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凱撒的講解,艾倫表現的極為耐心,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異樣。


    “一開始,我們的確是考慮到了這是不是陷阱,會不會有什麽埋伏之類的可能。”


    “畢竟這個時機太巧了。”


    “但是到了後來,隨著發掘的推進和消息的傳來,我也越來越動心。”


    “因為,對於我來說,這不僅僅是一次資源的獲取,更是一次威望的樹立。”


    說道這裏,凱撒認真的看向艾倫,亮眼直視著他,眼神真摯,卻帶著淡淡的的愧疚。


    艾倫微微側頭,看向身旁的雷納德,發現他依然是一副漠然的神情。


    一時間,他感覺到有些怪異。


    總覺得,自己這個親生兒子心中所生出的憤怒和敵視,都沒有雷納德這個“外人”來的多,簡直是不像話。


    “當時我身邊買智者、謀臣都勸我在考慮一下,再多等一些時間。”


    “可是當時的我啊,太過年輕,也太過衝動。”


    “為了能夠盡快的掌權,能夠纂取足夠的威望,我並沒有如他們所願的那般等待下去。”


    “哪怕,那更加的穩妥。”


    “而就在這樣還情況下,在知道我已經動心了的之後,你父親羅伊·修利亞斯主動請願,去往了遺跡現身之地,親曆前線。”


    艾倫微微點頭,表示理解。


    說實話,凱撒·查理斯說出來的這一番話和他猜想的一般無二,並沒有任何差別。


    所以,已經有了準備的他,表現的很是淡定。


    不是說不憤怒,而是他知道沒理由憤怒。


    畢竟,真要說的話,這其中雖然有凱撒·查理斯情急之下做出了錯誤抉擇的原因,但是羅伊的前往卻是他自己的主意。


    哪怕羅伊做出這個決定可能有著外界因素的影響,但是最終還是他自己做出了決定。


    這樣一來,艾倫也就沒有對對方發脾氣的理由。


    不過,艾倫還是悄然看了一眼身旁的雷納德,感覺有些吊詭的怪異。


    不是親生的後輩怒火中燒,表情不渝,而親身的兒子卻還能夠很好的控製住自己的情緒。


    這怎麽看都有一些浮世繪的魔幻在裏麵,讓人忍不住驚異。


    艾倫強壓下心中的怪異感,轉過頭直視著凱撒·查理斯,認真的問道。


    “陛下說起這件事,不僅僅是為了向我解釋這些吧。”


    對於艾倫的敏銳,凱撒眼中的愧疚依舊,但是嘴角的笑意卻透露出了幾分滿意。


    “嗯,你猜的沒錯。”


    “你知道,萊恩大師為什麽會自囚於北境嗎?”


    聽到這個問題,艾倫下意識的想要迴答在格裏亞城的時候就聽過的答案。


    但是下一刻,他卻發現了不對勁。


    如果隻是這樣的話,凱撒·查理斯不會在這時特意提起。


    想到這裏,艾倫再度迴憶起了格裏亞城時候聽到過的傳聞。


    在傳聞裏,萊恩大師是因為弟子羅伊失蹤,然後大開殺戒,為了給那些借此發難的人一個交代,也是為了讓艾倫能夠安穩的長大,所以才會自囚於北境,換取妥協的。


    聽起來,似乎沒有什麽問題。


    艾倫思考著曾經所聽聞的一切,想要發現其中的不妥,但是短時間內並沒有發現什麽。


    想著想著,艾倫抬起頭來,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凱撒。


    凱撒笑著開口,語氣中滿是開心,“你不知道才是正常的,這說明我們的謀劃並沒有走漏風聲。”


    “什麽意思。”


    聽到這裏,艾倫猛然的有了一種預感,好似猜測到了什麽。


    但是這樣的猜測卻朦朦朧朧,如同霧裏看花,看不清晰。


    “你知道,為什麽,帝國給你父母他們進行的標記一直是失蹤,而不是死亡嗎?”


    艾倫挑了挑眉,“難道不是因為無法判定他們的生死,所以才給出了失蹤的定論?”


