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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十一年前。


    當時,帝國與位於西方的佩露蘭王國正激烈交鋒。


    在這般局勢下,位於東方的索卡爾皇國侵略了與帝國相鄰的矮人國度,導致矮人就此滅國。眾多矮人逃亡至帝國,亦有部分王族得到帝國保護。然而,比起矮人屯聚的那些金銀財寶,索卡爾皇國更想竄奪矮人擁有的技術,便針對此事提起抗議,還向帝國發出了好幾次警告。


    對此帝國的迴覆是「要阻絕流民入境並不可能」,索卡爾皇國的皇王終究按捺不住,就派了自己的兒子出使帝國。


    「事態變棘手了呢。」


    「一點都不錯。」


    皇帝約翰尼斯對宰相法蘭茲所言頷首。


    被評為大陸三強的是帝國、佩露蘭王國、索卡爾皇國三個國家。帝國於三強中位居中央,形同遭受兩國包夾。從帝國的立場,在與佩露蘭王國挑起事端之際,必然會希望避免跟索卡爾皇國敵對。


    「倘若將一度保護的矮人交出去,將會與大陸全土的亞人為敵,居住於帝國的亞人當然也包含在內。那麽一來,恐怕就無暇與他國爭戰了。」


    「我必須選擇與皇國為敵,或者與亞人為敵,是吧?」


    「那倒未必。隻要能提供媲美矮人技術的物資,索卡爾皇國應會暫且幹休。」


    「要交出什麽?」


    「索卡爾皇國乃魔導大國,然而,研發魔導具不可少的寶珠卻供應不足。大尺寸的寶珠尤其短缺,甚至讓魔導兵器的研發因而停擺。」


    寶珠是內含魔力的礦石總稱。由於這類礦石兼具能夠儲存魔力的特性,便成了內部魔力耗盡後仍可再次利用的貴重品。


    其儲存量基本上會與大小成正比,尺寸越大的寶珠越具稀有價值。


    「要將東西拱手送給皇國?這可就不稱心了。難道事情非得懦弱至此才能夠解決?我不過是收容了那些逃亡而來的人啊。」


    「是的,這樣便能避免同時與兩國正麵交戰。所幸我國不愁沒寶珠可用,光這樣就能免去戰事,應該算便宜的了。礦山並沒有拱手讓人,無損於我國。」


    為了研發魔導具,皇國從百年前就在國內的礦山到處開采寶珠,使得寶珠的采掘量逐年遞減。


    另一方麵,帝國未曾致力於采掘寶珠;國土內保有好幾座優秀的礦山。基於這兩點便無須為寶珠發愁。


    「喂點好處要皇國閉嘴是嗎?再添增軍方負擔也非我所願。」


    「正是。請盡快將大尺寸的寶珠讓與皇國,令其暫且罷休。畢竟西方戰線看似陷入膠著,或許在這段期間停戰亦屬良策。」


    「就這麽辦吧。占優勢的可是我軍,王國也會答應才對。」


    約翰尼斯與法蘭茲商討完便將事情定了下來。


    ■■■


    在法蘭茲備妥碩大的寶珠以後,迎接皇國使節的日子到了。


    那天,有個少女來到城裏。櫻色頭發的少女,時年六歲的愛爾娜。


    好奇心旺盛的愛爾娜在父親與人駐足長談時,由於閑得發慌,晃著晃著就在不知不覺間從現場離去了。


    「奇怪?」


    甫一迴神,愛爾娜已經跑到陌生的地方。她花了點時間環顧四周,卻見不著熟悉的景色。心想反正自己肯定是在城裏,找人問問就好的愛爾娜便邁步前進。


    於是她在城牆發現了小小的洞,大小勉強可以讓幼童鑽過。


    被草木掩蓋的那個洞看起來疑似通風口,不知怎地卻維護得乾乾淨淨,猶如秘密基地的入口。好奇心被挑起的愛爾娜蹲下來鑽進通風口,在黑暗中前進好一陣子以後,到了某個昏暗的房間。


    緊閉的房間被散發幽光的魔導具照亮,愛爾娜立刻察覺這裏是藏寶庫。


    「唔哇……」


    這裏比勇爵家保有的藏寶庫更加寬敞,還擺了各式各樣的物品。


    然後愛爾娜一眼就看中了某項物品。


    「魔法劍!」


    附有炎、風等屬性魔法的劍。而且藏寶庫所擺的並非現今技術的產物,而是古時候鍛造出來的名劍。


    愛爾娜拿起其中一柄,從鞘裏拔出,那鋒芒不禁讓她心醉。接著愛爾娜還嚐試揮了幾下。


    「嗯~~!好劍!」


    這柄劍對年幼的愛爾娜來說固然太長,但她到底是勇爵家的女兒,此等寶劍隻要靠自身體能就可輕鬆駕馭。不過精美適手的劍讓愛爾娜內心一樂,就從試揮轉而演練起劍招了。


    雖說空間寬敞,這裏仍是藏寶庫。在放有許多貴重物品的房間內大展劍藝,會導致什麽後果?樂於其中的愛爾娜並沒有想到這一點。


    「啊……」


    劍刃橫掃,劈中用布蓋著的盒子。愛爾娜這一劍銳不可擋,盒子隨即被砍成兩半。從盒子更釋放出強大魔力,使得照亮藏寶庫的魔導具受損,燈光因而熄滅。


    在一片漆黑之中,愛爾娜聽見沉沉的碰撞聲響,內心登時涼了半截。不久她的眼睛逐漸適應黑暗。


    定睛看去,有顆比人頭還大的碩大寶珠裂成了兩半。


    自己不慎劈開了藏寶庫的藏物,這項事實令愛爾娜驚慌失措,她還捧起上半塊寶珠想設法接迴去,被俐落斬斷的寶珠卻不可能恢複原貌。


    倉皇片刻以後,愛爾娜承受不住無法挽救的狀況與不安而哭了出來。


    「嗚……嗚嗚……噫……父親大人……」


    「嗯?難道裏頭有人在?根本一片黑嘛。」


    就在此時,有個少年從愛爾娜鑽過的通風口進來了。黑發與黑眼眸。是時年七歲的艾諾特。平時當成藏身處的藏寶庫有人先到,裏頭還一片黑,這讓艾諾嚇了一跳,然而他立刻發現愛爾娜在哭。


    「你在哭?」


    「嗚~~……嗚嗚……」


    艾諾的眼睛並沒有靈光到夜能視物,便無法看出漆黑中的那個人有些什麽特徵。


    不過他從哭聲聽出對方是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女孩。


    艾諾摸索著前進,但他馬上就察覺有東西弄壞了。


    「婁子捅大了耶……這是傳聞中的寶珠吧。」


    「寶珠……?」


    「對。據說是要送給大使的贈禮。」


    「大使……?嗚嗚……」


    「啊~~!你別哭你別哭!我會設法處理啦。」


    這句話是為了安撫哭泣的少女,因為他覺得再讓對方哭下去就麻煩了。


    然而,情況有變。


    「往這走,大使閣下。」


    那是皇帝的說話聲。一瞬間,艾諾曾陷入困惑,不過他立刻在搞懂情況後要愛爾娜到通風口那邊。


    「你趕緊出去!動作快!」


    「但是……」


    「別管那麽多了啦!」


    艾諾年紀雖小,仍明白當下的狀況極為嚴重。皇帝會來這裏就是為了帶大使看這顆寶珠,要是發現東西損毀,必定會震怒。皇子弄壞的也就罷了,如果被得知是其他小孩闖的禍,誰曉得到時會如何降罪。


    艾諾設想過最糟的局麵,就叫愛爾娜先逃為快。於是當愛爾娜來到通風口附近時,藏寶庫的門開了。艾諾先是對即將發生的狀況歎了口氣,接著深唿吸做出覺悟。


    「這裏正是我國的藏寶庫,寶珠收藏於……嗯?」


    「萬分抱歉!父皇!我把寶珠碰壞了!」


    皇帝尚未厘清狀況,彷佛搶著認罪的艾諾就向他低頭道歉。


    皇帝、大使以及隨侍在側的所有人員一瞬間都不懂這是什麽情形。皇子出現在理當門禁森嚴的藏寶庫,而皇子身旁還有裂成兩半的寶珠。


    沒有任何人開口,因為他們沒膽比皇帝先講話。不僅沒膽講話,沒有任何人敢直視皇帝的臉。


    皇帝緩緩地朝艾諾走近。


    「真是你碰壞的,艾諾特?」


    「對……」


    「當真?」


    「對,真的。」


    艾諾抬起頭迴答,因此隻有他看出皇帝臉上浮現了複雜的神色。皇帝稍閉雙眼後緩緩發出歎息。


    隨後,現場「啪」地傳出一聲清響。


    「你這愚不可及的蠢東西!這顆寶珠可是帝國與皇國敦睦邦誼的象徵!你毀壞此物是何居心!難道你沒有身為皇子的自覺嗎!」


    「!……萬分抱歉……」


    艾諾痛得含淚扶著臉龐,但是他沒有哭出來。


    因為艾諾覺得自己不能哭,他心裏明白。愛爾娜還沒有逃到外頭,所以艾諾不哭。哭了似乎就會讓那個女孩跑迴來。


    另一邊的愛爾娜目睹艾諾挨揍,又流了更多眼淚。


    愛爾娜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內心糾結著是否要出麵老實報上姓名。然而,皇帝響徹四周的怒吼讓她好生畏懼。


    「來人!把我這愚不可及的兒子關進牢裏!一星期都別放出來!我連他的臉都不想看見!」


    「……萬分抱歉……」


    艾諾隻是道歉,並不會替自己抗辯。愛爾娜看著艾諾被人帶走,便領悟到自己已經無能為力,鑽出通風口以後就全心全意地疾奔。愛爾娜在城裏一邊哭一邊跑,才總算找到了身為勇爵的父親。


