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致深吸了一口氣,心想:能讓君王舍棄江山獨愛她的美人應該就是長這樣吧!


    而他所見到的這位美人就杭蓁蓁。


    那一年杭蓁蓁十八歲,是瞻音閣的頭牌清倌人。


    瞻音閣是石城裏最高級的伎館,石城裏的男人沒有不知道瞻音閣的,隻有進得去和進不去的區別。瞻音閣的老板曆來都是男人,因為隻有男人才知道什麽樣的女人最值錢——想得卻得不到的。所以瞻音閣裏的每位清倌人都是隻賣藝不賣身,隻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


    那天一行幾個江湖人士來到杭蓁蓁的琴房,以聽琴為借口‘交談密事。


    她見來人並不懂得音律之美,無心聽琴,隻顧會談。於是心生倦怠,一曲《流水》隻奏了四節便將後邊隱掉,漸漸降低調子草草結了尾。


    正在她起身準備離開時,這群人中的一個男子徑直向她走了過來,坐到她的蕉葉琴前,準確地找到被她截斷的那節,將那曲《流水》彈完。然後又對她微笑了一下,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迴到了原位。


    杭蓁蓁之前一直認為江湖人士極少慧通音律,多數不過附庸風雅,但是這個男子卻是個例外,讓她刮目相看。對方居然聽得懂她的琴音,而自己也聽得懂他的。她瞬間體會到了“知音”兩個字的具體感受。


    她發現自己喜歡那個人的微笑,讓人有種如沐春風般的舒適。


    葉濃蔭離開後,杭蓁蓁傻傻地失魂了半天,當她迴過神時,當即做下了一個驚異眾人的決定——為自己贖身,並且嫁給葉濃蔭。當天晚上她就差人給葉濃蔭送了拜帖。


    第二天,她帶著自己的貼身仕婢夏曉棠,並且帶著豐厚的禮物裝扮得體地走進了麒麟山莊。


    葉濃蔭見到她並沒有不悅之色,一切都以嘉賓之禮相待,因為他欣賞這個女子。


    杭蓁蓁並不像別的女子那樣忸怩造作,她從來都隻遵從自己的心,勇敢而大膽。


    杭蓁蓁對葉濃蔭說:“我已經為自己贖了身。”


    “那恭喜杭姑娘了!”葉濃蔭真摯地說。


    “你是第一個讓我動了心的男子,我今天來就是告訴你:我要嫁給你!”杭蓁蓁毫不掩飾地說。


    葉濃蔭不知該如何迴應,他啞然許久後說:“杭姑娘,這個事恐怕......不妥。”


    杭蓁蓁看得出他不討厭自己,以為他隻是使用世家子弟的一套虛辭,並沒有理會他。


    隔天杭蓁蓁一襲紅裝出市,驚豔了半城的人。她帶著幾車的嫁妝來到麒麟山莊。結果山莊大門緊閉,一整天都沒有人出入。


    杭蓁蓁倔強地坐在台階上一直等到天黑,晚風吹得她有些冷。


    這時葉濃蔭才從小門裏出來,手上拿著一件鬥篷。此時的葉濃蔭看著這個平日裏風采卓越的女子孤單地抱膝坐在台階上,心裏充滿了無奈與愧疚。他走近,幫杭蓁蓁披上。


    杭蓁蓁看到他就像在黑夜裏待久的人突然看到了光,淚水一下子湧了出來。


    葉濃蔭隻是坐在她旁邊不說話,任由她發泄自己的情緒。


    過了許久,杭蓁蓁哭累了,開口道:“我要嫁給你,一不是為了名,因為隻要我願意點頭,就有無數個比麒麟山莊女主人這個地位更尊貴的選擇,但是一品夫人我都不稀罕!二不是為了利,每天為我一擲千金的人數不勝數,我的嫁妝相對於你整個麒麟山莊而言,恐怕有過之而無不及!我隻是為了你的人!”


    葉濃蔭低聲道:“我知道。”


    “那你就這樣討厭我?”杭蓁蓁看著他。


    “不是。”葉濃蔭緩緩地說:“今天沒有讓你進這個門,你的身後還有整個世界。若是讓你進了,等你再出來,身後就不再是原來的那個世界了。”


    杭蓁蓁不解道:“為什麽?我為什麽要出來?你就這樣小瞧我?”


