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隨便寫寫的。”齊舒不願意寧澤看到自己寫的字,故而就走了過去,空出了一隻手,然後將紙張給合了起來。“來,這邊坐吧。”


    齊舒衝著座位的方向做了邀請的手勢,示意寧澤過去談話。


    寧澤有些戀戀不舍,這還沒聊多久呢,怎麽就匆匆結束要去談正事了?每次齊舒都跟他討論各種各樣的事情,小到家庭瑣事,大到國計民生。也不知道齊舒的小腦袋裏裝的是什麽,就好操心這些事情。


    屋裏的裝飾還是那麽沉悶,白紙糊的門窗,不曾改變的茶具桌布,乃至於裏頭睡著的雕花大床,也不知道齊舒是怎麽忍受的住著千篇一律的。


    還好他為她種在院子裏精心選的竹子種活了,這對他來說也多多少少是種安慰吧。等到以後齊舒嫁過去了,他肯定會讓齊舒每天都過的開心開朗。


    “說正事吧,我妹妹的事情你查出什麽東西了嗎?”齊舒神情極為關切的說道。


    “你跟她又不親,管她幹什麽?”寧澤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從沒有聽說過齊舒跟這個庶出的妹妹有何交集,先前元宵節的時候不是沒有見過她的妹妹,但是寧澤倒是怎麽也對她生不起喜意來,總覺得是個心機深沉的。


    “既然受人之托,麻煩王爺忠人之事行嗎?”齊舒不滿寧澤說的話,但是又不敢頂撞,隻是敢這樣催促著他趕緊說。


    寧澤極為委屈的看了眼齊舒,洛家勢力那麽大,手段無窮,若非必要,寧澤是真的不願意跟洛家的人碰到一起。


    至於那個洛三公子到底是怎麽看上那個也就一般的齊蘿的,這讓他還滿好奇的。


    “好好好,你慢慢想,慢慢說,行麽?”齊舒看到寧澤委屈的神情有些無奈,明明是臉色嚴肅神情清冷性格高傲的人,為什麽常常在她麵前就跟個小孩子一般,又委屈又無辜又怎麽怎麽樣的。


    “這還差不多。”看到齊舒放軟了姿態,寧澤也就順杆子往下爬,仔細思索了飛鳥帶給他的訊息,寥寥幾個字,就無其他了。


    “勢力勾連,權勢滔天,敬而遠之。”寧澤迴憶了一下,確定飛鳥說的就是這麽句話。


    “沒了?”齊舒等了一會兒,沒有聽到寧澤的下文,不由得有些吃驚的問道。


    “嗯,你還要什麽?”這十二個字難道還不能夠說明問題嗎?說明齊蘿要是嫁給了洛家三子,必定是沒有什麽好下場的。


    “不是,我想知道那洛執到底是什麽人?無端就要娶了我妹妹,洛執他有沒有什麽不好的傳言之類的。


    “恰恰相反,洛執不僅沒有不好的傳言,相反,每個知道洛家孩子的,無不是誇不絕口,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樣。”


    “真的?當真是可托付之人?”


    “這個你不應該問我,而是應該先問問你那個恨嫁的妹妹,應當就問問她有沒有做好準備麵對洛家的環境。畢竟,洛家比之龍潭虎穴,不逞多讓。”


    “先前的時候我已經勸解過她了,但是她還是單純的覺得我隻是故意來毀壞她的一樁好婚事吧了。即便如此,我還是想問問看,不希望她所托非人。”


    “難道你這樣不會讓人覺得你是多此一舉嗎?”


    “倘若是別人的話,那也便算了,隻是有親緣關係的妹妹,還是應當照顧一下的。”齊舒極其自然的說道,酥餅有點兒幹,她又給自己續了點茶水,溫柔清香的感覺化解了幹渴的危機。


    “那你自己呢?”


    “我?”