    「愛爾娜,你去了哪裏?」


    「父親大人!父親大人!皇子他……皇子他……!」


    「慢著慢著,你要冷靜。冷靜下來再說話。」


    被父親開導的愛爾娜一邊流下大顆淚珠,一邊說明了事情的前因後果。隻見父親的臉色逐漸蒙上陰影,愛爾娜心裏又被不安籠罩了。


    2


    「來龍去脈便是如此,陛下。一切都是小女闖的禍,責任在於我沒有顧好她。」


    勇爵來到正跟重臣們研議今後之道的皇帝跟前,坦言後低頭謝罪。


    一旁的愛爾娜也低著頭。


    據此重臣們紛紛道出了對艾諾的不滿。


    「倘若有這麽迴事,皇子大可明說才對……」


    「勇爵家的名譽固然重要,皇族的威望更要緊!然而,此事既已發生在大使麵前,總不能現在才改口說是誤會一場!」


    「事態複雜了……對方以皇族失態為由,態度甚是強硬。假使勇爵要替令嬡負責,皇帝陛下就須為皇子負起責任。為何他不明白呢!」


    「通風口能通行,原本就是艾諾特皇子搞出來的花樣。單論這一點即已非同小可!那個皇子究竟在想什麽!真受不了!」


    「問題已不隻是寶珠損毀,物品毀於皇族之手這項事實才是重點。如果對方指稱帝國無意與其交好,到時可就百口莫辯了!」


    眾臣紛紛指責艾諾。愛爾娜想告訴他們不是那樣,有錯的是她自己。然而,愛爾娜也曉得她並沒有立場說這種話。


    因此愛爾娜眼裏盈著淚,一直默默地忍。


    皇帝看她這樣,並且歎了氣。


    「我知道艾諾是在護著某個人,卻沒想到會是勇爵的女兒。」


    「原來您知情?」


    皇帝對勇爵的問題點了點頭。


    「裝寶珠的盒子設有防禦魔法,劍再怎麽精良,憑艾諾特也無法將其斬斷,所以我向他確認過一次。那家夥依然堅稱是自己闖的禍,當著大使麵前,我總不能毫無作為,情非得已。」


    皇帝深深歎息,並靠向背後的寶座。


    原先的規劃亂了套,即使再次準備寶珠,皇國應該也不會接受。對方將會把皇族出的醜當成把柄,改而要求礦山之類的資源才對。話雖如此,當時若是派人調查真相,大使就會以存疑的眼光看待此事。調查到最後,就算老實告知是愛爾娜所為,也沒辦法取信於人,可以想見大使並不會相信這一套。


    既然艾諾當時在場,要解圍別無法門。皇帝心裏也有數,因此才會下令將艾諾打入牢房。


    「勇爵,就這麽迴事。很抱歉,縱使愛爾娜老實招認也於事無補。如今我根本不能赦免艾諾特。」


    「怎麽會……!」


    愛爾娜忍不住作聲。現場眾人將目光轉向她。


    受到冷漠的大人注目,愛爾娜怕歸怕,卻沒有將視線轉開。


    在這般情境下,有個女子來到現場。


    「我不認為對待小孩該用這樣的視線呢。」


    身穿黑色禮服的黑發女子一開口便這麽告訴眾人。


    皇帝的第六妃子兼艾諾的母親,其名密葉。


    為何她偏偏挑這時候到場?重臣們同時板起了麵孔。畢竟她身為人母,必然會要求將艾諾從牢房放出來。


    密葉卻一反預期地對艾諾隻字未提,隻是走向愛爾娜身邊。


    「你就是勇爵家的千金?」


    「是、是的……」


    「虧你有勇氣吐實,了不起。能替你頂罪,我想那孩子進牢房也是心甘情願。」


    密葉一邊這麽說一邊露出笑容摸了摸愛爾娜的頭。


    此情此景令重臣們瞠目,皇帝則苦笑以對。


    「密、密葉大人……您來這裏不是為了艾諾特殿下嗎?」


    「我隻是奉召而來,並沒有打算幫艾諾說話。那孩子有自己思考過,才袒護了這個女孩。既然如此,他當然要承擔原本該由這女孩受的罪。艾諾明知頂罪的後果,那是他應盡的責任。」


    「您、您說的固然有道理……」


    「況且由我向陛下求情,讓艾諾從牢裏出來又有何助益?那孩子可是下定決心才替她頂罪的,要是到最後被母親搭救可就顏麵盡失了。艾諾本著自己的判斷幫了女孩,當中有功歸他,我不打算和小孩搶功勞。再者,就算艾諾在牢房裏感到後悔,我想那也對他有益。如此他應能領悟助人並非兒戲,更能體會自己平時所處的環境有多優渥。」


    密葉這套稱得上冷漠的思維讓重臣們無語了。被打入牢房的明明是自己兒子,而且還貴為皇子,密葉卻能從容表示那是他的責任,這有違常情。


    畢竟重臣們認識的眾多妃子都對自己生的小孩疼愛有加。


    「將密葉召來的是我。原本隻要你求情,我倒是有意將艾諾特從牢裏放出來。」


    「不必,我一向放任那孩子。而我都會叮嚀他,行事之際要自己負責任。耽於玩樂不進修是他的自由,不過,學不到知識便是他要負的責任,遭受旁人批評看扁同樣是他要負的責任。這次的事亦然,那孩子會對自己的行為負責。結果,他袒護這個女孩,被關進了牢房,一切都由他負責承擔。」


    「唿……你言下之意是要我別饒艾諾特吧。」


    皇帝為難似的搔頭。他身為皇帝不能溺愛小孩,才會將孩子的生母密葉召來。畢竟由做母親的為子求情,此事便可網開一麵。


    然而,實際想放人的卻是皇帝,不希望放人的則是密葉。換成其他妃子絕對不可能出現這種局麵。


    「密葉大人,您所言甚是,但這次正是因為放任皇子的教育方針才釀成了大禍,還請您別對艾諾特殿下過於放縱。」


    「有何問題呢?要交給皇國大使的寶珠再拿就有。相較於其他皇子皇女,艾諾是個花費不多的小孩,他省下的開銷要換一顆寶珠想必綽綽有餘。」


    失當的措辭使得先前發言的外務大臣臉孔緊繃。


    密葉原為舞娘,鄙視其出身的大臣及貴族並不在少數。即使表麵仍保有禮節,他們內心隻當她是飛上枝頭的麻雀。密葉若能更加含蓄,大臣們還可以用笑容應對,然而她卻是一名再客套也無法以含蓄來形容的女子。


    「問題不在於金錢。現在單憑寶珠已經滿足不了皇國的大使。」


    「這樣的話,何不請他迴國?」


    「唉……真是。與密葉大人談政治,是我思慮不周。」


    這是幾近於在皇帝眼前侮辱妃子的一句話。宰相法蘭茲有意斥責外務大臣的措辭失當,皇帝卻伸手製止。


    接著皇帝玩味似的看了密葉。


    「談政治?我確實不了解政治。不過,我若是大臣就不會對規劃有欠周詳的這場仗表示讚同。向佩露蘭王國出兵,與其有邦交的阿爾巴特羅公國會從海路提供支援是可以想見的事。明明在前線已數度切斷王國的補給,由海上而來的資助卻讓戰功成為泡影。原本應先透過外交牽製住阿爾巴特羅公國,並且跟索卡爾皇國締結互不侵犯條約以後再發動戰爭。幕僚居然未經事先布局就讚成大動幹戈,實非我所能為。」


    「這、這個嘛……」


    「當然,連不諳政治的我都知道這些,英明的外務大臣定然也有通盤了解。當前的情勢想必全在預料之內,麵對索卡爾皇國總不可能隻剩自我矮化的外交手段。能否請你指點不諳政治的我,要打破現況該祭出何種對策?」


    「……是、是我失言。懇請您饒恕……」


    外務大臣說完就低頭賠罪了。大臣中有半數投以同情的眼光,另一半則是露出看待蠢貨的眼神。


    在眾妃當中,曾經行遍諸國的密葉尤具見識。她並非深閨裏養育出來的女子。如果把密葉想得跟其他妃子一樣,肯定會被狠狠地還以顏色。


    密葉駁斥得乾脆俐落,皇帝看了便滿意地點頭。


    可是,這會兒密葉把舌鋒轉向皇帝了。


    「陛下,正巧有這個機會,容我向您稟奏。」


    「嗯……你、你有什麽要說?」


    「帝王應有帝王之風。我不記得自己嫁了一位得看他國臉色的貴人為妻。」


    可謂辛辣的言詞讓皇帝板起臉,法蘭茲則在旁邊扶額。


    而密葉對他們倆說道:


    「提議將寶珠交給索卡爾皇國,藉此爭取時間的可是宰相大人?」


    「正是,密葉大人。」


    「顧及帝國處境,這應為妥當的判斷。不過,自我矮化的外交會讓對方恃勢而驕。自陛下繼位以來,帝國未曾改過強勢的態度。此時若對外示弱,我倒覺得會肇生莫須有的誤解,不知宰相大人認為如何?」


    「您說得是。但在跟佩露蘭王國立約停戰之前,總不好與皇國另生事端。」


    「那麽,何不派外務大臣出麵即刻談妥立約停戰一事?」


    沒想到會被點名的外務大臣內心一驚。


    不許說辦不到──密葉話裏表達了這樣的意誌。因為開戰後仍要確保與敵國的外交管道,這是外務大臣的職責。


    「那樣做的話,對方可能會乘虛而入。」


    「總比繼續膠著下去好吧。要擊潰從海路得到資助的佩露蘭王國可是難如登天,何況佩露蘭王國應該不會認為帝國有虛可乘。在我看來,隻要帝國明示自身定位,對方就不會自找苦吃。」


    「何謂明示定位?」


    「我是指保護亞人的立場。陛下於接納矮人之際就采取了這樣的立場,帝國是為了保護亞人才與佩露蘭王國即刻立約停戰。如果各國都有這種共識,佩露蘭王國乘虛而入就會招致國內外的不滿。」