    “不是,因為我給不了你想要的。我沒法娶你,當然也不會娶這世上的其他女子。”葉濃蔭看著她的眼睛說。


    這句話像塊石頭一樣重重地砸在杭蓁蓁的心上,她愣住了......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她睜大了雙眼看著葉濃蔭:“怎麽會,怎麽會......”


    葉濃蔭沒有再說話。


    兩個人在台階上坐了許久......


    從此,瞻音閣少了一位頭牌,石城多了一家錢莊還有一位豔滿全城的老板娘。想見她一麵的人多到數不清,她的錢莊門口總是人滿為患,雖然她基本不會出現在人前,但男人們總是自欺欺人地指望著能有機會在錢莊一睹她的芳容。沒過多久,杭蓁蓁就成了石城裏最富有的女人,而她的瑞豐錢莊也成了石城第一大錢莊。


    但是,極少有人知道,除了瑞豐錢莊外,她還擁有這家叫做“筵”的當鋪。


    杭蓁蓁從不過分矯飾,因為長了那樣一張絕美的臉,裝飾什麽都顯得多餘。


    她走進屋內,笑靨如花地看著葉濃蔭說:“你之前讓謝澤帶的話帶到了,我差人去尋了,應該不久就會有消息。”


    葉濃蔭向她點點頭:“多謝!”


    杭蓁蓁轉而看向林致,少年的模樣看上去挺機敏。


    葉濃蔭介紹說:“他叫林致,這些天身體不適,在我那裏修養。”


    杭蓁蓁端詳著林致的臉:“哦,林致,這位少俠真是俊俏!”


    她正看著,好像反應過來什麽似的,突然收了笑臉,轉過臉狐疑的問葉濃蔭:“他是?”


    葉濃蔭沒有抬眼,緩緩地喝著茶,平靜地說:“不是。”


    聽到他說不是,杭蓁蓁又放鬆下來,恢複了美麗的笑顏。


    葉濃蔭接著向林致介紹:“杭蓁蓁,杭老板。”


    林致剛想開口叫就被杭蓁蓁打斷了:“什麽杭老板,這麽乖巧的少年,叫蓁姐。”


    “好,蓁姐!”林致看著她的模樣十分賞心悅目,覺得特別可親,能近乎一點絕不拒絕。


    葉濃蔭看著這兩人也著實無奈,苦笑了一下。


    “蓁姐,你這裏和齊先生的木屋很像啊!”林致感歎道。


    杭蓁蓁聽他這麽一說,才仔細看了一下屋子。


    她的這間屋中,大多器物與擺件都是木製、竹製、與瓷製,極少出現金屬製。雖然不華貴,卻十分講究有韻致,有種大巧若拙的趣味。


    “哦,你是說那幅畫吧!那是他的畫,我收藏的,覺得掛在牆上合適就掛了。其他的就沒什麽特別,不過我和他的喜好素來相似。”杭蓁蓁毫不避諱地說,眼睛輕掃了一下豎閣上放著的那壇“萬象春”。


    林致這小子對什麽都好奇,東看看西瞧瞧,那兩人就沒再管他。


    “對了,我還沒有問,你找醫仙毒王幹什麽?”杭蓁蓁問。


    “乾鋒堂的袁木深死了,中的一種奇異的毒,之前從沒見過,也沒有聽說過。”話說了一半他看了一眼林致,杭蓁蓁隨著他的目光也看了一眼林致,他接著說:“也是中的相似的毒。”


    杭蓁蓁稍驚訝道:“袁木深?乾鋒堂一點喪事的跡象都沒有啊!”


    “嗯,我去看過了。”葉濃蔭說。


    “什麽?你,你介入這件事了?你不準備再做隱士了?”杭蓁蓁雖然相信葉濃蔭的能力與劍法,但還是不免會心有隱憂,如果可以,她希望葉濃蔭永遠不被是非纏繞。


    “隻是想先把這毒查清楚,幫人把毒解了,總不能坐視不理吧。”葉濃蔭接著說:“你能不能幫我打聽一下最近有沒有江南劍派的弟子無故死亡的消息?”


    “你都開口了,還有什麽不能?”說完,兩人相視一笑。


    林致一聽到江南劍派的名字就轉迴頭問:“齊先生,袁堂主的死是和江南劍派有關嗎?”


    葉濃蔭思索了片刻說:“這個,現在還不能確定,你不用擔心,事情總會清楚的。”


    林致好像聽懂了似的點點頭。


    與此同時,門外有人敲門。杭蓁蓁走到屋外與一個青年人交談了一會兒,隨後便迴來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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