱的窩囊廢有什麽錯?”
聽到伯特的論調,艾絲沉默了。
不行,這樣自己豈不就和裏維莉亞以及緹歐娜一樣和他完全談不攏了嗎。
“伯特先生……你為什麽,想要變強呢?”
“……”
艾絲詢問了伯特和自己類似的理由。
他和自己類似的地方就是對力量的執著。如果能知道他想變強的動機,說不定就能接觸到他的本性,艾絲如此認為。
伯特沉默了數秒,猛地吊起嘴角。
“哈,真稀罕啊。沒想到你也會對其他人感興趣。”
“……”
“你從來不說自己的事吧,真想不到以前那個隻知道砍殺怪物的你會做這種事。”
“!”
有些驚愕的艾絲反射性地剛想開口,伯特卻搶先說道。
“那我也要問了,如果我問你相同的問題,你會迴答嗎?”
“!”
艾絲也無法迴答,她隻能垂下金色的雙眸。
伯特並沒有刁難無法迴答的艾絲。而是歎了口氣繼續說道。
“你可別讓我失望啊,艾絲。根本沒必要打聽別人的事吧。關心別人隻是浪費時間。”
伯特再次將真紅的蜂蜜酒一飲而盡,一下子把杯子扔在了桌上。
“艾絲,你很強,這就夠了。”
“……”
“我們隻要繼續強大下去就行了。”
全身酒氣的伯特直視著艾絲的雙眼,自言自語地說道。
“就是這樣,強大的家夥無論做什麽都會被原諒,甚至可以奪走一切。”
不過,剛才還一臉嚴肅的伯特一下子露出輕薄的笑容。
“比如說——對了,就說說周圍這群雜魚吧!”
伯特脫口而出的大嗓門,瞬間蓋過了整個酒館的喧囂。
艾絲大吃一驚,灰發狼人把手掛在椅背上,轉頭看著四周。
“你看看這群隻會滿足傻笑的廢物!沒有比這群笨蛋更讓人煩躁的家夥了!他們每天就喜歡去欺負那些比自己弱的怪物!然後賺點小錢喝點小酒,這有什麽好開心的!”
隨著伯特的嘲笑,酒館裏的喧鬧聲漸漸消失,周圍充滿了劍拔弩張的氣氛。混雜著敵意的視線紛紛射向了伯特。
“伯特先生——”
“你閉嘴艾絲!我沒說錯吧!他們隻是群烏合之眾,他們根本沒膽子站出來和我理論!”
伯特毫不畏懼眾人的視線,光是他那好戰的笑容和視線就立刻讓那些冒險者畏縮了。
他們有的避開視線,有的低著頭,這恰恰肯定了他的唾罵。
“看吧,他們就這幅慫樣……連反駁都不敢,那就都別當冒險者了,你們就是群無藥可救的窩囊廢!!”
全副武裝的冒險者們氣得麵紅耳赤,雙拳憤怒得不斷顫抖,但卻沒有一個人反駁。就算深受羞辱,他們也無法打斷伯特的獠牙。他們都在恐懼第一級冒險者這種真正的“怪物”。
就連缺乏感情的艾絲也感到有些厭惡了,她剛準備製止伯特——
“——你這話也太難聽了吧。”
不過在艾絲開口之前,就有反抗者出現了。
那是一群聚集在酒館角落裏的亞馬遜。一名搖曳著順滑長發的悍婦
站了起來。
“阿伊莎·貝爾卡……”
“‘麗傑’。”
從客人們的低喃中可以得知她的身份。
伯特和艾絲立刻察覺這名悍婦——阿伊莎以及她的同伴就是“伊絲塔眷族”的“戰鬥娼婦”。她們大多是lv.3——第二級冒險者構成的強大團體。
看起來,她們在主神被送還之後都移籍到了新的派閥,這些老戰友們這次是來設宴慶祝的。結果好心情全被伯特糟蹋了。
“我們可不是窩囊廢。我們可沒膽小到聽你這麽罵還能默不作聲的地步……我不管你是不是什麽第一級,別太得意了!”
最終她壓低聲線放出了殺氣。
阿伊莎對大放厥詞的伯特非常憤怒。她背後紛紛站起的亞馬遜也是。暴露的衣服中可以看到褐色的肌膚,她們一個個吊起眼角,完全就是“小子找打啊!”的態度。
“哈——又是雜魚。”
看著紛紛起身的女戰士,伯特猙獰地咧開嘴角。
這完全就是喜悅的笑容。
“你們才是別蹬鼻子上臉,混蛋娼婦!當心我踢死你們!!”
他也踢飛椅子站了起來。
“伯特先生,等——!”
“正好,去死吧!”