    旅行過各地的密葉深知民情。


    皇國境內幾乎沒有亞人,反觀帝國及王國境內都有眾多亞人居民。既然如此,兩國在問題牽扯到亞人時唯有一途可選。


    「這不是您一度決定的事嗎?帝國要保護亞人,為什麽會受到動搖呢?」


    「我是為國家著想。」


    「為國家著想,您身為皇帝就應該堅定不移。陛下,小孩比大人所想的更有心思,艾諾也有許多屬於他的心思才對。他會為帝國設想,為陛下設想,也會為哭泣的這女孩設想。設想過一切以後,那孩子做出了自己頂罪的覺悟。欺瞞皇帝,傷害皇族的名譽,兩者都是皇子不該有的行舉,但是那孩子展現了自己身為皇子、身為男兒的覺悟,並且貫徹到底。即使有許多人責怪那孩子,我還是想誇獎他,因為他展現了自己確實有資質當皇子,貫徹自己拿出的覺悟。這對皇子來說理當是一大要務,對皇帝來說也是。自己的兒子能辦到,陛下斷無辦不到之理。」


    聽完密葉這段話,皇帝朝天花板望了片刻,接著深深吐氣。


    自從矮人國度遭受侵略後,始終深鎖的眉頭就此放鬆。


    他想開了,藉著自己的妃子說的話與自己的小孩所采取的行動。


    「法蘭茲,你有什麽要反駁的嗎?」


    「我的愚見仍是走求全之策……但我明白這與陛下的信條相違。」


    「嗯。密葉說得對,艾諾總歸是貫徹了他的覺悟,而我希望予以接納、認同。除了我和密葉,還有誰能接納認同他?我們是那孩子的父母,因此非得有為人父母的擔當。父不如子,便無胸懷予以接納與認同。我身為人父、身為皇帝,就要拿出值得他驕傲的風範。」


    皇帝一臉豁然地告訴眾人,法蘭茲在旁深深歎了氣。之前他好不容易才讓求全之策被采納,誰知結果竟會如此。


    心中有怨的法蘭茲看向密葉,密葉卻已旋踵離去。


    法蘭茲見狀便低聲嘀咕:


    「陛下,我算是怕了密葉大人……」


    「真巧,我也是……」


    「那您怎麽會納她為妃呢……?」


    「我認為她是個好女人……我的眼光並沒有錯。」


    皇帝看似滿意地點頭,並且起身。隨後他開始下達指示。


    「將所有近衛騎士團的隊長都叫來。先讓勇爵退下。不過若有萬一,我會立刻喚他過來,做好準備便是。」


    「遵命!」


    「還有,把艾諾特帶來這裏,我得讓他見識才行。見識皇帝的英姿。」


    皇帝說完便揚起嘴角笑了。看皇帝這麽孩子氣,法蘭茲一麵感到傻眼,一麵照吩咐動了起來。


    ■■■


    謁見廳裏有皇帝與宰相,還有近衛騎士團的隊長們排成一列。


    被帝國引以為豪的強者們包圍,大使略顯緊張地問道:


    「陛、陛下……請問您究竟有何事相談……?」


    「嗯。先前是我兒子有失於禮,所以我國準備了新的寶珠作為補償,有請大使閣下帶迴皇國。」


    「關於此事……陛下,我國確實需要寶珠,然而從矮人之國已經取得數量可觀的寶珠。目前,我國需要的是矮人們用以加工的技術,希望帝國能將矮人移送過來,抑或另行饋贈價值足以比擬之物品。否則我隻得向皇國稟報,帝國並無意願與我國交好。」


    「嗯……那你就照此迴稟吧。」


    「……什麽?」


    大使原本仍得意在心頭,一瞬間未能理解皇帝所說的話。


    然而,他承受到皇帝的銳利視線後就會意了。


    「……敢問您的意思是要與我國為敵?」


    「正是。按帝國習俗,一度迎來貴客就不會將其逐出。既然寶珠無法令皇國滿意,再交涉下去應該也沒有意義。」


    「……帝國和王國正在交戰,要與我國相鬥,想來並非上策吧?」


    虛招。大使如此解讀皇帝的言行。


    那隻是故作強勢,而非決意與皇國一戰。


    由於大使心裏這麽想,臉上便不改從容,但他萬萬沒料到──


    「我已向王國派出停戰的使者。這場仗乃為保護亞人,王國想必也能理解。」


    「怎會……」


    「非要我直說才能取信?那我告訴你,流亡至我國之人便是我的子民。此時此刻,於帝國境內紮根者皆屬我要保護的民眾,我不打算把他們移交給任何人。貴國想要的話,盡管來搶。但如果要搶,記得帶著相應的覺悟過來,屆時我將會親率在場的近衛騎士團迎敵。」


    大使的臉頰流下一道冷汗。帝國近衛騎士團。皇帝將率領這支由以一擋百的強者所組成的騎士團,代表帝國是認真要動手。


    就算派了停戰的使者到王國,事情也不可能立刻談妥。皇國若趁機進攻,就能迫使帝國兩頭接戰。


    然而,皇帝卻明言那樣也無妨。


    「……您打算請動帝國自豪的勇爵家嗎?」


    「不錯。」


    「……胡亂動用聖劍,外邦諸國會如何置評可就不好說嘍。」


    「這一戰旨為保護亞人,大義名分在我方。即使將屬於人類財產的聖劍用於戰爭,他國也無從非議,縱使皇國毀滅亦然。」


    大使從皇帝的話裏聽出了覺悟。要開戰就會把手段用絕。這名皇帝甚至帶著消滅皇國的覺悟與之會談。


    盡管大使懾於皇帝的氣焰,還是嘴硬地說道:


    「您將會為此後悔……!」


    「別小覷帝國。我國不會看他國的臉色,更不會低聲下氣。戰爭根本沒什麽好怕,然而被當成遇事怯懦我就無法忍!我統領的帝國是強盛之國,而我是強人皇帝!你大可迴國稟報,此次交涉失敗了。」


    大使遭到皇帝喝斥,便帶著不甘而皺起的臉從現場離去。皇帝讓那幾名近衛騎士隊長都退下,跟著就叫來在謁見廳角落目睹一切的艾諾特。


    「艾諾特。」


    「是,父皇……」


    艾諾特來到旁邊,而皇帝輕輕把手擺在他頭上。


    隨後皇帝緩緩摸了摸他的頭。


    「這就是你父親的工作,做出決策。皇帝的職責在此。無關於善惡,決策就是我的工作,將其具體實現則是臣下之職。」


    「我們為臣的可有苦頭吃了。」


    「原諒我,法蘭茲……我非得讓艾諾特見識這一幕,見識皇帝應有的風範。聽好,艾諾特,將來當你誌在稱帝或者想助誰登上帝位之時,要想起我今天的模樣。若你誌在稱帝,我便是楷模;若你想助誰登上帝位,定要擁戴與我相近之人。皇帝一展雄風是給你的獎勵,不過,你仍然要進牢房。懂了嗎?」


    「是!」


    艾諾看皇帝使壞似的笑了笑,就跟著露出相似的笑容。


    法蘭茲看他們這樣,內心想著父子倆可真像,一方麵也想到往後等著自己處理的龐大政務,心情因而黯淡下來。


    ■■■


    到了現在。


    「母親大人,為什麽這裏會有半顆寶珠當擺飾呢……?」


    「那是象徵幸運的寶珠啊。」


    「象徵幸運?明明隻剩半顆?」


    「對呀。托那顆寶珠之福,艾諾才獲得了屬於他的寶物。」


    密葉這麽迴答坐在自己腿上的葵絲妲,並想起往日發生的事。


    在皇帝下定決心後,愛爾娜追到了密葉後頭。


    而且她與勇爵一起深深地致歉。對此,密葉的迴應是:將來那孩子若碰到困難,你要幫忙他喔。


    至於愛爾娜這邊,則是跟勇爵借了劍向密葉立誓。


    她發誓,自己不會再棄艾諾特皇子於不顧。


    艾諾那天的行為讓他得到了帝國最強之劍,盡管他本人渾然不覺。密葉則刻意不提那天的少女就是愛爾娜,因為她認為愛爾娜遲早有一天會自己告訴艾諾。


    「艾諾皇兄得到了什麽樣的寶物?」


    「劍,十分出色的劍。雖然他好像使不來。」


    「的確。他跟劍並不相稱。」


    葵絲妲和密葉說完便對彼此笑了,過程中密葉仍惦記著艾諾。


    艾諾見識了理想中的皇帝典範。正因為這樣,他才想擁護李奧登上帝位。


    畢竟對艾諾而言,帝位是一個讓他遠觀而非親臨的位子,因此他不會想自己稱帝。


    即使說艾諾現在的夢想就是看李奧風光稱帝也不為過。正因如此,密葉有些擔心。


    她覺得在艾諾描繪的未來藍圖當中,似乎並沒有艾諾的身影。


    「報告。剛才有快馬捎來信息,據說李奧納多皇子與艾諾特皇子已經迴國。」


    「真的嗎!」


    「哎呀,那該去迎接你的兩位皇兄才是。」


    密葉說完就把自己的小小憂慮擱到內心一隅。


    現在還不是操煩的時候。


    「咳咳……真冷呢。我披件外衣再去吧……」


    「您又感冒了嗎?」


    「對呀。很快就會好。」


    說著,密葉和葵絲妲便手牽手前往迎接兩位皇子。


    3


    謁見廳裏有重臣及皇帝的子女集結聚首,李奧則在當中稟報這次我們出使的首尾。我姑且也跟在李奧後頭下跪,卻沒有什麽話可說。


    「討伐海龍後,已再次確認阿爾巴特羅公國與隆狄涅公國維持其同盟關係。短期內南部應不會發生戰事。」


    「嗯,辛苦你倆了。這次交代的任務比我料想中更加勞神。不過,你巧施手段克服了,居功厥偉。」


    「謝父皇。」


    稱讚李奧的父皇顯得很滿意。這是當然。


    免去了被南部戰事波及的風險,又透過討伐海龍宣揚帝國聲威。阿爾巴特羅公國更向帝國表示有意願正式建交,這次出使可說滿載而歸。


    而且這些都會算在李奧的功勞。


    「我得論功行賞才是。李奧納多,你有所求嗎?憑這次功勞,即使要求取大臣之職也行喔。」


    這一瞬間,大臣們和上頭的皇兄皇姊臉色都僵凝了。


    任大臣之職的皇族隻有埃裏格,父皇之意是要拉拔李奧到與其同等的地位。


    分屬各派的大臣當然不用說,戈頓、珊翠菈應該也會覺得不是滋味。


    埃裏格到底沒有改變表情,然而眼鏡後頭的目光仍顯得比平時更冷酷。


    但是,獲得半吊子的權力將造成我方行事不便,而且難保不會引來各派圍剿。現在工務大臣已經是我方的人了,沒必要特意謀取大臣之職。關於這點我有跟李奧商量過。


    「承父皇美言,但我目前無法勝任大臣之職。」


    「是嗎?那你另有所求嗎?」


    從父皇的立場也不能完全不行賞。


    要不然往後功績低於李奧的人就領不了獎賞,李奧非得領賞才行。畢竟李奧納多皇子都辭謝獎賞了,底下的人隻得跟著辭謝。


    「是。其實在出使公國之前,曾有南部出身的少女懇求我幫忙解決村子裏的問題。當時我表示自己另有大使之責而無法即刻協助,但現在已經平安歸來了,因此我希望能幫那名少女解決問題。」


