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基拉為了到謝麗爾的據點露麵而走在貧民窟中。


    失去了摩托車,而且也租了附有車庫的房子,因此他完全沒有理由造訪先前當作停車場使用的謝麗爾的據點,但如果連定期露麵都做不到,下次見到她的時候,她的反應大概會非常麻煩,讓阿基拉這麽決定。


    向靜香訂購的新裝備也還沒送到,無法前往荒野。前去讓謝麗爾見他一麵,也能成為反覆訓練與學習的日常生活中的消遣。


    阿基拉看著過去長年來習慣居住的貧民窟的風景,湧現一股莫名的懷念。那代表了他認為自己已經真的脫離此處。


    阿爾法注意到阿基拉的反應。


    『阿基拉,要懷念往事不是不行,但是不可以因此鬆懈喔。』


    『我知道啦。我也有所成長了,和以前已經不一樣了。』


    看起來心情輕鬆並非真的鬆懈,而是自信顯露在外。因為他知道就算像過去那樣遭到襲擊,也能確實應付。阿基拉這麽認為。


    這時阿基拉恰巧通過了獵人辦公室的收購處旁邊,看著附近通往暗巷的岔路,他輕笑。


    『換作是現在的我,像上次在那邊被襲擊,就算沒有阿爾法的輔助也能應付。對吧?』


    阿爾法聽了,戲弄般笑道:


    『不要把那種程度的小事當作標準啊。』


    『這倒也是。』


    阿基拉輕笑著迴答,迴憶起當時發生的往事。


    ◆


    阿基拉第一次把遺物帶到獵人辦公室的收購處時,拿到的價格是三枚硬幣,區區300歐拉姆。


    那是因為製度上,獵人等級1,而且隻有紙片般的獵人證的新手獵人,無論帶來的遺物的數量或品質,初次收購價一律都固定是300歐拉姆,剩餘的金錢會在估價結束後,於下次收購支付。


    雖然隻是區區三枚硬幣,那仍然是賭上性命得到的報酬。阿基拉小心翼翼地收進懷中。


    他滿懷鬥誌,決心要以這件事為起點,明天再度前往遺跡帶迴遺物,這次一定要拿到像樣的價錢,同時決定今天就早點休息,走向他當作住處的暗巷。


    在該處,阿基拉遭到五人一組的強盜攻擊。因為走出收購處的一幕被對方看見了,他們以為阿基拉身上有錢。


    強盜全都是和阿基拉年齡相近的小孩子。他們以前方三人、後方兩人的陣勢包圍了阿基拉,帶頭的少年達魯貝笑著對獵物宣告:


    「把錢交出來。你身上有錢吧?」


    聽見一如預料的要求,阿基拉表情嚴肅,總之先嚐試削減對方的意圖。


    「我身上沒錢。看就知道了吧?真要動手的話,去找看起來有錢的家夥吧。」


    將暗巷當作棲身之處者在貧民窟中是相對底層的一群,阿基拉尚未取得像樣的服裝,穿著看起來就是這類人,身上毫無金錢的氣味。


    他手中的紙袋裏裝著他從遺跡帶迴來,但是並未變賣而是留在手邊備用的斷刀與醫療品等等的遺物,不過從外觀看不出來。憑著第一印象判斷,隻是露宿街頭的人為了避免私物被奪走而隨身攜帶而已。


    如果達魯貝等人並非懷著以要求金錢為由欺淩弱者取樂的念頭,阿基拉的迴答讓對方頓時失去銳氣也不奇怪。


    但是達魯貝浮現了下流的笑容,嘲笑阿基拉般輕輕搖頭。


    「別扯謊了,我都看到了喔。你剛才從收購處走出來了吧?而且昨天和今天都往遺跡的方向過去。昨天沒去收購處,今天卻去了一趟。你大概找到值錢的東西了吧?既然這樣你身上應該有錢。」


    達魯貝等人見到了阿基拉前往遺跡的方向,因此在收購處附近觀察情況,等候獵物上門。


    與其進入危險的遺跡尋找遺物,攻擊從遺跡迴來的人比較安全。懷著這種想法的人並不少。


    不過達魯貝他們這種小孩子不可能去襲擊成年的獵人,下手的目標自然是阿基拉這種同年齡的小孩子。


    能持續向收購處販賣遺物的小孩子數量稀少,就算運氣好從遺跡生還也會被這種人襲擊,也是數量稀少的理由之一。


    阿基拉明白就算找借口也沒用,他歎息。隨後他老實迴答:


    「我隻有300歐拉姆。」


    「啥?開玩笑的吧?」


    「我不是開玩笑。那些家夥隻出300歐拉姆買我帶去的東西。我沒騙你。他說規定就是這樣。這點錢不值得五個人來搶吧?明白的話就去找別人吧。」


    達魯貝對阿基拉投出懷疑的視線,但是看起來不像在說謊。再加上他迴想起自己確實聽過這件事,他不高興地咂嘴。


    「什麽嘛。讓人白期待一場,還以為難得有機會能賺一票啊。不要做這種害人搞錯的事啦。」


    「不好意思啦。我可以走了吧?」


    達魯貝的夥伴們已經幹勁全失。不過達魯貝因為是強盜的主使者,他還有些許幹勁。他再度打量阿基拉,尋找值錢的東西。


    不過阿基拉的衣服已經十分破爛,看起來沒有搶奪的價值。手上的紙袋也髒兮兮的,裏頭裝的東西恐怕也不值多少錢。


    在平常時候,這樣就足以讓達魯貝失去幹勁。不過他以為難得遇到了待宰肥羊,先前已經在夥伴們麵前誇口能大賺一票,讓他現在心煩氣躁。


    任憑升高的煩躁驅策,達魯貝不由得拔槍。


    「啊~~可惡!夠了!不想死的話,就把那300歐拉姆交出來!」


    阿基拉的表情變得更加凝重。


    「……就算開槍打死我也隻會虧本喔。我好歹也會嚐試反擊。算了吧。為了300歐拉姆有必要做到這樣?打消主意吧。」


    「吵死了!廢話少說把錢交出來!」


    射殺身無分文的人,隻會白白浪費子彈費用。萬一對方拚了命反擊,自己也有可能受傷。這點小事達魯貝也明白。


    但是想消除煩躁的欲求,再加上已經拔槍的氣勢,排擠了他的理性。5對1,而且自己先拔槍了。對狀況的樂觀更促使他采取輕率的行動。


    阿基拉的表情更加扭曲。區區300歐拉姆,不是值得賭上性命堅持到底的金額。這點他也知道。


    不過這同時也是他賭命拿到的金錢,是他成為獵人後第一次拿到的報酬。若屈服於威嚇而雙手奉上這些錢,對他來說意義重大。阿基拉麵臨了苦澀的決斷。


    在這狀況中,阿爾法站在阿基拉麵前,對他提問般微笑。


    『阿基拉,小聲迴答。不管多麽小聲,我都能清楚聽見,這不用擔心。知道了?』


    還無法使用念話的阿基拉用他自已也聽不清楚的細微聲音迴答。


    「……知道了。」


    『有必要的話我會輔助,你要選哪個?交錢、逃走、殺掉。選一個吧?』


    交出賭上性命賺到的錢,就能活下去。不過下次同樣也得交出去。


    拚命逃跑也有機會活下去。不過下次同樣也得逃跑。


    殺掉敵人也有可能活下去。但是有可能反過來被殺。


    阿基拉毫不猶豫就做出選擇。


    「……殺掉。」


    阿爾法無畏地微笑。


    『了解。我會發出指示。首先要突破包圍,穿過後麵兩個人中間。那兩人都很鬆懈,兩人間的距離也相當充足,轉身後第二步壓低姿勢,在地麵上翻滾以穿過兩人之間。在這之後全速衝進右手邊的小路。之後才能反擊。紙袋不要扔掉,一定要隨身帶著。知道了嗎?』


    「……知道了。什麽時候轉身?」


    『就是現在。』


    阿基拉立刻就轉身。


    右腳踏出第一步。後方兩人因為阿基拉突然轉身而吃驚,愣住一瞬間。


    左腳踏出第二步。少年們伸出手臂想抓住阿基拉,但因為阿基拉翻滾般壓低姿勢,他們的手臂落空了。


    緊接著,達魯貝未經瞄準就開槍。子彈飛過了壓低姿勢的阿基拉上方。


    少年們因為達魯貝開槍而受到驚嚇,不由得停止動作。阿基拉趁隙衝進右手邊的巷弄,順勢奔馳在巷弄中。


    達魯貝等人迴過神來,連忙確認巷弄內的狀況時,阿基拉的身影已經消失無蹤。


    剛才險些中彈的少年衝向達魯貝咒罵。


    「喂!很危險耶!」


    「少囉嗦!是因為那家夥突然亂動!那家夥,竟敢整我!我要宰了他!喂!統統去追那家夥!」


    其他小孩子覺得麻煩般迴答:


    「不要管他了啦。找沒錢的人下手也沒用吧?如果真要針對他,等那家夥下次去收購處之後再說吧?到時候那家夥一定也有錢吧。」


    見到夥伴們已經完全失去動力,達魯貝不服氣地咂嘴後,放棄追擊阿基拉,隨後他就與夥伴們一起離開此處。離開了一小段距離後,他神色悵然地轉頭,看向阿基拉消失的巷口。


    下一個瞬間,驚訝占滿了達魯貝的表情。因為阿基拉從那巷口猛然衝出,將槍口指向他。


    由於達魯貝恰巧轉頭向後,才能反射動作般躲過阿基拉的子彈而毫發無傷。但是其他人都被阿基拉直接擊中,在痛苦呻吟中紛紛倒地。


    「你這家夥!」


    達魯貝意圖反擊而舉槍指向阿基拉。但是阿基拉已經從該處消失,他的槍口最後隻指向空無一人之處。


    敵人突然消失,削弱了他對突發事態的驚訝與混亂。取而代之湧現的是憤怒。像是要取代並掩飾遭遇性命危機的恐懼,憤怒猛然膨脹。槍口指向沒有目標之處,唿應了持槍者的心境而不停顫抖。


