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異世界藥局 Web版 作者:高山理図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隔天早上,法馬來到學校時,有五名女學生正在辦公室等他。
約瑟芬也在其中。法馬感受著壓倒性的青春活力,在她們對麵的會客用沙發坐下。
「教授!我們等您很久了!」
「呃,雖然她們沒有事先預約,可以讓她們見您嗎?」
害怕自己做錯決定的柔伊如此發問。
「謝謝你幫我接待她們,柔伊小姐。反正我現在有空。你們有什麽事呢?」
法馬打開記事本,向緊張的女學生們發問。「其實……」隻見她們戰戰兢兢,也許是難以啟齒的話題吧。
「呃──也就是說,你們想借藥草園旁的大中庭舉辦新生聯歡會?」
「是的。一年級的新生有一百人,可是大家都還沒記住其他人的臉和名字,我們希望能加深同學之間的感情。」
她們說自己是新生聯歡會的發起人。
「我們先去問校長,但是校長說必須得到管理大中庭的係主任許可才行……」
「直接去找校長嗎……怎麽不先來找我商量呢?」
她們直接去找看起來又兇又嚴肅的布魯諾,真有勇氣──法馬如此心想,笑著請柔伊準備需要的文件。
「您答應了!?這是活動計畫書。我們希望能在下周的假日舉辦。」
「嗯,場地可以借你們,但是有幾個條件:不可以吵鬧到半夜。製造的垃圾要帶迴去,不能留在會場。不可以用火。結束後必須把場地打掃乾淨,恢複原狀。」
「沒問題!我們會做到的!」
「好,那就借你們用吧。把這些寫好,交給總務處。」
法馬填妥場地使用許可申請書的必要項目,簽完名後,叫她們填上活動計畫並簽名。既然學生主動想辦聯歡會,就不可以輕視學生的心意。法馬很希望活動能成功。
「祝你們成功,大家玩得盡興。」
法馬鼓勵著她們。
其他學生離開辦公室,約瑟芬卻留了下來。法馬感到疑惑,心想「她還有什麽事嗎?」。
「怎麽了?」
「呃,您不來參加聯歡會嗎?」
約瑟芬忸忸怩怩地邀請法馬參加聯歡會。
「我?我不去比較好吧。沒有老師在,同學們才能放得開啊。」
與艾默瑞奇比試神術、一一勸說想退學或轉係的學生迴心轉意的法馬,很清楚知道自己在學生心中有什麽形象。
有些人因此崇拜法馬的神術,但是也有人對法馬感到恐懼。平民學生更是因為無法使用神術而感到自卑。
難得有讓學生們打成一片的機會,要是法馬參加這個活動的話,反而會讓他們無法盡興地交流吧。法馬的想法與對學問的態度,日後在課堂上一點一點地讓學生瞭解就好。
(經過我與艾默瑞奇的比試事件,學生們不知道會怎麽看我呢。)
法馬的淡漠態度,使約瑟芬露出感傷的表情。
「老實說,見過您與艾默瑞奇的比試後,有些學生很怕您。但是我想讓他們知道您真實的一麵。我知道您為艾默瑞奇開發了治療基因疾病的方法,為了做實驗,把白色的馬恢複成原本的毛色,並且改善了它的弱視。我前幾天遇見艾默瑞奇,和他聊了一下。他現在非常尊敬您哦,說您改變了他家人的人生。而且他也像變了個人似的。」
「哦……他居然那麽說。」
得知艾默瑞奇在法馬不知道的地方感謝自己,法馬很開心。
「但是艾默瑞奇在學校裏沒有朋友,總是獨來獨往,也不和周圍的人談自己的事。」
「呃──那是有原因的。」
艾默瑞奇之所以獨來獨往、不交朋友,應該是為了避免他人知道自己的身世與被詛咒的事吧。在被詛咒的情況下,不管世界再遼闊也沒有他的容身之處。