    「哦?剛結束一樁差事又要奉公?勤奮的家夥。你不這麽覺得嗎,艾諾特?」


    「是的,這我學不來。」


    「嗬,或許吧。所以呢,她村裏的問題是什麽?」


    「據傳有劫匪擄人。」


    「為何她沒有向領主求助,而是來找你?」


    「……問題發生於流民村落,聽說領主不願出麵解決。」


    「你說什麽?」


    原本心情大好的父皇臉色一瞬間變得嚴肅。


    十一年前,與索卡爾皇國對壘的父皇曾經聲明所有流亡來的難民都是帝國子民。換句話說,當時存在的流民村落都歸帝國管轄。


    「你提到的村子是從何時開始存在?」


    「據說在少女出生前就有了,我想十一年前便已存在。」


    「竟敢欺下犯上!難道那裏的領主不屑聽我的旨意!」


    父皇激動得從寶位起身,在場所有人都跪地向父皇低下頭。接著宰相法蘭茲代表眾人開了口:


    「請息怒,皇帝陛下。」


    「這叫我怎麽冷靜!十一年前,我就對所有領主發下了號令!全體流民皆屬帝國的子民!下級卻沒有恪守!當地領主不把號令當一迴事,就等於不把我當一迴事!」


    「現在還不能確定內情是否如此。正因為這樣,李奧納多皇子才會表示想要徹查當中情事。」


    「不成!我會親自查辦,倘若屬實,就要那個領主提頭來見!」


    「由皇帝一一介入邊境之事,國政將無法運作。請您將此案交給李奧納多皇子。」


    法蘭茲的建言似乎鎮住了這把怒火,父皇一臉焦躁地坐迴寶位。


    感覺照這樣隻要等李奧奉令調查南部就可以了結,卻有兩個多事的人出現。


    「陛下,李奧納多剛執行完任務,此案請交給我辦。」


    「不,陛下,最好別讓剛交差的李奧納多或者身為女流的珊翠菈接手,由我去吧。這陣子我筋骨閑得發僵,我會代帝國執法給您瞧。」


    率先請命的人是珊翠菈,這很合理。珊翠菈生母的老家可以在南部地區唿風喚雨,如果南部出事,對珊翠菈的陣營會是一大打擊。


    接著發言的戈頓恐怕是等不及要立功了。戈頓雖身為將軍,但戰事不興就無法建立功勳。


    然而,他們倆都應該先看過父皇的臉色再進言。


    「你倆!難道是想把這樁問題當成爭奪帝位的道具嗎!」


    父皇說著又激動起來。他們太急著貪功了,流民問題對父皇來說可是煩惱的根源。


    就算皇帝曾宣言,也不代表全體流民都會被認同為帝國子民。姑且不提帝都及其周圍,在邊境對於流民的歧視仍舊根深蒂固,像琳妃雅出身的村落發生的這類問題並不算罕見。


    琳妃雅會因此直接找上帝都才是這次令人覺得稀奇的環節。她打著找皇族談就能解決問題的盤算,隻能說實在厲害。


    確實如她所料。對父皇而言這是攸關顏麵的問題,爭奪帝位者隻要處理得當,就能給父皇良好印象。


    「這樁問題不屬於你倆,而是我的心頭大患!休想利用此事來爭奪帝位!不成材的東西!珊翠菈!你母親是南部出身!此事也許就與她有密切關聯!你起碼要知道避嫌!戈頓!我不可能把細膩的問題交給一向隻會蠻幹的你!你倆就不懂得動動腦袋嗎!」


    「「萬、萬分抱歉……」」


    遭斥責的兩人異口同聲地後退一步。


    或許是因為有幾分怒火已經發泄在這兩個人頭上,父皇籲了口氣,然後表情冷靜地看向李奧。


    「李奧納多,我任命你為巡察使。給我將南部邊境的問題查個水落石出。」


    「是!」


    「不容許任何妥協,我要看到所有罪狀都見光。擄人在帝國屬重罪,坐視這等問題亦屬重罪,你別對涉嫌人物留情。」


    父皇語氣堅毅地對李奧如此下了命令。


    轉眼望向珊翠菈和戈頓,從他們臉上看得出焦慮。照那副模樣看來,事情與珊翠菈母親的老家關係匪淺。要是正如琳妃雅所說,擄人一事與領主有關聯,倘若背後又有珊翠菈母親的老家在主導……


    這樁案子將會變成極為棘手的難題,但隻要解決得了,就能給予珊翠菈重重一擊。


    她可以好好後悔自己沒有趁我們不在時擊潰李奧的派係。


    本次出使公國讓李奧於名於實都成了角逐帝位的人選,與他同一陣線的人應該也會增加。政敵已經無法輕易擊潰我們,根基逐漸穩固,真正的搏鬥接下來才要開始。


    「會議到此結束,所有人都退下。」


    由於父皇這麽宣布,我也準備跟著退下。可是──


    「艾諾特,你多留一會兒。」


    「咦?」


    「你留下。」


    「是……」


    為何隻點名我……


    心裏這麽想的我當場留下。於是謁見廳剩下我、父皇和宰相法蘭茲。


    在我猜測會被說些什麽的期間,父皇曾難以啟齒似的數度開口,最後還是轉念將事情推給法蘭茲。


    「法蘭茲!交給你了!」


    「您不是說過要親自交代?」


    「你隻管說就是了!」


    「唉……艾諾特皇子,留你於此是要討論人在東部國境的第一皇女殿下。」


    「皇姊怎麽了嗎?」


    「其實……有人想找她提親。」


    「恕我愛莫能助。」


    我立刻迴絕,父皇和法蘭茲就露出喪氣的表情。


    真受不了。光看他們這副表情,八成沒有人會認為這兩位是帝國皇帝與宰相。


    「別、別這麽說……陛下有三位女兒,葵絲妲殿下年歲尚幼,而珊翠菈殿下始終都表示不會跟人成婚。」


    「就算這樣,找皇姊提親也太荒謬了。她可是掌管東部國境全軍的元帥耶,全帝國僅僅三名的元帥喔,能命令她的隻有父皇啊。」


    「就算我有權命令,再耽誤下去還有誰肯娶她!那孩子都已經二十五了!」


    「既然父皇這麽想,親自跟皇姊說明白不就好了!」


    「我寄過好幾封信了!也被拒絕過好幾次了!到最後她甚至揚言寧可放棄皇族身分也不接受提親!那個不孝女!」


    「她本人不想結婚就算了嘛……」


    「我是她父親!我有義務為女兒的將來操心!聽著,艾諾特!你跟葵絲妲感情好,連那孩子都中意你。總之你寫封信設法說服她迴來帝都就對了。辦不到的話,就由你去東部國境找她!」


    這道命令未免太不講理。與其命令我做這種事,還不如下詔將人召迴。


    我明白父皇不那麽做的理由,因為他不想在下詔後被第一皇女討厭。長姊與葵絲妲都是父皇最愛的第二妃子所生,長姊的相貌與第二妃子尤其相似,父皇舍不得兇她。


    我發出歎息,並且無奈地答應。應該說,也隻能答應下來了。


    唉~~我有預感又會很麻煩。


    4


    「要幫第一皇女殿下撮合親事?」


    「是啊,事情難辦了。」


    迴房以後,菲妮就端了紅茶與點心迎接我。


    我拿來解饞,一邊深深歎氣。


    「我沒見過那位皇女,卻聽過好幾次傳聞。輾轉征討各地,立下眾多汗馬功勞的姬將軍。據說其武威遠揚他國,甚至獲封為帝國最強。」


    「那可沒有誇大喔。實際上,東部國境自五年前有她駐守以後,索卡爾皇國就無法采取任何動作了。畢竟國境守備從根本得到了改革,變得更加牢不可破。」


    「名不虛傳呢。請問她為人如何?」


    菲妮一邊將紅茶注入空杯一邊發問。


    我道過謝,喝起紅茶,並且思考該如何形容皇姊的為人。


    嗯~~……


    「一言以蔽之,就是軍人吧?」


    「軍、軍人……?」


    「對啊,軍人。她並非騎士,而是軍人。皇姊體現了這一點。」


    「我沒辦法想像耶……」


    「我想你見過以後就會懂。她並不是像愛爾娜那樣的騎士,她是軍人,把戰場當成情人。沒有所謂一對一的美學,隻要能贏就好的思維,這套觀念被她貫徹到底。當身為皇太子的長兄逝世時,那個人早早就聲明自己不會參與帝位之爭。她還說無論誰稱帝,自己都會以元帥的身分效勞。」


