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真假虛實


    斕丹會騎馬,但是騎得不算好,因為她並沒有很多機會練習。幸好申屠銳給她的馬很溫順,也不驃悍,高度對她來說很合適。出府在城裏走的時候速度很慢,一大清早路上的行人也少,斕丹雖然戰戰兢兢的,倒也沒有出醜。


    遙遙有急促的馬蹄聲一路趕過來,斕丹怕驚了自己的馬,拉著韁繩向路邊靠了靠。


    叱馬的聲音嬌俏颯爽,斕丹迴頭看,果然是斕橙。她騎在一匹通身烏黑的駿馬上飛馳而來,鬥篷被風吹展,像麵漂亮的扇子。清晨的陽光疏疏散散地從街邊樓頂的屋脊上灑下來,在斕橙身上鍍了層柔柔的光,她卻把整個世界映亮了。


    斕丹看著,想起申屠銳說的美人出色在於心的那些話,果然很對,出彩的女人都有自己獨特的風韻。像斕橙,這英姿颯颯讓她整個人都發光了。


    “銳哥!銳哥!”斕橙有些著急,看見申屠銳就揮手高唿,申屠銳也拉住馬,停下等她,抬手唿應她,讓她不要跑得這麽疾。


    斕橙飛馳而來,算準距離帥氣地一扯韁,黑馬陡然停住,馬蹄還向前堪堪滑了一段,剛好與申屠銳馬頭相齊的地方立住。“你……你怎麽不等我來送你!”她有些喘,滿臉責怪,等她看清街邊馬上坐著的斕丹,臉色一垮,相當生氣。


    “你怎麽還帶著她?”斕橙用馬鞭指著斕丹,“皇上哥哥不是有安排了麽!”


    申屠銳平時對斕橙不怎麽有耐心,今天卻意外的好脾氣,被她這樣質問還是笑嘻嘻的,“誰照管她我都不放心,還是親自帶著吧。”


    斕橙被噎了一下,旋即眼睛又一瞪,“不行!不能帶她!你出門辦差還帶個女人,像什麽話?”


    申屠銳的笑容已經不見了,但也沒生氣,下巴微微揚起,一臉不講理:“不像話又怎麽了?誰敢說我?”


    斕橙又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了,堂堂燕王殿下這樣犯渾耍橫,的確連皇上也不好說什麽。


    “行了,你也來送我了,好意我也領了,你迴吧。”申屠銳又開始像平常一樣,不鹹不淡地對她了。


    斕橙咬了咬牙,明顯地權衡一下,選擇忍耐,委委屈屈說:“我送你到城門。”


    申屠銳看了看她,說句也好,一甩馬鞭,他的棗紅駿馬便四蹄離地,狂奔起來。斕橙反應也不慢,立刻策馬跟上,隨從們也紛紛疾馳起來,隊伍頓時氣勢磅礴。斕丹被突然改變的風格嚇了一跳,趕緊也加鞭跟上,到底落了隊尾。


    等她到了城門,申屠銳已經把斕橙惹哭了,斕橙氣唿唿地使勁抽了黑馬一鞭,疾馳迴城。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斕橙的馬像直衝她來的一樣,害得她緊張得差點從馬上墮下去,斕橙的馬鐙都差點踢到她的腿,一陣風狂卷過去,迷了斕丹的眼。


    隊伍行進的速度又變得緩慢,斕丹緩過勁來,提著馬韁輕易追上了申屠銳。


    “你跟她說了什麽讓她這麽生氣?”斕丹有點兒為斕橙抱不平,因為二姐的事,她對斕橙很有好感,就算斕橙的脾氣差些,她也討厭不起來。


    “她又提婚事!”申屠銳煩躁,“說什麽這次出門迴來就娶她。”


    斕丹點點頭,哦了一聲,其實這是門不錯的婚事,斕橙和申屠铖同母異父,和申屠銳沒什麽血緣,嫁了申屠銳才算親上加親,讓大晏皇族更加融合。她納悶地看了眼申屠銳,這種勾心鬥角的事她已經習慣聽他分析講解了,於是誠心請教道:“不是很好嗎?有什麽不妥之處麽?”


    原本申屠銳還一臉怒色,聽了她這話一下子沒了表情,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把你嫁給申屠铖有不妥之處麽?”


    斕丹不敢貿然迴答,仔細想了想各種情勢原委,所謂籌謀,自然不能把個人的情感計算在內,如果她說她厭恨申屠铖,所以很不妥,估計他又會嘲笑她不如秋月。“沒有。”她冷靜客觀地說。


    申屠銳的嘴唇驟然抿緊,直直瞪著她。


    斕丹心虛,她又答錯了?趕緊虛心求教吧。“其實……”她閃躲著看他,雖然隨從們很有眼色地故意落了一段距離,她還是謹慎地壓低聲音,“你為什麽會答應帶我走?按你的計劃,不是……不是……”她太討厭他的計劃了,就連說都不願意說。


    申屠銳一拉馬,陡然停住,“你好像還很惋惜?趁現在迴頭還來得及,滾迴去!”


    斕丹不解地瞪他,好好說事,他發什麽邪火?她什麽時候惋惜了?他怎麽這麽歪啊?“就問問你為什麽不娶斕橙,幹嗎又說到我身上?”她也生氣了。


    申屠銳冷然一笑,反問:“誰說我不娶她了?”他雙眉一軒,又是一副不講理的無賴相,“我迴來就娶她!”


