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少梁城來說,這雨確實挺及時的,但是對於廣川縣,可就不一定了。


    一下雨,那些已經腐爛的屍體牲畜再被泡了,那味道,想想就覺得更加惡心。


    駐紮在廣川縣城外十裏地的軍隊隨著那飄來的風雨,聞見了屍體的惡臭氣息,人人連飯都吃不下去了。


    有人就像方結提出,要不要再往外挪個十裏地,實在太臭了,熏得人腦殼都痛。


    方結也是十分煩悶地在帳篷裏走來走去,說實話,眼下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廣川縣的事情讓他操心不說,寧澤和姬南的事情他該怎麽處理就更是糾結。


    擺在他麵前的就隻有兩條路,要麽就是將寧澤和姬南鏟除掉然後帶兵迴少梁,要麽就是任憑他們兩個迴去往他身上潑髒水。


    前者風險太大,他不能保證百分百的成功,倘若失敗,方家一門都要完蛋。


    而後者麵對的則是將來不可預估的懲罰,作為將軍卻是第一個逃跑的,還將太子殿下給丟下,怎麽看怎麽覺得這將軍之位是保不住了。


    撤去了將軍的名頭,他還剩什麽?


    方結不由得十分煩悶,問題的實質還是在於當初就不應該答應與太子殿下共同前往。


    殺還是不殺,這是個問題。


    方結都快糾結死了,手下的兵卻還煩他受不了空氣中的臭味,聞點臭怎麽了?還能死人不成?!


    再說了,離遠了,他還怎麽把廣川找到的難民給勾過來?!


    “傳令下去,全軍原地待命,半步不得離開!”方結終是氣不過,大步走到了軍帳外,然後對著外麵值守的士兵說道。


    外麵值守的士兵被嚇了一大跳,看著方結臉上兇相畢露的樣子,哆哆嗦嗦的小跑走了。


    方結看著外麵晦暗不明的天色,如同他此時的心情一般,耳邊還傳來轟隆轟隆的雷聲,要麽幹脆就來那麽一道雷把人劈死算了!


    有些人難道真的隻能靠天收嗎?


    三天以後


    連續下了兩天的暴雨忽然就停了,衝刷過了一切,似乎並沒有給人煥然一新的感覺。


    至少在駐守在廣川縣城外的將士們是這麽覺得的。


    日光再次毒辣起來,燒灼的人覺得心頭都發慌,在外麵待久了就中暑的人不在少數。


    如果不是有些低窪的地區還看得見水漬的話,暴雨似乎都沒有證明是被下過的。


    蒼蠅蚊蟲圍著那些小水坑上下翻飛,放牛的人路過,牛群留下了不少糞便,才勾的那些個蟲子問著味道過來。


    廣川縣城周圍的幾個縣令帶著人都到了,擴充了他們的人數,還帶來了許多的糧草。


    朝廷調過來賑災的糧草因為暴雨阻隔了一段時間,如今也是在他們不遠處的地方安置下來。


    就等著上級商量如何處理廣川縣城裏的難民的對策。


    城門是半封閉的,裏麵的人一直沒進去,外麵的人也一直沒有出來。


    暴雨下的密集,城裏水泄不通,偶有些斷臂殘肢被衝到的流了出來。


    寧澤和姬南因為被方結強行的給留了下來,在焦灼了兩天後,那些周圍的縣令陸陸續續地趕到,解除了他們當下的危機,至少方結已經在猶豫間失去了動手的機會。


    寧澤猜測方結動手的可能是對半分,方結的猶豫性子使得他並不會主動去把握時機,雖然寧澤算的是這樣,但是凡事無絕對,還是隻怕那萬一。


    如今危機解除也使得寧澤壓在心上的石頭給放下了下來。


    他跟姬南的行動也就不再受限製,可以自由行動了。


    暴雨一停,寧澤就率先離開了軍帳,騎馬前往廣川縣城門處查探情況。


    姬南唯恐在軍中遭人算計,也擔心寧澤在外也有遇到危險,所以就主動提出來與寧澤一道前去了。


    未走官道而是走了抄近路的小道,這樣來迴也是十分的方便。


    寧澤主要還是想看看廣川縣城處的情況,如果不能進到裏麵至少在外麵看看也是可以的。


    對於廣川縣城他有一份隱憂在裏麵。


    寧澤不是不通人情冷血冷酷的人,陛下已經將各方位的物資調集完畢了。軍隊開赴到這裏的原因就是將死人和活人分離出來,然後將暴徒和難民分隔開來,重新建立安定的秩序。


    眼下因為方結和姬南貿然進城沒有搞清楚廣川縣城裏到底是個什麽情形,所以弄得一團糟,狼狽逃竄出來。


    眼下又遇一場暴雨,更是延誤了疏散安撫難民的時機,這事不好辦了……


    而寧澤心裏浮現出來的隱憂則是在這大暴雨以後浮現出來的。


    天災在前,病災在後!