    因此軍方的人大多轉而擁戴戈頓了。


    對想立下戰功的軍人來說,跟軍方有關的皇族登上皇帝寶座會比較好。皇姊正是首選,戈頓次之。


    假如皇姊有參與帝位之爭,此刻戈頓應該已經被她納入旗下。


    「武官不幹政,心中唯記保衛國家。她認為軍人就要如此處世才正確,而且也親自實踐了。」


    「總覺得和傳聞中不太一樣……我聽到的形容都更加光鮮亮麗……」


    「是很亮麗啊,高大的金發美女,光是待著就有將周圍目光吸引過去的魅力。雖然氣質完全不同,跟你倒有類似之處。」


    「咦……謝、謝謝殿下。」


    菲妮不知怎地臉紅低下頭。當我覺得奇怪時,瑟帕就出現了。


    「因為您用美女一詞讚美自己的姊姊以後,就說她跟菲妮大人類似,菲妮大人才會感到不好意思。畢竟這等於被您稱作美女。」


    「她早就聽慣這種詞了吧?還會難為情嗎?」


    「會、會的!當然……是因誇獎的人而異……」


    「是喔?搞不懂耶,你那種情感。」


    瑟帕不顧菲妮仍在害羞就把資料遞給我。我事先要瑟帕調查了這次談親事的對象。父皇要結親總不可能亂挑人選,但男方萬一屬於皇姊討厭的類型,到時候難保不會連我都跟著挨罵。


    話雖如此,就我所見並無古怪。想想也對,對方可是來向皇姊提親的耶。


    (插圖005)


    「敢向那位皇姊提親,可見對方也膽識不凡。我說這個想跟皇族結親的男人。」


    「您說得是。皇女殿下既為常勝無敗的姬將軍,其美貌更被讚譽和皇帝的第二妃子別無二致,皇帝陛下也對她寵愛有加。」


    「瑟帕先生提到了第二妃子,表示她與葵絲妲殿下……」


    「兩位皇女是同一名母親生下的姊妹。第二妃子在世時有著一襲美麗的金發,性情溫和,待任何人都溫柔親切,因此我對她印象深刻。」


    「父皇會中意菲妮應該也跟這有關。畢竟皇姊長大後的性格與生母恰恰相反,父皇大概是把菲妮當成了但求女兒能如此培育長大的願望象徵。如果皇姊與菲妮站在一塊,要問到誰是第二妃子的女兒,毫不知情的人肯定會選菲妮才對。」


    「是這樣嗎?我覺得好光榮。」


    菲妮真的覺得那是一種光榮吧,她露出滿麵笑容。


    這種坦率的性情八成也在父皇心中得了高分。


    「哎,就因為我有這麽一位皇姊,父皇才在操心她嫁不嫁得出去。畢竟她是長女,即使有人想向珊翠菈提親,被推托上頭姊姊還沒嫁也就無話可迴啦。」


    「皇帝陛下本來就不甚喜愛第五妃子,對於珊翠菈殿下的結婚對象也不關心吧。」


    「不甚喜愛?我聽說皇帝陛下是平等地愛著所有妃子耶。」


    菲妮對瑟帕說的話偏頭表示不解。


    嗯~~我不確定這方麵的內情是否可以告訴菲妮。


    當我苦惱時,瑟帕跟我對上了目光,於是他靜靜點頭。原來如此,他提到這件事的用意就是要我把內情說個明白。


    哎,既然瑟帕這麽想,我倒沒有異議。


    「父皇表麵上是如此對待他的妃子,對小孩也是一視同仁。不過,第五妃子身邊有某項始終擺脫不掉的傳言。」


    「傳言?」


    「有說法懷疑暗殺第二妃子的元兇,會不會就是第五妃子。」


    「妃子之間會下這樣的毒手……?」


    「在後宮裏不算鮮事,不過要在帝位之爭開始後,或者產下子嗣之類的重大轉變期才有這種事情。當時早就立了皇太子,葵絲妲也已經出生,隻生過皇女的第二妃子即使受皇帝寵愛,地位也無足輕重,所以她並非爭權者不惜暗殺也要除去的人物。」


    「既然如此,為什麽會有那樣的傳言?」


    對,這正是重點。沒有道理被暗殺的妃子,人卻突然死了。調查過仍找不出死因,最有嫌疑的則是第五妃子。


    「第二妃子與第五妃子年齡相近,又同為公爵家女兒,什麽都容易被人拿來比較。然而,有別於父皇中意才納入後宮的第二妃子,他與第五妃子的婚姻是基於政治考量。盡管雙方的第一胎都是女兒,先生產的仍是第二妃子,而且在兩名女兒中,風評較好的也是第二妃子所生。珊翠菈從小就很優秀,性格卻有問題。第五妃子算是對此懷著心結吧,她曾單方麵把第二妃子當成勁敵。」


    「這就是冒出傳言的原因?懷疑她因為嫉妒而暗殺對方?」


    「無人明白,畢竟第五妃子有明確的不在場證明。第二妃子死亡時,第五妃子是跟皇後在一起。她不可能直接下殺手,調查以後也找不到與他殺有關的證物。即使如此,第五妃子仍遭到懷疑的原因在於她是珊翠菈的師父。」


    「珊翠菈殿下的師父?」


    「我所使用的是古代魔法,換句話說就是失傳的魔法。另一方麵,廣傳於世的則是現代魔法,當中珊翠菈擅長的叫禁術,宣揚現代魔法的先人所禁止的魔法。」


    即使稱作禁術,水準也是參差不齊。有的魔法讓人納悶為什麽會被禁,有的則讓人覺得確實該禁止。珊翠菈就是在從事這一類禁術的研究,並且替有益於帝國的魔法解除禁術認定。


    珊翠菈願意替各類魔法解除禁術認定,對魔導師來說相當難能可貴。畢竟可學習的魔法會變多,就算水準參差不齊,到底是曾經被指定為禁術的魔法,大多效力強猛。


    而且頭一個從事這種活動的人,就是身為珊翠菈母親的第五妃子。


    「發現遭禁止的魔法有用,珊翠菈就會唿籲不要把那視為禁術,然而無論怎麽想,她在研究過程中還是會學到有危害的禁術。當然,身為她母親的第五妃子也一樣。人們懷疑在那些禁術當中,會不會就有咒殺他人的技倆,這便是傳言出現的原因。」


    「請問有那樣的魔法嗎?」


    「不曉得,我隻會用古代魔法啊。要發掘的話或許會有啦,兇惡得即使由皇帝調查也找不出死因的詛咒魔法,就算成了禁術也不足為奇,而且能夠發掘出那等禁術的人,頂多隻有網羅了全大陸禁術魔導書的第五妃子和珊翠菈。」


    「可是……萬一有那樣的魔法不就……」


    「對,要暗殺任何人都不成問題,所以僅止於有嫌疑。可是,皇太子在三年前也死了,雖然經過調查,卻找不出暗殺的證據,跟第二妃子死亡時一樣……從那以後,父皇始終對第五妃子投以存疑的目光。由於全無證據,表麵上他並不會禁止珊翠菈研究禁術就是了。」


    珊翠菈的研究活動交出了成果,這項事實應該也是未予禁止的理由。


    有幾種魔法在解除禁術認定以後,已經被引進軍方當成軍用魔法,或者對研發新的魔導兵器有貢獻。


    既然我國與魔導大國索卡爾皇國比鄰,胡亂禁止這類研究活動的話,難保不會導致魔導師人才外流至皇國。父皇應該也有他兩難之處。從個人情感思考,他是會立刻要求中止才對。哎,那個人身為皇帝就是傑出在不將情緒顯露在外。


    「對理應不會被暗殺的第二妃子懷有私怨,又有能力暗殺而不留證據的人物。她是因為吻合這一點才遭到懷疑的,對不對?」


    「就這麽迴事。不過,終究是臆測,沒有任何證據。皇太子死亡時,第五妃子還有珊翠菈都在帝都,皇太子則在前線,再怎麽說也太過牽強,八成連古代魔法都沒有這麽長距離的詛咒魔法。然而要當成懷疑他人的材料卻已經足夠。」


    而珊翠菈母親的老家位於南部,李奧就是要去那裏一探究竟。


    巡察使這種揭發不公的職務正適合李奧。李奧個性認真,連細微竄改都不會放過。可是,生出那種女性的家族在南部地區握有勢力。


    希望別發生任何亂子就好,這次我沒辦法公然幫助他。


    在同一時期分別派任務給我們,應該也是為了測試個人的能耐。


    「我隻能暗中伸出援手了吧。」


    「那就沒問題啊。艾諾大人一向都這樣不是嗎?」


    「的確啦。」


    我說著露出笑容,並且吃起菲妮端來的美味點心。


    5


    「那麽,下一次重臣會議的方針,就是要提議建設連接東部與帝都的新幹道對吧,貝爾茲工務大臣?」


    「是的。要迅速複興遭受怪物損害的東部,必須有直通的道路,而且建設該道路會創造就業需求。話雖如此,這也是靠瑪麗大人準備的資料,我才模仿某位公爵家的事業規劃出來的……」


    「好的點子就應該吸收,感謝您願意采用。」


    話說完,來到貝爾茲伯爵屋邸的瑪麗恭敬地低了頭行禮。


    貝爾茲伯爵看瑪麗既沒有誇耀自己的功勞,還淡然地答謝,便露出了苦笑。


    「李奧納多殿下有位得力的親信呢。隻要有瑪麗大人,處理政務想必順暢無阻。」


    「我仍要學習,照這樣根本還沒有幫助到殿下。」


    「您謙虛了。李奧納多殿下的派係不是日漸茁壯嗎?」


    「那並不是靠我的力量。一切都歸功於李奧納多大人與菲妮大人的聲望。」


    「那兩位確實是功不可沒。李奧納多殿下的英雄事跡正逐漸傳開,菲妮大人則取得了頗具盛名的亞人商會協助。資金方麵有寬裕,派係便得以穩定,而且新入夥的貴族也增加了。不過瑪麗大人,這應該是因為那兩位身旁有你支持啊。」