    斕丹一愣,她可能真的不如秋月……申屠銳的確沒說不願意娶斕橙,隻是她一廂情願地判斷錯誤。


    “對任何東西或人,”他冷酷地說,“珍惜程度都等同於為得到這個東西或人所付出的代價。我肯帶你走,就是不想讓申屠铖太容易得手,你本來就無趣,又被他輕易弄到手,肯定沒玩兩天就膩了,我還沒準備好起事,估計你都歇菜了,我還要你何用?”


    一席話說得斕丹啞口無言,默默垂下了頭。


    “你迴去吧!我現在已經覺得你很累贅了。”他無情地說,又揚鞭策馬了,官道不比城裏,他的馬一跑起來,踏起一團塵煙。


    斕丹輕輕咳了幾下,眼前一片混沌,她也不覺得嗆,信馬由韁慢慢地走。現實一直這麽冷酷,隻是她自己糊塗而已,任何一個似乎很溫暖的人,都隻是假象。


    一個背著長劍的年輕男人輕鬆超過了她,無心迴頭看了一眼,旋即勒馬停住,含笑問道:“姑娘這是往哪裏去?”


    斕丹本在想心事,被他一問,愣愣抬頭看他——原來討厭分好多種,對這樣假充溫和的輕浮搭訕,由衷不想理會。


    對於她的沉默,年輕男子絲毫不覺意外,也不著惱,反而更加殷勤說:“天氣尚冷,不如到前麵十裏亭,請姑娘喝杯熱茶吧?”


    十裏亭?


    斕丹眼睛一亮,申屠銳生氣帶著隨從跑沒影了,如果他隻是說氣話,一定會在十裏亭等她的!


    她策馬飛奔起來,年輕男人還是一路不離不棄地並騎而行。


    京郊的十裏亭都建在高坡上,斕丹遠遠就看見了申屠銳隊伍的馬匹被三三兩兩栓在亭邊的樁子上,雖然沒瞧見人,看見了馬心也定下來。


    坡下也早早聚集了很多做小生意的商販,早起趕路的人也在這裏打尖歇腳,熙熙攘攘熱鬧非凡,斕丹遠遠下馬,在人群裏挨挨擠擠地前行,年輕男人執著地跟著她,一個勁說要請她吃茶。


    斕丹四下搜尋,果然在一個有涼棚的茶攤上看見了申屠銳。


    她心裏有了底,沉著臉走過去,早有乖覺的侍衛上來幫她牽走了馬。她沒有坐到申屠銳的桌子上,正好鄰桌空著,她豪邁地坐過去,叫老板來碗好茶。


    年輕男人因為拴馬晚來一步,滿臉笑意地湊到斕丹桌上,“別看這家賣茶,糖餅卻做得十分好吃呢。”他老道地介紹。


    申屠銳伸手在旁邊的長條板凳上拿起自己的箭袋,抽出一根,侍衛遞上細砂紙,他就似笑非笑慢悠悠地擦箭尖。


    “哎!”斕丹傲慢地叫了他一聲,“聽說糖餅好吃,給我買。”


    申屠銳烏黑晶亮的眼珠轉到眼角,冷冷飛了她一眼刀,沒說話,卻把手裏的長箭隨手一插,深深地戳進桌麵裏。


    年輕男人臉色突變,其實剛才有人替她牽馬他心裏就有些怪,漂亮姑娘向鄰桌的貴氣公子一開口,他就什麽都明白了。常在江湖上混,什麽人不能惹一眼就知道,他趕緊點頭哈腰,賠了個笑臉,飛快閃出涼棚,上馬就跑。


    “幹什麽去了,這麽慢?”他果然開始找碴了。


    斕丹喝茶,“在猶豫是往前走,還是聽你話迴去。”


    申屠銳僵著臉冷笑,輕而易舉地把插在桌麵的箭又□□,一下下敲手心。


    “餅呢?”斕丹無視他的威脅,申屠銳說話向來真假摻半,既然確定是氣話,就沒什麽要緊。“還真是餓了。”


    申屠銳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說:“吃死你!”


    斕丹假裝沒聽見,心裏有數了,果然老板堆著笑給她上了一大盤。


    等她吃飽喝好,侍衛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斕丹起身站在兩張桌子的過道裏,佯裝驚訝說:“怎麽這麽貴?哦——”恍然大悟,“還有桌子錢呢。”


    申屠銳雙唇又緊緊抿住,上下瞧了瞧她,鐵青著臉走出涼棚。


    第18章 第18章 目之所及


    申時就到了英山驛,天還亮著,申屠銳倒不急著走,命令隊伍歇下。


    驛長親自安排好各色人等的下榻之處,剛為申屠銳奉上貢茶,英山府的知府就上門拜見了。斕丹的窗子正好能看見申屠銳的房間,知府一臉巴結,低低和申屠銳說了幾句話,申屠銳就帶著心腹侍衛跟他走了。


    斕丹撇撇嘴,這種情況她熟啊,八成是喝花酒去了。


    英山驛是鄄都到避暑山莊之間,禦駕唯一需要駐蹕的驛站,規格都按行宮修建,驛長的官階比其他驛站的長官整整高了二級,也是斕丹唯一來過的驛站。每次她都跟隨著浩蕩的隊伍坐馬車,到英山驛的時候天都微微黑了。她還忙著收拾房間的功夫,知府領著一幹隨員正好覲見完畢,離開時會特別有心地請太子五哥他們出去,宮女們告訴她,他們是去喝花酒,這也是地方官員孝敬的一種慣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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