艾絲站起來喊道,不過她的聲音卻被亞馬遜的怒吼埋沒了。
周圍看熱鬧的人們立刻大聲聲援,伯特和“戰鬥娼婦”的混戰一觸即發。
鮮血飛散,椅子和桌子上都濺上了血跡。
在櫃台裏見怪不怪的店長倒是在淡定地擦著盤子,整個店裏早已充滿了怒罵和悲鳴。
正當呆然的艾絲還在愣神的時候,混戰開始了。
一輪殘月躲在雲後泛著微光。
熱火朝天的夜幕再次恢複了平靜。
在臉色蒼白的冒險者麵前,倒著好幾個人。
“哈,也就嘴上說說嘛!”
“咕……!”
伯特毫發無傷地打倒了十幾名戰鬥娼婦,留到最後的阿伊莎也被他掐住了脖子。
他筆直伸出的右手直接勒住了抵抗到最後的女傑的脖子。
“‘兇狼’……!”
就算勝負已分的現在,阿伊莎的眼中也沒有失去鬥誌。
看著吃盡苦頭還是攻勢不減的女傑,伯特不禁吊起了嘴角。
正當他準備了結一切時——
“住手。”
“……”
艾絲拔出“desperate”,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伯特收起笑容迴頭一看,“劍姬”的雙眸中正釋放著寒光。
吵架已經結束了。既然亞馬遜都已經暈過去了,那就不要再留下多餘的禍根了。而且連這種過激的正當防衛也是多餘的。她的眼神如此說道。
伯特這才失去興致地哼笑一聲,放開了阿伊莎。
倒在地上的阿伊莎不斷咳嗽。
“為什麽……你要這樣傷害別人呢?”
無論是用拳頭,還是用語言。
不善言辭的艾絲問道,伯特並沒有迴答。
正當那些滿身瘡痍的亞馬遜衝到阿伊莎身邊的時候,少女看著伯特明確地說道。
“伯特先生的這種地方……我很討厭。”
“……哼,我想也是。”
聽到少女的斷言,狼人青年笑了笑。
“真是掃興。”說完,他便從艾絲麵前離開了。他走到櫃台前,把裝著所有錢的袋子扔到店長手裏,隨後走向了大門。毫不在意那些蹲在地上瞪著自己的亞馬遜。
當伯特離開這裏的時候,整個酒館裏就和今天早上的“洛基眷族”一樣,所有人都厭惡地看著他。
伯特迴頭瞥了一眼,推開幹澀的木門揚長而去。
“……”
艾絲有些悲傷地垂下眉毛,沉默不語地站在原地。
她現在也,不想追上去了。
繁華街上人聲鼎沸。
大賭場和大劇場熠熠生輝,在耀眼的魔石燈下,伯特靜靜地走進小徑,好像在避人耳目。人工的光芒漸漸消失,月夜蒼然的微光若隱若現。
接著,伯特一拐過空無一人的拐角——就一下子跪下了。
也就是眾所周知的“失意體前屈”。
“徹底搞砸了……”
剛才那一臉令人不快的嘲笑煙消雲散,伯特垂著頭滾倒在地板上小聲自責。
(每次喝多了都會這樣……越說越多,結果總是動不動就找茬……)
伯特現在已經徹底酒醒了。嚴格來說應該是艾絲麵無表情的“最討厭你惹”把體內的酒精直接“吹散”了。
伯特從不會後悔自己的言行。事到如今,他早就對別人的視線不痛不癢了,不過唯獨那名少女的眼神讓人瘮得慌,而且原因不明,反正就是讓人心裏發怵。前不久在“豐饒女主人”裏嘲笑某個番茄“兔崽子”的時候也是如此,而這次的騷動更是對自己產生了致命性打擊。
就這樣,伯特陷入了自我厭惡的漩渦。完全不吸取教訓的自己就是個無藥可救的冒險者。這完全是自作自受,伯特屁股上的尾巴也死氣沉沉地下垂了。
那些熟知“兇狼”的人看到他如今失落的樣子肯定會大跌眼鏡,“媽蛋……”伯特大歎一口氣。
正當伯特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的時候——
“找到你了!!伯特·羅加!”
一個讓人火大的清脆嗓音從伯特身後傳來。
“……啊?”
伯特扭過脖子一看,隻見背後站著一名亞馬遜——幼女。
她的四肢看上去還很稚嫩,褐色的肌膚,瘦小的身材。胸部——雖然可以勝過其中一個笨蛋——也隻能說是囊中羞澀。她穿的是短衣和腰巾,和其他亞馬遜比起來算是保守一些,不過刺激性還是不小。而且整個肚子都露出來了。隻有那個精心紮起的黑色長發還算有點大人的味道。
這名指著伯特直唿其名的少女一臉興奮,她一蹦一跳地像個哈巴狗一樣撲了過來,耳朵上的金耳環也隨之晃動。
“終於見到你了!我想你很久了哦!”
“你想幹嘛……”
伯特剛站起來,唰!亞馬遜少女在他麵前著地。
她隻要再靠近一步,伯特就會用穿著銀靴的右腳踹飛她了吧。不過少女渾然不知,繼續笑容滿麵地嚷個不停。
“咦!你忘了嗎!?我可是一直記得伯特·羅加的哦!”
