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梟臉色瞬間蒼白,連忙伸手彎下腰去扶溫虞。路西法阻止了他的動作,示意他不要亂動後親自上前攙起了溫虞。奇怪的是,當溫虞觸到路西法的手時,傷口的巨痛瞬間便消失了。


    溫虞憤怒的目光直直投向路西法。原來他早就有辦法讓溫虞免受這剖心的苦楚,卻沒有做。也不怪溫虞會怨怪他了。


    “溫虞,你這是做了什麽?”沉默許久後,淩雲梟終於開口問道,“我為何能複活呢?”他這種清朗透亮的嗓音讓人聽起來非常舒適,根本不像是妖族的聲音,倒像是隻應天上有的仙音,就連路西法,也感覺自己從未聽過這等透澈的聲音。


    “雲梟……我終於能再見到你了。”溫虞再難以抑製自己心中複雜的情感,話語中夾雜著濃濃的悲傷和哭腔,撲過來環住淩雲梟的腰放聲大哭,“我一直在幻想著你能夠迴來,你知道我等著一天等了多久嗎?”


    淩雲梟勾唇輕笑,上揚的弧度中既摻雜著久別重逢的欣喜,又充盈著對眼前人無盡的心疼和愧疚,“別哭了,溫虞,我這不是就在你麵前嗎?你不是應該高興才對嘛。”


    “當年,當年你瞞著我去赴死,你知道當我知道**的時候有痛嗎?你這個混蛋!”溫虞仍是哭泣不止,將臉深埋在淩雲梟的懷裏,所言讓人聽來心酸不已,“你怎麽會這麽輕易就死掉了呢?怎麽能呢?”


    淩雲梟也反手抱住溫虞不由自主地顫抖的身子,心裏一軟將他狠狠揉進懷裏,不斷用手撫著他的背以安撫他平靜下來,眉宇中蓄滿了柔情百轉的寵溺之意。


    路西法感覺有道耀眼的光芒閃過,刹然間眼前浮現出一片莽莽的雪地和一棵蒼勁的老鬆——


    是尋魂山頂,仿佛陷入幻境一般讓路西法覺得很不真實,卻又像發生在身邊般。


    “子榠,你等等我!”路西法身子一僵,難以置信地迴頭,看到的是那張充滿稚氣的臉龐——是一百年前的“唐桉墨”。“唐桉墨”輕喘著氣,正撒開腿追著。


    “墨,你快點啊!”跑在前麵的“子榠”身上還是那股一百年前的調皮勁兒,蹦跳著逗著追在後麵的“唐桉墨”,“我就說你追不上吧!”


    突然,“唐桉墨”像是被什麽東西絆住了,叫了一聲身體向前撲倒。“子榠”剛好在他身前,兩人便撞了個滿懷。幸好他“子榠”下盤穩固,否則兩人可就要一同倒地了。


    “唐桉墨”的臉撞在“子榠”胸口,雙手就勢環住了他的腰。“子榠”則伸手扶住他的肩膀,生怕他再臉朝下摔在地上……


    想到此處,路西法手指微微顫了下,緊接著兩隻拳頭就緊攥了起來。他使勁抿著唇,低著頭,一言不發。


    “久別重逢,你們慢慢聊吧。”


    許久之後,路西法才緩緩吐出一口氣,正欲轉身離開,身形卻猛地一晃,左手重重撐在一旁的石壁上,右手忽地捂住右眼,渾身戰栗不止,似乎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殿下!”兩人覺察到路西法的不對勁,連忙走來攙住他幫他支撐住身子。淩雲梟似乎看出了些什麽,伸手猛地拽下他的右手。隻見路西法雪白的手心中赫然握著一灘腥紅,淩雲梟頓時慌了,“殿下,你……”


    “……不要聲張。”路西法緊閉著右眼顫抖著嗓音道,迅速抽迴手繼而捂住右眼處。感覺被扶著的身體都在發虛發軟,全身的力氣如抽絲剝繭般被抽離而出,“我沒事。”


    “砰!”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在耳邊炸開,厚約十幾寸的石室門竟被人從外麵直接轟成了碎渣。貝利亞斂著一身狂氣踏著地上一層厚厚的大理石齏粉走進來,眉頭一皺走到路西法麵前單膝跪下嗓音低沉道,“吾主,屬下此舉太過唐突,驚擾到您了,還請吾主寬恕。”


    路西法見來人是貝利亞,連忙撐起身子,啞著嗓子道,“無妨。”聽此,貝利亞才站起來。他眸光一轉,看到淩雲梟一雙手正環著路西法分別扶著他兩隻手肘,神色一緊,神色似是緊張又似是不爽,上前幾步將淩雲梟和路西法隔開,伸手護住了路西法,唇瓣輕啟,眉間擔憂之色顯露無疑,“我在外麵感應到了,你的煞氣突然衰弱了不少,發生什麽事了?”