    “並非如此。”


    凱撒笑了起來,邁步鏗鏘,走到了書桌後的座椅坐下。


    “羅伊的失蹤的確是是我們沒有料到的事情。”


    “因為我們並沒有猜到他們可能這樣喪心病狂。”


    “但是,在你父母兩人出發之前,為了保險,也為了預防可能的危險,我們也做了一定的防護措施。”


    聽到這裏,艾倫不由得挺直了身子,身體微微前傾,表情極為認真。


    而在一旁的雷納德,臉上的冷漠也是笑容了不少,露出意料之外的驚訝來。


    看得出,在此之前,對於這個消息,他是從來不知道的。


    “也就是說,他們真的沒死。”


    艾倫死死地盯著凱撒的雙眼,一字一頓,銳利如刀,認真到了極點。


    “是的,他們沒死。”


    凱撒也是收斂起了臉上的笑意,認真的迴答起來。


    “他們在哪?”


    雷納德急忙追問道。


    這時候,他再顧不得用冷漠的神情對待那個他一直不想交談的人,而是極為迫切的想要知道最關切的答案。


    “不知道。”


    不過,對於雷納德的急迫,凱撒隻是無奈的攤了攤手,顯得很是頹圮。


    “不知道,怎麽會不知道!”


    雷納德顯得很是激動,坐在椅子上的身體微微起立,仿佛想要朝著凱撒直撲過去一般。


    艾倫敏銳的察覺到凱撒影子之中有了些微的波動,眼神一凝,拉住了有些失態的雷納德。


    不過,雖然如此,艾倫的表現也並沒有比雷納德表現的好到哪裏去。


    他雖然身子坐著不動,但是目光卻出乎預料的凝聚,帶著璀璨的光輝,宛如大日輝耀,對著凱撒以一種鋪天蓋地的威勢覆壓而下,極具壓迫感。


    雖然沒有說話,但他的表現卻已經勝過了千言萬語。


    在這一刻,艾倫能夠清晰的感覺到,他的內心,正在蓬勃的跳動,他的靈魂正在微微戰栗。


    整個身體,沒一寸肌膚,每一處毛孔,此時此刻,都在表達著自己的緊張和渴望。


    一股宛如發自靈魂深處,內心最底處的擔心、期望、思念,宛如潮水般湧出,浸滿了他的心靈,讓他感覺眼角似乎有些發澀。


    艾倫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是當他準備開口的時候才發現,聲帶宛如朽木摩擦,有著極大的阻力。


    “我們的確是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話,也就不會給他們標明失蹤了。”


    “如果知道的話,我就算是調動整個帝國的力量,也會試圖將他們接迴來的。”


    凱撒的身體不再如最初坐的那樣筆直,微微向後靠去,語氣中有一種莫明的無奈和無力。


    作為這個龐大帝國的主人,作為這萬裏遼闊疆域的主宰,哪怕他受到諸般掣肘,哪怕他並沒有真正的掌握一切,但他也少有感到無力的時候。


    可是此時此刻,看著麵前的兩個年輕人失望的麵孔,凱撒卻是由衷的感到一種無力。


    那是對於辜負了他們期望的失落,更是一種無顏麵對的愧疚。


    艾倫拉住了此時情緒有些激動,隱隱之間動作有些大開大合的雷納德,沉穩了一下心神,調整了一下自己的狀態。


    然後,用一種比平常略顯得低沉的聲音問道。


    “聽您的意思,雖然目前隻能知道我父母仍舊存活,並不知道他們在哪,也無法將他們找迴來。”


    “但是這一切,和萊恩大師自囚於北境是有關的,對嗎?”


    艾倫的語氣極為懇切,並沒有絲毫的催促或者逼迫,隻有著晚輩對於長輩的請求。


    聽到艾倫的問題,在旁邊完整的聽完了整個對話的雷納德,也是恍然的反映了過來,不再激動,變得安靜起來。


    或者說,此時的他已經將所有的激動埋在了心裏,至少麵上不會表露出絲毫的逾越。


    “是的,沒錯。”


    凱撒點了點頭,肯定了艾倫的猜測。


    然後,不等艾倫繼續提問,凱撒就繼續主動的說道。


    “萊恩大師當年的事情雖然有些過分,但是如果真要深究下去的話,並不一定會走到這一步。”


    “甚至可以說,最終兩方扯皮到沒有下文的可能性才是最高的。”