可是今後,艾默瑞奇再也不需要被迷信所困擾了,他可以照自己的方式研究如何治療這個疾病。法馬覺得他的將來應該會是一片光明。
「在我的努力說服下,艾默瑞奇也答應參加聯歡會了哦。」
「被你說服成功啦?」
「所以,不隻艾默瑞奇,如果您能和其他學生也深入聊聊,應該能解開他們的誤會。假如您有空,請務必和博納富瓦老師與秘書小姐一起參加聯歡會。」
「是嗎……好吧。我會參加的,謝謝你。」
法馬很感謝約瑟芬的貼心。
滿月之夜的大中庭。聯歡會從傍晚開始舉行。這天的天氣很好,許多新生都來了。照約瑟芬致詞時的說法,總共有九十五名學生與十二名教師出席。
法馬也與艾倫、柔伊一起參加。艾倫穿著晚宴用的禮服,柔伊也一改平常的秘書打扮,換上豔麗的服裝。
由於還有其他教師出席,所以法馬先去與他們寒暄。這種交際應酬雖然麻煩,不過難以避免。
「梅德西斯教授,受你關照了。下次可以和你討論一下我的研究嗎?我正在研究的藥草雖然有療效,可是也有毒性,我一直想不出消除毒素的方法……」
研究遇到瓶頸的藥學部講師,苦惱地找法馬討論。
「啊,不過梅德西斯教授的專門不是傳統藥草學呢。」
「是的,在藥草學和傳統藥草學方麵,我隻會一點皮毛,至於神術藥與神術治療,則完全不在行呢。」
「明明能使用那麽精妙的神術,卻不擅長神術藥與神術治療嗎?話說迴來,梅德西斯教授的父親是本校校長兼神術藥的專家吧?你們明明是一家人,真是奇妙啊。」
講師一臉意外地說著。
「哈哈……我的專攻與父親不同。」
「對了,我也有見到那場神術比試哦。所以梅德西斯教授究竟是什麽屬性呢?」
「我是水屬性哦。」
法馬很希望大家別過問與艾默瑞奇的比試,以及破壞競技場的事。
「梅德西斯教授,我的領地最近正在流行從西方的勿列顛王國傳來的、名為足球的新運動。市民們還會組隊比賽哦。有空的話,要不要與我們玩一玩呢?」
醫學係的克洛德研究室的講師這麽發問,令法馬感到很興奮。
(發源自英國的現代足球,也傳到聖佛爾波帝國了嗎!)
「咦?足球嗎!沒問題!」
「真不愧是梅德西斯教授,對潮流很敏銳呢。足球明明還沒傳入帝都,就已經聽說過了。」
「啊,哈哈,隻是剛好啦!」
學生們手中拿著輕食與調酒,開過簡單的雞尾酒派對後,分成數個小團體,或是做自我介紹,或是在大中庭玩捉迷藏等小遊戲,學生與教師都很開心。
「梅德西斯教授!請和我們一起聊天吧!」
學生一齊說話,使法馬分不出誰是誰。幸虧有機靈的約瑟芬,事前讓每個人都別上名牌。
「哦──你的夢想是迴國開藥局啊?」
「是的,我想把在這裏學到的知識帶迴故鄉,可是被說想繼承父親的藥鋪,還太早了。」
艾倫與老家是藥鋪的平民學生愉快地聊天。
「不會太早啦,法馬開藥局時才十歲而已哦。」
「我有聽說過這件事。據說他是得到皇帝陛下的禦準,梅德西斯教授究竟立下了什麽大功呢?」
「這個啊──我也不知道詳細情況呢──不過聽說直到陛下禦準創業為止,法馬都很忙碌哦。嗬嗬,那些事也是一眨眼就過了這麽久了呢。」
法馬與艾倫得到不少與學生聊天的機會。柔伊似乎在陪學生聊感情問題,說到後來,和學生抱在一起哭成一團。
艾默瑞奇也與數名學生相談甚歡,成了朋友。
「老師!有學生喝醉了!該怎麽辦?」
以學生為主的派對,酒後滋事也算是家常便飯。教師們議論紛紛起來。