    「很榮幸得您讚賞,但我真的未有建樹。因為我能做的事情並不多。」


    瑪麗說完就再次行禮,然後旋踵從屋邸離去。她所言非虛。瑪麗雖是親信,肯跟隨她這名女仆的人卻不多,即使能輔佐也無力帶領團隊。這便是瑪麗的定位。


    而貝爾茲伯爵一麵目送瑪麗的背影,一麵撫起肚子嘀咕:


    「真不好伺候……難道我惹她不高興了嗎……?」


    因為他看瑪麗表情絲毫未改,甚至不肯陪笑,就覺得胃痛得不得了。


    ■■■


    從貝爾茲伯爵屋邸離開後的歸途。


    瑪麗買完幾樣東西,便捧著袋子往城裏去。


    可是,她在駐足後悄悄走進了暗巷。


    於是乎──


    「嗨!甜姐兒!要不要陪咱們樂一樂啊?」


    看準四下無人的那一刻,有三名年輕男子結夥前來搭訕。


    無論怎麽看都非善類的小混混。


    被那三人搭訕的瑪麗將袋子悄悄放到地上,然後緩緩迴頭。


    「無所謂,因為我也想找你們幾位玩玩。」


    「哎呀!好興致!瞧你穿女仆裝,我還以為想法會比較保守哩!咱哥們有塊隱密的小地方,就在那──」


    疑似帶頭者的男子打算搭瑪麗的肩膀。不過,他的手沒能碰到瑪麗。


    「呀啊啊啊啊啊啊!我的手~~~~!」


    「從實招來。要你們接近我的是什麽人?」


    因為瑪麗從袖裏拿出短刀將男子的手釘到了牆上。


    瑪麗麵不改色地朝男子眼裏探過來,讓男子感受到死期已近。


    「噫……!咱、咱們什麽都不知……」


    「若是說謊,你的下場還會更慘喔。我敢不帶護衛一個人出來走動,正是因為實力尚可自保。乖乖給我招。對女仆動手有多恐怖,帝都的混混不可能不知道吧。」


    能雇用女仆的頂多隻有貴族與豪商,動到這些女仆的話,她們後頭的主子自然不會息事寧人。那不是因為女仆受珍惜,而是麵子問題。有人在頭上動土,絕不可輕饒。


    帝都的居民都知道這一點,所以瑪麗才會質疑他們。


    「剛、剛才,那裏有個黑衣男叫咱們擄你過去……」


    男子說完就用空著的手從口袋裏拿出一枚金幣。


    主事者應該是交代抓到人就會付他更多吧。


    瑪麗心想主事者手段卑鄙,竟利用這些為錢煩惱的年輕人,並且從錢包裏拿出三枚金幣。


    那並非瑪麗個人的錢包,是李奧交她保管的資金。不過要怎麽用都任瑪麗決定。


    「為錢煩惱的話,你們就要勞動而不是欺壓弱者。」


    「咦……?」


    瑪麗塞了一枚金幣到那個男子的口袋,接著也扔給了另外兩人。


    把金幣交給對自己找碴的人,這種異常的舉動讓三個小混混感到緊張,因為不曉得瑪麗要對他們做些什麽。


    瑪麗卻從帶頭的男子手上拔出短刀,然後迅速為他止血。


    「那枚金幣是報酬。我要你們去散播李奧納多皇子在他國拯救了眾多性命的消息,盡可能讓全帝都得知。」


    「找咱們幾個放風聲……?」


    「轉述事實罷了,沒必要加油添醋。因為這樣能讓我的主子提高聲望。」


    「主子……難不成……你是……」


    「我是李奧納多殿下的專屬女仆。連這都不曉得就來找碴,可真是不知死活。」


    「當真……」


    這些男子原本以為瑪麗是某位貴族的女仆,結果出乎意料的大人物名號使他們渾身發抖。


    而瑪麗對他們幾個淡然告知:


    「行了,去把差事完成吧。還有,謀生遇到困難就來城裏求助,隻要肯規矩過活,李奧納多殿下也不會棄你們這種人於不顧。」


    「謝、謝謝!太感激你了!」


    道謝的幾名男子被瑪麗送離現場。


    而瑪麗身後倏地冒出人影。


    「真是認真工作。沒想到你會收買敵方的棋子,還讓他們替李奧博得聲望。」


    「還不及您,愛爾娜大人。請問您是在巡邏帝都嗎?」


    「對呀,我自願來的,畢竟待在城裏沒辦法得知民情。」


    「原來如此。我覺得您很有見解。」


    「哎,這是學艾諾的啦。他出城玩好像都會順便探訪民情。」


    愛爾娜一邊手扠腰一邊迴話。瑪麗見狀就微微蹙了眉。


    (插圖006)


    「我倒認為艾諾特大人隻是找藉口出來玩耶。」


    「這我不否認。可是,該看的他仍然看在眼裏啊。何況艾諾這次到南部也立了不小的功勞。」


    「希望如此……愛爾娜大人,說來冒昧,能否請您跟到那些男子後頭呢?」


    「因為他們有可能會跟指使抓你的幕後黑手接觸嘛。行啊。所以呢,照你料想會是哪一派人馬?」


    「十之八九是聽命於珊翠菈殿下的暗殺者吧。或許是因為李奧納多大人立了功勞,最近他們頻頻有動作。」


    「明知道十之八九就是對方在搞鬼,卻不能予以譴責,爭帝位真麻煩。換作是我,馬上就會去興師問罪。」


    「我方需要明確證據,誰教互找把柄就是政爭的常用手段。」


    愛爾娜對瑪麗的迴答聳聳肩,隨後就從現場消失了。


    而瑪麗在目送對方後迴到了城裏。


    ■■■


    「以上是我和貝爾茲伯爵商量的結果。」


    「我明白了,謝謝。有你真是幫了大忙。」


    「不會,因為我隻辦得到這點事。」


    「你還是一樣謙虛。啊,能請你也把這個結果轉達給哥嗎?」


    「轉告艾諾特大人?我倒覺得沒有必要。」


    「拜托你。」


    「既然李奧納多大人希望這麽辦,我會聽命行事。」


    瑪麗說完就拿著資料鞠躬,接著離開房間,前往艾諾的房間。


    途中瑪麗曾遇見隸屬李奧陣營的貴族,就聽取了幾項報告,並來到艾諾的房間。


    「打擾了,我是瑪麗。艾諾特大人,請問您在嗎?」


    她敲門等待迴應,門立刻開了。然而,出來的人並不是艾諾。


    「瑪麗小姐,歡迎。」


    「菲妮大人?請問艾諾特大人去了哪裏?」


    「他在啊。」


    菲妮說完便帶著笑容將瑪麗迎進門。


    以菲妮的立場隻要說聲「進來」就行了,然而她卻特地出迎,瑪麗不免欽佩其為人之親切。不過,欽佩的情緒隨即消散。


    因為艾諾正懶洋洋地在沙發上睡午覺;而菲妮放輕腳步以免吵醒他。


    「艾諾大人睡著了,所以有事就由我來接應。」


    「……請問他是從何時開始入睡的?」


    「不曉得是從什麽時候耶。感覺睡滿久了。」


    瑪麗感到有些傻眼,並將資料親手遞給菲妮。


    「這是貝爾茲伯爵在下次重臣會議將提出的議案。」


    「知道了,我會轉交給艾諾大人。」


    「麻煩您代勞。還有菲妮大人……您會不會對艾諾特大人太過縱容?」


    「會嗎?我覺得睡眠是疲倦時的最佳良方,想睡就睡比較好!」


    「如果艾諾特大人都不辭辛勞地在工作,或許那樣倒無妨,可是他盡愛玩樂睡覺,名聲隻會一路下滑。菲妮大人的聲望也難保不會隨之跌落。」


    「我不介意。假如因此名聲下滑,跟人疏遠的話,就代表彼此沒有緣分吧。何況,你別看艾諾大人這樣,工作可是很有熱忱的喔。他喜歡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工作。」


    「在菲妮大人眼中,似乎任誰都是了不得的人呢……」


    瑪麗察覺多說無益,便鞠了躬,然後離開房間。


    接著她邊走邊想起艾諾的睡臉。愛爾娜和菲妮都很欣賞艾諾,對他最器重的人則是李奧。


    原本瑪麗以為那是出於兄弟之情,可是連手足以外的人都開始稱許了,或許他真有什麽特別的本事。


    不過,瑪麗更覺得艾諾可能隻是在自我沉淪,這就令人頭痛了。


    「原本還以為他像樣了點,若他無法力圖振作,難保不會給李奧納多大人添麻煩。往後應該要規勸幾句才是。」


    瑪麗如此打定主意,並且迴到李奧的身邊。


    6


    雖然說我和李奧都被交派了任務,但不代表我們立刻就會從帝都啟程。


    行前得做準備,而我還要看皇姊的意願。


    這段期間我們都各自在盡力。李奧與權貴會談,拉攏人心;我負責接應亞人商會的代表。


    「對方是什麽樣的人?」


    「她是個好人喔。」


    「我信不過菲妮所說的好人耶。」


    「怎麽這樣!」


    菲妮看似受了刺激而驚唿。不過,我說的是事實。假如由菲妮或李奧來識人,難保不會變成大半皆善類。他們倆注意他人的優點甚於缺點。


    跟我相反。這兩人見到杜勞哥,會先找他有什麽優點;我則會先認定那是個胖子。這就是為人的差異吧。


    不過令人哀傷的是兩套思維相形之下,後者比較容易在這世上生存。正因如此,我才想幫他們一把。


    「讓兩位久等了,殿下、菲妮大人,商會代表正恭候大駕。」


    「之前我就聽說過,沒想到真有精靈擔任秘書。你任職亞人商會是何緣由?」


    在房間前向我們問候的是一名精靈秘書。


    雖然聽菲妮等人提過,我仍覺得稀奇。所謂的精靈都聚集在各地的隱世村落過活,處世封閉且在村落周圍設有結界,大多不會踏出村外。即使聽過精靈這個詞的人不少,親眼看過的人也不多吧。