    “我不急。”


    “我急,你什麽時候有空讓我娶一下你。”


    “我沒空。”齊舒直接堅定的拒絕道,麵對寧澤數次要說娶她的話,她已經可以順利做到充耳不聞了,即便父親大人再三催促自己暗示寧澤是不是應當向她齊府提親了,但是齊舒都下意識的當作沒聽見。


    “好吧,那便等你有空的時候,我還年輕,等得起。”寧澤壞哦,他在有意無意提醒齊舒,她已經老大不小了,還是趁早嫁人為妙,齊舒又不傻,哪裏聽不出來寧澤的畫外音,隻不過選擇性的忽略罷了。


    “除此之外,朝堂上還有什麽大事發生嗎?”齊舒一臉好奇寶寶的模樣,她知道寧澤是接觸到那些政治中心的,通過寧澤她得知了很多關於朝堂上的東西,算是受益匪淺。


    “我就奇怪了,你一個女孩子家,知道那麽多幹什麽?”酥餅的餅渣有些落到了寧澤的衣衫上,原本還是坐在座位上的,直接就站起了身,抖落那些殘渣。


    月白色的衣袍衣角繡了波浪雲紋,衣衫的袖口處綴以類似的花紋,一根桃木簪起,束發小黑冠,腰間金色的細腰帶上係了一塊青白色的環形玉佩,款式造型十分古樸。


    一直以來,寧澤就不愛穿那些十分華麗的衣衫,平素也多是以簡樸舒適得體為主,並無花哨的喜好,這點十分得齊舒的喜歡。除了正服大服等繁複的款式,其餘的都多是以舒適自在為主,齊舒能不穿複雜的絕不穿。


    “怎麽?喜歡這玉?”寧澤看到齊舒盯著他腰間看的十分專注,眼中甚至是流露出了淡淡的欣賞之意,惹得寧澤心念一動,話已然出口了。


    “還好。”齊舒收迴了自己的目光,衝著寧澤笑了笑說道。


    “下月初,我要接待滇國的皇室,大皇子,納蘭且賀,是納蘭且容的哥哥。”寧澤忽然想起了這麽一件事。


    他沒記錯的話,當初滇國和魏國的戰事中,齊舒曾經給方結去了不少書信,表達了自己在戰事中的見解,有些好像說的還挺不錯,蠻有道理的。


    “納蘭且賀?”……


    齊舒在腦中思索了一下,不由得有些皺眉,此人絕不好惹,當然在第三年的沂蒙山之戰中,將原本占據優勢地位的魏國給大敗,硬是又將戰事給拖了兩年。雙方折損都比較大。


    而且在很多次戰役中,這納蘭且容都表現出了明顯的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傾向。


    就比如說沂蒙山之戰,若非不是納蘭且容拿出上千俘虜來引誘魏國軍隊,那麽,魏國是怎麽也不可能追敵深入的,更被可能被掀翻,導致铩羽而歸!


    “想起來了?”寧澤看著齊舒的神色有異,嘴角微微勾起弧度。


    “嗯,嗯?想起什麽?”齊舒愣了愣,故作疑惑的說道。


    “沒事,陛下說了,此事要全權交給我處理。”


    “嗯,隻是接待?”沒搞清楚這納蘭且賀這個人是個什麽樣的人,會不會直接接觸就有些不太好?會不會有危險?


    “暫時是如此,等到納蘭且賀到了少梁,具體再看陛下的意思。”


    “嗷。”齊舒點了點頭,寧澤在公事上說話滴水不漏,做事也是麵麵俱到,難怪陛下會如此重用他,換作是旁人,怕不是要嫉妒這賢才。


    “我跟陛下報備了,素聞他國接待均是王爺夫妻二人,或者是公主駙馬,麵對他國的皇族差不多都是如此。”


    由於滇國是附屬於魏國的,所以自然是用不到姬雪公主這個級別的,退而求其次,所以寧澤是最合適的人選,但是出於私心,寧澤也想要個女伴,共同接待他國的皇族。


    “……”她能不能當作沒聽到這句話?什麽亂七八糟的禮節?竟然還需要女子?明麵上說女子可以幹政,但實際上背地裏還不是女子不可以幹政。


    “阿舒,你若是有意,也是……”