    「居然敢整我!」


    音量與激動程度成比例的怒吼聲響徹周遭。


    阿基拉表情緊繃,奔跑在暗巷之中。在開槍之後,他就連是否射中都沒確認,馬上就急忙趕迴巷弄中,因此他和達魯貝一夥人已經拉開一大段距離。


    「阿爾法!結果怎樣!」


    『命中了三人,應有兩人失去戰鬥能力。所有人都活著。』


    「是喔?很順利啊。」


    阿基拉並非用槍好手。衝出巷弄後要立刻打中三個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衝出巷弄再尋找敵人,慢條斯理地瞄準對象後開槍,停留在現場確認是否命中。如果做出這種門外漢的舉動,肯定已經遭到反擊。


    讓他成功辦到的是阿爾法。阿爾法比阿基拉先離開巷弄,站在最有效的槍擊位置,手指指向達魯貝等人。


    阿基拉衝向以阿爾法的身影作為標記的指定位置,朝著事先已知的方向舉槍,飛快扣下扳機,開槍的次數同樣按照事前決定,隨後立刻返迴巷弄。他按照指示動作,成功達成剛才的突襲。


    即使如此,他尚未殲滅敵人。作戰仍然持續中。


    『趕往下一個位置吧。往這邊。』


    「知道了。」


    阿基拉追趕著阿爾法的身影,在巷弄中不停奔馳。


    達魯貝舉起槍,探頭看向阿基拉剛才消失的巷弄。沒有阿基拉的身影。但是考慮到他可能藏身某處,他和運氣好沒被打中的夥伴一起提高警覺繼續前進。


    那夥伴對著打算往巷弄深處前進的達魯貝露出不安的表情。


    「喂、喂!那些家夥要怎麽辦啊!你打算放著不管嗎!」


    達魯貝板起臉,怒吼般反駁:


    「要先殺了那家夥啊!不然也沒辦法把他們搬到安全的地方吧!萬一在搬運途中被他用槍射,你說要怎麽辦!」


    「對、對喔。說的也是……你……應該不是想拋下他們吧?」


    「……如果我想拋下他們,早就一個人逃走了。」


    「說、說的也是。」


    姑且接受解釋的同伴讓達魯貝感到煩躁。要不是這些家夥剛才阻止我,也不會變成這種狀況──出自這樣任性的理由。


    阿基拉為了不撞見達魯貝等人而繞了一大圈,迴到剛才開槍的場所。隨後他充滿戒心地靠近倒地的達魯貝的同夥後,將槍口朝著對方的頭部,確實瞄準。


    不管是已經喪命的人,或者隻是昏迷的人,或是注意到阿基拉而開口呢喃的人,他絲毫不區分,同樣扣下扳機。槍聲三次響起,三具頭部開洞的屍體倒在地麵上。


    「……這樣就三個人了,還剩兩個人。」


    『立刻躲起來。』


    「了解。」


    阿基拉再度躲進其他巷弄中。背靠著牆壁時,他收到下一道指令。


    『阿基拉,取出迴複藥服用。沒賣掉留著備用的那種藥。』


    「我沒受傷喔。」


    『別問了,快點吞。大概十顆左右。』


    阿基拉感到納悶,還是遵照指示,從紙袋取出迴複藥的盒子,拆封後將裏頭的膠囊擺到手掌上。


    (……這是舊世界製的迴複藥,所以這也是舊世界的遺物吧?一定很值錢吧。我也沒受傷,感覺有點浪費……不過她都叫我服用了。)


    畢竟是阿爾法的指示,肯定有某些意義吧。阿基拉這麽想著,吞下迴複藥。


    達魯貝聽見槍聲而連忙趕迴夥伴們的位置,目睹夥伴們的屍體,他的臉龐因為憤怒而嚴重扭曲。


    「可惡!他先繞迴來了!」


    在他背後,與他一起迴到此處的少年臉色慘白,緩緩向後退。他遠離達魯貝一段距離後,麵露因恐懼而扭曲的表情呐喊。


    「都、都是你的錯!是你攻擊那家夥的!」


    之後他便拋下達魯貝,全力逃走。槍聲隨即再度響起。是阿基拉開的槍,但是子彈並未命中。少年發出慘叫聲,奔逃而去,就這麽消失在貧民窟的深處。


    如果達魯貝想逃,他也有辦法逃走。然而夥伴被殺的憎恨,加上對逃走的少年的輕蔑,兩種情緒同時驅策著他,讓他毫無逃走的念頭,放縱激動之情呐喊。


    「竟敢瞧不起我!」


    隻有一條岔路能射擊剛才逃走的少年。達魯貝以憎恨抹去一對一廝殺的恐懼,憑借著氣勢朝著阿基拉拔腿奔馳。


    阿基拉打算在他藏身的小路中迎擊達魯貝。當時阿爾法還無法將牆麵另一側的對手身影擴增顯示在阿基拉的視野中,因此阿爾法會站在阿基拉的前方一小段距離處,伸手指向達魯貝,借此指示大概的位置。