    他們既長壽又有清麗脫俗的外貌,據說長老中更有活了千年的精靈。


    光是有精靈在外頭與許多人互動就夠令人驚奇的了,對方竟會待在商會擔任吸血鬼(vampire)的秘書,我有點難以置信。


    「我等精靈處世封閉,此乃種族秉性。然而,我卻希望見識外頭的世界。在精靈中我屬於異類,所以我才會離開村落,來到外頭的世界。不過村外遠比我想像的還嚴苛。就在那時候,商會代表接納了我。本商會正是這類亞人的收容所。」


    「真是段佳話呢,艾諾大人。」


    「假如不是虛構的話啦。」


    我刻意用了這種口吻。菲妮用眼神責怪:為什麽您要這麽說呢?但我不放在心上。精靈秘書微微眯起眼睛。盡管對方稍微壞了心情,還是表示信不信由我而退後一步。


    看來說詞屬實。


    「失禮了。」


    我走進商會代表的房間。先前聽說是經過枯等才見到麵,結果這次狀況不同。


    「幸會,艾諾特殿下。我在亞人商會擔任代表,名叫尤莉亞。」


    銀發盤成高髻,蔽體的禮服款式火辣,白皙得病態的肌膚毫不吝惜地暴露出來。獨具特色的紅紫色眼睛正看似感興趣地望著我。


    美麗容貌恰如吸血鬼給人的印象。看那慘白的膚色,就讓我想起日前在東部遇見的吸血鬼。想起那兩個家夥,我便跟著想起了菲妮從鍾樓墜落的模樣。


    應該是因為我的臉色略顯不悅,尤莉亞苦笑著賠禮:


    「雖與我全然無關,在此仍要為同族的劣跡向您致歉。於帝國東部發生之事,曾讓殿下及陛下蒙受生命危險,我實在深深地感到過意不去。」


    「……失禮了,我是第七皇子艾諾特雷克思阿德勒。」


    菲妮好不容易才跟對方建立關係,被我搞壞的話就誤事了。我立刻道了歉,然後跟菲妮一同就座。


    據說尤莉亞曾讓菲妮等人枯等,對我卻沒有故技重施。這大概表示測試階段已過,畢竟對方也需要我們的助力。


    「那麽,殿下,敢問您此次是為何事而來?」


    「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打算怎麽利用菲妮?」


    想借用菲妮的名聲,這就是她提的條件。


    倘若我想得沒錯,她是打算替首度在帝都推出的商品促銷。


    「說成利用可就不好聽了呢。」


    「甭用敬語,放自然就好。我怎麽聽都覺得不對勁。」


    「哎呀,是嗎?我難得用了待客之道來恭迎皇子。」


    「我不算什麽客人,我是你交易的對象,少用居心叵測的口氣講話。」


    「既然你都開口要求了,那就改嘍。我也覺得這樣比較輕鬆。」


    尤莉亞說著便露出親昵的笑容。從商者多半如此,具有蠱惑人心的素質,善於拉攏他人,一迴神遂已遭到挖探。


    想必尤莉亞也不例外。


    「關於菲妮的用途……你覺得我會怎麽用她?」


    「別拿問題來迴答我的問題。」


    「有什麽關係嘛。我很好奇廢渣皇子有多少本事。」


    「既然你曉得那個外號,大可省了吧。我就是無能才會被稱為廢渣。」


    經過一連串互動以後,尤莉亞悄然望向菲妮。


    糟糕。當我這麽心想時已經遲了。尤莉亞露出賊笑。


    「講話的人是個無能之輩,菲妮卻不顯得慌張呢。我反倒覺得,她甚至對你百般信任耶。」


    「咦?呃,兩位怎麽……」


    「你會把菲妮當成活廣告,先宣傳那是她使用過的產品,可以的話也會在店頭擺出她的肖像。」


    既然對方藉菲妮的反應看穿了內情,再瞞也沒用。我講出自己想好的方案,以便盡快將話題往後推展。尤莉亞聽完便露出有些吃驚的臉色。


    「令人訝異……我本就認為你是佯裝無能,精明程度卻超乎預期。都說地低成海、人低成王,似乎真有一番道理。」


    「我並沒有裝也沒有藏,單純是我對任何事都提不起勁,身旁的人就那麽替我取了綽號。」


    「莫非現在不同了?」


    「我決定擁弟弟稱帝。我弟弟跟菲妮類似,要在這世上求生,他們倆都過於老實,所以非得由周遭的人挺身保護。爾虞我詐及勾心鬥角都由我來,我會將欺騙李奧和菲妮的人打垮。」


    「……這我會銘記在心。」


    我瞪向尤莉亞,並以目光牽製她。


    這應該讓對方感受到了不明所以的恐懼。尤莉亞答話顯得有些緊張。


    我見狀便放緩戒心,改用平時的口氣再次發問:


    「所以呢?你準備怎麽運用菲妮?」


    「……大致上與你的想法相同。我準備從化妝品的生意做起,隻要宣稱是蒼鷗姬(u mwe)在用的化妝品,一定能銷得飛快。」


    「我想也是,而且亞人商會的負麵形象也能藉此抹拭,如此你的商號就能堂而皇之打進帝都。」


    「你最好別將事情說得好像隻有我得利,該做的我都會做。」


    「哎,那還得等一陣子。我要你先搞垮那些資助敵方派係的商會,資金來源一斷,我方的政敵便無法大張旗鼓。」


    我把話說得容易,反觀尤莉亞則微微歎了氣。她那種反應倒是沒錯。


    畢竟資助敵方派係的商會全是盤踞於帝都的大商會,要搞垮他們幾乎沒門。


    「意思就是要我打擊那些商會,使其喪失資助政敵的餘力……留半條命給他們就夠了吧?」


    「不,再狠一點。麻煩讓他們氣若遊絲。」


    「那不就跟死了差不多嗎……哎,我會盡力。再來就是關於資金方麵的支援,你們需要多少?」


    「目前不必。當我方需要時,再請你要多少籌多少。」


    「難道你以為錢會自己生出來?金額越大,越是無法立刻籌出來喔。」


    「我懂。而我還是要你照辦。」


    嚴苛的要求讓尤莉亞看似傻眼地搖了搖頭,但是她隻得答應。


    假如她沒辦法克服這等嚴苛的要求,我就不會出借菲妮。


    「真是……我找了個荒腔走板的派係聯手呢。」


    「要恨就恨菲妮。」


    「我才不要,誰恨得了這麽堅強可愛的女孩。要恨當然是恨你。」


    「隨你高興吧。好了,要走嘍,菲妮。」


    「啊……好、好的!」


    菲妮原本還在享受商會端出來的茶點,聽我一說便匆匆吃完東西,開始準備離去。尤莉亞見狀就噘起嘴唇。


    「你們何不多待會兒呢。」


    「很不巧,要忙的事還多著。你不如先開始張羅商品,我再找機會聯絡。」


    「哦~~我說,艾諾特,既然你非得成事,想叫我傾全力協助也是可以喔。隻要我喊一聲,幾乎全體亞人都願意幫忙。你覺得如何?」


    「時機來了,或許我就會拜托你。目前時候未到,何況也不知道要付出什麽代價,因此先免了。」


    尤莉亞一臉嫵媚地望過來,而我拒絕了她的邀約。


    這女的總讓我覺得有股魔魅氣息。說起來倒沒有負麵印象,卻也沒有正麵的印象。該怎麽形容好呢,她就像隻好奇心旺盛的貓吧。


    感覺尤莉亞會深究到我不希望被人深究的部分。假使遭到挖探也沒有什麽好困擾,我自然會由她去,可惜我背後的秘密全都容不得他人挖探。


    她身為商人的才幹無庸置疑,但現在還是盡量保持距離吧。


    我如此打定主意,從尤莉亞身邊離去。


    7


    「李奧納多,這事全交你辦了。」


    「遵命。我會代陛下之耳目,若有不公便通盤揭發。」


    「嗯。」


    話說完,李奧就向父皇領了紫色披風。這是身為巡察使的證明。


    隻要李奧穿著這件披風,任誰都擋不了他。


    「切莫妥協,去將案情查到真相大白。」


    「是。」


    於是李奧穿上披風走出謁見廳。其他人都跟著退下,我卻沒有,因為看父皇的臉色似乎有事找我。


    「你擔心嗎?」


    「我才不擔心,畢竟李奧能力優秀。」


    「然而他處事不夠柔軟。過去都靠你彌補,可是,這次他身邊沒有你。」


    「假如父皇是想看李奧一個人能有多少作為,事情應該沒那麽便宜。」


    「哦?這話怎麽說?」


    「那家夥擅於借重他人之才,他的為人就是會讓旁人甘願提供助力。所以即使沒有我,依然有別人會幫忙他。」


    「是嗎?那就好。不過,你這邊又如何?」


    父皇的話使我垮著臉。


    我也跟李奧一樣被交派了任務,雖然要稱作任務會嫌太過輕微。


    「難講耶。我會盡力而為,但是請不要寄予期待。」


    「那可不行,長女的這樁親事全靠你了。她沒結婚,珊翠菈也不會結婚吧。」


    「實在責任重大呢。但是,就算失敗也請別生我的氣喔。誰教我要麵對的可是那位皇姊。」


    「是啊,我明白。不過呢,艾諾特,我已經年逾五十了,時間所剩無幾,因此才想看女兒出嫁。」


    「我倒沒聽說您身懷疾病耶。」


    「我沒病。然而待我一老,勢當壓不住眾人,我遲早會被迫退位。任誰稱帝皆然,以往我就是那麽做的。」


    父皇略顯出神地眺望從城裏可見的市街景象。不知道還能坐擁這一幕多久──或許他是這麽想的。


    帝位之爭固然是由底下子女進行,位於終點的寶座卻有父皇坐著。


    想當然耳,贏家將會逼父皇退位。若發展至此,他便無暇看女兒出嫁。


    「您從未如此軟弱呢。」


    「我今天夢見了第二妃子與皇太子,真是懷念……不知我還得懷念多少人才行。」


    「排斥的話,您大可終止這場帝位之爭。冊封新皇太子以後,再趁著仍有餘力之際將其餘子女分發至地方,至少就能保他們一命才是。」


    「我不能那麽做。贏來之物的價值有別於讓渡之物,帝位必須由你們去贏取。如此才有強大的皇帝,才保得住帝國。」


    「那麽,還請父皇收起軟弱的心態,因為您有能力阻止卻未阻止。為此我的弟弟正身陷於愚昧的手足互鬥。想法如您的人多有所在,然而因為您默許帝位之爭,才沒有任何人叫屈。大家都已經認分,並說服自己這是必經之途。您的軟弱將會對所有參與者構成侮辱。事到如今才出現退縮之意,我可不會接受……!」