「我去研究室調製一些解酒藥水吧。」
「交給我吧。我用神術治療他們。」
法馬阻止想離開會場前往研究室的教師。
幾名學生喝太多,已經躺在地上動也不動了。法馬以消除物質的能力消除他們體內的乙醇,所有人很快就恢複正常。目擊此事的學生們紛紛露出佩服的表情。當然,他們不知道法馬有消除物質的能力,單純地認為法馬是以神術治好這些學生的。
「這樣叫『對神術治療完全不在行』!?」
剛才聊過天的講師驚訝到下巴快掉了。
最後,學生們搭著彼此的肩膀合唱校歌,結束聯歡會。
約瑟芬與其他幹事們做完閉會致詞後,艾倫過去慰勞她們:
「辦得很成功呢,我很開心哦。」
「謝謝!我們也覺得有辦這次活動,真是太好了。」
「謝謝你們找我來。交流果然很有意義呢。」
法馬由衷說道。
「法馬,柔伊妹妹,我們迴去吧。啊──好開心──好久沒喝酒了呢。」
酒後騎馬也是一種酒駕,由於這行為太危險了,法馬說服艾倫,與柔伊三人一起走迴家。
「那麽我先告辭了。」
兩人先把柔伊送迴家後,繼續走著。來到聖佛爾波河大橋的中央時,法馬想起某件事。
「對了,我有東西要給你。」
「什麽東西?」
「雖然這個時間點有點奇怪,不過這是之前就準備好的。」
法馬從包包中拿出一個加以裝飾過的首飾盒,在原地立正站好,以雙手捧著盒子向前遞出。艾倫露出疑惑的表情,戰戰兢兢地接下盒子。
「謝謝。我可以現在打開嗎?」
「嗯,快點打開吧。」
艾倫打開盒子後,見到一副眼鏡。
鏡腿部分有藍色的玻璃工藝裝飾,鏡片是完全透明的,沒有任何歪曲之處,非常美麗。是梅樂蒂使出渾身解數製作的最高級作品。
「我請梅樂蒂尊爵幫忙製作鏡片不會碎裂的眼鏡。這樣一來,你就不必天天擔心摔破眼鏡了。其實我之前就已經下訂了,就當成感謝你給我基因治療的提示,還有陪我收拾神術比試的爛攤子的謝禮吧。」
「謝謝。你特地向梅樂蒂尊爵訂做的嗎?好美啊。是全世界絕無僅有的作品呢。我會珍惜著使用的。」
看來是成功製造驚喜了。
由於艾倫隻是一直陶醉地看著禮物。
「我幫你戴上吧。」
法馬拿起眼鏡幫艾倫戴上。艾倫以手鏡確認自己戴著眼鏡的模樣,並看向法馬,含羞地笑著問:
「好看嗎?」
「很好看哦。為了讓眼鏡不容易滑落,我幫你調整一下角度吧。你平常戴眼鏡時,鏡腳彎曲的位置不對,要彎在更靠近耳朵的地方,才掛得牢哦。」
「啊,真的耶。」
法馬幫艾倫調整鏡腳的彎曲程度,艾倫摸著自己的耳朵,嗤嗤笑了起來。
「怎麽了?」
「會癢嘛。」
見到艾倫鬆懈的表情,法馬覺得有股暖意。艾倫平常很少露出破綻,如今她那放鬆的模樣,有著少女般的可愛。
隔天,出乎法馬的意料,艾倫還是戴著本來的眼鏡來藥局。
「早安……咦?你沒戴那副眼鏡?」
「有啊。我不是說我會珍惜著使用嗎?」
「什麽意思?」
「那麽特別的眼鏡,要是不小心弄丟了,或是把鏡框弄歪,不就太對不起梅樂蒂尊爵了嗎?而且那是你送的禮物,當然要鄭重地保存起來做紀念啊。所以要等宴會或是重要的日子時才拿出來戴。」
「咦──!?平常就該戴著啦!」
好東西要盡量使用──與法馬的價值觀不同,艾倫似乎是珍惜寶物,不肯輕易使用的類型。
「不要──我要好好珍惜它!要是它被我弄壞的話怎麽辦?」
「不會壞啦!」
(真是不懂艾倫在想什麽。是我的話,愈是重要的東西,愈會盡量使用呢。)
從這個例子,可以明顯看出兩人對待物品的態度差異有多大。
