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看到了曙光的南靈歌一掃滿身的陰晦之氣,走路都變得飄飄然起來。


    這一個多月困在漆黑的鬼獄裏,讓她感覺自己都快變成一隻見不得光的怪物了。


    有那麽幾個時刻,她是真的覺得自己這輩子就要待在鬼獄裏了。


    好在天不絕她,終是給她送來了希望。


    隻是高興了沒多久,便被一片突兀映入眼簾的黃沙地地掃了興致。


    沙地向兩側無限延伸著,不見邊際,不見盡頭。


    赤誇從地上摸了塊石頭扔了出去。


    石頭被高高拋起,飛速落入沙地後旋即消失不見。


    南靈歌知道赤誇是在試探,看看沙地到底有什麽古怪。


    石頭消失後,赤誇再次試探著踏上沙地。


    腳才一沾到沙地,赤誇便是一個趔趄,差點撲倒在沙地上。


    好在他早有準備,硬生生將自己‘拔’了出來。


    “沙地有極大的吸力,在邊緣感受不到,也不知是本身便有古怪還是下麵有什麽東西。”


    赤誇又撿了幾塊石頭,分不同的地方扔了出去,每一塊都在落的極快消失的更快。


    南靈歌想了想,從扼靈中抽出一道殘魂驅到了沙麵之上。


    殘魂剛一飄去便也消失不見。


    南靈歌吐了吐舌頭,“好厲害的沙子。”


    赤誇仍在扔石頭,越扔越高。


    因為周圍隻有淡淡的光亮,所以赤誇約摸在十丈之外才會不被吸力影響。


    也就是他們飛的高些便可以了。


    不過兩人並沒有立刻便付諸行動。


    因為這裏是鬼獄,是個十分兇險,步步是坑的地方。


    這一個多月來數次將他們耗的精疲力竭。


    清理幹淨一個地方走不多遠便會遇到新的危險,還是想像不到的危險。


    所以現在的兩人,誰也不敢掉以輕心。


    對視過後,兩人同時出手攻向了沙麵。


    赤誇一拳轟出一片沙暴,南靈歌一刀斬出一道深壑。


    沙地卻是轉眼間便恢複如初。


    “我先去,安全了你再跟來。”


    說話音赤誇已經飛了起來,周身陰火縈繞,像在半空中開出了一朵幽藍的花朵。


    南靈歌還沒來得及阻攔,便有數條漆黑細長觸手衝天而起。


    觸手尖端快速合並在一起,像一座牢籠般將赤誇困在了其中。。


    “師父……”


    “別過來,我沒事。”


    赤誇吼了一聲,拳腳齊出,猛的轟了出去。


    南靈歌這時也飛了起來,揮動扼靈向觸手橫斬而去。


    “叫你別過來。”


    赤誇吼了一聲,身上的護身陰火與觸手迸射出的黏液撞在一起,發出連綿的滋滋之聲。


    “黏液有腐毒,小心。”


    赤誇身上的陰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減著。


    扼靈的紅光斬掉了一條觸手,黑色的黏液劈頭蓋臉的撲向了南靈歌,令她不得不折身而退。


    才退了不到一丈,便有更多觸手伸了出來,將她也困在了觸手形成的牢籠之中。


    南靈歌將煞氣逼出體外護住身體,扼靈揮灑出數道紅色匹煉,接連斬斷幾條觸手。


    南靈歌趁勢而出,借著扼靈下劈之力向赤誇飄去。


    赤誇也轟斷了身邊的觸手,見南靈歌飄來猛的伸手一拂。


    一道颶風憑空而起,將南靈歌瞬間送出很遠。


    “快走,我沒事。”


    赤誇隨後向著又伸出的觸手轟出兩拳,借力向南靈歌追去,一邊不斷轟擊著身邊的解手一邊還向南靈歌的方向又送了一道颶風。


    那些觸手雖然看著十分駭人,但是並不十分難纏,隻要打斷會是打傷便會縮迴沙中。


    就是數量太多,好像層出不窮似的。


    而且沙岸似乎也遙遙無邊。


    不過兩人在最初的慌亂之後很快便鎮定下來,一邊砍殺一邊借力飄走,隻要不被拉到十丈之下倒也不覺多麽兇險。


    “啊……”


    就在兩人心神微鬆時,沙下突然傳來了震耳欲聾的尖叫聲。


    赤誇和南靈歌被突然響起的尖叫聲震的腦子一暈,差點都一頭栽下去。


    南靈歌白著臉傳音道:“什麽東西叫的這麽難聽?怎麽聽著像個瘋女人似的?”