    如今正是酷暑,廣川縣城裏不少屍體已經重度腐爛不能看了,就那麽被隨意的丟棄在城中無人收拾,而他們匆忙退出了那裏也沒有來得及去處理,下過暴雨以後,那些屍體想必更是慘不忍睹。


    士兵們說那些難民食腐肉,喝腐水,估計每天都有難民死去,這就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


    長此以往,這廣川縣城裏的事情處理起來就更加棘手了!


    所以,無論如何都要在疫病出現之前,將源頭遏製住,必須把那些屍體全部處理掉,將活人給帶出來!


    寧澤站在廣川縣城門口不遠的地方。隔著那半封閉的城門極目,試圖看見那更裏麵的情形。


    心中湧起無限複雜的感覺。


    “寧澤,我們迴少梁吧,等我們迴少梁了以後,我們調集更多的人來這裏,我不想插手這件事了。”


    那天上午,他在城中看到的場景還曆曆在目,每當想到便覺得心驚肉跳、膽寒無比。


    那些腐屍,那些失去理智的難民,那些不知是誰派遣來的此刻,當他被包圍在難民中間,腳下踏著那些被踩得稀巴爛的屍體,胃裏翻江倒海,幹嘔不止。


    他是真的不想再待在這人間煉獄般的地方了,他承認,他怕了!


    寧澤又看了一會兒,心中微微歎了口氣,然後轉過身來說道:“走吧!”


    寧澤“哎”了一聲,激動的不行,終於要離開這個鬼地方了!他再也不想來救濟災民了!更不想再看到方結了!


    寧澤帶來的一批人馬,以及各個縣令獻殷勤安排送行的人馬,浩浩蕩蕩的一大堆人在他們兩個迴到軍帳的時候就已經整裝待發了。


    方結雖然有些心不甘情不願,但是也沒有辦法,寧澤算計好了後續人馬帶過來,他沒有算的過他。


    寧澤和姬南一走,就等於把廣川縣這個爛攤子事情丟給他了。


    原本方結是心裏有了計較的,但是他們兩個一走,倒是讓他顯得有些六神無主了。


    以往遇到事了他還能跟人說說,可是那些人都死在戰場上了,隻有他活了下來。


    而齊舒,他跟她的關係已經是分崩離析了,想來也是不會再幫他了。


    要不,再給齊舒寫一封信問問?來迴不過幾天的事情,應該是可以的吧?如果齊舒念舊情的話是肯定會幫他的,而且現在確實身邊沒有合適的人幫他出主意。


    說來也怪他太自負,以為這件隨隨便便就搞定了,可是誰知道城中竟然有那麽多的難民!死的死傷的的傷死活搞不清的也有,而且更為可怕的是他們還襲擊活人,啃食他們的血肉。


    這一個兩個的能扛得住,這一群人蜂擁上來,哪裏能扛得住?


    再說了,糧草的確是準備好了,但是,他們現在怎麽進去怎麽去將那些難民給整合起來這是個問題啊!


    說實話他也不願意去聞那些惡臭的氣味了。


    總而言之,就是方結覺得自己現在是個束手無策的狀況。


    但是很快就不這麽覺得了,因為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使得方結不再是一個人擔責了,像是大多數時候那樣,自己有了墊背的了……


    這日,齊舒被綠橘和墨竹商量著給抬到了院中的走廊上來。


    在屋子裏麵悶了太久了,齊舒自己也覺得有些受不了了。


    趙娉婷的小院落很安靜,安靜地隻聽得外麵那些鳥兒啾啾的聲音。


    夏風吹拂院子裏的樹葉婆娑發出的沙沙聲,使人即使沒有看見也能夠想象的到待在那濃綠樹蔭下,該是多麽的愜意自然而又舒適。


    也許正是因為有著這種念想,所以齊舒才迫不及待的想要出來看看。


    昨夜的雨打窗台聲有些驚心動魄,窗戶被吹的哐哐響,墨竹關上了窗戶,擔心齊舒被風給吹的受涼了。


    齊舒有些意興闌珊,不知道外麵是個什麽情況,實際上她惦記著柳國公的事情。


    畢竟他已經答應了要幫她走上朝堂了,眼下就差個名正言順了,畢竟她不可能僅憑借晴明郡主的身份就入朝為官,這樣行使特權是不能服眾的。


    “怎麽才能……怎麽才能進去呢?”齊舒趴在外麵的躺椅上,後背的傷口已經開始結痂了。


    大夫說她不能亂蹦亂跳好好養傷,外傷好治,內傷估計要個把月時間才能恢複。


    雖然很不想待在屋子裏,但是介於她的身體實在是很差,所以就算齊舒想在外麵蹦躂都不能。


    也不知道現在外麵的情形是個什麽樣子了。齊家又有什麽樣的動作,她爹又是怎麽想的。


    郡主府已經完工了,她的東西也托了趙娉婷開始往郡主府中送,等她可以稍微活動的時候就可以離開這裏住到郡主府裏去了。


    對於齊家,齊舒不是不在意的,隻不過一想到要麵對的婚姻嫁娶之事,便覺得格外的抗拒。


    在少梁,她已經是被兩個男子拋棄了,嫁不出去了。


    齊舒的苦笑恰好就落到了趙娉婷的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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