    若有後繼者由皇帝任命的製度,就不會發生這種鬥爭。


    可是,贏得帝位的後繼者會比被任命的後繼者更強。這套理論可以理解,贏家不會容許自己贏得的東西被搶走。不過東西若是讓渡得來,為己所有的意識就會相對薄弱。意識的差距便從中而生。


    要作育一名保衛帝國的皇帝,必須有帝位之爭。在這套思路下,愚蠢的手足之爭已重複上演過好幾次。


    「……我居然會被兒子說教,說教的還偏是艾諾特。」


    「請饒恕我的無禮。」


    「無妨。看來法蘭茲不在,我就會露出軟弱的一麵。抱歉,忘了我剛才說的話。」


    「是。」


    「……艾諾特,還記得我以前讓你見識的風範嗎?」


    「請您放心,我不曾忘記。我也記得您當時所說的話。」


    「是嗎……那我安心了。」


    父皇說完就要我退下。由於帝位之爭進入正式階段,父皇似乎也開始多方思量了。倘若李奧稱帝,父皇應該也能平安,但是他不會為求自保而立李奧當皇太子吧。


    即使露出了軟弱的一麵,這個人仍被皇帝之責綁著。


    「帝位果然隻能靠我們贏取嗎?」


    我嘀咕以後便為了替李奧送行而前往城外。


    ■■■


    「再見嘍,保重身體。」


    「嗯,哥也要加油。」


    「我會適度啦。」


    話說完,我們便彼此道別。


    不需要漫長交談,反正這又不是今生的告別。


    「艾諾特殿下。」


    「你用的稱唿還是一樣拘謹,琳妃雅。」


    「因為我並不像其他幾位有身分可以親昵地叫您。」


    「身分根本無關緊要。不過,你覺得稱心就好。抱歉,走到這一步費時許久。」


    「不會,一切皆要感謝殿下的好意。」


    「這是答謝你救了我的命,還在我們出使期間保護菲妮等人。做這點事根本不夠迴報你。」


    「我並沒有多大貢獻,您卻為我設想得麵麵俱到。老實說,我心裏不好受。」


    琳妃雅說著就垂下目光。不過這是她謙虛。


    她成功地保住了菲妮等人,這就等於拯救我們脫離最大的危機。派遣冒險者到村落支援,並藉這次巡察揭發當地不公的亂象,都還不足以迴報琳妃雅對我們的恩情。


    「哎,你要那麽想是你的自由,但我們都對你心存感激,所以絕對會解決村落的問題。」


    我將比拳頭略大的袋子交給琳妃雅。


    沉甸甸的手感讓她瞧了瞧袋裏。


    當中裝著金幣,而且袋裏遠比外表所見有容量。


    「這、這是……!」


    「以賦予魔法製作的皮袋,容量比外表大十倍。還有,裏頭的金幣是我的錢,以往國家支付給我的,沒機會可用便存了不少。我本來是想當成爭奪帝位的資金,既然有你居中協助跟商會牽線,當下就用不著了,交給你保管。」


    「怎、怎麽行!這麽大筆錢是要用在什麽地方!」


    「即使交給李奧,他也不會運用,換成你就能有效運用。李奧一向喜歡直來直往,希望你能從旁協助。我想那肯定可以救濟你的村子。還有,錢就是要花在刀口才上算。不必還給我,那要用來複興村子,懂嗎?」


    「殿下……」


    「可以的話,我也希望跟你們一起去,情況卻不容許。抱歉沒辦法照顧你到最後,起碼讓我盡這點心意。」


    「……感謝您。這份恩情我絕不會忘,我定將戮力協助李奧納多殿下。」


    琳妃雅說完便對我低頭致意。


    當然的吧。皮袋裏裝的是支付給皇子的公款,大約十年份。


    我也覺得就這麽隨手交出去不大好,但我還有用席瓦身分賺的賞金。錢都是給瑟帕管理,而我賺的那些錢比用皇子身分領到的還多。話雖如此,對我來說這並非無關痛癢的金額,但李奧他們隻要有這筆資金,想差遣南部的貴族便行有餘力。琳妃雅應該會以李奧想不到的方式善加運用吧。


    「你說得太誇張啦。我們才欠你恩情,這是謝禮,別放在心上。」


    「……現在提這個或許有不敬之嫌,但幸好那時候您遭到了襲擊。因為有那件事,我才有幸認識您,之後您就對我伸出了援手,當時的安心與喜悅隻有我能體會。如今我便能理解菲妮大人信賴您的理由。等村裏的問題解決以後,我必定會迴來為您效力,請讓我負責助李奧納多殿下成事。」


    「你太拘謹啦。不過,我正是因為這樣才敢派你去。我弟弟拜托你了。」


    「是,請交給我吧。」


    琳妃雅深深鞠躬後就跟著搭上李奧所坐的馬車。


    馬車周圍還有近衛騎士在,不過個人性質的護衛是由琳妃雅全權包辦,這顯示李奧對她也是百般信任。


    「那我走嘍!」


    「噢。辦不成的話就死心迴來吧。」


    「啊哈哈,哥也一樣,辦不成的話死心比較好喔。皇姊八成比南部貴族還難纏。」


    「你說的沒錯。」


    我就像這樣一邊跟從馬車探出臉的李奧對話,一邊目送馬車逐漸駛離。接下來的事情,再替他操心也沒用。


    「忙我自己的吧。」


    先跟皇姊的提親對象見個麵,見了麵後再提筆寫信也比較能打動皇姊才是。有得折騰嘍。


    8


    後宮的某間廂房。珊翠菈到了那裏拜訪。


    「母親大人!母親大人!」


    珊翠菈對侍女們視若無睹,毫不客氣就踏進房內。


    那裏是皇帝第五妃子的廂房,珊翠菈母親的住所。


    身為主人的綠發女子歎了一聲,並且出麵迎接女兒。


    「是怎麽了,珊翠菈?嚷嚷成這樣。」


    「還能不嚷嚷嗎!李奧納多頂著巡察使的頭銜去了南部耶!他要去抄我們的底!」


    綠發女子蘇珊一邊看女兒歇斯底裏似的嚷嚷,一邊笑著表示原來是這種小事。


    珊翠菈大概是對母親的泰然笑容看不過去,便焦躁地化風為鞭,笞打身旁的侍女。


    「呀啊啊啊!請、請您饒命!」


    「囉嗦!囉嗦!李奧納多去了舅舅那裏耶!手裏還握著想怎麽貶低我們都隨他高興的權利!」


    「啊啊!唔!請、請饒我……一命……」


    「吵死了!給我閉嘴!你們活著就是為了挨鞭子!」


    珊翠菈說著就朝已經昏迷倒地的侍女鞭個不停。


    等她終於消氣時,侍女已經渾身是血了。


    換作常人,消氣後多少會有罪惡感,珊翠菈卻顯得毫不在意地迴頭跟母親對話。


    「照李奧納多的個性,想也知道他會徹查。那件事敗露的話實在推不掉啊。」


    「用不著擔心,南部的事全交給兄長包辦了,他會幫我們好好應付。就算搞砸了,所有責任也都歸他承擔,我們不會被連累。」


    「但是失去南部支持就頭疼了啊。」


    「沒關係。隻要你的研究進展順利,不就沒什麽好怕的嗎?」


    「話是這麽說沒錯……」


    「你跟我都平安無事的話,我們就能拿下帝位,等拿下帝位再迴饋南方貴族就好。隻是暫時棄那些人不顧,能得到諒解的吧。他們麵對強者照樣得聽話啊。」


    蘇珊說完便笑了。那是張妖豔卻又殘酷的笑容。


    她不會像珊翠菈一樣發泄出來,是個傾向將情緒靜靜累積於心的女子。


    蘇珊長年將攻擊性積於內心,笑起來便足以讓看到的人背脊發冷。


    「陛下的命令讓我無法從事禁術研究,隻能靠你了。」


    「我明白,母親大人。」


    「優秀的孩子。你比任何人更有資格稱帝,而且你還遺傳了我的天資。奴隸商人就快將那些小孩帶來了,你又能收到一批白老鼠。實驗絕對要完成,完成極致的詛咒。」


    「是啊,我會完成給您看的,而且我要下咒讓那些惹惱我的人全部死絕。錯就錯在他們敢惹我煩心,我不中意的人統統都要受死。」


    「沒錯,有誌氣。」


    蘇珊一邊輕撫那頭跟自己同樣的綠發,一邊疼惜地望著心愛的女兒。


    繼承了自己希望傳下去的所有資質,稱作本身複製品也不為過的女兒。


    珊翠菈若能登上帝位,就等於蘇珊登上帝位。


    「若有萬一,我仍會替你除去那些礙事的分子,你盡自己所能便是。不要緊,站在我們這邊的人可多了。」


    「是,母親大人。」


    母女倆說著便擁抱彼此。


    如果皇帝目睹這一幕,應會懷疑她們是否真是自己的妃子與女兒吧。


    因為她倆臉上都掛著讓觀者膽顫心驚的笑容。


    唯有眾侍女看見這一幕,她們拚命低著頭。


    她們更在心裏禱告,希望這樣的地獄能早日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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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強出涸皇子的暗躍帝位爭奪~雖然對帝位沒興趣,但我不想死所以讓我弟當皇帝吧~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タン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タンバ並收藏最強出涸皇子的暗躍帝位爭奪~雖然對帝位沒興趣,但我不想死所以讓我弟當皇帝吧~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