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結吃了酒,微醺的感覺讓他特別想迴屋子好好睡一覺,今日受挫之事令他不想麵對任何人,即使是祖母。


    但他一進門往自己的院子走去的時候,還是被下人牽引著去到方老太太的院子了。


    下過雨的地麵很是潮濕,須得小心點走,不然腳下容易打滑,侍從攙扶著方結小心翼翼的走了進去。


    眼看天色已經擦黑了,貼著“方”字的燈籠已然開始陸陸續續的掛了起來,偌大的將軍府,屋子與植的花木互相掩映,幽暗的光線在涼夜裏顯得格外的溫和,仿佛冷意都被削減了。


    下人們們都在廚房裏用飯,忙碌了一天,飽食最是能撫慰了。廚娘夾了根大白菜塞進了嘴巴裏,邊咀嚼邊含混不清地說道:“老太太三餐都沒吃,將軍要是怪罪下來怎麽辦?”


    話雖這麽說,吃飯的速度卻沒慢下來,不快點連湯都沒有了。


    老太太外頭院子裏伺候的丫鬟嫌棄地睨了她一眼說道:“你可是個眼瞎的,這方府裏頭最大是誰?那老太太自己不吃我們還扒開她嘴喂不成?”我還嫌臭呢,剩下的話咽進了肚子裏。


    外頭匆匆走進來個侍從,正是剛剛扶著方結送到老太太院子裏的王管事,他也趕忙盛了飯爬了兩口,“吃完收拾好就各自去睡了,做奴才要有奴才的規矩,別瞎嚼舌頭,讓我逮到了就亂棍打出去。”威脅的意味自是不必多說,下人們立馬噤了聲,不敢再多說什麽,吃完飯就立刻作鳥獸散了。


    而他們的將軍方結此時正坐在院子正中,方老太太差人放了把凳子讓他就那麽坐著。


    方老太太看到方結眼神有點迷蒙神情不耐的樣子,不由得勃然大怒,折迴屋子裏順手找了根雞毛撣子,然後氣勢洶洶地衝了出來。


    在暮春酒館裏喝的不知名的酒,方結沒問小二自然沒有多嘴,後勁兒實在是有些大,剛喝下去的時候那是真的沒什麽感覺,現如今倒是有些禁不住了。


    “說,為什麽出宮之後不迴府?你祖母我一天沒用飯就等著你,你的良心呢?”說著一雞毛撣子下去,痛的方結瞬間清醒了過來,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祖母,你這是何意?”方結痛的有些惱怒,不由得瞪了迴去,怒視著自己的祖母。


    方老太看到他這個樣子怒火更是上了一層樓。


    “說,為什麽那個賤女出來是郡主了?你幫她求的?啊?你說!”方老太氣的眼前發黑頭發暈,畢竟一天沒吃飯精神不濟了。


    “祖母,真不是,是齊舒她自己不願意嫁給我!我跟陛下求了,陛下看齊舒堅持,就可憐她給了她恩典,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啊!興許是陛下惱恨我太貪心了,剛娶妻又納了側室!”方結煩躁的直揪著自己的頭發,渾身發熱難受地想吐。


    “什麽?!那賤女定是使了什麽招數迷惑人,氣死我了!氣死我了!”說著把手中的雞毛撣子往地上一丟,一屁股坐在了台階上,喘著粗氣,半點將軍府裏貴婦禮儀姿態都沒有。


    “我都沒有封誥命,她一個巴結狗腿戶的女兒憑什麽封郡主?”方老太氣歸氣,也知道有些話可以說有些話是說不得的。


    她本想說陛下是瞎了眼看上她哪裏,這麽個小賤蹄子使了什麽齷齪不堪的手段,原本想著她以側室的身份嫁進來,自己還能擺布她,順道膈應膈應公主兒媳,現在的算盤又落空了。


    明明是她惹上門來,為什麽反倒她全身而退的,方府反而被牽連惹了一身騷?不僅側室沒了,自己的名聲在少梁城裏更臭了,就連皇上都惱恨方家,平白落得個雞飛蛋打。


    而那小賤蹄子,不僅裝病裝可憐,太子和廣寒王那樣的人物都被騙了,眼下還得了郡主稱號,賺得盆滿缽滿,這會兒指不定有多得意呢!


    方結是惱怒惱恨,可是也不至於到了罵齊舒是賤女的態度,反觀祖母,對齊舒的態度簡直扭轉的不可思議!五年前他還未上戰場之前,他記得祖母很是得意喜歡齊舒的,怎麽五年之後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讓祖母如此介懷?


    “祖母,您為何如此忌恨齊舒?饒是她上門不知禮數,可是也不是什麽大錯啊?齊舒自小心性淡薄,做事缺乏考慮也是正常,您為何?”方結想弄明白到底怎麽迴事,怎麽變化如此之大?剛開始以為祖母隻是單純的護著自己,越是到後來祖母的態度越瘋狂,這才察覺出哪裏不對勁。


    聽到這話,方老太原本蓄滿了怒火的眼睛閃過了一絲複雜,眼珠急速轉了轉,徑直耳撇過了臉去,顯然是不想麵對方結的問題。從台階上站起身就準備朝屋裏去,方結就準備追上去。


    看祖母的樣子分明就是有內情。


    就在這時,已經在院外站了許久的納蘭且容走了進來,輕喊了句將軍,方結立刻迴過頭去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或許是夜裏太模糊看錯了,他竟然看到了公主翻了白眼?