在那之後,藥局中也經常響起艾倫摔破眼鏡的聲音。這樣真的好嗎?──法馬很是感歎。不過這也算艾倫的個人特色了吧。艾倫收拾碎玻璃的速度也愈來愈快了。
◆
「法馬少爺!有患者拿著這個來哦。」
某天傍晚,一如往常地結束櫃台工作的珞緹,將一封蓋有封蠟的信交給做完所有診療的法馬。
「雖然看診時間已經過了,不過沒關係。」
法馬打開信封,大叫一聲:
「哦!是這個啊!總算來了!」
「什麽?」
艾倫接過信一看,是自從異世界藥局創業以來,第一次出現的東西。
信上寫著患者的姓名、病名、年齡、地址、身分為貴族(說明屬性與守護神)或平民、開立者名、開立日期──以及處方。
「這是醫生開的處方箋。我上次說過,假如想使用我的藥,可以把這個送過來給我。」
開立者是克洛德-肖利亞克。
帝國醫藥大學醫學係教授兼首席禦醫,寫處方箋給院外調劑藥局的異世界藥局。
在處理完患者的外傷後,為了預防感染,想向法馬索取現代醫藥品-鹽酸頭孢卡品酯使用。處方箋上寫著根據體重計算的使用量,以及服藥方法。
之前,克洛德曾說想以法馬的藥治療患者,「請開處方箋給我」法馬是這麽迴答的。雖然這張處方箋的格式是克洛德自己想的,不過與日本藥局的處方箋有一些共通之處。
法馬與身為患者的伯爵見麵,依規定確認處方是否正確。
「您今天為什麽讓克洛德醫生看診呢?」
「我昨天割傷手了。但是克洛德醫生說他無法直接開藥給我,要我帶著這封信來這兒領藥。」
伯爵不小心深深劃傷指尖,所以請克洛德過去看診。法馬使用診眼觀察,克洛德處理過的傷口很乾淨,沒有化膿的問題,使他很驚訝。
附在處方箋上的信中寫著,在看過法馬的教科書、聽過法馬上的課後,克洛德決定改變處理傷口的方法。
「原來是首席禦醫指定了想使用的藥物啊?直接把患者送過來的話,法馬也能直接看診啊。帕雷不是都這樣嗎?」
艾倫露出意外的表情。
「送處方箋過來和送患者過來,兩者的意義是不同的哦。」
診療與開處方是醫生的工作,檢查處方與調劑是藥師的工作。可以的話,法馬想盡量避免由藥師做診療,也就是藥師自行診察患者、自行開藥的情況。
(由醫生診療、開出處方箋,並由藥師調劑,這才是調劑藥局原本該有的運作模式。原則上應該醫藥分業的。)
在日本,藥劑師會檢查醫師開出的處方。假如藥劑師對處方感到疑問,則會向醫生討論這樣用藥有沒有問題;沒有疑問的話再調劑,並且由不負責調劑的另一位藥劑師做最終檢查。
以兩段式的檢查來確認開給患者的藥是否正確。法馬希望調劑藥局是這樣的存在。
「克洛德醫生開的鹽酸頭孢卡品酯是不差,不過在這種情況時,能更有效率地被人體吸收的頭孢克洛會更好。」
假如克洛德能更細膩地做用藥選擇就更好了──法馬心想。
克洛德的處方箋,是現代醫學逐漸在聖佛爾波帝國紮根的證明。就如同法馬開始利用神術治病,異世界的人們也開始采用法馬的藥學。雙方交互影響著。
「慢慢出現改變了呢。不論這個世界的人或我,都有改變。」
「你不也是『這個世界的人』嗎?」艾倫笑著說道。
她感慨良多地說著,以溫柔的眼神看著法馬。為法馬拿出原本已經收起的燒杯與包藥紙,拿起鑰匙串,上樓關窗。
珞緹一麵哼著歌,一麵摺不夠用的藥袋,或是以油印機在藥袋印出圖案。賽德列克計算藥局的今日營收,把錢收進金庫裏。工作了一整天的打工藥師們疲倦地整理病曆,清掃調劑台。
法馬把來自他方的處方箋收在全新的檔案夾中,以迎接新階段的心情,為今天的最後一名患者進行調劑。