“我哪認識你這種亞馬遜。還有,不準隨便叫我名字!”
“太過分了!?你明明都對我做了這樣和那樣的事了!”
看到這個不聽人話的少女,伯特感到極為不快。
而且吵死了。雖然和那兩個笨蛋不同,不過還是很吵。這就是主神經常掛在嘴邊的“活力少女”吧。
不,應該說是興奮吧。
話說她要見我?
想到這兒,伯特揚起了眉毛。
雖然伯特沒見過她的樣貌,不過這刺耳的聲音倒是刺激了他的記憶。
“你,難道是在梅連和我交手的‘伊絲塔眷族’……?”
“恩,對對!你想起來了!?”
少女兩眼發光用力點頭。
因為“卡莉眷族”的儀式,導致緹歐涅、緹歐娜、艾絲以及其他團員都被卷入其中,當時伯特為了支援她們火速趕往“港灣小鎮梅連”。
在那裏,“獸化”的伯特和與卡莉結盟的“伊絲塔眷族”交戰,當他壓製蛙女的時候,有個手拿反曲刀的亞馬遜少女魯莽地從背後偷襲。當時她披著外套根本看不清容貌,伯特隻記得當時自己朝她的肚子狠狠轟了一拳。
記得那個時候,有人叫過這個少女的名字……
“蕾娜!我叫蕾娜·塔麗!以後可別忘了哦,伯特·羅加!”
少女——蕾娜為了補充伯特的迴憶進行自我介紹,同時露出燦爛的微笑。
“啊,對了!伯特·羅加,你剛才是不是和阿伊莎她們吵架了!?啊~為什麽我會遲到啊!?竟然錯過了一場大戲!太可惜了~!”
看來,蕾娜本來也打算去“焰蜂亭”和阿伊莎她們喝酒的。不過來到酒館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她從倒地的同伴那裏聽取緣由之後便慌忙衝出去追蹤伯特了……經過大概就是如此。
伯特很清楚自己就是個“討厭鬼”,而且他早就習慣了。他平時就會嘲笑別人的惡意和害意,然後加倍奉還。
不過這個少女不同。她很明顯對伯特充滿“好意”。
在“洛基眷族”中也被大多數團員敬而遠之的孤狼,竟然會有奇葩纏上。
“對了,伯特·羅加,我們一起去喝酒吧
!?如果你不想迴到阿伊莎她們喝酒的那家,那我們就換一家兩個人慢慢喝吧!”
……話說,好近,都要碰到了!
這家夥什麽鬼。
“喂,離我遠點,你丫想幹嘛!?”
“叫我蕾娜嘛~伯特·羅加!”
“誰管你!話說不準叫我的名字!?”
看到蕾娜得寸進尺地勾住自己的右臂,伯特的怒吼在悄無人煙的小徑中迴響。
這小鬼聽不懂人話!而且她為什麽會充滿好意啊?用主神的話來說就是,“哦呀!一開局就好感度max啊!!”
“我見都沒見過你,你這亞馬遜小鬼少給我裝熟!”
“那也沒辦法,因為我喜歡上你了嘛!!”
拚命揮開蕾娜的伯特,一下子凍住了。
頭上的狼耳不斷顫抖,雙眼直視著眼前的少女。
隻見蕾娜的雙眸散發著炙熱的激情。
和伯特的琥珀色雙眼類似的——橙紅色雙眸已經徹底化為充滿“色氣”的“女人”的雙眼了。
準確來說,應該是發現了“獵物”的亞馬遜的眼神——
(——等一下尼瑪開什麽玩笑!?)
伯特很熟悉眼前的蕾娜露出的表情。
那是亞馬遜追求“雄性”的表情。和那個差點把芬恩逼到天涯海角的兇戰士一樣。
伯特的臉上充滿了戰栗。
“在梅連遇到伯特·羅加之後,我就變了。被你那銳利的眼神瞪了以後,唰,我的身體立刻發燙了!”
亞馬遜這種種族,容易被強大的“男性”吸引。
亞馬遜這種種族,容易被打敗自己的“雄性”奪走芳心。
伯特想起了這個種族災難性的性癖,臉上的刺青也跟著抽動起來。
沒想到在那個夜晚的梅連,被伯特打敗——應該說是秒殺的蕾娜竟然……在“獸化”強化的強力鐵拳下——
——蕾娜發情了!
伯特終於徹底理解了現狀。
正當伯特愣在原地的時候,蕾娜吐著滾燙的唿吸,把手指抵在了精致的下巴上。
“然後呢?當我的肚子被打中的瞬間……‘啊,這就是命運’……我產生了這種感覺哦。”
此時伯特感到了一股“惡寒”。
肚子被打導致春心蕩漾是什麽鬼。亞馬遜都是怪胎。
“……雖然整個過程很奇怪,不過我還是要向你告白!伯特·羅加!!”