    路西法用力搖搖頭,“我沒事。”


    貝利亞心中生疑,執意要他移開擋著眼睛的右手,言語中卻帶著幾分命令的語氣,“把手拿開,讓我看看你的眼睛。”


    “我說了我沒事!”路西法突然就怒了,狂躁地甩開貝利爾的手,全身如篩糠般劇烈地顫抖著,緊攥的左手爆起幾根青筋,似乎很不想讓貝利亞知道他眼睛的狀況。


    貝利亞偏不如他意,竟趁他不備腳步疾移一把拽下了他的胳膊,眸子一瞬間因震驚而戰栗起來,“你,你……”


    路西法昔日那隻時常閃爍著金屬般冷凝光澤的血瞳,如今卻褪下了豔色,換上了種額外怪異的黑色,隱隱顯出朵紫色九瓣蓮花的圖案。深邃無比,似乎人一看就會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這是……沙利葉的詛咒!”明明是很魅惑很好看的瞳,貝利亞卻大驚失色,“你方才動情了?!”


    路西法皺緊了眉頭,右手緊緊抓住了心口的衣服,垂眉道,“我……”


    突然,一隻墨色羽翼的烏鴉從窗口飛來,徑直落在貝利亞肩頭,湊近他耳畔嘀嘀呱呱地低聲叫了一陣,貝利亞的臉色複雜起來。他看向路西法,語氣遲疑,“吾主……沙利葉來了,還帶了個墮天使,您看?”


    “……”路西法沉默片刻,抬頭目光陰冷地看著貝利爾,低聲道,“不能讓她看見我這幅模樣。”


    “那是自然,我已經想好應對的方法了。”貝利亞如變戲法般從衣袋裏拿出一隻黑色的眼罩,微微俯下身子,語氣極其恭敬,“吾主,請讓屬下為您戴上吧。”


    “也好,有心了。”路西法抹去眼角殷紅的血跡,但還是曳出了一道長長的猶如胭脂般誘人的紅痕,使他原本就白皙的皮膚看起來更加雪白無瑕,整張臉都顯得愈發妖豔了。


    貝利亞繞到路西法身後輕輕撩起幾縷他墨黑鬆軟的長發,將眼罩為他戴正,就連罩帶都綁得一絲不苟,工整至極。


    “貝利亞,你先帶淩雲梟和溫虞下去好好休養,我去邊境哨城看一下。”路西法似乎有些不放心地抬手扶了下眼罩,等貝利亞拿毛巾將他手心的鮮血都擦幹淨後,才背著手往石室外走去。


    貝利亞擔憂地凝視著路西法離去的背影,而後輕聲歎了口氣,目光投向站在一旁自始至終保持沉默的兩人,率先走出石室,“請跟我來。”


    淩雲梟和溫虞對視一眼,互相攙扶著跟上了貝利爾的腳步。


    末都邊境,哨城。


    莫維斯雖是盎然春季,可末都境內卻早已刮起了刺骨的寒風。沙利葉已在這空曠的地方站了將近一個時辰,還能勉強保持神色如常。但她身旁的唐桉墨臉色可就不一樣了。唐桉墨剛經曆一場惡戰,身體和精神上都遭受到了巨大的打擊,身子在這料峭寒風中搖搖欲墜,顯然是快要撐不住了。


    突然,一陣狂風卷著枯草和沙礫唿嘯而過,沙利葉和唐桉墨微眯了雙眼。等這股風過後再睜開眼時,一個身影出現在那被硝煙熏黑的城牆上。來者衣紅勝楓,膚白勝雪,墨發三千被風撩起,略顯淩亂。他一隻赤色血眸在暮色中熠熠生輝,右眼卻用黑色眼罩遮得嚴實,渾身上下由內而外散發著一股睥睨天下的王者霸氣。


    路西法負手而立在高高的城樓之上,忽而瞥見沙利葉身後正隱隱發抖的唐桉墨,眸色一緊,厲聲道,“沙利葉,這是你我之間的事,為何要牽連到旁人?”


    唐桉墨明顯一愣,本就蒼白的臉龐愈發毫無血色。沙利葉的臉頰被這刺骨的寒風刮得有些發紅,眸光驟然一閃,“路西法,我不是為那件事而來,你不必憂心。”


    毫無溫度的風卷起路西法的衣袂飄飄,冷冽的聲音響徹天地之間,“開城門。”


    “慢著。”貝利亞喝道,惡魔士兵都乖乖停下動作,城門仍然緊閉著。他走到路西法麵前向他俯首,目光沉靜道,“吾主,沙利葉此時求見,恐有詐,還是小心為上。”他知道現今路西法仍受著沙利葉當年的詛咒,實力銳減。若沙利葉此行別有用心的話,豈不危險?


    路西法朝城下掃了眼,望見唐桉墨緊抿得已有些泛白的唇,依舊固執地命令道,“開城門!”