    凱撒的語氣中帶著三分的笑意,似譏笑,似不屑,帶著淡淡的譏諷,不知道是在針對誰。


    艾倫和雷納德都表現的很安靜,沒有貿然開口,身體前傾雙手放在膝蓋上,極為乖巧。


    “不過,在這樣的情況下,萊恩大師最終還是主動請求鎮守北境,守衛邊疆了。”


    “那些人都以為這是他們的勝利,是他們出師大捷後讓我感到了壓力,所以不得不做出讓步。”


    “可他們不知道,這一切都是我們的算計,萊恩大師去到北境本來就是我們的目的。”


    聽到這裏的時候,雷納德和艾倫兩人仍舊有些不解,因為他們依舊沒有聽到最想要的東西。


    但是這並不礙事,他們會繼續的保持專注,繼續曬聽下去。


    “羅伊他們當年失蹤,是因為有人觸發了遺跡陷阱,引發了遺跡之主留下來的後手,整體陷落在了虛空亂流之中。”


    這是艾倫和雷納德此前已經知曉的事情,所以他們並沒有表示驚訝,而是了然的點了點頭。


    而且,他們還知道此時被凱撒省略的東西。


    按照常理而言,進入遺跡的隊伍,無論是前期探查、劃分區域、評定危險等級的探索隊,還是中後期發掘上紀元殘留、收集資源、搬運物資的後期清理隊伍,身上都會有相應的安全措施。


    雖然因為兩個隊伍分工不同和所遭遇的可能危險不同,兩個隊伍身上的安全措施也是不同。


    但是,毫無疑問,都是可以以最大可能性保護他們生命,維護他們安全的東西。


    而探索隊的安全措施之一,就是【觸發型空間跳躍符文固化功能單元】


    這個東西,是主動的,也是被動的。


    可以主動激發,當擁有著落入到虛空之中也可以被動激發。


    甚至,因為這麽多年探索遺跡遇到了太多危險的緣故,還進行了專業的開發和拓展。


    至少,在破開【空間錨】【空間囚籠】【固化空間障】之類的法術的時候,有著極大的專業優勢。


    但就是裝備了由十數個這種同等級的好東西安全措施的羅伊兩人,卻沒有從遺跡之中逃出來,這不得不說讓人極為驚訝。


    如果所有人都是如此那也就算了,但當時跑出來的人雖然不多,但是也絕對不少。


    而且,絕大多數的都是守舊派一係的家夥。


    雖然守舊派也失蹤了幾人,革新派、中立派、保皇派也出來了幾人。


    但是這種懸殊的比例,任誰看都明白不過是麵子功夫。


    況且再者說了,就跑出來的這幾個個例,也沒一個是出眾的啊。


    這種幾乎明晃晃的嘲諷和炫耀,隻要不是眼瞎都看的明白。


    這種行徑,如同是別人杵著鼻子告訴你,這就是我幹的,你能拿我怎樣?


    但凡是個心裏沒問題的,火冒三丈都是最基本的了,要沒有一點反應那才叫詭異呢!


    所以,凱撒這麽多年來對於這夥人一直敵視也是說的清楚的了。


    帝王心術之中的確有關於權謀平衡的部分,但是更多的,卻是關乎威嚴和權利。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風格,每個皇帝也有每個皇帝的風範。


    有的人喜歡玩權謀,喜歡將平衡,但是也有的人崇尚畏威而不懷德,掌權才是最有效的方法。


    這不能說有好壞之分,但肯定適用人群不同,發揮的效果也不同。


    前者可以保證下麵的人不結黨營私,不會危及到皇權皇位。但同樣的,這樣做的壞處也是顯而易見。


    平衡和製衡一旦失衡,就會導致過度。所有的紛爭,最後都會演變成黨爭,到了那時候,就不是對不對的問題了,而是是不是的問題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皇權可能能夠得到保障,但是帝國的發展和國力的發揮,卻是極為艱難的。


    而後者,則能夠很好的避免這種情況。


    不過,這對於皇帝的要求極高,基礎素質不達標,很容易玩崩了大好的局麵,導致自己、乃至於整個皇室都下不來台。


    如今的凱撒·查理斯,就走的是這一條路。


    這其中由他性情如此、性格天生、誌向遠大的原因,但是更多的,卻是不得不如此。


    當有人都已經想要騎到皇權頭上了,還玩製衡這一套,怕不是石樂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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