    等候敵人為窺探巷弄狀況而探頭的瞬間,開槍射擊。阿基拉為此用雙手穩穩持槍,靜候時機。


    這時超乎預料的狀況發生了。對方應該會提防阿基拉埋伏,一度停下腳步,小心翼翼地探頭窺視才對。雖然阿基拉這麽認為,但是氣憤不已的達魯貝已經完全舍棄了慎重,他並未停下腳步,順勢衝進巷內。


    同時,對達魯貝同樣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對方大概已經逃進巷內深處了──他這麽認為才全速衝進巷弄,但是阿基拉就在眼前。


    由於兩人的猜測都落空,阿基拉與達魯貝在極近距離下麵對麵。緊接著在震驚中舉槍瞄準對方,幾乎同時扣下扳機。槍聲同時響起。


    阿基拉與達魯貝倒向地麵。兩人射擊的子彈命中了彼此的側腹。兩人同樣受了重傷。而兩人同樣因劇痛而表情扭曲的同時,腦海中浮現相同的念頭。


    對方還沒有死,還沒真的殺掉。要快點補上最後一擊,要比對方更快。雙方抱持著同樣的思考。盡管受到劇痛幹擾,還是勉強撐起身子,嚐試射殺對方。


    最後,達魯貝咬緊牙關想舉槍時,他見到了阿基拉已經將槍口指向自己。


    阿基拉先扣下扳機。在極近距離射出的子彈直擊達魯貝。雖然不至於當場斃命,但已經足以從達魯貝身上奪走所有掙紮的力量。


    達魯貝的槍離手墜地,他的身體癱軟,倒在從自己身體流出的血泊中,結束了短暫的一生。


    阿基拉殺害達魯貝之後,看向自己身上中彈的傷口。衣物開了個洞,滲出不少鮮血。雖然毫無疑問是重傷,能感覺到動作因為受傷而遲緩,但是痛楚已經明顯消退。他感到疑惑時,阿爾法表情嚴肅地對他指示:


    『阿基拉,立刻開始治療傷勢。』


    「阿爾法,感覺好像不太痛耶……」


    『那隻是事先服用的迴複藥正在發揮鎮痛效果而已。傷口並沒有治好。』


    「原來是這樣。啊,所以才要事先吃迴複藥啊。」


    阿基拉靠著迴複藥的鎮痛效果,盡管身受重傷也能鞭策身體動作。此外因為服用迴複藥之後不久就中彈,藥物對傷口的治療也馬上就生效。這對阿基拉的動作快慢影響不大,但毫厘之差讓阿基拉得以存活。


    『快點追加服用迴複藥。這次也是大概10顆。接下來要打開迴複藥的膠囊,把藥直接灑在中彈部位。這也同樣要10顆份。最後在中彈部位貼上治療用貼布。動作快。如果昏過去來不及治療,就會直接死掉喔。』


    阿基拉驅策著動作變得異樣遲緩的身體,從掉在身旁的袋子中取出迴複藥,立刻吞下了大概10顆左右的膠囊。


    隨後他用顫抖的手打開膠囊,將內部的藥物撒在傷口上。霎那間,無異於中彈的劇痛撲向阿基拉。他咬緊牙根忍受之後,對阿爾法投出不安的視線。


    「阿、阿爾法,這個,真的沒問題嗎?」


    『直接使用會讓鎮痛效用降低,不過因為直接將奈米機械投入傷處,效果會比經口服用還要高而且快。要忍耐。』


    最後他從紙袋中取出繃帶狀的治療用貼布,貼在傷口上。


    『治療結束了。快點開始移動吧。繼續待在這裏會有危險。』


    「不曉得能不能動……不,就算不能動也得動,不離開這裏會出事……」


    阿基拉強忍著痛楚,搖搖晃晃撐起身體。隨後慢慢跨出步伐。每走一步就有劇痛傳來,但他咬緊牙關步行。從他負傷的狀態來看,能夠步行已經值得驚歎,這顯示了迴複藥堪稱異常的性能,能在短暫的時間治療到這種程度。


    但是阿基拉痛得沒辦法思考那麽多,沒有心力為了那驚異的效能而訝異。他的表情因為劇痛而猙獰,走在巷弄中。


    阿爾法以認真的表情鼓勵彷佛下一秒就要倒下的阿基拉。


    『加油。』


    「嗯。」


    阿基拉費盡力氣,好不容易來到和昨天不同的落腳處。他幾乎跪倒在地,注意著不要昏過去,比平常更加慎重地準備了就寢處。身受這種傷勢,萬一有人靠近就完蛋了。考慮到這一點,為了絕對不讓別人發現,他把自己藏進暗巷中的角落。準備好床鋪後,他便癱軟無力地躺下。


    「……阿爾法,我已經到極限了。我要睡了,晚安。」


    阿爾法一臉擔憂,以溫柔的語氣說道:


    『晚安,好好休息吧。』


    阿基拉凝重的表情藏不住疲倦,當他閉起眼睛,意識馬上就被黑暗吞噬。


    (……希望還能再醒過來。)


    他隻能姑且如此祈禱,至於他祈禱的對象究竟是什麽人或者什麽事物,他本人也不明白。


    隔天早上,阿基拉清醒時覺得神清氣爽,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他為此驚訝的同時,為了能夠平安清醒而感觸良多地呢喃:


    「……保住性命了啊……嗯?」


    軀幹傳來異物感,他伸手觸摸,發現昨天中彈的部位附近摸起來有塊硬物。治療用貼布底下有某種東西。


    他小心地撕開貼布後,看見了略為變形的子彈。子彈看起來像是嵌在體表,但實際上是從體內被推出來。


    「……昨天被打中的那顆子彈?原來那時候還留在體內喔。」


    『似乎是喔。治療用奈米機械想排出體外,卻被治療用貼布擋住了吧。拿掉比較好。』


    阿基拉因為阿爾法突然出現在身邊而吃驚,但沒有昨天那麽嚴重。他漸漸習慣了阿爾法就在身邊的狀況。


    他硬是拔下了嵌在身上的子彈,重新貼上治療用貼布。痛楚已經完全消失。


    阿爾法再度麵露微笑。


    『阿基拉,早安。雖然昨天遭遇那種事,睡得還好嗎?』


    「嗯。睡得很飽……稍微睡過頭了。」


    現在太陽已經升起。肚子正向他喊餓,昨晚什麽也沒吃。而且這樣下去恐怕就連早餐都沒得吃。


    「糟了!配給還沒結束吧!」


    阿基拉連忙趕往配給所,在最後關頭趕上了。


    ◆


    盡管那時的自己還十分弱小,仍然拚了命戰鬥的往事。自己過去隻能任人劫掠、逃亡求生,現在自己選擇了不給錢、不逃走、殺死敵人,遵循自己的選擇而廝殺,賭上性命去守護自己賭命得到的代價。


    那個選擇造就了現在的自己。累積訓練而變強,曆經生死關頭而成長,現在得到了過去渴求的事物。


    結束迴想時,阿基拉重新理解到當時的選擇是正確的。


    就在這時,一名少女經過阿基拉身旁。


    ◆


    都市的貧困階層所生活的貧民窟中同樣有經濟活動。絕對稱不上是正當生意的非法店鋪,在這種治安惡劣之處反而更容易經營,滿足顧客憑一般手段無法滿足的需求,賺取巨額的金錢。


    不過拿到這些錢的都是貧民窟的上層階級,以金錢與暴力支配地盤的幫派幹部等人。在路邊生活的人們無法享受這些利益。


    盡管如此,屬下接受上頭指派的工作,至少也能圖個溫飽。而同時也有人覬覦這些金錢。


    對暴力有自信者就持槍成為強盜。屢次嚐到甜頭後,有些人會產生自信而變得狂妄自大,鎖定有錢的獵人當作目標,反而遭到殺害。


    而對暴力沒有自信者,就會選擇暗中行竊。名叫露西亞的少女也是其中之一。


    露西亞擁有扒手的天賦是她的幸運之處。但不幸的是,她必須仰賴這份天賦才能維生。


    艱困的生活讓露西亞得以正當化自己的行為,她的天賦讓她的扒竊不曾失風,為她一次又一次帶來金錢。


    每當艱困的生活逼迫露西亞行竊,她的技術就隨之成長。現在那技術已經成長到堪稱一流的水準。


    某種角度來看,露西亞確實持續取得成功。也因此她放鬆戒心,某一天犯下了大錯。她將收獲的品項分給了交情不夠深的人。


    並非人人都守口如瓶。當露西亞的技術廣為旁人所知,她當時所屬的集團開始要求她獻出更多收獲品。


    集團要求的金額越來越高,期望的金額最後膨脹到足以養活組織所有人。在那一刻,露西亞自該處逃離。


    在那一天之後,露西亞基本上都獨自一人行動。雖然和某些人有些交情,但是她一直刻意避免加入某個幫派。


    然而一名少女要在貧民窟自食其力極其困難。在貧民窟得到金錢的手段相當有限,若要保護辛苦賺來的金錢,手段更是稀少。為了得到食糧、安全的住處與護身的手段,露西亞無可避免地更加依賴她那出類拔萃的才華。


    這一天,露西亞一如往常般尋找著獵物。她也絕非見到人就出手行竊。她會尋找看起來身上有錢,而且行竊容易得手的獵物,找到適合的人選才下手。


    和她同樣的貧民窟居民絕大多數身上都沒多少錢。居住在貧民窟而且身上帶著大筆金錢的少部分例外,鐵定是不可以出手的那種人物。因此,貧民窟的扒手大多會挑選來自外界的人當作獵物。


    前來造訪無法在正當場所經營的店家;對自身武力有自信,前往荒野時不需繞過貧民窟;為了虧心事而造訪貧民窟;因為些許好奇心進入此處;追逐著逃進貧民窟的人而來到此處的追兵;來此尋找低價的珍品而專心逛攤販。就是這類對象。


