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眷們被請出宮去,近親們除了太後,都不太好走,聚集在坤儀宮外等消息。


    太醫們麵如土色地聚成一堆低聲商議,穩婆宮女們也滿頭大汗地跑進跑出,申屠鋮叫人搬了幾張椅子來給眾人坐,還周到地讓宮女給大家端上茶來壓壓驚。


    他自己端坐在門邊,看宮女們逐一上茶的時候,把在座所有人都打量了一遍。他那冷靜的,審視的眼神掃過斕丹時,竟冷得她脊背冒了一層虛汗,連她都能看出申屠鋮的戒備,說明他根本沒打算掩飾。


    這會兒雖然比臨光塢安靜了很多,斕丹的心裏卻更亂了,千頭萬緒都湧進腦袋,她似乎明白,又有很多糊塗的地方。


    今天這一摔,肯定是在斕凰和申屠銳意料之外的,因為無論是申屠銳還是紫孚,進宮前都沒任何異樣,他們準備好的日子,應該不是今天。


    那……就隻能有一種可能了,申屠鋮也猜到斕凰有「必生皇子」的打算,也知道這對自己極其不利。斕凰這一摔,分娩日子大大提前,打亂了所有計劃,而且在夏節宴席上當眾發作,所有人都順理成章地被留在這裏,他的眼皮子底下,縱然有千般本事,此刻也束手無策了。


    斕丹皺眉看了看申屠銳,他一臉事不關己的疲倦之色,坐在樹蔭下慢悠悠喝茶,難道他不該急火攻心?或是他穩得住,裝得天衣無縫?看看他身邊的紫孚,滿臉焦躁,坐立不安,甚至在當院來來迴迴轉起圈來,眉頭緊皺地往殿內看,側耳聽殿內的動靜。


    一個小太監慌慌張張地跑進院子來,通報說太後娘娘喝多了幾杯酒,又受了驚嚇,迴宮的路上崴了腳,這會兒正傳太醫。


    申屠鋮聽了沒有立刻說話,眼睛裏閃過思慮猶疑。


    申屠銳板著臉把茶杯扔在宮女的托盤裏,厭煩說:「今天是什麽日子?這個摔,那個也摔?」他站起身,問申屠鋮,「哥,你去不去?」


    申屠鋮苦惱地嘆氣,「這裏看來還得好一會兒才能有結果,朕還是同你先去看看母後。」


    申屠銳點頭,走來想拉斕丹同去,卻被紫孚上前一步擋住。


    「王爺,我不放心貴主,肯定要在這裏守著,就讓浮朱姑娘留下陪我吧,和我說說話,也不至於讓我太心焦。」


    申屠鋮已經走過來,申屠銳也不好再多說什麽,隻冰冷地看了紫孚一眼,就隨申屠鋮一同離開了。


    他們一走,斕橙也站起身,故意高聲對身邊的宮女說:「我也得去看母後了,等貴主生了,告訴我一聲是男是女就罷了。」


    院子裏漸漸隻剩斕丹和紫孚,以及一些太醫下人。


    斕凰突然尖叫一聲,紫孚再也顧不上避忌,急急就往寢殿裏去,走了兩步,想起什麽,又迴來拽上斕丹一起。


    斕丹雖然不明白為什麽她非要拉上自己,但進去看看究竟總比在院子裏傻等要好,便也跟著她一路快步走進寢殿。殿中宮女穩婆一堆人,因為紫孚曾經伺候過斕凰,雖然現在也是外眷了,但也沒人攔她,斕丹跟著她順利走進內殿。


    內殿裏燈火通明,卻隻有紫鳶和紫黛伺候,精緻的帷幕也放下來,紫孚撩開入內,不由輕叫了一聲。


    斕丹看見了申屠銳,心像被重重一捶,疼痛大於驚訝,她張了張嘴,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他遠遠站在離斕凰臥榻三步遠的地方,仍舊鎮定,平靜得有些沉痛。


    「我已準備妥當,但是……你非要這樣嗎?」他看著臥榻上的斕凰,皺起眉頭。


    斕凰疼得滿頭是汗,神情猙獰,「一定!必須是個皇子!」她尖叫,「你既然準備好了,何必還冒險前來?」她嘶聲質問,淚如雨下,也不知道因為疼痛還是難過。


    申屠銳嘆了口氣,「我也知道很危險,但我若不最後問你一遍,我……」他神情一冷,舉步向床榻後麵走,「祈求上天保佑,你生個皇子吧。」他幾步就消失在臥榻後的簾幕之中,那裏應該有條密道。


    「出去!出去!出去!」斕凰突然像瘋了一樣,沖斕丹和紫孚狂喊,拚力扔過來一個枕頭,打在紫孚腿上。


    紫鳶連忙過來拉紫孚和斕丹出去,紫黛去安撫斕凰,把穩婆們又都叫了進來。


    紫孚重新迴到院子裏一句話也沒再說,雙眼茫然地站在花蔭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斕丹淺淡一笑,紫孚是斕凰培養教導的姑娘,心思一向難猜,可她現在偏偏就知道紫孚在想些什麽,大概是因為……在喜歡申屠銳這件事上,她和紫孚相比,算過來人。


    斕凰剛才無情的驅趕雖然令人難堪,但對她和紫孚來說,更難堪的是申屠銳不僅可以任意進出斕凰的寢宮,而且剛才……他連看也沒看別人一眼,他的眼裏隻有斕凰。


    「那條密道,你之前知道麽?」斕丹覺得自己有些明知故問,紫孚要是知道,剛才也不會那麽震驚。


    「不知道。」紫孚冷然道。


    「你說……」斕丹不自覺地摘下旁邊樹上的一片葉子,「貴主的孩子,會不會是……」


    「不會!」紫孚幾乎尖叫,引得不遠處的宮女們往這邊看了看,她甚至不能聽斕丹說出申屠銳這個名字。


    斕丹憐憫地看著她,這麽聰明的姑娘,卻也做起情深意重的迷夢,不知道經過剛才那個場麵,會不會醒?


    申屠鋮帶著貼身侍從迴來,並沒見申屠銳和斕橙跟隨。申屠鋮雖然來往奔波,倒沒倦怠煩惱之意,看見斕丹有探尋的神色,還熱心地告訴她申屠銳喝多了幾杯,覺得乏累,歇在太後那裏了。也許是斕丹多心,他接下來的話裏,怎麽聽都有些其他意思,「宮門已經落了鎖,你們今天也迴不了府,如果疲倦了,也去太後那兒住吧,已經安排好了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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