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後的學生會室,今天來了校外的客人。


    坐在皮革椅子上的是商店街的工會會長。一位大約五十歲過半的男性,曬得黝黑的臉上刻著辛苦的皺紋。


    「哎呀,真厲害呀,大河學園!多虧你們來做誌願者,今年節後完全沒有垃圾。簡直就像高級酒店的地板一樣幹淨!」


    「承蒙您的誇獎,我感到很榮幸,工會長。以我們學校的力量,壓製民心,使他們遵紀守法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辦公桌前的學生會長刃鍾微微一笑。她的脖子和臉上到處都有類似吻痕的痕跡,但工會長對此隻字不提。


    「不僅如此,顧客為了得到垃圾,在路邊攤買了很多東西,銷售額也比去年翻了一倍。真是出乎意料的奇效。」


    「哦,不僅美化了環境,還激活了當地經濟?」


    「啊,都是托你的福。今年大河學園的學生會長和以往不同,很靠得住。實在不像是高中生。」


    工會會長對學生會長讚不絕口,但同席的裏紗知道那是不動的功勞。學生會長隻是利用了不動的創意和統率力。


    裏紗感覺對不動的越來越尊敬了。為了能永遠待在這樣不動的身邊,自己也必須成為一個優秀的人。不能讓對方認為和自己在一起很丟臉。


    工會長從辦公桌前探出身子,用手捂住嘴,壓低聲音說道:


    「話說迴來,會長,那個寫真……已經沒有了嗎?」


    「寫真?」


    學生會長皺起了眉頭。


    「就是你的照片啊。真不好意思啊,我的老婆和女兒在慶典上拿到你的照片,完全迷上了,吵著讓我多帶些迴去。」


    「很遺憾,寫真已經斷貨了。」


    可能是在壓抑怒火吧,學生會長的眉毛神經質地痙攣著。


    「那就現場拍……」


    「攝影不行。」


    學生會長伸手製止了拿出手機的工會會長。


    「不是挺好的嗎?又不會有什麽損失。」


    「會損傷大河學園學生會長的威嚴。本來,那個寫真就是我的部下擅自製作的,我沒有認可。」


    「我覺得那是最棒的贈品了。很多想要照片的孩子都湧進了我們店,買了很多蛋糕。隔壁店和對麵店也擠滿了以照片為目地的客人。」


    「這……不是我的本意。」


    學生會長陰沉著臉。


    「在網絡的拍賣會上,寫真的價格炒得很高哦。」


    「稍後訴諸相應的法律措施吧。」


    「如果你改變主意的話,就把它寄給我吧。隻要你願意,我想把會長的寫真作為我們商店街的官方商品。我們工會的年輕人還提出了『學生會長醬』這個吉祥物的製作方案。」


    「能告訴我那些人的名字嗎?」


    學生會長的表情像是在考慮怎麽暗殺。


    工會長似乎察覺到了這一點,對同伴的身份始終保持沉默。


    「下次一定要來我家玩,我老婆和女兒會很高興的。」


    「……我會考慮的。」


    會長目送工會長走出學生會室。


    門剛關上,她就長長地歎了口氣。


    「真是的,這些人盡會想些無聊的事。反正要做的話,不如製作白瀨君的周邊更受歡迎。」


    裏紗笑了。


    「沒那迴事。會長在我們班也有一半以上的女生喜歡。她們說會長比男生更強更帥氣,這一點很棒。」


    順便一提,另一半女生是不動派。因為青梅竹馬的裏紗一直在不動身邊,所以沒有人發動進攻,不動本人也沒有注意到,但其實他從以前開始就很受女生歡迎。


    畢竟是裏紗全身心迷戀上的男人,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而且因為不動是女孩子至上主義的紳士,所以經常會有不知不覺產生誤會的女學生們對他抱有好感。她們認為不動的體貼是隻麵向自己的。真是不能掉以輕心。