    他們比貧民窟的居民還要富有,倫理觀念也比較寬容,就算失風被逮,有時隻消被痛毆一頓就能了事。對貧民窟的扒手來說是最佳的獵物。


    尋找獵物中的露西亞挑上了一名獵人。


    獵人的性質各有不同。其中有些老練獵人絕對不可以出手,也有將微薄報酬花費在買醉而湊不出裝備費用的獵人。不過論習慣戰鬥這一點,兩者都相同。


    強盜鮮少針對獵人下手。搶奪裝備品變賣確實能換到一筆錢,不過反倒被殺的機率更高。因為那些都是獵人的生財工具,而且失去裝備會落入很危險的處境,因此獵人都會充分提防。


    但也因此,對裝備之外的持有物,比方說錢包等物的戒心較為鬆懈的人其實還不少。


    在露西亞的眼中,那獵人活像代宰肥羊。身上衣物雖然是獵人用的服裝,但看起來幹幹淨淨。身上攜帶的槍枝也毫無傷痕,是新買的裝備。外觀相當年少,毫無老練獵人獨特的氛圍、魄力和戒心。


    為了申請獵人等級10的獵人證,總之先湊齊了基本裝備的年輕獵人。露西亞如此判斷。


    就選那家夥吧。如果他才剛完成獵人登記,打算稍微逛逛攤販,也許身上帶了不少錢。在那家夥的金錢花掉之前先收下吧。


    露西亞這麽想著,一如往常般佯裝偶然靠近獵物,憑著她天賦的才華與熟練的技巧,取走了他的錢包。


    露西亞的手法神乎其技,那獵人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錢包遭竊。


    ◆


    阿基拉一度失去所有裝備,在新裝備送來之前,外觀和過去身穿強化服,裝備著大型槍枝的模樣相去甚遠。


    而且現在這套裝備一次也不曾被他帶進荒野,狀態等同新品。再加上他散發的氣氛毫無老練獵人的威壓,被誤會是剛完成獵人登錄的新手也很正常。


    這種獵人在貧民窟晃蕩時容易遭遇的被害,阿基拉也同樣遭遇了。


    阿爾法以不在乎的口吻告知阿基拉:


    『阿基拉,錢包被偷了喔。』


    『咦!』


    阿基拉立刻把手伸進口袋確認。就如阿爾法所提醒,剛才還在口袋的錢包不翼而飛。


    阿基拉愣愣地站在原地,阿爾法傻眼般提醒:


    『自己多注意一點。如果穿著強化服還可以靠我控製防止,在那之前你要自己應付才行。』


    雖然錢包被偷,損失頂多也就10萬歐拉姆。對過去的阿基拉而言是一筆钜款,但是就現在的收入來說,並非需要那麽嚴肅看待的金額。


    為了糾正阿基拉的鬆懈,付了一筆稍貴的學費。在阿爾法眼中隻是這點程度的小事。


    但是阿基拉不同。


    『阿基拉?』


    阿基拉臉上擺著震驚的表情,停止所有動作。他似乎也沒聽見阿爾法的提醒,身體微微顫抖。


    當阿基拉的顫抖停止,確實理解現況的他口中吐出言語:


    「……是哪個家夥?」


    他既不知道自己究竟發出了多麽陰鬱沉重又令人毛骨悚然的說話聲,也沒注意到那讓阿爾法多麽吃驚,有如麵具般的臉龐上浮現了激烈又尖銳的憎恨,將那汙黑的感情加諸在語氣中。


    「……阿爾法,偷了錢包的家夥在哪裏?你知道嗎?」


    如果迴答不知道,阿基拉的感情有可能將矛頭轉向自己。阿爾法如此判斷後,毫不猶豫就指出了對象的方向。


    『知道啊。就是那家夥。』


    阿基拉的視野得到擴增,在遮蔽物的另一側,少女已經移動到暗巷深處,半透明的身影在他視野中浮現。


    「……是喔。那家夥啊。」


    如此出聲呢喃的下一個瞬間,阿基拉顯露心中激情,拔腿奔馳。


    ◆


    露西亞得手後走進暗巷中,來到她判斷已經充分遠離獵物的位置後,清點本次的收獲。


    「……哦!裏麵居然有10萬歐拉姆!有這麽多的話,就能撐上一段時間了。真是走運。」


    超乎想像的收獲讓露西亞眉開眼笑。但那笑容立刻蒙上陰影。


    「……一段時間沒問題。在那之後……」


    露西亞支吾其詞。那是因為她正確理解自己這類人未來的境遇,同時也是因為她不願意直視自己的未來,才故意不說後半句。


    要從貧民窟出人頭地絕非易事。這裏所說的出人頭地並非以成為富豪為目標,僅止於取得貧民窟居民心目中的像樣生活所需的金錢。


    但是對露西亞這類人而言,那已經是非常困難。


    為了得到像樣的職業,需要相符的知識與教育。為了得到知識與教育,需要相符的人脈與金錢。但是居住在貧民窟的大多數人都一樣,沒有取得知識所需的金錢,也沒有取得金錢所需的知識。露西亞在自身對未來的展望中,找不到希望。


    其實露西亞心中某處也明白,自己總有一天會麵臨破滅。自己不可能一輩子當扒手。隻要繼續行竊,總有一天會失風被逮,償還累積至今的代價。


    至於代價是被痛毆一頓而倒在巷弄中,或是被侵犯之後棄置路旁就能了事;也許會得到一個好死,也許會被折磨至死,或者是見識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地獄。她不知道結果,但是她知道自己肯定必須付出某種代價。