下個瞬間,蕾娜猛地抬起頭展開雙臂一躍而起。
“伯特·羅加,最稀飯你了!!我們下崽吧!”
看到撲麵而來的少女,猛然驚醒的伯特反射性地揮拳了。
“噗咕!?”
聽到一生一世的告白,伯特的迴答卻是將傾盡渾身之力的右直拳轟入了少女的肚子。
被攔腰打折的蕾娜摔在了地上。咣!聽到她摔在地上的聲音,伯特這才迴過神來。
“喂、那個……你沒死吧?”
完蛋了,因為心情太差不小心太用力了。
這可是能把第一級冒險者打暈的威力啊,伯特也擔心起來了。
“噗……噗、噗嘿嘿嘿嘿嘿嘿嘿……!感覺肚子裏都被填滿了……!這是第二次了……!這樣一定能下崽的……!”
(這家夥好口怕!)
伯特一下子後退了一步。
蕾娜捂著自己暴露的肚子,搖搖晃晃的她已經化身為恐怖的肉塊了。她揚起的嘴角淌著液體,看上去更加兇狠了。
就連在戰鬥中也從沒退縮過的伯特也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感受。
“……亞馬遜難道都是瘋子嗎?”
“咳、咳……咦~才沒有呢,我們隻是忠於本能罷了~”
聽到伯特驚愕的低喃,蕾娜腳步蹣跚地站了起來。
看到捂著肚子淚流滿麵勾起嘴角的少女,感到渾身發冷的伯特眯細了雙眼。
“我剛才可是把你的同伴都揍趴了啊?”
“這樣才帥啊!竟然比那個阿伊莎還要強,太迷人了,我再次稀飯上你了!!”
這家夥藥丸。
這家夥已經不能正常交流了,領悟到這點的伯特轉身就走。
“啊,等等!?你要去哪!?”
“找地方睡覺去,你不準跟過來!”
看到少女自然而然地追上來,伯特加快腳步兇狠地罵道。
不過蕾娜卻歪著脖子,黑色的辮子也隨之跳動。
“找地方……?你不迴根據地嗎?”
伯特差點咂舌。他在心裏痛罵說錯話的自己。
“難道……你還和‘眷族’的同伴吵架了!?難道現在無家可歸!?對吧,我沒說錯吧!?”
吵死了。
看著繞到眼前,興奮到讓人火大的蕾娜,伯特差點又揍了她一拳。
“那就來我這兒吧!我這兒有的是床,住兩個人根本就是小意思!”
“鬼才會去!我在哪過夜是我的自由!”
“但是,伯特·羅加你有錢嗎?繁華街的旅館可都不便宜哦?”
聽到蕾娜的話伯特立刻停下腳步,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第二次失態。
——完了,沒錢了。
為了賠償“焰蜂亭”,伯特故作鎮定扔給店長的錢袋就是他的全部家當了。
現在立刻去地下城的話應該也能賺一點……但是太麻煩了。
而且伯特在“眷族”之外就沒有可以稱之為朋友的人了,所以更不可能去借宿一晚。因為伯特在冒險者中也是首屈一指的討厭鬼。
蕾娜敏銳地察覺到了伯特的處境,立刻湊了上去。
“嘿嘿~這位客官~!現在讓蕾娜醬來告訴你一家頂級旅館吧~!而且還是免費的!另外還附帶可愛的娼婦侍寢哦!你甚至可以嘿嘿嘿到天亮哦!”
(這家夥竟然還自賣自誇……)
麵對仿佛在為娼館拉客的亞馬遜少女,伯特一臉冷漠地俯視著她。
看著充滿期待炯炯有神的橙紅色雙眸,伯特決定死也不去……蕾娜的眼裏突然靈光一閃。
“如果伯特·羅加不去的話,我就去‘洛基眷族’的根據地~!而且還要告訴他們你對我做了很過分的事!”
“什!?開什麽玩笑,這跟‘眷族’沒關係吧!?你要是敢去我就宰了你!”
“被喜歡的雄性宰了?沒有比這更讚的了!!”
出乎預料的威脅弄得伯特焦頭爛額。
平時他根本毫不在意,但現在的他卻完全不在狀態。萬一同伴們真的誤解自己對少女酒後亂性的話,那伯特在派閥中的尊嚴就真的蕩然無存了。恐怕緹歐娜和勞爾他們真的會將自己視如糞土。但也不能就此真的宰了蕾娜。
而且最恐怖的是這個少女根本不顧自己派閥的死活,竟然敢叫板都市最大派閥。原來這就是忠於本能的亞馬遜,她為了滿足私欲已經不顧一切了。
一股名為憤懣的懊惱翻攪著伯特的內心。
一臉憤怒的伯特拚命壓抑自己,最終咬緊牙關聲嘶力竭地說道。
“……僅限今晚,你不準再做這種鬼事!”