    「雖然慶典的誌願者活動才剛剛結束,但我想拜托你一份新工作。」


    「有什麽事嗎?」


    被學生會長這麽一說,裏紗立刻嚴陣以待。


    「你知道中央公園附近的渦潮醫院嗎?」


    「啊……是的,我知道。」


    那是小時候身體孱弱的裏紗經常受關照的地方。也住過好幾次院。那裏麵向兒童的書架和遊樂場之類的設施很齊全,工作人員們又很和善,因此在兒童醫院中口碑非常好。


    「下次,我們學校打算為渦潮醫院舉辦慰問演奏會,我想請白瀨君演奏鋼琴,你願意嗎?」


    「不能說不願意吧?」


    會長聳了聳肩。


    「當然。再說,那家醫院也對你有恩。」


    「你怎麽知道的?」


    裏紗感到一陣寒意。


    「對要招進學生會的人,我怎麽可能不進行調查呢?我知道關於你的所有情報,所以你無法逃離我的手掌。」


    學生會長像蛇一樣眯起眼睛。


    明明是個容貌姣好的少女,卻完全聽不到有關她的桃色傳聞,大概是因為性格太過異於常人吧。不動會為了對方而使用關於對方的情報和分析資料,而刃鍾則是為了自己。


    「……會長說得沒錯,我接受這份工作。」


    「我早就知道你會這麽迴答了,白瀨君。」


    麵對會長冷冷的笑容,裏紗感到心神不定。明明是按照自己的意誌做出的決定,卻有一種被她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感覺。如果是在不動的手掌上,裏紗倒是很樂意被玩弄。


    ──不過,既然是演奏會,不動也會來吧。


    小時候不動經常去那家醫院探病。雖然身體垮掉很痛苦,但隻有這種時候,裏紗可以獨占不動的視線。他盡心竭力照顧的是自己,而不是雫。


    所以,不知不覺間,裏紗開始期待起身體不適的那一天。雖然這是絕對不能告訴不動的事,但無論如何都希望被他照顧的時候,裏紗會故意穿得很薄,讓自己感冒。那時來到病房的不動,認真地和裏紗講述著學校的故事。


    在這樣一個充滿兩人迴憶的地方,演奏鋼琴。


    為了不破壞珍貴的迴憶,為了不讓不動厭煩,必須展現出比平時更完美的演奏。


    然後,得到不動的誇獎。讓他摸著自己的頭說:


    「你總是這麽完美」


    在不動家吃完晚飯的裏紗,從客廳的沙發上站了起來。


    「那麽,我差不多該迴去了。」


    「這麽快?今天還早呢。」


    「平時因為不想讓我們兩個人獨處,所以總是待到很晚……發生什麽事了嗎?」


    不動和遙華睜大了眼睛。


    雖然不想讓兩人在自己看不到地方獨處的心情不會變。


    「因為學生會的工作,這次要去渦潮醫院舉行慰問演奏會,我覺得必須好好練習。」


    「渦潮醫院嗎?那裏有很多長期住院的孩子,他們應該會很高興的吧?」


    「選曲方麵,我考慮應該以舒緩、治愈的古典音樂為主,莫紮特居多,你們認為呢?」


    不動笑著點點頭。


    「我覺得挺好的。身體不舒服的時候,聽貝多芬和巴赫的曲子會有點辛苦。」


    「感覺會睡不著覺呢。」


    「我也很期待,加油啊。」


    「好!」


    得到鼓勵後,渾身充滿活力的裏紗離開了不動家。


    步行五秒迴到自己家後,走進一樓的練習室。


    寬敞的西式房間裏放著三角鋼琴,牆壁和天花板是完全隔音的。因為有時會不分晝夜地練習,為了不給鄰居添麻煩,母親特意安排了這個房間。


    如果是電子琴的話,戴上耳機就能演奏,但那樣的話,和實際的三角鋼琴還是會有無法避免的微妙差別。要想在以微小的差距決定勝負的國際比賽中勝出──或者說,要想讓不動看到自己脫穎而出的場景,就必須在這間隔音室裏好好磨練自己的本領。