    厚重的城門緩緩開啟,蕩起一層肮髒的灰塵。


    沙利葉念動咒語解開束縛著唐桉墨手腳的無形枷鎖,領著他走進這古老森然的哨城。察覺到士兵們充滿敵意的目光,沙利葉斂著一身光鮮聖潔,不以為然。唐桉墨望見他們殺意波動的眼睛,腳下步伐略匆。


    路西法微微垂目,正對上唐桉墨向他投來的深切目光,右眼處頓時傳來陣陣火燒火燎的刺痛,緊攥的手心中瞬間浮起一層冷汗。但他很好地掩飾住了臉上的痛色,縱身躍入城中落在唐桉墨和沙利葉身前,轉身向哨城大殿走去。


    貝利亞早已發現路西法那刻的痛苦,吹了聲悠長的口哨,不知從何處飛來隻通體墨黑的烏鴉落在他肩頭,貝利亞低聲道,“去末都告訴薩麥爾,即刻帶三千精兵來前來支援,通知瑪門加強邊境戒備,並讓地獄各親王集結各自領地的兵士,隨時準備作戰。去吧!”


    宛如黑色閃電的烏鴉展翅飛向天際,灑下一片孤淒的哀鳴。


    貝利亞默默攥緊了拳頭,抬腳往路西法等人的方向走去。


    “有話便直說吧。”路西法神色慵懶地靠在堂中的床榻上,目光淡漠,連聲音都沒有一絲溫度。


    “天堂集結大量兵力和裝備,要打響伐魔之征,目的是攻陷末都,徹底摧毀惡魔的勢力。我特來通知你,不如你還是……”沙利葉坐在堂下之座,話還未完,便被路西法的一聲冷笑打斷。


    “嗬,你身為天使中的權高位重之者,竟來給我這惡魔通風報信,未免太令人生疑了吧。”路西法把玩著手腕上佩戴的銀鐲,繁複的花紋反射出來的耀眼白光讓唐桉墨有些睜不開眼睛。


    “路西法,我不過是不想再讓天堂受創,更不想……”更不想讓你再受到傷害。這句話,沙利葉還是無法說出口,“所以,你還是跟我迴天堂吧,我會向元老院求情……”


    “迴天堂?到了天堂我會怎樣?米迦勒他們會對我怎樣?是把我關在天之塔裏永不見天日,還是廢掉我全部修為?”路西法眸中迸出一抹刺眼的血色,桌上的茶盞被摔得粉碎成渣,“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們天使是誰?!”


    “轟!”一聲似山崩地裂的巨響傳來,大批惡魔士兵從大殿四麵破窗而入,手持兵刃將沙利葉和唐桉墨兩人團團圍住。貝利亞單手執劍,鋒利的劍尖直對著沙利葉的咽喉之處,眸光泛冷。


    薩麥爾手持穹蒼從貝利亞身後緩緩走出,麵上帶著譏笑,“喲,沙利葉,三百年不見,別來無恙。”


    “薩麥爾,貝利亞……你們!”沙利葉麵露驚異,但很快便平複下去了。


    “放肆!你們想造反嗎?”路西法倏爾起身,指著貝利爾怒道,“貝利亞,把劍給我放下!”


    “吾主,大戰即將爆發,有了她做人質,我們的勝算會大大增加。”麵對路西法的暴怒,貝利亞沒有絲毫膽怯之意,反而滿麵懇切道,“吾主,您就聽屬下一迴吧。她,絕對不能放走。”


    “貝利亞,你以為僅憑這些人就能擋住我嗎?”沙利葉冷笑一聲,靚麗如花的臉上顯出一抹譏諷之色,身後那對潔白的羽翼瞬間展開,泛著耀眼的光芒。


    圍成圈的士兵見狀,提起長槍向圈內二人刺去。唐桉墨一驚,下一秒便被人摟在懷中,一股極其強大的煞氣衝天而起,將那些鋒芒全數擊退,就連貝利亞和薩麥爾都被震得倒退幾步。


    路西法擋在唐桉墨身前,全身煞氣翻湧。墨發微微散開,那隻血眸中殺意騰生。他隻覺得方才擋力的手臂一陣麻木,右眼又開始傳來撕心裂肺的巨痛。一陣濃濃的血腥味也湧上喉頭,卻仍然斂著一身懾人之氣,“還不退下!”


    貝利亞卻突然大驚失色,丟了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薩麥爾和其他兵士,也是如此模樣。


    望見唐桉墨驚恐的神色,感覺到臉上有溫熱的液體緩緩淌下,路西法伸手一摸,滿手都是觸目驚心的刺紅。他感覺有些腳下發軟,身形一晃,差點狼狽地栽倒在地。


    他的右眼鮮血直流,幾乎浸透了眼罩。


    “這是……”沙利葉麵如土色,連聲音都在隱隱地顫抖,“我的詛咒?”本書首發來自,第一時間看正版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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