聖佛爾波帝國帝都大道一隅的異世界藥局,其上方的天色,今天也安定地從紺青轉變為金黃。
(插圖013)
約瑟芬也在其中。法馬感受著壓倒性的青春活力,在她們對麵的會客用沙發坐下。
「教授!我們等您很久了!」
「呃,雖然她們沒有事先預約,可以讓她們見您嗎?」
害怕自己做錯決定的柔伊如此發問。
「謝謝你幫我接待她們,柔伊小姐。反正我現在有空。你們有什麽事呢?」
法馬打開記事本,向緊張的女學生們發問。「其實……」隻見她們戰戰兢兢,也許是難以啟齒的話題吧。
「呃──也就是說,你們想借藥草園旁的大中庭舉辦新生聯歡會?」
「是的。一年級的新生有一百人,可是大家都還沒記住其他人的臉和名字,我們希望能加深同學之間的感情。」
她們說自己是新生聯歡會的發起人。
「我們先去問校長,但是校長說必須得到管理大中庭的係主任許可才行……」
「直接去找校長嗎……怎麽不先來找我商量呢?」
她們直接去找看起來又兇又嚴肅的布魯諾,真有勇氣──法馬如此心想,笑著請柔伊準備需要的文件。
「您答應了!?這是活動計畫書。我們希望能在下周的假日舉辦。」
「嗯,場地可以借你們,但是有幾個條件:不可以吵鬧到半夜。製造的垃圾要帶迴去,不能留在會場。不可以用火。結束後必須把場地打掃乾淨,恢複原狀。」
「沒問題!我們會做到的!」
「好,那就借你們用吧。把這些寫好,交給總務處。」
法馬填妥場地使用許可申請書的必要項目,簽完名後,叫她們填上活動計畫並簽名。既然學生主動想辦聯歡會,就不可以輕視學生的心意。法馬很希望活動能成功。
「祝你們成功,大家玩得盡興。」
法馬鼓勵著她們。
其他學生離開辦公室,約瑟芬卻留了下來。法馬感到疑惑,心想「她還有什麽事嗎?」。
「怎麽了?」
「呃,您不來參加聯歡會嗎?」
約瑟芬忸忸怩怩地邀請法馬參加聯歡會。
「我?我不去比較好吧。沒有老師在,同學們才能放得開啊。」
與艾默瑞奇比試神術、一一勸說想退學或轉係的學生迴心轉意的法馬,很清楚知道自己在學生心中有什麽形象。
有些人因此崇拜法馬的神術,但是也有人對法馬感到恐懼。平民學生更是因為無法使用神術而感到自卑。
難得有讓學生們打成一片的機會,要是法馬參加這個活動的話,反而會讓他們無法盡興地交流吧。法馬的想法與對學問的態度,日後在課堂上一點一點地讓學生瞭解就好。
(經過我與艾默瑞奇的比試事件,學生們不知道會怎麽看我呢。)
法馬的淡漠態度,使約瑟芬露出感傷的表情。
「老實說,見過您與艾默瑞奇的比試後,有些學生很怕您。但是我想讓他們知道您真實的一麵。我知道您為艾默瑞奇開發了治療基因疾病的方法,為了做實驗,把白色的馬恢複成原本的毛色,並且改善了它的弱視。我前幾天遇見艾默瑞奇,和他聊了一下。他現在非常尊敬您哦,說您改變了他家人的人生。而且他也像變了個人似的。」
「哦……他居然那麽說。」
得知艾默瑞奇在法馬不知道的地方感謝自己,法馬很開心。
「但是艾默瑞奇在學校裏沒有朋友,總是獨來獨往,也不和周圍的人談自己的事。」
「呃──那是有原因的。」
艾默瑞奇之所以獨來獨往、不交朋友,應該是為了避免他人知道自己的身世與被詛咒的事吧。在被詛咒的情況下,不管世界再遼闊也沒有他的容身之處。
可是今後,艾默瑞奇再也不需要被迷信所困擾了,他可以照自己的方式研究如何治療這個疾病。法馬覺得他的將來應該會是一片光明。
