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的小沙彌說:“施主,住持不在寺中,要很晚才會歸來。”


    葉濃蔭沒有離開的意思:“無妨,我等等便是。”於是就坐在佛堂裏等。


    小沙彌見他執意不肯走,就不再管他,任由他等著。


    過了半晌,明正從門外走進佛堂,見到葉濃蔭,臉上微微一笑:“阿彌陀佛,葉大俠久等了。”


    葉濃蔭也衝他拱拱手道:“法師,我們是不是許久未見了?”


    “嗯,乾鋒堂之事之後就未見過。”明正和顏悅色地說,那張佛像一般的臉上,充滿了慈悲之氣。


    “葉大俠,今日是為何事而來?”明正接著問,順便給葉濃蔭遞了一杯茶。


    葉濃蔭接過茶水,沒有喝,隻是放在手邊,對著明正似有深意地說:“我想向法師請教殺戮與修行的問題。”


    “哦?”明正的眉梢稍微動了下:“葉大俠想問二者之間的什麽問題?”


    “我想給法師講個故事,不知法師是否願聽?”葉濃蔭問道。


    “哦,洗耳恭聽。”明正迴道。


    “以前,我聽過這樣一個故事,說是有這樣一個人:白天在寺廟裏修行誦經,給世人講解佛法,晚上卻出去大肆殺戮,嗜血成性。法師你說這樣的修行是在為殺戮贖罪還是在為殺戮做掩護?”葉濃蔭凝視著明正。


    明正臉色稍變,笑道:“葉大俠,故事不可當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若是他一心修行,放下心魔,不再殺戮,那便是已結佛緣。”


    “哦?法師你可放下心魔了?”葉濃蔭繼續問道。


    “哈哈哈哈……大俠你可真會開玩笑。”明正的眼中閃過狡黠的光。


    “玩笑?是嗎?”葉濃蔭說著,伸手將手邊的茶水向明正潑去。


    明正見勢,立馬後閃,但茶水還是有幾滴濺在他的衣袖上,衣袖立馬被蝕穿幾個破洞。


    明正一改剛才的慈悲相,衝著葉濃蔭冷笑道:“你怎麽知道的?”


    “法師你隻當是世人都隻是以眼觀人,以為出家人的慈悲與善德就是你大肆殺戮的最好掩護,但是你忘了,世人不隻是以眼看人,有時也會通過鼻子!”葉濃蔭說道。


    “鼻子?”明正死盯著葉濃蔭。


    “是的,雖然世上每個人身上的氣味都不相同,但是能沾上那種寺廟中特有的檀香味的人不多。況且每家寺廟製作線香時都會放入不同的木材粉,又會有所區別。你終日躲在這寺廟裏裝神弄鬼,已然覺察不到,但是外人卻一靠近你便能聞得出來,還會記得這味道。即使你穿著鬥篷也掩藏不住!”葉濃蔭說道。


    “哈哈哈哈……看來真是我小瞧你了!”明正狂笑道。


    “你已識破了我的身份,還敢一個人前來,是料定我殺不了你?”明正怒問道。


    “我隻是想問你幾個問題,需要你如實迴答我!”葉濃蔭說。


    “什麽問題?”明正警惕地問道。


    “你此前說有人給你下命令殺人,也讓你不要殺我,你說的他是誰?”葉濃蔭問。


    “我憑什麽告訴你?”明正問。


    葉濃蔭想了想,從懷裏拿出了那兩枚翎梭,在明正眼前晃了晃。


    明正大驚失色道:“這兩塊為什麽都在你的手裏?”


    “你果然認識!”葉濃蔭道。


    明正突然又反應過來似的:“你想套我的話?你手裏拿著這個,卻問我給我下命令的是誰?哈哈哈哈......”


    “那好,我再換個方式問,宋疏之就是你背後的人?”葉濃蔭問。


    “當然不是,他還不夠資格命令我!我隻是礙於情分將劍奴借給他護身,但是你卻殺了他!”明正還在為劍奴的事耿耿於懷,看著葉濃蔭的眼神似要噴出火。


    他忍了忍自己的怒氣,接著說道:“看來天注定了我殺不了你!我也不會迴答你什麽問題!你要是真有膽量,就去闖闖瞻音閣,看他會不會告訴你!哈哈哈哈……”


    說完便再次跳出窗外逃走了。


    葉濃蔭怔了怔,以為自己聽錯了,等他迴過神,早已不見明正的蹤影。


    第23章 瞻音閣


    黃昏,街道上一人一馬在緩慢地晃蕩著,葉濃蔭坐在馬上,心事重重。他迴憶起所有發生的事情都覺得有個無形的手在推著自己。


    當杭蓁蓁再見到葉濃蔭的時候,已是傍晚。葉濃蔭看了看她,沒有多提其他的事,隻是問:“當年的那壇萬象春還有嗎?”