    裏紗把樂譜放在樂譜架上,坐在鋼琴前的椅子上。


    手指一觸碰琴鍵,就感覺令身體麻痹的聲音順著手臂,撥弄著下巴,滲入耳朵、腦髓深處。


    ──好舒服。


    對裏紗來說,聲音是某種官能上的感受。


    手指在琴鍵上滑動,想把自己感受到的快感也帶給不動,想和不動一起體驗這種感覺。像觸摸著不動的身體一樣觸碰琴鍵,像勾引他一樣踩著踏板。


    沉浸在充斥著隔音室的琴聲中,感覺這兒隻有自己和不動兩個人,甚至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你又在演奏性感的音色啊。」


    迴過神來,母親阿曼達站在身邊。


    「媽媽,你在啊。」


    裏紗的手離開了琴鍵,汗水從下巴上滑落。胳膊肘又酸又麻,腰疼得要命。


    「一個小時前就在了。雖說是我的女兒,但集中力真是令人感到恐懼。」


    裏紗接過阿曼達遞給她的塑料瓶,把運動飲料灌進喉嚨。也許是離脫水症狀隻差一步之遙吧,擴散到身體的水分讓她感覺很清爽。


    阿曼達用濕毛巾夾住裏紗的臉頰,替她擦去汗水和熱量。雖然總覺得被當成了小狗對待,但


    涼涼的很舒服。


    「離比賽還早著呢,發生了什麽?你好像特別起勁。」


    麵對歪著頭的阿曼達,裏紗解釋了慰問演奏會的情況。一是受學生會長的命令舉行演奏會,二是去熟悉的渦潮醫院。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想讓不動看到自己優秀的一麵。」


    「我想讓不動看到好的一麵!」


    即使不全部說出來,母女之間的溝通也很順暢。兩人不僅外貌,性格也很相似。


    阿曼達抱著胳膊閉上眼睛。


    「你的心情我很理解。比起十萬名聽眾,更希望讓唯一的愛人開心,這種少女的願望。」


    「嗯,我希望不動認為我是完美的,希望他能更喜歡我,隻要我不在他就活不下去。」


    因為從很久以前開始,裏紗沒有不動就活不下去了。所以希望他也能和自己一樣。希望他失去所有的關心和冷靜,按照欲望把自己變成他的所有物。


    「我明白了,女兒。既然這樣,我就在那天之前好好為你特訓。」


    「不要緊嗎?媽媽的獨奏會快要到了,很忙的吧……」


    阿曼達本來就是享譽世界的鋼琴家,經常在各個國家間飛來飛去。應該沒有時間應付小孩子的遊戲。


    「不用客氣。因為全力支持女兒的戀愛是母親的責任。如果你覺得開心,對母親來說也是一種幸福。」


    阿曼達溫柔地微笑著,摟住裏紗的脖子。整齊的銀色長發緩緩將她包裹住。


    「媽媽……謝謝你。請毫不留情地鍛煉我吧!」


    在鋼琴方麵得到了世界最強的夥伴,裏紗感到心裏很踏實。


    從早上開始的全校集會。裏紗微笑著站在體育館的講台上。


    「我們學校的籃球部在地區比賽中獲得了冠軍。祝賀籃球部的同學們。」


    籃球部的男生們號啕大哭。


    「非常感謝!」「多虧了女神的支持!」「我們被女神拯救了!」「女神,萬歲!」「萬歲!萬歲啊!」


    在一片歡唿聲中,裏紗催促著其他學生。


    「請給予籃球部的各位熱烈的掌聲。」


    震顫整個建築物的雷鳴般的掌聲沸騰。響亮的口哨,漫天飛舞的銀色亮片。地板因為學生們歡唿雀躍的震動而下陷。


    「都不知道是早會還是裏紗的粉絲聚會了。」


    蕾驚呆道。


    「大家都很開心,這不是好事嗎?」


    在不動看來,學生們和以前因為老師的長篇大論而打哈欠的時候大不一樣了。


    最近裏紗也接替了生活指導老師的工作,開始傳達起各種注意事項。與其讓油膩的魔鬼教師大發雷霆,不如女神溫柔地勸解,學生們更容易乖乖聽話。因此,違反校規的現象大幅減少,遲到的學生數也銳減。