    盡管心裏明白,但露西亞也不知道當扒手以外的謀生方式。同時露西亞的扒竊技術之高明,也讓她依賴這門技術就足以存活至今。


    露西亞無意識間臉上浮現陰鬱的表情,她切換心情般搖頭。


    「……別想了。在這地方想這些也沒用。反正現在有錢,就吃點東西吧。餓肚子隻會讓心情更差。」


    露西亞決定到常去的店家填飽肚子,邁開步伐。


    就在這時,背後傳來巨響。她不由得轉頭一看,阿基拉的身影就在該處。全力奔跑至此的阿基拉順勢踢飛了掉落在巷弄中的東西,發出剛才的聲響。


    突如其來的事態讓露西亞先是吃驚,緊接著她注意到突然現身的人物就是她剛才竊取皮包的獵物,讓她更加吃驚。理解到那人追逐著自己來到此處,讓她更是大吃一驚。


    (為什麽會被發現?他剛才明明完全沒注意到啊!就算之後才發現,也不可能知道是我偷的吧!還有他那個動作!他不是到處亂找才偶然找到我!他知道我在這裏才跑來的!為什麽?)


    憑自己的技術就不會失風。這份自信被打碎,令她手足失措、大為震驚、不知如何是好。但在下一個瞬間,這些感情全部都飛向遠方。阿基拉找到了露西亞,他的雙手拿著槍。


    他想殺人。


    沒有任何懷疑的餘地,露西亞被迫理解了。從對方的視線、動作、表情、氣氛,她感受到無從懷疑的殺意。


    因為強烈的殺氣迎麵撲來,露西亞霎那間無法動彈,阿基拉對她舉槍後,沒有一絲猶豫就扣下扳機。


    槍聲在暗巷中迴蕩,無數子彈朝著周遭胡亂撒出。一部分掠過了露西亞的臉頰與腿部,劃出一條條紅線。


    痛楚讓露西亞迴過神來放聲慘叫。自背後傳來的槍聲、子彈掠過身旁的唿嘯聲,讓她在恐懼之中絞盡全力逃命。


    ◆


    自己已經變強了。阿基拉原本這麽認為。


    不久前確實存在的那份自信,現在已經化為自傲、高估、自嘲與自虐的混合物,代表了自命不凡的蠢材的鬆懈,殘骸散落在心底。


    過去的他雖然靠著阿爾法的輔助、雖然差點丟了性命,但是他曾在5對1的狀況下打倒敵人,守住了賭上性命得到的成果。當時他確實辦到了。


    但是現在他沒辦到。盡管那隻是整體的一小部分,但那終究是他屢次差點喪命,失去所有裝備,甚至被抬進醫院裏,最後才到手的報酬。那報酬被人輕而易舉地奪走了。


    過去能辦到的事情,現在反而辦不到了。換作是過去的自己,絕不會讓人在錯身而過時輕易偷走錢包,簡直丟臉到家。自己根本沒有變強,別說是成長,反倒是變弱了。


    理解到錢包被偷走的瞬間,這樣的認知壓垮了阿基拉。


    心底傳來失望的聲音。


    你終究隻有這種程度,隻是靠著別人的力量自以為變強了。你自己不隻是毫無改變,反而變弱了。無可救藥。


    不對。雖然不由得反駁,那聲音異樣孱弱,被失望之聲輕易掩蓋。


    但那聲音迴應道:既然你說不是,就要證明真的不是。去搶迴被奪走的事物。奪迴金錢、自信、實力以及意誌。


    要對自己證明,自己已經不再是任人踐踏的那一方。


    阿基拉同意了從自己心靈深處響起的聲音。他順從那聲音的指示,為了奪迴被奪之物而拔腿奔馳。心中秉持的並非覺悟,而是憎恨。


    靠著阿爾法的輔助追上露西亞。找到她的瞬間就握槍、舉槍、扣下扳機。發自憎恨的思考中,甚至沒有呐喊「還給我」的念頭。總之先殺掉,之後再從屍體身上取迴即可,他毫不遲疑,開槍射擊。


    但是他沒能奪命。因為他握在雙手中的槍,aah突擊槍與a2d突擊槍是對抗怪物用的武器,並非阿基拉的肉體憑著單手就能駕馭的武器。


    而且他按照穿著強化服時的習慣舉槍,使得瞄準更加失準。再加上普通子彈的後座力同樣強到單手無法控製,開槍的瞬間他的姿勢便嚴重瓦解。


    結果就是他完全無法駕馭開槍的後座力,隻是朝著無關的方向濫射。子彈一發也沒打中露西亞,讓她逃進了暗巷轉角後方。


    要是沒有阿爾法的輔助,你就連槍都拿不好。住口。


    阿基拉咬緊牙根忍受再度湧現的自嘲與失望混合的聲音,雙手隻拿aah突擊槍,繼續追蹤。


    ◆


    露西亞拚命逃跑。目前雖然尚未失去性命,但是她一直無法甩開阿基拉。


    在近乎迷宮的暗巷內不停奔跑,好幾次經過分岔的通道,在脫離對方視野的狀態下反覆轉入側邊岔路。此處地形對逃走的一方毫無疑問有絕對的優勢。


    但是阿基拉緊追不舍。露西亞還沒被追上,隻是因為她的體型較為嬌小,適合在狹窄的暗巷中奔馳。再加上阿基拉每次開槍都會停止移動。


    如果對方不開槍而追上來,自己早就被逮到了。但是她也不希望他就這樣一直對自己開槍。露西亞越來越焦急。


    (為什麽?為什麽能這麽正確地追上我?……該不會是發訊器?)