    赤誇也白了臉,有些艱難的說道:“我也不知是什麽東西,但是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魃婦!剛才那些觸手可能隻是她的頭發而已,快逃。”


    這時已不再有觸手從沙下伸出,兩人便急急向對岸飛去。


    尖叫聲一直持續著,南靈歌拚命穩著心神,沒法再分神傳音問個究竟,但是感覺沙裏的東西已不止是一般怪物那麽可怕了。


    她知道旱魃是一種很厲害的怪物,也知道女魃是傳說中的上古神女。


    前者是製造旱災的鬼怪,後者據說是黃帝的女兒,還有一種是由僵屍修煉而成的。


    但是魃婦是個什麽鬼?


    就在她思量間,身下那條無邊無際的沙海突然間在四麵同時卷起巨大的沙浪,向著兩人洶湧襲去。


    這時他們身在半空,四麵都是沙浪,要麽上天要麽入地,總之是無路可退。


    躲不過怎麽辦?


    拚了!


    南靈歌大喝一聲,揚起扼靈向著沙浪狠狠劈去。


    扼靈的紅光斬在沙浪之上,立時響起一片慘叫,泛起一大片灰白的霧氣,轉眼間便消散在空氣之中。


    南靈歌傳音道:“沙裏有許多怨魂。”


    其實不用她說,赤誇現在也知道了。


    怨魂是南靈歌最不怕的東西,她有專門扼製怨魂的武器,扼靈!


    南靈歌一聲清嘯,將扼靈高高拋起,念動咒訣,一大片紅光如幕賬般從天而降,轉瞬便將沙浪攪成了碎片。


    “啊!!!!”


    尖叫聲再起,比先前更淒厲,更憤怒。


    “快跑。”


    赤誇向著南靈歌輕輕拍出一掌。


    南靈歌風箏一樣的飄了出去,伸手收迴扼靈的時候,沙海突然再次翻湧起來。


    一個身高丈許,人麵蛇身的女子突然鑽了出來。


    南靈歌驀的看到一條長了人臉的巨蛇,驚的瞪圓了眼睛。


    下一瞬,女子身上的‘蛇皮’突然飛了起來,快速向兩人纏繞而來。


    這時南靈歌才發現那根本不是長了人臉的巨蛇,而是一個全身赤裸的女子。


    先前纏繞在她身上的不過是她的頭發。


    她本身便高的離譜,一頭黑油油的頭發更是長的嚇人,似乎還能無限延伸。


    不管她與赤誇退的多快,那一叢叢駭人的頭發都在身後如影隨形。


    除了黑、長,女子的頭發還變的極為柔韌,再不像先前一樣能夠輕易斬斷。


    南靈歌與赤誇攻過去,頭發便會縮成一團,將兩人的攻擊彈開,而後再瞬間爆開,更快的向兩人纏去。


    短短幾息的功夫,頭發便已經追到了身後。


    就在南靈歌與赤誇陷入危急之時,追逐他們的頭發突然滯了滯。


    南靈歌與赤誇借機飛快後退,隱約間好似聽到了緩慢而清越的梵音。


    這種地方會有人念經?


    南靈歌與赤誇對視了一眼,都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


    可魃婦時而恍惚時而憤怒的表情和追逐速度越來越慢的頭發又讓他們覺得是真的有個人正在念經。


    按理說連魃婦都被梵音所擾,他們也該受到影響才是。


    可是鬼境是脫離了天地的,所以他們雖然是鬼,卻不懼烈陽,沒有輪迴,自然也不懼專門克製鬼怪的咒術。


    既然憑白無故讓他們得了便宜,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尋常的妖魔鬼怪他們不怕,但這種隻在傳說中才有的怪物,南靈歌甚至連聽都沒聽過的東西還是避開為好。


    很快的,兩人便將魃婦甩的不見蹤影,隻是沙海仍不見邊際還要繼續飛行。


    “師父等等。”


    南靈歌突然停了下來,擺出一副側耳聆聽的模樣。


    片刻後南靈歌一臉茫然的說道:“我覺得這聲音有點熟。”


    念經聲一直在不緊不慢的持續著,似乎一直都在遠處,聽起來頗為飄渺,似真似幻。


    南靈歌仔細又聽了片刻,突然放大喊:“藥當心,是你嗎?”


    喊聲遠遠的傳了出去,念經聲戛然而止。


    轉眼間,鋪天蓋地的頭發伴著滾滾沙浪便追了過來。


    “該死!”