    「而且成績依然名列前茅,還很努力地照顧不動,真是個完美的人啊……」


    遙華用憧憬的目光眺望著站在講台上的裏紗。


    其他學生的眼神也普遍充滿了羨慕和尊敬。說明裏紗就是這麽為人所愛吧。


    但是,不動有個顧慮。


    「喂,不動……最近的裏紗……」


    聽蕾這麽說,不動點點頭。


    「……啊,已經消耗不少了。」


    「是嗎?」


    遙華睜大了眼睛。


    「站在講台上的時候,下巴比平時高出一毫米左右,可能是無意識的,用指尖抵著講台支撐身體,眉毛的間距也窄了百分之五,也就是說,她已經很累了。」


    「好惡心!」


    蕾與不動拉開距離。


    「惡心?為什麽?」


    「看得太細了吧!你是裏紗的跟蹤狂嗎? !」


    「關心重要的人是理所當然的吧。當然,我也仔細觀察過蕾。今天洗發水的味道很濃,應該是早上剛洗過澡。也就是說你昨晚盜汗了對吧?我能明白的。」


    「真的好惡心啊!!」


    不動牢牢抓住蕾刺向喉嚨的手刀進行防禦。這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情報,但不知為何,蕾羞得麵紅耳赤。


    「蕾也在觀察裏紗吧?因為你也注意到裏紗累了。」


    「這個嘛……從以前開始就多多少少能明白?」


    「……從以前開始?」


    不動皺起眉頭,蕾慌忙擺手。


    「啊,不是,我是說我從以前開始就能察覺到這種事!不隻是針對裏紗!」


    「莫非……」


    「什、什麽啊……」


    被不動盯著,蕾後退了幾步。不僅是表情,能看出他全身都滲透著緊張。果然如此,不動確信。


    「莫非……蕾喜歡裏紗嗎?」


    「啊? !」


    蕾目瞪口呆。


    「說中了呢。」


    「沒說中啊!別擺出一副看穿一切的樣子!明明什麽都沒看穿!」


    「但是,對不起,裏紗是我的戀人,即使是蕾也不能讓給你。」


    「我才不要呢!」


    「如果無論如何都想要的話,那我就不得不和蕾拳腳相向了……」


    不動握緊雙拳,開始在丹田裏積蓄的鬥氣。和感情深厚的朋友戰鬥固然悲哀,但身為男人,也有不得不痛下殺手的時候。


    蕾把拳頭打進不動的胸膛。


    「所以我都說了,不想要啊!」


    「是、是啊!這麽說對鷺穀太失禮了!」


    從遙華那裏飛來了迷之援護射擊。


    「為什麽?」


    「那個……這個……」


    驚慌失措的遙華不停地瞥向蕾的方向。蕾也對著遙華拚命地搖頭。兩個人的樣子都明顯很可疑。


    「莫非……蕾喜歡的是遙華?」


    「不對!」「不是的!」


    同時否定。不動完全搞不清狀況。


    「總而言之,學生會長也太愛使喚裏紗了,還是跟她說一聲比較好。」


    「要、要去跟那個學生會長抱怨嗎?」


    遙華的臉色蒼白。


    「不是抱怨,是商量。」


    「不動的洗腦對會長是行不通的吧?總感覺那個人很固執,好像對這方麵免疫。」


    「也不是洗腦,我不是說了嗎,隻是單純的交談。」


    不動歎了口氣。


    本來不想幹涉裏紗的行動,但在加入學生會這件事上,自己承諾了『支持』,從背後推了一把。所以不動也有責任。


    為了不讓體力不足的裏紗因疲憊不堪而影響學生會的活動,事先和會長交涉也是支持的一環。


    不動這麽想著,午休時去了二年級的教室。


    結果會長不在教室裏。問過身邊的高年級生後才知道,午休時間會長似乎總是在學生會室裏辦公。人品姑且不論,如此有熱情的學生會長也真是少見。


    不動詢問的同時,也順便確認了學生會的現狀。無知的人不可能從對手那裏引出有利的條件。


    不動敲了敲學生會室的門,裏麵有人迴應道:


    「進來吧,逆水。」


    隔著門應該看不到不動的身影。周圍也沒有設置監控攝像頭的跡象,為什麽能察覺到自己的造訪還是個謎。


    不動走進學生會室。


    屋裏隻有會長一個人。她在辦公桌前搭起雙手托著下巴,用讀不出感情的眼神注視著不動。


    「沒想到你會來找我,是約會的邀請嗎?」


    「不好意思,我已經有戀人了。」


    「是啊,戀人增加到三個,就算是你也太多了吧。」


    「……是從裏紗那裏聽說的嗎?」


    「白瀨君什麽都沒跟我說。我對你很感興趣,所以做了很多調查。」


    不動再次感到,這是一個不好相與的對手。這位學生會長很清楚信息就是力量。


    「雖然我知道你是那種打破常規的人,但腳踏兩條船還是嚇到我了。不過話說迴來,近代以前的統治者一夫多妻是很正常的,優秀的人會理所當然地想多保留自己的遺傳基因。」


    「我不是出於這個理由和她們交往的,我的目的是讓她們幸福。」


    「個人的幸福是沒有意義的,逆水。」


    「我不這麽認為。」


    學生會長和不動互相盯著對方的眼睛,一步也不肯退讓。


    令人窒息的沉默。不動想起了以前與獅子對峙時的感覺。這個叫鐵炮塚刃鍾的人是一頭猛獸。隻有輈張跋扈,才能肯定自己得存在意義。另外,猛獸雖然強大而美麗,但對於弱小的生物也可能構成威脅。


    打破沉默的是學生會長。她聳了聳肩,歎了口氣,向不動問道。


    「如果不是約會的邀請,那你有什麽事?」


    「關於我的女朋友。希望會長不要總在學生會的活動上過度使喚裏紗。」


    「我沒有過度使喚,隻是委托白瀨君做一些與宣傳相應的工作而已。」


    會長若無其事地說到,但是騙不過不動。


    「不,負擔肯定隻偏向裏紗。會長和裏紗以外的幹部,除了像會長仆人一樣的學生,都沒正兒八經地工作過。我已經調查清楚了,這個學生會的構成,原本就是破產的。」


    「所以呢?」


    會長冷笑了一聲。


    「所以……我的意思是讓裏紗背負一切太不正常了。」


    「白瀨君加入學生會的時候,在備忘錄上簽了名,上麵寫著作為學生會的一員要為我們學校盡心竭力。不管有多苦,都有獻身的義務。」


    「凡事都是有限度的,尤其是裏紗,她身體不太好,我不想她勉強自己。」


    「勉強自己是她的意誌。你是女性至上主義者對吧,既然如此,難道你要無視白瀨君的意誌,把矛頭指向我嗎?」


    「……」


    不動咬緊臼齒。


    會長的話戳到了不動的痛處。違背對方的意誌去追求她的幸福,是被允許的嗎?如果本人希望遭遇不幸,那麽自己是不是應該袖手旁觀比較好?自由和幸福哪個優先?