    方結不確定但是方老太可是十分眼尖,那一閃即逝的厭惡神色,對於早先年經曆方家家貧清寒尤為困苦的時期的她來說自然無比敏感,這公主分明瞧不起誰。


    斷然不可能是她的夫婿方結,那肯定就是自己這個老太婆了。


    按照禮儀,方老太要向公主行禮,但是對方是滇國的公主而非本國,所以也就默認為這納蘭公主見到她的麵,得先尊稱她一聲祖母才是。


    “公主怎的忽然過來?可是在等為夫?”方結急忙迎上去,握住納蘭且容的手柔情脈脈地說道。


    納蘭且容淺淺一笑道:“早間將軍被傳入宮中,心係將軍擔憂是否出了什麽緊急的事情,這不,聽下人們說你迴來了,所以這就找過來了,沒妨礙到將軍和祖母吧。”說著納蘭且容眼皮子掀了掀,看了一眼方老太。


    方老太嘴角翹起冷笑,看著這納蘭公主的表現,果真也是個人精,瞧這裝的楚楚可憐樣,方結一迴來估計她就知道了,院子隔得這麽近前後腳的事情,壁角怕不是全部聽了去。


    “公主,夜深了,當心路,迴去歇著吧。”方老太輕哼了聲進了屋裏,門卻被摔的震天響。


    方結見狀就想追上去,奈何身後的衣袖被公主扯住了,自然是不能去了,暗自歎息了聲,迴頭笑著牽起納蘭且容,十指緊扣婉言軟語迴了新房。明日再來請罪也不遲。


    新婚不足半月,屋裏的喜慶布置納蘭喜歡所以也沒有撤,院中植了很多從滇國帶迴來的奇異花木,方結努力想要給她在滇國時候的生活環境,不至於到了魏國諸多陌生拘束,容易生出些思鄉愁緒來。


    兩人相伴一道進了婚房,斥退了丫鬟侍從,留兩人獨處。


    方結覺著十分的頭痛犯困,想要早些休息,剛剛被祖母抽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雖未曾皮開肉綻,淤血青紫肯定是少不了的。


    “容兒,去幫我把藥箱娶來,剛剛祖母打我一下有些疼。”饒是方結錚錚鐵骨男兒,也免不了在美人麵前輕言軟語柔情蜜意。


    兩人私下裏約定身旁無人的時候,方結喚她容兒,不拘禮。


    納蘭且容看見那抽到方結的雞毛撣子丟到旁邊的遞上去了,依言去了裏間取來了藥箱,放到方結麵前的桌上,使他坐下準備替他塗藥。


    眼看著他的容兒體貼,方結心裏歡喜,一把扯過納蘭且容,圈到了懷裏,下巴頦搭在了納蘭且容的右肩上,憨厚的臉上眉開眼笑地說道:“還是我的容兒最好了。”


    納蘭且容身上一陣緊繃輕顫,有些不自在,故作嬌嗔惱恨地推拒了推他環著自己的胳膊,像尾滑溜的魚兒從方結的懷抱裏躥了出來。


    美人在懷方結自是心神搖蕩,忽的失了溫度不覺有些冷清,看向納蘭且容的眼神都有些迷惑和委屈,今日受挫正是需要安慰之時。


    隻見納蘭且容倒了杯茶近乎有些粗魯的推到他麵前,不悅道:“將軍可是飲酒了?容兒不喜。”


    方結一拍大腿,不好,他怎麽忘了這茬,新婚之夜的時候公主就跟她說過不喜歡豪放肆意飲酒的人,他今天確實飲了不少。


    “將軍,今日到底是怎麽了?為何晨間去,晚時迴?”納蘭且容斂下了眉眼,略有倦怠地說道。


    她臉上的妝容還沒有卸,方結喜歡帶妝的她,為了取悅他每天都要耗費很多精力在上麵,覺得有些疲憊,想趕緊聊入正題。


    聽到納蘭且容問到這個問題,方結臉上的笑容頓時就凝固了。真是不想聽什麽就來什麽。祖母盤問,心愛的妻子也要盤問,真是,煩人。


    看到方結臉色不愉的樣子,納蘭咬了咬唇,擠出點淚意雙眼濕漉漉的繼續說道:“將軍可是信不過容兒?擔心將軍你才問,看來你還是始終把我當外人,不想說就罷了。”


    看到納蘭且容惱怒了方結連忙補救道:“不是,容兒你聽我說,是這麽迴事,還不是因為齊家的事情,你也知道齊舒是我的青梅竹馬,也等了我五年,我跟祖母商議將她納迴來做個側室,齊舒在陛下麵前死活不願意嫁給我,沒想到她的魯莽大膽的言辭竟然得了賞識,竟然封了她晴明郡主,並且許她婚姻自主,這真的是誰也沒料到的事情啊。”


    這話說完納蘭且容也是十分震驚,一時反應不過來,剛娶完了她又急著納側室?不是說了一句退婚了嗎?何況據她所知,目前這非皇室貴胄的郡主好像還未曾冊封過。


    “容兒,她還大放厥詞說什麽眼裏心裏命裏獨她一人的男子他才嫁,簡直荒唐,現在除了窮人家娶不起多餘的妾室之外,你看哪家不是……”方結說著看到納蘭且容的臉色有異,以為她是哪裏不舒服,忙關切的走到她身旁,執起她的手問是怎麽了。


    納蘭且容有點發怔,原以為那女子隻是胡言亂語,沒想到還真的踐行了,有意思,看來她算是小瞧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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