    南靈歌在自己額上狠狠拍了一記,與赤誇再次落荒而逃。


    這迴魃婦似乎是氣的狠了,大有不將他們幹掉誓不罷休的架式,頭發像一大片烏雲,沙浪像是烏雲中落下的黃雨,比先前更快的撲向兩人。


    眼看他們便要追上了,念經聲適時響起,這一迴清晰了許多,似乎念經人正在接近之中。


    不多時,一個穿著灰布僧衣的小和尚便飄飄然踏著一朵蓮花飛了過來。


    南靈歌先是疑惑,待看清來人模樣後大吃一驚。


    與那位第一次見麵,他扮成個道士,第二次見麵,他扮成個風流公子,這第三次見麵麽……


    “你出家了?”


    南靈歌驚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連身邊的危險都忘了。


    藥當心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唇前,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繼續站在風騷無比的蓮花座上合什念經。


    念的什麽經南靈歌不知道,隻知道對魃婦十分管用。


    那些離他們很近的頭發,正以緩慢的速度迴縮著。


    正當南靈歌想要鬆口氣的時候,藥當心忽然快速說道:“保護我。”


    說完便繼續念經,這迴不像先前一般不緊不慢,而是越來越快,漸漸匯聚成一片泛著金光的聲浪,向著魃女轟然罩下。


    魃婦感覺到了危險,立時尖叫起來,驀的揚起遮天蔽日的沙雨抵擋金光,長長的黑發凝在一處,像是一座巨大的山峰般壓向三人。


    藥當心閉著眼睛不抵不抗,周身金光閃閃,念咒聲越來越急。


    南靈歌與赤誇對視一眼,認命的向‘山峰’衝了過去。


    赤誇身形暴漲向著山峰直直撞去。


    南靈歌念決引動扼靈之內的怨魂,一次性抽出千多條,匯成一張猙獰的鬼臉,先一步撞上了‘山峰’。


    赤誇這迴真的像座小山一樣巨大,在鬼臉之後也撞上了‘山峰’。


    鬼臉將‘山峰’撞的向後一偏隨即便尖叫著消散。


    南靈歌這時才明白發生了什麽,心疼的咬牙切齒,恨不得在藥當心的光頭上捶上一記。


    她不受梵音的影響,她召出來的怨魂卻是抵擋不住,沒被‘山峰’壓死,反倒被藥當心給毀了。


    眼見著赤誇被‘山峰’壓的快要透不過氣來了,南靈歌惱怒的揮著扼靈衝了過去,向著魃婦的腦袋兇猛斬下。


    “小心!”


    赤誇大驚。


    沙海有著強大的吸力,若是他們低於十丈之下便會像石頭一樣立刻消失在沙海之中。


    南靈歌就這麽不管不顧的衝下去了,她……


    赤誇正想著撲下去救南靈歌,藥當心卻先他一步將腳下的蓮花座甩了下去。


    南靈歌劈中了魃婦的頭,因為扼靈嵌在魃婦的腦袋上,她又死死握著扼靈,所以減緩了落勢。


    在魃婦吃痛尖叫著縮向沙地之時,蓮花座已經到了,正好落在她腳下阻擋了下方的吸力。


    魃婦的腦袋被她劈開了小半,直到眉心處才停下來。


    南靈歌能清楚的看到她腦子裏蠕動著的東西。


    黑的、白的、紅的……好像無數糾纏打滾的蟲子。


    因為她的攻擊,赤誇與藥當心的壓力驟減。


    赤誇反身壓製住了魃婦頭發匯成的‘山峰’,藥當心又匯出一片金光閃閃的聲浪罩了過來。


    可也在同時,魃婦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一把掐住了她的身子送到臉前,張開血盆大口對著她當頭咬下。


    魃女的血盆大口比被劈開的腦袋還恐怖,口中生著的竟然不似人類的牙齒,而是尖利的,密密麻麻的,看著便讓人想尖叫的獸齒。


    南靈歌被摟的骨頭都要太多了,躲是絕對躲不掉了,這時什麽驚啊、懼啊,惡心啊想吐啊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的小命。


    那魃婦的血盆大口隻要咬中她,她立刻便會碎成數段,再隨便嚼上一嚼,她便會變成一堆渣子。


    她還不想死的這麽淒慘。


    於是她便爆發了無盡的勇氣,拚命扯迴扼靈,用盡所有力氣砍在了魃婦的血盆大口之上。


    血光飛濺,尖牙亂飛之中,南靈歌好似聽到了一陣古怪的嘎巴聲,好像有什麽東西碎了。


    好像是我的骨頭……


    腦中突兀的浮現這一念頭,南靈歌忽然覺得身子很輕,眼角似乎瞥到一抹白影。


    她似乎莫明的笑了笑,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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