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基拉一邊與阿爾法閑聊,一邊從靜香的店裏走迴旅館。途中阿爾法以換個話題似的輕鬆態度告訴他:


    『阿基拉,你又被跟蹤了。』


    『又來了嗎?』


    由於前幾天才剛被襲擊,阿基拉臉上露骨地表現出內心的不耐,但是這樣的表情逐漸變成疑惑。


    『不對,等一下喔。對方難道打算在這種地方發動襲擊?』


    都市的治安是否良好,與維持治安的組織擁有多少力量有很大的關係。防壁內側就不用說了,外側大部分是由民營警備公司承接區域的警備工作,主要是用武力對應擾亂治安的各種要因。


    雖說是朝較接近貧民窟的旅館前進,但這一帶依然是治安比較好的區域。在這樣的地方引發前幾天那樣的騷動,等於跟維持治安來獲利者敵對的行為。安全在東部是具有極高價值的商品,對於降低其價值的存在當然會有相當嚴厲的製裁。


    想引發爭執也有適合的時間與地點,這和在貧民窟引起強盜騷動完全不同。把跟蹤視為馬上會發動襲擊的阿基拉想法上已經很偏頗,結果又因為前幾天的襲擊,讓他更為偏頗。即使如此,阿基拉還是認為不可能有笨蛋為了錢在這裏襲擊自己。這就是如此超乎常軌的一件事。


    當阿基拉的警戒與困惑同時增加時,阿爾法再次補充:


    『看起來不像是要攻擊你,你可以放心了。對手也沒有武裝,雖然跟在後麵,與其說目的是跟蹤,更像是猶豫著要不要跟你搭話。你也自己確認一下吧。』


    阿基拉迴頭尋找該名人物。在阿爾法的輔助下,擴增視野裏特別顯示出那個人,所以一下子就找到了。


    跟阿基拉同年齡層的少女在該處露出形跡可疑的模樣。少女發現突然迴頭的對象緊盯著自己,行跡也就越來越可疑了。這名少女就是謝麗爾。


    阿基拉從謝麗爾的模樣判斷確實沒有危險性,並放鬆戒心。然後又覺得丟下對方不管或跑掉甩開對方也不是辦法,就先朝她的方向走去。


    另一方麵,謝麗爾看見朝自己靠近的阿基拉就越發緊張。她拚命以理性壓抑現在立刻就想逃走的自己。


    (……冷靜下來!這樣省掉我主動去搭話的時間!要這麽想才對!事到如今也不能收手了吧?)


    西貝亞等人雖是落魄獵人,還是具備率領一支小規模幫派的實力。現在獨自輕鬆幹掉他們的人正朝自己靠近,而且這個人還是在被敵人包圍的情況下毫不猶豫就選擇交戰的那種人。


    如果對方早知道自己是之前的襲擊者之一,心想一看見當時的漏網之魚就要動手殺掉,那麽根本沒有交涉的機會就被殺也不奇怪。謝麗爾不認為他對動手殺人會有任何猶豫,緊握雙手承受著這樣的恐懼。


    阿基拉不認識自己或不記得自己,這是謝麗爾孤注一擲的第一道難關。


    阿基拉來到謝麗爾身邊。謝麗爾試著露出笑容,卻因為恐懼與緊張而整張臉扭曲。


    「找我有什麽事嗎?」


    從近處看見阿基拉身上的裝備後,謝麗爾更加緊張了。造成前幾天那種慘劇的aah突擊槍。雖然是便宜貨,但那是威力跟手槍那種對人用的武器完全不同的對怪物用槍械。


    被那把槍擊中的話,像自己這樣的女孩能不能保留原本的模樣都不知道。想到這裏的謝麗爾忍不住迴想起當時的槍戰,然後不由得想像自己也加入那座屍體堆成的山,隻能斷斷續續地說:


    「有、有話想……」


    「有話?什麽話?」


    阿基拉以納悶的表情等待她繼續說下去。然而謝麗爾因為劇烈的動搖,無法順利把話說完。不過她還是為了避免對方不開心,好不容易讓急促的唿吸靜下來,努力想把話說下去。


    但在那之前,阿爾法就先插嘴了:


    『阿基拉,還是先告訴你吧,她是之前襲擊你的其中一人,混在當時包圍你的人群中。不過槍戰一開始就馬上逃走了。』


    『是這樣嗎?這樣的人找我有什麽話要說?』


    『誰知道,這我就不清楚了。』


    謝麗爾動搖的模樣原本讓阿基拉降低了不少戒心,但聽見阿爾法的話之後又恢複原狀。而且怎麽說都是跟襲擊者有關的人,所以先產生了敵意與不快。而這些情緒又顯露在阿基拉的表情與口氣。


    「想殺我的家夥之一,找我有什麽話要說?」


    這句話讓謝麗爾的腦袋一片空白。頭腦拒絕理解現狀,視野產生嚴重扭曲,全身開始抖得即使當場癱軟也不奇怪。內心充滿恐懼,然後想像阿基拉之後會采取的行動。


    他會拔槍,把槍口塞到自己的喉嚨,毫不猶豫就扣下扳機。自己的頭被轟飛,肉片四處飛散。這樣的想像閃過腦袋,讓謝麗爾抖得更厲害了。


    這時她受到由恐懼與緊張造成的反胃感襲擊,但是胃裏沒有東西,能吐的就隻有胃酸。更嚴重的是,謝麗爾現在根本連吐都做不到。


    另一方麵,阿基拉的怒氣因為謝麗爾的這種模樣而消散。對方恐懼到了極點,不但淚腺潰堤,甚至還流著鼻水。表情就像麵臨行刑的死刑犯,根本不是能說話的狀態。那過於誇張的模樣讓敵意與不快從阿基拉臉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困惑。


    阿基拉慌了手腳的模樣讓阿爾法笑著鼓噪:


    『啊~~糟糕了。』


    『是、是我不對嗎?』


    『誰知道呢?就算我知道整件事,也不想理會雖然不是主動但想過要殺你的對象到底怎麽了。不過周圍的人怎麽想,我就不知道了喔。』


    正如阿爾法所說,在旁人眼中看來,怎麽樣都像是阿基拉在威脅謝麗爾。如果有不知道來龍去脈又充滿正義感的人士在場,這絕對是會讓人奮力解救謝麗爾的光景。要是引起周邊負責維持治安的警備人員不必要的誤會,阿基拉就會麻煩纏身。


    注意到這一點的阿基拉急忙想讓謝麗爾先冷靜下來。


    「啊~~別這樣,你先冷靜一下吧。我沒有要對你下手的意思,你應該也一樣吧?冷靜下來談一談吧。你有話要說不是嗎?好了,深唿吸然後冷靜,可以嗎?」


    阿基拉的努力白費,謝麗爾持續無聲的哭泣。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阿基拉暗自詛咒這個世界。


    好不容易迴到旅館房間的阿基拉把謝麗爾也一起帶過來了。之所以沒有采取丟下謝麗爾逃跑的手段,是因為在意她即使如此懼怕還是想對自己搭話的內容是什麽。


    謝麗爾沒有抵抗拉著自己手的阿基拉。雖然抵達房間,還是處於因為害怕而強烈動搖的狀態,不過稍微恢複冷靜了。臉上殘留清楚的淚痕,但已不再哭泣。


    目前阿基拉不認為謝麗爾是敵人。把她當成敵人的話,會以更冷淡殘酷的態度來應對。就算謝麗爾以因為害怕而扭曲的臉哭著求饒,他還是會毫不遲疑地射殺謝麗爾。


    但是並非敵人的少女露出極度恐懼的模樣待在自己身邊,而且還是因為害怕自己而發抖,這樣的狀況已經大幅超出阿基拉的對應能力了。因此慌了手腳的他,隻能對謝麗爾提出這樣的建議以求改善情況。