“太好了!!你放心吧!我不會再用‘這種說辭’強迫你了!”
“喂你丫!?”
嗷!?伯特發出怒吼,蕾娜卻毫不在意地跳了起來。
滿臉通紅的少女摟著伯特的胳膊跑了起來。
“好嘞,快走快走!我這就告訴你一個比旅館還要棒的地方!”
“喂,別拉我!?放開我!!!!!!!!!!!!!!!!!!!”
伯特為了甩開少女和她纏鬥了幾十分鍾,不過一直沒有成功。
蕾娜拉著他來到了位於歐拉麗東南的第四區域。
“喂,這裏不是‘歡樂街’嗎……”
“你、你別想錯了!我可不是要把你騙進去榨幹你哦!”
到處都是妖豔的桃色魔石燈,整條“夜街”都彌漫著淫靡的麝香。伯特低下頭,用鄙視“哥布林”的眼神看著蕾娜,她立刻拚命否認。
“和同伴們鬧僵以後立刻去歡樂街找女人發泄。”要是真的傳出這種醜聞那就太糟了,為了避人耳目他們盡量在小路裏移動。蕾娜的目的地是位於東南主街對麵的——歡樂街北側的第三區域。
“伊絲塔大人送還之後,我加入了別的‘眷族’,不過我的臉皮也不會厚到剛加入沒多久就帶男人迴去哦。”
“把其它派閥的人帶迴根據地這點已經是大問題了吧……”
“所以呢!我要帶你去‘秘密基地’!”
蕾娜一邊說明,一邊輕巧地跨入了封鎖區。
她遊刃有餘地躲過管理機關雇傭的冒險者看守,拽著伯特一路前進。
“這裏是……‘伊絲塔眷族’的地盤?”
“應該說是,原地盤吧。”
這個繁華的淫都已經失去了主神,徹底化為一片廢墟。
而這些連綿不絕的娼館也大都半毀。有的牆上開了個大洞,有的屋頂被掀翻了。地上到處都是鎧甲的碎片。同時還能看到被大火吞噬的大娼館。無數魔石燈暗淡無光,整個區域都籠罩在黑暗中。當然,這裏幾乎沒人。
這狼藉的慘淡光景簡直就像被敵國攻陷的街市。視野的盡頭就能看到曾是“伊絲塔眷族”根據地的巨大建築物——“神娼殿”也是一副破敗的景象。
這是“芙蕾雅眷族”——美神的派閥利用閃電戰一夜蹂躪的結果。如今這裏已經成了待開發的複興區了。
“雖然‘芙蕾雅眷族’毫不留情地破壞了這裏,不過還是有不少頂級會館留下來了哦。你看,我們到了!”
蕾娜的“秘密基地”位於第三區域東南端的巨大城牆之下。
這是一棟洋溢著濃鬱沙漠風情的四層建築。層層堆砌的白色石材,獨具匠心的門窗也都價值不菲。原來這裏應該也是一座高級娼館吧。不過這個娼館竟然藏在被其他建築物阻擋的小路裏,那就說明這家店是為了讓那些鼎鼎大名的上級冒險者或者外國的政要偷偷玩耍的。
伯特一臉不屑地——應該說是一臉放棄地任由蕾娜拉扯。
“這裏隻有阿伊莎才知道哦,是我自己的王國。在我的新‘眷族’空出新房間之前,我一直在使用這裏。”
這座無人的娼館內的裝潢也很奢華。門廳裏放著一張滿是灰塵的天鵝絨沙發,地上鋪著色彩鮮豔的豪華地毯,看上去價值不菲的壺,總之這裏放滿了各種各樣的裝飾品。伯特本來還以為這裏既然已經成了廢墟,肯定會被洗劫一空呢。蕾娜熱心地為他說明,“因為這裏是準備開發的複興區,所以那些貧民街過來的流浪漢都被巡邏的冒險者趕走了。”
“所以呢,我們被發現的話也會很麻煩,所以絕不能開燈哦?”
蕾娜雙手合十發出請求。隨便你,伯特放棄地迴答。
“我隨便用哪個房間都行吧?”
“啊,等等!?樓、樓上那間!最上層的那間!那間是最棒的,而且現在還能用哦!”
蕾娜慌忙製止了準備自己找房間的伯特,強行拽著他來到最上層。
伯特有些惱火地看著她……少女突然用右手解開了自己豔麗的秀發。
唰,蕾娜解開了頭上的青絲,一頭烏黑的秀發隨之散在了背後,這讓她的色氣瞬間飆升。她仿佛從幼稚少女搖身一變成為了熟知“情色”的成熟女性。蕾娜眯細雙眼露出微笑的樣子更是極為煽情。
不過,伯特卻一臉冷漠。
他把手插在褲兜裏,麵無表情地往上爬。
“咦……討、討厭……!”