    「很遺憾,逆水。白瀨君和我簽了契約。而且我不打算釋放她。如果你不喜歡,要不要打我啊?」


    會長撇了撇嘴看著不動。


    刺耳的鈴聲響起,裏紗迷迷糊糊地按下枕邊的鬧鍾。


    從雪白的床單上滑落,正要走出自己的房間時,大腦一陣暈眩,下意識用手撐著牆壁。


    身體好重。看來昨晚練琴練得太努力了。


    如果是平時,會睡上一整天等待恢複,但今天是慰問演奏會的當日。事到如今不能中止,隻要熬過今天就沒問題了。


    ──因為不動一直在期待著……。


    手撐著的牆壁旁邊,掛著一張不動的照片。這是小時候隻有兩人拍的珍貴合影。照片中的裏紗右手抱著大賽冠軍獎杯,不動握著她的左手,開心地笑著。


    拍照的人……這麽說來,是小雫。


    不能讓不動失望。必須讓他看到優秀的一麵,讓他對自己微笑。因為不知道別的吸引他的方法。


    裏紗步履蹣跚地走進客廳,母親阿曼達瞪大了眼睛。


    「女兒?你的臉色很難看,不要緊吧?」


    「沒關係的。」


    「還是請醫生看看比較好。」


    阿曼達很擔心,可裏紗卻低下了頭。


    「拜托了,媽媽,今天就讓我去吧。」


    「女兒……」


    是裏紗的認真態度傳達到了嗎,阿曼達沒有再阻止她。身為母親的她知道──裏紗僅僅為了得到不動的誇獎,付出了多少心血。


    「不過飯一定要好好吃,餓著肚子是使不出力氣的。」


    「好的,謝謝。」


    餐桌上已經準備好了早餐。吐司、色拉、洋蔥湯。喝了一口裝滿杯子的湯,因為熱度,感到睡意稍稍蘇醒了。


    吃完飯的裏紗,比平時更仔細地整理儀容。在舞台上的姿態,一定要完美到讓不動挪不開眼球。雖然腦袋昏昏沉沉,就連站在鏡子前都很痛苦,但絕不允許妥協。


    裏紗拖著沉重的身體坐上車,由母親駕駛前往慰問演奏會現場。


    途中感覺迷迷糊糊的,等迴過神來,車已經停在了醫院門前。


    渦潮醫院。從小就看膩了的招牌,在風吹雨打下已然褪色。


    一進醫院,就有熟悉的工作人員出來迎接。沒有學生會長的身影。把各種事情強加給別人,自己卻隻在喜歡的時候來,真是任意妄為。


    裏紗和工作人員一起事先參觀了會場。寬敞的遊戲室裏擺著椅子,房間的一頭放著鋼琴。


    這裏是平時兒童病房的患者們玩耍的房間。牆上畫著童話動物,繪本、積木等玩具應有盡有。


    裏紗小時候也經常和不動在一起在這裏玩耍,所以是個印象深刻的地方。還記得當時兩人並肩坐在沙發上。不動讀著繪本,裏紗在一旁看著他的臉。老舊的卡通人物掛鍾,至今仍鐫刻著那段靜謐的時光。


    裏紗為了適應琴鍵的感覺進行試彈,這時不動出現在了遊戲室。


    「早上好,裏紗。對不起,我來晚了。」


    「不,離演奏會還有一段時間。」


    「情況怎麽樣?」


    「很棒哦。」


    裏紗作出笑容。其實連站著都很痛苦,但不想讓他擔心。無論如何都要堅持到底。


    「我一直很期待裏紗的演奏。加油,我會全力支持你的。」


    「好的!」


    被不動寄予厚望,裏紗緊張起來。絕對不能失敗,不能辜負他的期待。


    到了舉行慰問演奏會的時間,裏紗坐在鋼琴前的坐凳上。要是有個靠背的椅子就好了。一點點就行,隻有個能靠的地方,就可以減少體力消耗。


    會場裏聚集了很多聽眾。穿著病號服的孩子們坐滿了座位,興奮得兩眼放光。


    不動站在會場後麵,被遙華和蕾夾在中間。


    不動說了些什麽,遙華臉紅了。蕾高聳著肩膀,不動笑著把他抱在懷裏。蕾因害羞想要逃跑,遙華抓著蕾向外拉。


    和睦的三人。


    那裏沒有裏紗的位置。


    不動並沒有看著裏紗。


    果然,比起裏紗,他還是更喜歡遙華吧。難道不是明明不願意,卻隻是出於對裏紗的同情才和她交往的嗎?