    「你、你先去洗個澡如何?這樣應該可以冷靜下來喔。」


    謝麗爾微微點頭,朝浴室走去。有些陷入混亂的阿基拉所做出的建議很可能造成許多誤會,但謝麗爾沒有多餘心思注意到這一點,就算注意到了也沒有抵抗的氣力。


    謝麗爾的身影消失在浴室裏,阿基拉就像要吐出擔心般深深歎了口氣。


    『阿爾法,你覺得是什麽事?』


    『雖然可以做出各種預測,你還是直接問她比較快。今天的訓練就先中止,等她從浴室出來再好好聽她要說什麽吧。』


    『說的也是。』


    自己也先恢複平靜吧。這麽想的阿基拉等待謝麗爾從浴室出來。


    ◆


    謝麗爾茫然泡在浴缸裏。自身賭注的第一道難關馬上就無法突破時,還以為一切都完了,但現在已經一點一點冷靜下來了。


    緩緩泡在熱水裏,恐懼、緊張、焦慮等多餘的情緒就跟疲勞一起溶解。這對許久沒有入浴的謝麗爾在穩定精神方麵產生很大的作用。


    (……預想的賭注雖然輸了,但我還活著……真不知道運氣是好還是壞。不,應該要認為是幸運。多虧露出那樣的醜態,對方大概不會不由分說就殺了我。被帶到旅館嘛,嗯,這算是在預想的範圍內。雖然不是很願意,不過就加以活用吧……也要有效果才行啦。)


    事前應該有所覺悟了,但實際挑戰之後才發現隻是半吊子的覺悟,導致自己露出那樣的醜態。


    不過以得到休息後取迴思考能力的腦迴想,就理解是那樣的醜態大幅降低了阿基拉的警戒,因此救了自己一命。蹩腳的演技應該會造成反效果。包含這些事在內,自己可以算很幸運了。


    洗好澡就必須對阿基拉提出當初預定的請托。不清楚他是否會接受那個提案,得趁現在努力提升可能性。


    謝麗爾看著自己映在水麵的模樣。那是容貌足以讓男人疼愛的少女身影,真要說有什麽缺點,大概就是胸部的豐滿度有點不足。


    謝麗爾很清楚自己的容貌相當優秀。以身體作為交易條件,應該能獲得頗高的評價。隻是,阿基拉要她先洗澡時,感覺不到他有那方麵的需求就是了。不過他很有可能改變心意。


    雖然不是很願意,如果對方有需求就得付出。對身無長物的自己來說,能提供的也隻有這個了。如此一來就要盡量提高價值,能利用的東西就要全力利用。謝麗爾如此判斷,就仔細地清洗身體與頭發,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更加美麗。


    ◆


    阿基拉在等待謝麗爾的期間開始用餐。他從冰箱拿出冷凍食品,放進調理器具完成加熱。當他馬上要開始吃的時候,洗完澡的謝麗爾剛好從浴室走了出來。


    看到食物後,謝麗爾的肚子叫了,比本人更加強調空無一物的主張。阿基拉與謝麗爾四目相對。幾秒鍾的凝視後,阿基拉默默把原本要吃的食物拿給謝麗爾,然後開始解凍別的冷凍食品。


    沉默當中,冷凍食品持續加熱。這段期間,謝麗爾沒有吃,而是默默等待著。


    阿基拉拿著加熱好的料理坐到謝麗爾正麵,然後確認對方的樣子,判斷她已經冷靜下來後就先鬆了一口氣。這樣應該能溝通了吧。這麽想的阿基拉開口表示:


    「嗯,邊吃邊談吧……」


    謝麗爾的肚子再次叫了起來。對兩人來說都很尷尬的沉默籠罩現場。


    「……那就吃完再聊吧。」


    阿基拉與謝麗爾就這樣開始用餐。


    吃完,當兩人的胃裝進不至於妨礙對話的食物後,阿基拉就打起精神準備聽謝麗爾要說些什麽。


    「嗯,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阿基拉。」


    「我的名字是謝麗爾,直接叫我謝麗爾就可以了,阿基拉先生。謝謝您的浴室與餐點。還有,抱歉剛才一時亂了分寸,給您添麻煩了。」


    謝麗爾恭敬地低下頭。麵對這樣的她,阿基拉以於好於壞都不怎麽在意的態度直接迴答:


    「叫我阿基拉就可以了……那麽,你想跟我說什麽?」


    阿基拉稍微露出嚴肅的表情。謝麗爾也下定決心,以認真的表情迴答:


    「那我就開門見山說了。其實我是希望由你來當我們的老大。」


    出乎意料的內容讓阿基拉不由得露出納悶的表情。他的模樣讓謝麗爾緊張地開始詳細說明。


    許多貧民窟的居民為了度過嚴酷的生活,組成幫派。以組織確保安全的睡覺的地方、取得定期食物、協助籌款等等的好處,基本上高於因為集團行動所帶來的壞處。就算隻是最底層的嘍囉,作為集團一員與集團互相利用的時候,大概都會比嚴酷的獨自活動輕鬆許多。


    在貧民窟裏,數量就是力量。幫派的營運上軌道的話,希望加入幫派靠其力量獲得庇護與利益的人就會增加。繼續擴大勢力開始對周邊的治安產生影響力時,其中心人物就能過著相當舒適的生活。然後有更多人為了追求舒適生活而聚集,最後發展成大規模的幫派。


    大規模幫派的老大也有可能並非貧民窟的居民,其中有人做黑市生意,有人從事在治安良好的地區無法營業的買賣,總之就是有各種見不得光的背景。這些人大致上都擁有钜款與強大武力,幫派規模當然也會變大。


    由獵人與落魄獵人率領的幫派也很常見。在荒野狩獵怪物的武力,在貧民窟也很有用。光是知道成員當中有當過獵人的人加入,就能保障手下的安全。如果是跟收購處等商店關係不錯的人,即使隻是在貧民窟或附近的荒野收集廢鐵及物品來販賣,也不會被認為隻是貧民窟的居民而被瞧不起。


    因為這些優點,即使某些獵人在人格等方麵有缺陷,在幫派內還是大多能被允許有較高的地位。


    獵人會因為各種理由,與貧民窟的幫派扯上關係。像是放棄在荒野贏得功名,改為在貧民窟的黑市那樣的世界贏得地位;或者為了讓自身能夠在荒野獲得成功,希望找到地方提供死了也無所謂的人員;想確保作為秘密基地或倉庫的地點;想作為建構大規模組織的立足點。其他還有為數眾多的獵人會因為各種理由和利益,與貧民窟的幫派交流。


    謝麗爾對阿基拉說明成為幫派老大的優點後,又繼續告訴他現在的話可以代替西貝亞坐上老大的位子。西貝亞等人並非靠統率能力,而是靠武力,或者可以說是以暴力作為後盾來管理幫派。而輕鬆就殺掉西貝亞等人的阿基拉很容易就能成為新任老大,為了報複襲擊,奪走西貝亞的幫派在義理上也說得過去。毫無問題,而且利益很多。謝麗爾如此熱衷說明。


    但阿基拉擺出沒什麽興趣的態度。


    「好像很麻煩,我沒興趣。抱歉,你去找別人吧。」


    「等、等一下!」


    麵對想結束話題的阿基拉,慌張的謝麗爾忍不住叫了出來,卻想不出接下來該說什麽。阿基拉明顯對這件事沒興趣,然而謝麗爾已經想不出比剛才的說明更能引起興趣的內容了。無謂地繼續對方沒興趣的話題,也隻會惹對方不開心而已。


    現在惹阿基拉不開心對自己非常不妙。自己已經被發現是屬於襲擊者那邊的人,目前處於對方姑且饒一命的狀態。這時要是惹對方不高興,對方的判斷會從「太麻煩了,饒她一命」切換成「太麻煩了,直接殺掉」也不奇怪。


    害怕這一點的謝麗爾為了討好對方,主動說出可以的話不想提出的交換條件。


    「……如果你答應這件事,現在開始我可以隨你處置。」


    阿基拉的視線移到謝麗爾的身體,然後往胸部以及手腳挪動。


    在謝麗爾眼裏看來,對方正在打量自己身體的價值。老實說那讓人不是很舒服,不過她已經有所覺悟可能會被殺了,這完全是在容許範圍內,甚至很想感謝自己讓對方感興趣的容貌。謝麗爾這麽對自己說。


    評斷結束的阿基拉把視線移迴謝麗爾的眼睛,然後還是不感興趣的樣子迴答:


    「說隨我處置,但你看起來又不強,這麽說可能有點直接,隻是為了當作誘餌或棄子就帶著你根本是一種阻礙。當然你也是賭命前往荒野,所以你可能認為可以作為交換條件……」


    謝麗爾短暫露出疑惑的表情後,理解兩人論點的差異及其理由,好半晌說不出話來。阿基拉在她身上完全找不到作為女性的價值。剛才打量般的視線隻是從體格等方麵評定她的體力以及是否具備戰鬥經驗,然後判斷她沒辦法派上用場罷了。謝麗爾理解這一點後,就因為阿基拉出乎意料的反應而大吃一驚。