    “如此,王爺為什麽不進行選拔呢?當然是選擇最好的呀。”齊舒故作不覺的說道。


    “阿舒,你跟我打馬虎眼就沒意思了啊,今日我前來很大程度上就是為了這件事情啊,你就當做做好人,行些好事,成麽?”寧澤看著齊舒,滿是真誠懇切的說道。


    但是齊舒已經是見慣了他這種招數了,不理,堅決不理。


    “行吧,既然阿舒不願意,那我到時候跟陛下提提,再尋另外一位合適的、聰明的女子。”


    聽到這話,齊舒拎著的耳朵不由得放鬆了下來,不再那麽緊張了。開玩笑,讓她去接待皇族?左右不過是個掛名的小郡主,啥也不是,封地也是犄角旮旯那麽大,萬一要是到時候說話不慎露醜了怎麽辦。


    “聽說國公大人也向皇上推舉了你哦,阿舒,要是皇命的話,那我也沒辦法了。”


    什麽?國公?柳國公嗎?


    疑詢的眼神看向了寧澤,隻見對方臉色沉重的搖了搖頭,表示沉痛的肯定的模樣,齊舒氣結,杏眼溜圓瞪著寧澤,憤懣不平。


    “撲哧”一聲,寧澤笑了出來,齊舒怎麽會連生氣都這麽可愛?這真的不能怪他,誰讓少梁城裏他覺得性情好品格好樣貌不錯的就隻有齊舒呢?


    好吧,他私心裏是覺得齊舒就是最好的,沒有之一。


    “真的要去嗎?”齊舒擔心的問道,她是真的沒有做過接待的事情,更遑論接待的還是異國皇族。萬一要是哪裏做錯了,那倒黴的不還是她。


    “嗯,切莫擔心,到時我會帶著你,你隻要像平時那樣就可以了。”寧澤安慰道。


    “但願如此。”


    即便是寧澤這樣說,但是齊舒照樣十分擔心。


    “夏日到了,現在的淺草湖上朝暮之間都是十分風涼,你若是有空,我邀你去淺草湖上畫舫遊玩一趟如何?我還可教你垂釣。”既然納蘭且賀的事情交代完了,現在就輪到他和齊舒的事情了。


    “垂釣?”


    齊舒腦袋裏立刻想到了一副這樣的畫麵,山川環繞之間,一葉扁舟於湖上,周圍有些竹林幽樹,鳥兒啾鳴聲接連不斷。戴著鬥笠,穿著蓑衣,手上持了一根竹子做的釣竿,身旁還放了一個魚簍。


    多好!


    “沒有山川,沒有扁舟,沒有你獨自一人。醒醒,我是不會讓你一個人待著的。”寧澤看著齊舒神往的樣子就知道她在想什麽,顯然是不可能的。


    “啊……”但齊舒其實是想要這樣的生活的。


    “嗯,以後就有了。”寧澤衝著齊舒鄭重的承諾道,眼神真摯,看的齊舒逃避都沒處逃避。太過熱烈的眼神,融化了齊舒的唿吸。掐斷的心跳再次接通,胸中滿是扭曲而又奇異的感覺,讓她逃不開,躲不掉。


    雖然一直是依順著齊舒,但是對於他來說,隻要能夠跟她一起一直生活在一起,就算是遠離朝堂,遠離榮華富貴,對他來說都是心甘情願的。


    大抵這世上隻有這個人,是他想要得到擁抱的人。


    齊舒對於寧澤的意義,絕非一字一句用言語可以說清楚。


    說來像是十分落俗的橋段,小時在宮中的時候,寧澤被齊舒救過,當他被推進冰冷的花園池子的時候,是她一直拿著苗圃裏折的樹枝,不長,很細。


    寧澤將將可以勉強抓著,齊舒也是一直抓著沒有鬆手。直到路過的宮人把他拽上來的時候,齊舒的手裏還是牢牢的抓著那根樹枝,小小的手掌通紅。


    那年十歲。


    或許齊舒自己已經不記得了,但是寧澤始終是沒有忘記她的眼神,想與她待在一起的願望亦是從未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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