伯特無視了從身後傳來的抱怨,來到最上層,一腳踢開了虛掩的房門。
房間裏鋪著比門廳更加豪華的地毯,而且為了營造氣氛房間裏沒有魔石燈,隻有燭台。這個大房間大概能容納十幾個人,靠牆還放著一張由四根柱子支撐的超大公主床。看來這裏就是所謂的貴賓室。
伯特抽了抽鼻子,微微有一點蕾娜的氣味,看來她前不久果然用過這裏。伯特不禁抽動著嘴角。
“我絕對不會睡那張惡心的床……”
伯特死也不想使用別人發情用的地方,他直接走到窗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感受著地毯的柔軟,側頭看著窗外廣闊的歡樂街夜景。
在“夜街”最豪華的美神宮殿中果然能看到最極致的美景。
“哈……沒想到還挺不錯的嘛。”
自己竟然會在女人的帶領下來到能將廢都一覽無餘的特等席過夜。
伯特自嘲著被暫時流放的自己,默默眺望著夜景。
最終他躺了下來,將雙手環在腦後閉上眼睛。
借著酒勁睡意瞬間襲來。在涼爽的夜風中,伯特漸漸進入了夢鄉……哢嚓。
房間的門被輕輕打開了。
“——伯特·羅加~”
一股甜膩的聲音傳入了伯特的狼耳。
原來是蕾娜,而且她還換了身衣服。
她現在穿著一件布料麵積更大的黑色睡衣……不過質地很薄,幾乎就是透明的,這完全就是內衣。玲瓏妖豔的美麗軀體,極度惹火的順滑肌膚無不飄散著誘惑“雄性”的蠱惑色氣。
“我說,讓我們忘了那些討厭的事……一起做個美夢吧?”
蕾娜微笑著躡手躡腳地來到伯特身後。
她跪了下來,嘴裏放出炙熱的吐息。少女俯下身子,漸漸罩住了這名雄性健碩的肉體。
這名順從亞馬遜本能的少女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懷孕。
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完全就是打算俘虜男人吧。纖細的肩膀在月光的照耀下更加豔麗,蕾娜眼看就要抱住席地而臥的狼人了——
“別碰我。”
“咿呀!?”
她被瞬間踢飛。
伯特躺在地上掄起一腳,被踢飛的蕾娜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伯特不耐煩地露出獠牙。
“咦,不是吧!?這種時候能睡得著!?你不襲擊我嗎!?”
“臭小鬼,你那麽吵不怕被發現嗎?”
蕾娜猛地跳起來,立刻用雙手捂住嘴。不過她立刻鼓起臉,趴在地上再次爬過來。
“那個,我們做吧~我們一起努力下崽吧~讓我幫你下崽吧~”
“吵死了閉嘴你這淫女!”
“為什麽不對我出手啊~~?難道隻有阿伊莎那種比村乳業出品的優質奶源才能滿足嗎?還是說伯特·羅加,是陽痿?甚至,其實是基佬?”
“當心我殺了你。”
嘰嘰喳喳的蕾娜偷偷伸出了手,伯特直接反擊。
別說是接觸了,伯特甚至禁止蕾娜睡在身邊。被打飛無數次的蕾娜跳到床上滾來滾去不斷耍無賴。
“這跟說好的不一樣~本來我還打算把伯特·羅加調教成非我不上的體質呢~!”
“你這完全就是惡意吧!”
哭天喊地的亞馬遜少女哭濕了整張床單。
這場暴風雨過了很久才得以平息,心煩意亂的伯特歎了口氣,轉頭看著天頂。
“我說,為什麽就這麽討厭我啊?”
“不止是你,我討厭所有雜魚。睡在一起隻會讓我變弱。”
“咦~但是世界上怎麽可能有比伯特·羅加還要強的女人啊?”