    阿爾法對阿基拉及謝麗爾雙方的樣子露出苦笑,同時幫忙追加說明:


    『阿基拉,我想謝麗爾說的不是這種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


    『就是那個啊,大概是性方麵的意思。』


    『……噢,是這樣啊。那就更不需要了。』


    終於理解對方的意思後,阿基拉的判斷依然沒有改變,結果阿爾法就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


    『真的可以嗎?她滿可愛的,我想將來會是個美人喔,雖然比不上我就是了。真的比不上我就是了。實在比不上我就是了。』


    『重複兩次就能傳達事情的重要性,不用重複三次。這方麵隻要有某個每次都找理由脫衣服強調全裸的人就夠了。』


    阿爾法對阿基拉露出傲慢又得意忘形的笑容。


    『也就是說,極力防止你中美人計的我努力終於沒有白費嗎?』


    阿基拉顯露出像在說「糟糕,太多嘴了」的態度,然後立刻想把事情帶過。


    『嗯,是啊。還有拿弱點來占別人便宜這種事也令人討厭。』


    『我認為這樣是確保了雙方足夠的利益。你雖然是小孩子,想不到是浪漫主義者。不,應該說正因為是小孩子嗎?』


    阿爾法露出調侃般的微笑,接著表情恢複成平時的模樣,開始對鬧別扭的阿基拉如此提議:


    『阿基拉,迴到剛才的話題,先不管要不要對謝麗爾出手,你要不要幫她一把?』


    『為什麽?』


    『之前你不是說過?平常的行為可能會讓運氣變好。你不論是在都市還是遺跡都被人還有怪物襲擊,現在也變成這種狀況。果然是因為跟我相遇,把運氣用光了。』


    阿基拉露出尷尬的表情。自己確實說過這種話。記得那是在幫助艾蕾娜她們時,正確來說是把襲擊艾蕾娜她們的男人全部殺掉時,對明顯沒有幹勁的阿爾法隨口說出的藉口。


    她依然在意那個時候的事情嗎?為了不讓自己再做出那種事,繞了一大圈來叮嚀自己嗎?這麽想的阿基拉表情變得有些僵硬。


    阿爾法又笑著繼續說:


    『所以,幫助不幸必須在貧民窟生活的可憐美少女,藉由累積這樣的善行來恢複幸運如何呢?這正是個好機會吧?』


    阿基拉被點出自己很倒黴這件事,因而感到猶豫。因為他確實有這種感覺。但就算這樣,依然不會產生「那就幫她一把吧」的想法。


    『……呃,即使如此,要我就這樣照顧謝麗爾也有點……這和之前隻在危機時出手幫忙又不一樣了吧?當時,你應該是反對我這麽做吧?』


    麵對有些疑惑的阿基拉,阿爾法乾脆地迴答:


    『當時我隻是因為事關你的性命才會反對喔。而且我也不是要你賭命幫助謝麗爾,或徹頭徹尾保護她,抑或是負起責任照顧她一輩子,隻是稍微幫忙,提供一些助力,給她一點小幸運而已。事情就這麽簡單。』


    阿基拉產生些許迷惘,阿爾法又繼續說:


    『就算謝麗爾因為沉溺於降臨的幸運而滅亡,那也是她的責任喔。你不用在意。反過來說,如果她因為這份幸運出人頭地,那就可以期待她報恩了吧。覺得礙事的話斬斷關係即可,就是這麽簡單的事情喔。』


    聽見阿爾法流暢地說明自己甚至沒有發覺的擔心及對應方法後,阿基拉的表情有了些許變化。無意識地認為很麻煩累人的事情,變成了根本不足掛齒的簡單小事。總之阿基拉心中對於幫助謝麗爾這件事的意義與重要性都大幅降低了。


    如此一來,「因為這麽一點小事,自己的運氣可能就會變好」,像這樣可以稱為願望或祈願的期待就相對地在阿基拉心中膨脹。


    「……運氣嗎?」


    阿基拉感慨良多地呢喃。不論是幸還是不幸,對阿基拉來說都是相當具有意義的名詞。


    阿基拉與阿爾法進行念話的模樣,從旁人眼中看來就像保持沉默且不斷變換表情的可疑人士。但是謝麗爾根本連覺得可疑的多餘心思都沒有。


    以自己的身體作為交涉材料也失敗了,想不到可以追加什麽東西說服對方,哭著求情恐怕也沒什麽用。老實說已經束手無策了。應不應該跪下來請對方大發慈悲呢?謝麗爾開始這麽煩惱時,就聽見阿基拉的呢喃。


    (……運氣?)