「在我的努力說服下,艾默瑞奇也答應參加聯歡會了哦。」
「被你說服成功啦?」
「所以,不隻艾默瑞奇,如果您能和其他學生也深入聊聊,應該能解開他們的誤會。假如您有空,請務必和博納富瓦老師與秘書小姐一起參加聯歡會。」
「是嗎……好吧。我會參加的,謝謝你。」
法馬很感謝約瑟芬的貼心。
滿月之夜的大中庭。聯歡會從傍晚開始舉行。這天的天氣很好,許多新生都來了。照約瑟芬致詞時的說法,總共有九十五名學生與十二名教師出席。
法馬也與艾倫、柔伊一起參加。艾倫穿著晚宴用的禮服,柔伊也一改平常的秘書打扮,換上豔麗的服裝。
由於還有其他教師出席,所以法馬先去與他們寒暄。這種交際應酬雖然麻煩,不過難以避免。
「梅德西斯教授,受你關照了。下次可以和你討論一下我的研究嗎?我正在研究的藥草雖然有療效,可是也有毒性,我一直想不出消除毒素的方法……」
研究遇到瓶頸的藥學部講師,苦惱地找法馬討論。
「啊,不過梅德西斯教授的專門不是傳統藥草學呢。」
「是的,在藥草學和傳統藥草學方麵,我隻會一點皮毛,至於神術藥與神術治療,則完全不在行呢。」
「明明能使用那麽精妙的神術,卻不擅長神術藥與神術治療嗎?話說迴來,梅德西斯教授的父親是本校校長兼神術藥的專家吧?你們明明是一家人,真是奇妙啊。」
講師一臉意外地說著。
「哈哈……我的專攻與父親不同。」
「對了,我也有見到那場神術比試哦。所以梅德西斯教授究竟是什麽屬性呢?」
「我是水屬性哦。」
法馬很希望大家別過問與艾默瑞奇的比試,以及破壞競技場的事。
「梅德西斯教授,我的領地最近正在流行從西方的勿列顛王國傳來的、名為足球的新運動。市民們還會組隊比賽哦。有空的話,要不要與我們玩一玩呢?」
醫學係的克洛德研究室的講師這麽發問,令法馬感到很興奮。
(發源自英國的現代足球,也傳到聖佛爾波帝國了嗎!)
「咦?足球嗎!沒問題!」
「真不愧是梅德西斯教授,對潮流很敏銳呢。足球明明還沒傳入帝都,就已經聽說過了。」
「啊,哈哈,隻是剛好啦!」
學生們手中拿著輕食與調酒,開過簡單的雞尾酒派對後,分成數個小團體,或是做自我介紹,或是在大中庭玩捉迷藏等小遊戲,學生與教師都很開心。
「梅德西斯教授!請和我們一起聊天吧!」
學生一齊說話,使法馬分不出誰是誰。幸虧有機靈的約瑟芬,事前讓每個人都別上名牌。
「哦──你的夢想是迴國開藥局啊?」
「是的,我想把在這裏學到的知識帶迴故鄉,可是被說想繼承父親的藥鋪,還太早了。」
艾倫與老家是藥鋪的平民學生愉快地聊天。
「不會太早啦,法馬開藥局時才十歲而已哦。」
「我有聽說過這件事。據說他是得到皇帝陛下的禦準,梅德西斯教授究竟立下了什麽大功呢?」
「這個啊──我也不知道詳細情況呢──不過聽說直到陛下禦準創業為止,法馬都很忙碌哦。嗬嗬,那些事也是一眨眼就過了這麽久了呢。」
法馬與艾倫得到不少與學生聊天的機會。柔伊似乎在陪學生聊感情問題,說到後來,和學生抱在一起哭成一團。
艾默瑞奇也與數名學生相談甚歡,成了朋友。
「老師!有學生喝醉了!該怎麽辦?」
以學生為主的派對,酒後滋事也算是家常便飯。教師們議論紛紛起來。
「我去研究室調製一些解酒藥水吧。」
「交給我吧。我用神術治療他們。」
法馬阻止想離開會場前往研究室的教師。