    好害怕,害怕得不得了。裏紗緊緊抓著膝蓋上的裙子。在無數的聽眾包圍下,感覺自己成了孤零零的一個人。


    ──我會進行完美的演奏,所以拜托了,現在隻看著我……!


    雖然抱著這樣的心情麵對鋼琴,但手指僵硬得動不了。由於極度的疲勞和緊張,大腦一片空白。


    演奏遲遲沒有開始,聽眾騷動起來。越是想著要快點彈,就越是焦躁得動彈不得。


    耳朵深處的脈搏在跳動。感覺唿吸困難,仿佛溺水了一樣。身體好熱,眼睛看不清了。


    ──我……不完美的話……。


    裏紗的手指在琴鍵上滑動。


    演奏的結果一塌糊塗。


    平時像電腦一樣準確地演奏,傾注全部的感情編織出藝術極致的她,彈的鋼琴就像外行人一樣。好幾次跳音,節奏跑偏,一點也不協調。


    裏紗咬住嘴唇,汗水順著她的下巴往下淌,就連站在牆邊的不動也看得到。


    「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走吧。」


    蕾拉了拉不動的手。


    「裏紗的情況很奇怪,我不能置之不理。身體不舒服的話,得去看醫生。」


    「這裏是醫院,就算放著不管,醫生也要多少有多少。」


    「但是,我答應過會全力支持裏紗,見證到最後是我的職責。」


    「別再看了。不動不在這裏,是為了她好。」


    「為了裏紗?」


    不動滿腹疑惑。雖然不知道原因,但他能看出這位好友並不是隨便說說的。


    「裏紗交給我看著吧。」


    由於遙華主動承擔,所以不動和蕾先行退出到走廊上。在演奏會場說話會打擾到其他聽眾。


    關上遊戲室的門,鋼琴聲就此遠去。


    陽光透過延伸到四樓的樹冠灑在窗戶上。清冷安靜的空間裏,隻有不動和蕾兩個人。


    「為什麽我不聽演奏比較好呢?」


    蕾歎了口氣,輕輕靠在牆上。


    「對那家夥來說,最害怕的就是被不動看到丟人的一麵。」


    「是這樣嗎?」


    「嗯,裏紗無論何時都在為了讓你看到帥氣的一麵而竭盡全力。看似堂堂正正的她,其實是個膽小鬼。害怕你和別人跑走,隻丟下她一個人,害怕得無法自拔。」


    蕾的話讓不動想起了小時候的事。


    不動和雫在外麵玩迴來的時候,裏紗總是無精打采的。當時的不動以為她身體又變差了,但現在想來,那可能是出於不安。


    「她想要的是不動的關注。為了得到不動的愛,裏紗什麽都願意做。所以才會勉強自己。這次大概也是……做得太過分了。」


    蕾用哀傷的眼神看著演奏會場的方向。這種態度,與單純的對待同學相去甚遠。


    兩人到底是什麽關係呢?裏紗說她上高中後才第一次見到蕾。


    「你怎麽那麽了解裏紗?」


    不動忍不住說出疑問。


    這不是嫉妒,隻是想知道。感覺自己好像錯過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胸口莫名地騷動。


    「……誰知道。為什麽呢?」


    蕾無力地聳聳肩。


    演奏結束後,裏紗逃跑似的迴到了家。


    因為沒臉去見不動,連手機都不敢看。如果收到演奏會的感想,自己一定會崩潰的吧。


    裏紗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雙手抱膝坐在床上。她把臉埋在懷中,一邊顫抖著肩膀一邊哭泣。