    錢包上附有發訊器,對方可能就是循著訊號追過來。所以他才能這麽正確地追在自己後方。露西亞這麽認為,於是在阿基拉從背後的岔路再度衝出來的同時,將阿基拉的錢包使勁扔向通道上的她的反方向。


    ◆


    阿基拉改以雙手持aah突擊槍,依然無法射殺露西亞。


    因為他想要穩定射擊姿勢,花時間仔細瞄準,在射擊前所需的時間讓她逃得更遠。但如果焦躁地急忙射擊,子彈就會偏離目標更遠。


    再加上阿基拉的射擊訓練中,設想的情境基本上都是應付朝自己衝過來的怪物。這迴則是拚了命逃走的目標,訣竅不太一樣。


    再加上阿基拉現在受到憎恨的指使,失去了冷靜,更是難以仔細瞄準,結果全部都射偏了。


    射了這麽多發也打不中。你的實力就隻有這點水準。住口。


    每當射擊落空,無奈、自嘲與失望的聲音便隨之傳來,阿基拉握緊了槍身抗拒。


    他就這麽繼續追逐露西亞。靠著擴張視野的輔助,他不會追丟。但這時阿基拉露出幾分疑惑的表情。剛才不停奔逃的露西亞突然停下腳步,做出了投擲物體般的動作。


    阿基拉提防對方想把東西扔向自己而提高警覺,因此發現飛越頭頂的物體就是自己的錢包。


    追趕露西亞,或是拾起錢包?阿基拉遲疑了一瞬間,選擇錢包。


    殺死露西亞隻是手段而非目的。隻要能取迴被奪走的錢包,就稱得上挽迴顏麵。以後要多加注意。為了避免重蹈覆轍,改正自己的意識。阿基拉能這樣說服他自己。


    但是他辦不到。一檢查皮包的內容,錢全都被抽走了。


    又像這樣被騙了。你真的是無可救藥。吵死了!住口!


    嘲笑與失望之聲越來越激烈,阿基拉以憎恨抹去。


    「……阿爾法。」


    『在那邊。還要追的話接下來別開槍。快離開貧民窟了,要是在警備紮實的場所胡亂掃射,反倒會被警備人員射殺。』


    「……了解了。」


    阿基拉以令人不寒而栗的說話聲迴答後,再度拔腿奔跑。


    ◆


    露西亞在暗巷中不停奔逃,認為對方應該不至於在治安較好的場所開槍,因此無意識地朝著低階區域的內側方向前進。雖然對方隻要停止開槍,她被追上的機率也會增加,但是她更不願意挨子彈。


    不斷逃命,不斷奔跑,喘息到了極限,她停下腳步。氣喘籲籲地轉頭看向背後。


    背後找不到阿基拉的身影。她站著不動直到調勻唿吸,阿基拉依舊沒有現身。露西亞麵露安心的笑容。


    「終、終於甩掉了……?果然是那個皮包裝了發訊器?哎,不管什麽理由,隻要甩掉他就好了。」


    但她的笑容馬上就瓦解了。因為阿基拉已經從通道深處現身。而且他已經收起了槍,跑得比剛才更快。


    「……騙人的吧!」


    做到這地步依舊甩不掉,而且他現在正全力想逮住自己。露西亞的表情因為驚訝與恐懼而扭曲,再度拔腿奔跑。


    埋頭隻管奔跑,哭喪著臉,絞盡力氣繼續跑。就連自己置身何處都分不清楚,隻管向前跑。


    露西亞埋頭狂奔到最後,衝出了巷弄,來到了低階區域的道路上,這時她猛然撞上了走在路上的某人。


    「喂!走路要看路!」


    露西亞畏懼地看向她撞到的那人。那是個年輕的獵人,單是從那身裝備判斷,看起來實力相當充足。


    少年雖然有點生氣,但是一見到露西亞害怕的表情,立刻就歛起怒色,以擔憂的語氣問道:


    「啊,抱歉。我不該吼你。沒事嗎?」


    露西亞見到少年麵露要讓自己安心的微笑,那俊秀端正的笑容讓她忘了狀況而看呆了。恐懼從那張臉龐上淡去,臉頰浮現一抹紅潤,口中冒出細微的驚歎聲。


    但是阿基拉這時從巷弄深處追了上來。感覺到他的存在感,露西亞立刻迴過神來。


    通道深處的恐懼,以及對自己微笑的希望,她的視線在兩者之間來迴遊走,最後她投身賭局。她抱住了眼前的少年,麵露畏懼的表情叫道:


    「請救救我!有人在追殺我!」


    幾乎就在這句話響起的同一個瞬間,阿基拉從巷弄衝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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