幾名學生喝太多,已經躺在地上動也不動了。法馬以消除物質的能力消除他們體內的乙醇,所有人很快就恢複正常。目擊此事的學生們紛紛露出佩服的表情。當然,他們不知道法馬有消除物質的能力,單純地認為法馬是以神術治好這些學生的。
「這樣叫『對神術治療完全不在行』!?」
剛才聊過天的講師驚訝到下巴快掉了。
最後,學生們搭著彼此的肩膀合唱校歌,結束聯歡會。
約瑟芬與其他幹事們做完閉會致詞後,艾倫過去慰勞她們:
「辦得很成功呢,我很開心哦。」
「謝謝!我們也覺得有辦這次活動,真是太好了。」
「謝謝你們找我來。交流果然很有意義呢。」
法馬由衷說道。
「法馬,柔伊妹妹,我們迴去吧。啊──好開心──好久沒喝酒了呢。」
酒後騎馬也是一種酒駕,由於這行為太危險了,法馬說服艾倫,與柔伊三人一起走迴家。
「那麽我先告辭了。」
兩人先把柔伊送迴家後,繼續走著。來到聖佛爾波河大橋的中央時,法馬想起某件事。
「對了,我有東西要給你。」
「什麽東西?」
「雖然這個時間點有點奇怪,不過這是之前就準備好的。」
法馬從包包中拿出一個加以裝飾過的首飾盒,在原地立正站好,以雙手捧著盒子向前遞出。艾倫露出疑惑的表情,戰戰兢兢地接下盒子。
「謝謝。我可以現在打開嗎?」
「嗯,快點打開吧。」
艾倫打開盒子後,見到一副眼鏡。
鏡腿部分有藍色的玻璃工藝裝飾,鏡片是完全透明的,沒有任何歪曲之處,非常美麗。是梅樂蒂使出渾身解數製作的最高級作品。
「我請梅樂蒂尊爵幫忙製作鏡片不會碎裂的眼鏡。這樣一來,你就不必天天擔心摔破眼鏡了。其實我之前就已經下訂了,就當成感謝你給我基因治療的提示,還有陪我收拾神術比試的爛攤子的謝禮吧。」
「謝謝。你特地向梅樂蒂尊爵訂做的嗎?好美啊。是全世界絕無僅有的作品呢。我會珍惜著使用的。」
看來是成功製造驚喜了。
由於艾倫隻是一直陶醉地看著禮物。
「我幫你戴上吧。」
法馬拿起眼鏡幫艾倫戴上。艾倫以手鏡確認自己戴著眼鏡的模樣,並看向法馬,含羞地笑著問:
「好看嗎?」
「很好看哦。為了讓眼鏡不容易滑落,我幫你調整一下角度吧。你平常戴眼鏡時,鏡腳彎曲的位置不對,要彎在更靠近耳朵的地方,才掛得牢哦。」
「啊,真的耶。」
法馬幫艾倫調整鏡腳的彎曲程度,艾倫摸著自己的耳朵,嗤嗤笑了起來。
「怎麽了?」
「會癢嘛。」
見到艾倫鬆懈的表情,法馬覺得有股暖意。艾倫平常很少露出破綻,如今她那放鬆的模樣,有著少女般的可愛。
隔天,出乎法馬的意料,艾倫還是戴著本來的眼鏡來藥局。
「早安……咦?你沒戴那副眼鏡?」
「有啊。我不是說我會珍惜著使用嗎?」
「什麽意思?」
「那麽特別的眼鏡,要是不小心弄丟了,或是把鏡框弄歪,不就太對不起梅樂蒂尊爵了嗎?而且那是你送的禮物,當然要鄭重地保存起來做紀念啊。所以要等宴會或是重要的日子時才拿出來戴。」
「咦──!?平常就該戴著啦!」
好東西要盡量使用──與法馬的價值觀不同,艾倫似乎是珍惜寶物,不肯輕易使用的類型。
「不要──我要好好珍惜它!要是它被我弄壞的話怎麽辦?」
「不會壞啦!」
(真是不懂艾倫在想什麽。是我的話,愈是重要的東西,愈會盡量使用呢。)
從這個例子,可以明顯看出兩人對待物品的態度差異有多大。
在那之後,藥局中也經常響起艾倫摔破眼鏡的聲音。這樣真的好嗎?──法馬很是感歎。不過這也算艾倫的個人特色了吧。艾倫收拾碎玻璃的速度也愈來愈快了。
◆
「法馬少爺!有患者拿著這個來哦。」
某天傍晚,一如往常地結束櫃台工作的珞緹,將一封蓋有封蠟的信交給做完所有診療的法馬。