“……”
聽到卷在床單裏的蕾娜說的話,伯特暫時陷入了沉默。
伯特轉了個身,在閉上眼睛之前,他無比厭惡地說道。
“……我,最討厭弱女子了。”
媽蛋,果然變成這樣了。
果然不詳的預感應驗了。意識朦朧的伯特如此想到。
每到這種時候,他都會夢到那個迴憶——
這是狼人的童年。
伯特·羅加出生於大陸北方的土地。他的故鄉是和迷宮都市以及其它的都市和國家毫無關聯的流浪獸人部落。而且他們和遊牧民族不同,是一群以狩獵為生的強大的“平原獸民”,伯特正是族長的兒子。
他的家人有強大的父親、豪爽的母親,以及後來誕生的妹妹。走出族長的大帳篷,外麵還有對自己露出溫柔笑容的狼人們。整個部落的人都是自己的家人。
“弱肉強食——伯特,絕不要忘了這點。你一定要隨時磨亮自己的獠牙。”
比任何人都要強大的父親無數次向伯特教導這點。
這個沒有信仰的部落就算是婦孺也非常強悍。沒有恩惠的他們甚至能秒殺地上的怪物,偶爾還會擊潰那些賺取不義之財的的商隊和護衛。他們每逢月夜都會覺醒強大的種族之力,並通過悠久的曆史不斷積累野生的技術和智慧——也就是“狩獵的技巧”。這群強者組成的“平原獸民”甚至能戰勝那些低級眷族,所以臨近的國家和神之派閥也數次排出使者進行招募,不過伯特的父親遵從先祖的教誨全部拒絕了。
他們就是這樣融入大自然,在不斷老去的同時,迎來年輕的後繼者。
遵循教誨的父親以及英勇的戰士們讓年幼的伯特感到非常自豪。
“早上好,伯特。”
部落裏有一名和伯特同一天出生的青梅竹馬少女。她擁有在狼人中極為罕見的金色長發。她在同齡的孩子中是最為光彩奪目的存在,美輪美奐。漸漸長大的伯特也自然對她產生了異性的情感,而且也自然和其他瞄準這名少女的男性發生了爭鬥。
“想要就自己搶過來。
”這是部落中最為單純的教誨,從小耳渲目染的伯特就不斷磨亮自己的獠牙,成為了孩子們中的王者。就這樣他贏得了這名少女。“……就算你不變強,我也會和你在一起的。”這名少女的柔情低喃,是讓伯特最為甜蜜的至臻迴憶。
她老實到和整個部落格格不入的程度,而且很弱,脆弱得讓人吃驚。
所以伯特為了磨亮自己的獠牙更加勤於鍛煉。他還拜托父親讓自己成為了戰士的一員,好幾次隨行一同參加大人們的狩獵。後來他就能一個人輕鬆打敗哥布林和獸人了。
在四周環山的綠洲上,他和青梅竹馬嬉戲,偶爾還會帶上自己的妹妹。在這樣的日常中,伯特不斷磨礪著自己的獠牙。
然而,就在伯特十二歲生日的那天。
那個時刻突然降臨。
“父親,母親,露娜……還有大家……”
那時一個金月之夜。
整個部落迎來了死亡。
全滅。
突然出現在平原上的“怪物”殺死了所有人。
但是,除了伯特。
這是伯特後來才得知的情報,那個“怪物”是從世界三大秘境之一——位於北極的“龍之穀”降臨的。
這隻災厄巨獸有一雙笨重的巨翼,身上的鱗片能彈開所有攻擊,一聲咆哮就能震碎獸人們的鼓膜,在月光下覺醒的戰士們都被巨獸瞬間咬死。父親和母親也被五馬分屍了。妹妹被踩碎了。伯特,還算運氣好。他被“怪物”的利爪打中頭部,直接摔入了岩石,最終一直昏迷到戰鬥結束。
當他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爬出石縫的時候,眼前看到的是大片血海以及戰士們的肉塊,以及在地平線上若隱若現的“怪物”黑影。
“怪物”代替伯特的部落成為了“平原之主”。這是能夠吞噬弱者的強者才擁有的特權。
那一天,伯特失去了一切。
怪物毫不留情的蹂躪摧毀了一切。
這隻不過是大千世界中的一件無聊瑣事,這是眾神早就見怪不怪的一場悲劇。
“弱肉強食”。
伯特這才真正理解到父親不斷灌輸給自己的道理。這就是世界。這就是天命。這就是真理。弱者微不足道的幸福都會被瞬間奪走。就像自己以前屠殺的那些獵物一樣,這次隻是輪到伯特他們成為“獵物”了。就是這麽單純,就是因為如此單純至極的真理讓伯特脫胎換骨。
強大的家夥無論做什麽都會被原諒,甚至可以奪走一切。
強大的家夥所向披靡。可以奪走萬物。
弱小的家夥,連活著都做不到。
父親很弱,部落的戰士們也很弱。母親、妹妹、還有我——以及半個身子被咬得殘破不堪的青梅竹馬也很弱。
“蕾妮……!”
伯特哭了。
他不顧灼燒臉部的重傷,流著血淚放聲哭喊。
在月光的沐浴下,化身為孤狼的他迎著夜天長嘯。
成為部落最後一名幸存者的伯特拋棄了養育自己的故鄉平原。
他違背“平原獸民”的教誨,來到了人們聚集的城鎮。因為複興弱小的部落毫無意義。就算弱者再怎麽團結還是會被奪走一切。還是會被世界淘汰。所以必須徹底斬斷這份留戀。
伯特追求的是“強大”。伯特追求的是不會被再次打斷的“牙”。他發誓要徹底斬除弱小的血肉,反噬強者。他發誓,要打倒那個“平原之主”。
伯特後來向曾經造訪過部落的旅行商人打聽到一個情報。那就是大陸最西端存在著擁有另一個世界三大秘境之一——“地下城”的迷宮都市。那裏是世界的中心,無數的神明和最強的“冒險者”聚集於此。
追求強大的伯特踏上了旅途。
至於左臉上的傷痕隻要用“魔法”或者道具就能輕易消除了,不過伯特並沒有這麽做,而是在傷痕上刻上了刺青。
這是為了警醒弱小的自己。伯特將弱小的象征留在臉上,讓自己永遠銘記於心。
這也是為了督促自己向那些奪走一切的強者發起反攻。
在刺青師的雕琢下,看到自己從眉毛一直延伸到臉頰的閃電刺青,伯特笑了。
因為這看上去簡直就像自己翹首以盼的“牙”。
這是對強大的饑渴,以及弱小的象征融為一體的——狼之“牙”。
“……切。”
一覺醒來的伯特不快地咂舌。
他皺緊眉頭掃除了臉上刺青的餘痛和過去迴憶的殘渣。
這時——
“——啊。”
而趁著伯特熟睡匍匐到他身邊的亞馬遜少女好像誤解了他的咂舌,直接僵住了。
而且還是全裸待機狀態。
“……你幹嘛?”