    杭蓁蓁被他問得摸不著頭腦:“已經喝完了,隻剩個酒壇用來做個擺設。”說著,她指了指豎閣上的酒壇。


    “怎麽,你現在想喝酒?”杭蓁蓁接著問。


    “嗯。”葉濃蔭輕微地點了點頭。


    “還有什麽酒你能看得上?”杭蓁蓁問道。


    “竹葉青。”葉濃蔭迴答。


    “好,你先歇息一下,我去吩咐人準備酒菜。”杭蓁蓁說著,就出了那間天字一號房。


    不一會兒,石城最好酒樓的菜肴和最好酒莊的竹葉青就被送了進來。


    杭蓁蓁坐下:“要我陪你喝一杯嗎?”


    “好。”葉濃蔭一邊迴答,一邊給杭蓁蓁倒上一杯酒。


    “你今天是怎麽了?為了林致?”杭蓁蓁接過酒問道。


    “不是,為了你。”葉濃蔭凝視著她的眼睛。在燈光的映襯下,杭蓁蓁的臉顯得十分有韻致。


    杭蓁蓁聽他說這句話,心猛地震顫了一下:“為了我什麽?”


    “你能為我撫首曲子嗎?當年的那曲《流水》,我至今都沒有聽你奏完過。”葉濃蔭說道。


    杭蓁蓁聽後笑道:“就是為了這個?你若是願意聽,我倒是不介意在你麵前獻醜。”


    說著,杭蓁蓁彎身坐到琴桌前。左手按住琴弦,右手或勾或挑或抹,琴技絲毫沒有生疏。


    葉濃蔭聽著她的琴音不禁又想起他們初次在瞻音閣見麵時的情景。當年如果沒有遇見自己,杭蓁蓁可能早已嫁入顯赫人家了,也不會一個人苦心經營著偌大的錢莊和這家筵。


    等杭蓁蓁一曲奏完,葉濃蔭還未迴過神。


    “你今日為何如此反常?我要聽你說實話!”杭蓁蓁盯著他的眼睛,不容許他有半點閃躲。


    “我有種感覺,總有個無形的手在操控著一切,而他的目標很明顯就是我,但是我還分不清他的目的。孔南越被殺的時間,和林致失蹤的情況,說明對方很清楚我的一舉一動。”葉濃蔭說道。


    “你是懷疑我?”杭蓁蓁有些委屈地質問道。


    “當然不是!我在擔心你,擔心你在我身邊也會受到傷害。”葉濃蔭誠懇地說。


    杭蓁蓁聽到他這麽說,心尖流過一絲絲的甜蜜,臉上稍有些紅暈。她笑了笑道:“聽你這麽說,我倒是很開心。但是你也多慮了,我的這家筵,相對於很多地方而言還是很安全的。從沒有人闖得進來。”


    “你可曾想過為什麽會沒有人闖得進來嗎?”葉濃蔭問。


    杭蓁蓁被他問得啞口無言,原先她總認為自己這裏隱蔽得好,又匯集了各方麵的高手,才會有人忌憚,如今想來似乎的確有些不合常理。鴻羽樓那樣的地方,殺手照樣進得去。這裏又算是什麽呢?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障眼法蒙不住有慧眼的人。


    “季疏之即使是請了劍奴護身,攔路,也沒有闖進來強搶徐清風,又是在忌憚什麽?”葉濃蔭接著說道。


    杭蓁蓁越聽越覺得脊背發涼,仿佛自己也被人放進了一張看不見的網裏:“你是察覺到什麽了是嗎?”


    “嗯,我聽到一個名字——瞻音閣。”葉濃蔭迴答道。


    “瞻音閣?”杭蓁蓁也以為自己聽錯了,“瞻音閣就是個伎館,我從小在那長大......”杭蓁蓁難以置信,端起一杯酒喝了下去,重新理清了一下思路。然後走出了房間,將夏曉棠叫了上來。


    “曉棠,我們從十四歲起,就相依為命,我一直把你當親人,你實話告訴我,你對瞻音閣的了解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杭蓁蓁很直接地問,她不願對夏曉棠有一絲的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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