「雖然看診時間已經過了,不過沒關係。」
法馬打開信封,大叫一聲:
「哦!是這個啊!總算來了!」
「什麽?」
艾倫接過信一看,是自從異世界藥局創業以來,第一次出現的東西。
信上寫著患者的姓名、病名、年齡、地址、身分為貴族(說明屬性與守護神)或平民、開立者名、開立日期──以及處方。
「這是醫生開的處方箋。我上次說過,假如想使用我的藥,可以把這個送過來給我。」
開立者是克洛德-肖利亞克。
帝國醫藥大學醫學係教授兼首席禦醫,寫處方箋給院外調劑藥局的異世界藥局。
在處理完患者的外傷後,為了預防感染,想向法馬索取現代醫藥品-鹽酸頭孢卡品酯使用。處方箋上寫著根據體重計算的使用量,以及服藥方法。
之前,克洛德曾說想以法馬的藥治療患者,「請開處方箋給我」法馬是這麽迴答的。雖然這張處方箋的格式是克洛德自己想的,不過與日本藥局的處方箋有一些共通之處。
法馬與身為患者的伯爵見麵,依規定確認處方是否正確。
「您今天為什麽讓克洛德醫生看診呢?」
「我昨天割傷手了。但是克洛德醫生說他無法直接開藥給我,要我帶著這封信來這兒領藥。」
伯爵不小心深深劃傷指尖,所以請克洛德過去看診。法馬使用診眼觀察,克洛德處理過的傷口很乾淨,沒有化膿的問題,使他很驚訝。
附在處方箋上的信中寫著,在看過法馬的教科書、聽過法馬上的課後,克洛德決定改變處理傷口的方法。
「原來是首席禦醫指定了想使用的藥物啊?直接把患者送過來的話,法馬也能直接看診啊。帕雷不是都這樣嗎?」
艾倫露出意外的表情。
「送處方箋過來和送患者過來,兩者的意義是不同的哦。」
診療與開處方是醫生的工作,檢查處方與調劑是藥師的工作。可以的話,法馬想盡量避免由藥師做診療,也就是藥師自行診察患者、自行開藥的情況。
(由醫生診療、開出處方箋,並由藥師調劑,這才是調劑藥局原本該有的運作模式。原則上應該醫藥分業的。)
在日本,藥劑師會檢查醫師開出的處方。假如藥劑師對處方感到疑問,則會向醫生討論這樣用藥有沒有問題;沒有疑問的話再調劑,並且由不負責調劑的另一位藥劑師做最終檢查。
以兩段式的檢查來確認開給患者的藥是否正確。法馬希望調劑藥局是這樣的存在。
「克洛德醫生開的鹽酸頭孢卡品酯是不差,不過在這種情況時,能更有效率地被人體吸收的頭孢克洛會更好。」
假如克洛德能更細膩地做用藥選擇就更好了──法馬心想。
克洛德的處方箋,是現代醫學逐漸在聖佛爾波帝國紮根的證明。就如同法馬開始利用神術治病,異世界的人們也開始采用法馬的藥學。雙方交互影響著。
「慢慢出現改變了呢。不論這個世界的人或我,都有改變。」
「你不也是『這個世界的人』嗎?」艾倫笑著說道。
她感慨良多地說著,以溫柔的眼神看著法馬。為法馬拿出原本已經收起的燒杯與包藥紙,拿起鑰匙串,上樓關窗。
珞緹一麵哼著歌,一麵摺不夠用的藥袋,或是以油印機在藥袋印出圖案。賽德列克計算藥局的今日營收,把錢收進金庫裏。工作了一整天的打工藥師們疲倦地整理病曆,清掃調劑台。
法馬把來自他方的處方箋收在全新的檔案夾中,以迎接新階段的心情,為今天的最後一名患者進行調劑。
聖佛爾波帝國帝都大道一隅的異世界藥局,其上方的天色,今天也安定地從紺青轉變為金黃。
(插圖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