    她試著從呢喃的意義尋找突破現狀的線索,但還是搞不懂意思。在置身於焦躁與困惑當中的謝麗爾麵前,阿基拉從口袋裏拿出一枚硬幣。那是從事獵人工作首次獲得的報酬,也就是三枚100歐拉姆硬幣的其中一枚。


    阿基拉用手指彈起硬幣,硬幣一邊旋轉一邊飛上天空,然後直接落下。麵對忍不住用視線追著硬幣的謝麗爾,阿基拉以雙手夾住硬幣。


    「你選正麵還是反麵?」


    謝麗爾一臉驚訝地看著阿基拉。阿基拉隻是默默看著謝麗爾。


    應該是猜中硬幣正反麵就答應自己的要求吧。該不該對用這種方式決定自己的命運感到可悲呢?還是該因為或許能以運氣顛覆曾被拒絕的事實感到高興呢?謝麗爾已經不知該如何反應了。


    她煩惱了一陣子該選正麵還是反麵,然後發現這不是思考就能知道的事,於是一邊祈禱一邊做出決定。


    「……正麵。」


    謝麗爾做出選擇並迴答。


    阿基拉不讓謝麗爾看見,偷偷確認硬幣。謝麗爾再次露出緊張的表情。阿基拉就這樣握住硬幣,把它收進懷裏。


    「我願意在有附加條件的情況下幫助你。我不會當幫派的老大,不過會提供你一定程度的助力,之後就靠你自己想辦法努力了。也就是說,由你來當幫派的老大。要讓其他人當老大也是你的自由,但我隻幫你一個人。就算老大換人,我也不會幫助那個人。如果這個條件可以,我就願意幫忙。你認為呢?」


    謝麗爾沒有拒絕的選項,於是高興地對阿基拉低下頭。


    「我知道了。那就拜托你,真的很感謝。」


    就這樣,謝麗爾得到了阿基拉這個後盾,同時也必須成為幫派的老大。


    這樣真的好嗎?阿基拉沒有告訴謝麗爾硬幣的結果,也沒說是不是猜對了。謝麗爾有點不安,畏畏縮縮地對阿基拉問道:


    「那、那個……」


    「你要問什麽都沒關係,但我說過『不要問』的事情,絕對不要問第二遍。」


    「好、好的。」


    阿基拉之所以把話說在前麵,是為了防止謝麗爾在看到望著虛空改變表情的自己後,懷疑自己是否正常或有施打毒品而提出各種問題。


    謝麗爾也不打算太深入了解阿基拉的私事而惹他不高興,便堅定地點點頭。


    「那麽,是什麽事?」


    「那個,是……正麵沒錯吧?」


    阿基拉立刻以剛才說過的話來迴答。


    「不要問。」


    「……好的。」


    某種東西籠罩了謝麗爾的心。自己贏得了賭注嗎?還是輸了?謝麗爾根本無從得知。


    而即使是知道硬幣是正麵還是反麵的阿基拉,也不清楚這次賭注的結果。因為得到結果的時候是未來,並不是現在。


    ◆


    阿爾法所說的全都是空話。她完全不覺得善舉能夠讓運氣變好,一切都是藉口,而且也不是為了幫助謝麗爾的藉口。


    對於殺人毫無猶豫,但是基準不明確。為了澈底了解阿基拉的行動原理,為了讓謝麗爾提供這樣的機會,阿爾法才會想辦法增加她與阿基拉相處的機會。跟眾襲擊者同夥這種適合見死不救的人,阿基拉究竟能幫多少忙呢?謝麗爾剛好是適合觀察的對象。


    一切都是為了阿爾法自己。事情就這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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