“嘿、嘿嘿嘿嘿嘿……既然夜襲不成,就晨襲咯?”
不等披頭散發的蕾娜說完,伯特就一腳踢了上去。“噗呀!?”看著飛向房間角落的少女,伯特起床之後還在不停咂舌。
窗外還沒徹底天亮。一抹微光越過矗立在“秘密基地”背後的巨大城牆頂端,慢慢照亮了歡樂街。沒想到自己的“夢”竟然會無法自拔,連蕾娜的靠近都沒察覺,伯特在心中痛罵自己,同時眺望著清晨的歡樂街。
(看來暫時是沒法迴去了,不過也不能無所事事。先去地下城賺點錢吧……話說芬恩應該在找“那個東西”吧?)
伯特眼神犀利地盯著視野盡頭的巨大宮殿——美神的行宮。
伯特迴頭看著在角落裏呻吟的蕾娜。
“喂,小鬼。”
“幹嘛~~?”
看著淚眼婆娑的少女,伯特問道。
“你有沒有見過,刻著某種奇妙記號的紅色‘鑰匙’?”
石製通道內無比陰冷。
這裏是與陽光無緣的地下迷宮。
伴隨著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無數水蜘蛛怪物在四處巡邏,迷宮深處傳來了劇烈的轟鳴。
“那個婊子女神!”
發飆的正是一名披著毛皮外套的女性。
這裏“人造迷宮諾薩斯”深處某個壁畫林立的類似遺跡的迴廊。
在這裏,暗派閥殘黨幹部——瓦蕾塔·格雷緹正在大發雷霆。
“我們都幫那婊子那麽多了,結果竟然被‘芙蕾雅眷族’秒殺了!?”
“因為芙蕾雅的行動出乎預料了嘛。如果計劃順利的話,我覺得贏麵還是挺大的。”
聽著她的怒吼,死神——塔納托斯露出輕薄的笑容。
在周圍的高級團員們的注視下,瓦蕾塔當著主神的麵喊道。
“這種馬後炮有屁用!現在最操蛋的是交給那個婊子的‘鑰匙’下落不明!”
暗派閥殘黨為了擴建人造迷宮將某個東西送給了投資人之一——伊絲塔。
那就是“鑰匙”。
正式名稱為“代達羅斯之眼”。
這是能夠隨意開啟迷宮內任何最硬金屬“大門”的魔道具。
而這把“鑰匙”現在卻失蹤了。
“這確實不妙啊,話說我不是讓你去被夷為平地的歡樂街搜索了嗎?”
“找過了啊,連個屁都沒有!萬一那東西落到芬恩手裏就玩完了……!”
無法破壞,無法逃脫。這就是人造迷宮最大的武器。不過一旦對方得到“鑰匙”,這壓倒性的優勢就會土崩瓦解。瓦蕾塔啃著手指甲,一想到那個沒能根除的仇敵,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如今這裏除了瓦蕾塔並沒有其他核心人物。名匠子嗣巴爾加以及怪人蕾維斯都不在。他們都把爛攤子推給瓦蕾塔各忙各的去了。前者肯定是在維修遭到破壞的迷宮,後者應該是在守護那些“精靈”吧。
一群混蛋,瓦蕾塔愈發惱火。
“塔木茲那個混蛋又藏到哪去了……!”
這才想起美神那個青年從者的瓦蕾塔憤恨地喊道。他是女神的左膀右臂,深受女神信賴,而且也跟著女神數度造訪這座人造迷宮。他在“芙蕾雅眷族”開戰的那晚之後便銷聲匿跡了。
“怎麽辦,瓦蕾塔醬?”
“……隻能圍繞那個婊子的根據地找‘鑰匙’了。絕不能讓‘洛基眷族’搶先了!你們幾個,快去!”
是!隨著一聲令下,“塔納托斯眷族”的團員們動身了。
在態勢如此嚴峻的當下,男神仍舊饒有興致地眯細雙眼。瓦蕾塔拚命壓製怒火,不斷咂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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