    暴露出那樣的醜態,破壞了不動心目中的形象。


    為了能得到不動的愛,烹飪、功課、學生會的活動,所有的事情都拚命努力了。就這樣,演繹了一個完美的女孩。可是現在一切化為了泡影。


    不動一定對裏紗幻滅了。比起這種無法迴應他期待的不像樣的女人,他肯定更喜歡遙華。說不定他現在正討論要如何撇開裏紗,與遙華單獨交往。


    一想到這裏,裏紗就害怕得不敢去不動的家。


    「是……遭報應了吧……」


    在窗簾緊閉的昏暗房間裏,裏紗


    喃喃道。


    因為自己曾經背叛過小雫。隻有小雫一直被不動愛著,很痛苦,希望不動迴頭看看自己,所以做了不能原諒的事。


    這麽醜陋的自己,根本沒有被不動愛的資格。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裏紗緊握著吊墜,在床上蜷縮成一團。


    無論過了多久,裏紗沒來不動的家。


    太陽已經下山,窗外沉寂在黑暗中。


    如果是平時,不動會想大概是有事吧,但今天情況不同。演奏會結束後,裏紗沒有理會前來搭話的不動,直接坐車離開了。


    發送的信息也沒有已讀顯示。平時裏紗的迴複總得快得嚇人,讓不動忍不住懷疑她是不是一直握著手機。


    「裏紗……好像很失落……」


    遙華擔心道。


    「……我去她家看看。」


    「鷺穀不是說讓你暫時別管了嗎?」


    「也許蕾是正確的。也許他更了解裏紗。可是……裏紗的戀人是我。」


    痛苦的時候不能陪伴在身邊,那還叫什麽戀人呢?不動是為了讓裏紗幸福才決定交往的。


    「如果不動想去的話,我也不會阻攔。我被關在寶崎家箱子裏的時候,也是不動救了我。」


    「我隻是……稍微推了你一把而已。」


    從寶崎家的箱子裏逃出,把鎖鏈徹底斬斷的是遙華自己的力量。不想得到自由的人,誰也無法給予他自由。


    「把裏紗救出來吧。」


    「遙華不去嗎?」


    「這樣裏紗會更高興。雖然三個人在一起很快樂,但兩個人的時光也很幸福。」


    遙華溫和地微笑著。


    不動出了家門,向隔壁家走去。抬頭看了看二樓,裏紗的房間連夜燈都沒開。


    雖然看上去不在家,但長期住在隔壁的不動能感覺到裏紗的氣息。晚上睡覺的時候,早上起床的時候,兩個人一直近在咫尺。這種關係誰也無法分開。


    不動按下門鈴,裏紗的母親阿曼達從屋裏走出。


    「不動,你來了。」


    「裏紗的身體還好吧?」


    「身體方麵不要緊。大概是在很多事情上太努力,過度勞累了吧。不過,那孩子的心……比身體脆弱得多。」


    「可以讓我見見她嗎?」


    「非常歡迎,因為那孩子需要的東西永遠都是你。」


    在阿曼達的允許下,不動走進玄關。


    緩緩地爬上走過無數次的樓梯。


    不知道該對裏紗說些什麽。她的苦惱,不動一無所知。雖然從嬰兒時期就一直在一起,但關於裏紗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她連睡臉都不肯給不動看。


    隻是,不動想把自己的思念傳達給她。


    在裏紗的房間前停下腳步,調整唿吸。


    敲了敲門,沒人迴應。


    不動輕輕打開門。


    「裏紗?我進去了。」


    「誒? !不動? !為什麽? !」


    裏紗在床上跳了起來。


    「等、等一下!我還沒整理頭發,迴來後沒有洗澡!衣服也亂糟糟的!請不要往這邊看!」


    試圖用毛毯遮住臉的裏紗。因為不動的突然來訪而混亂不堪。確實,她的頭發淩亂不堪,但那副姿態,即使在昏暗中也一樣嫵媚動人。


    「別在意,就算頭發亂蓬蓬的,你也是完美的。」


    裏紗的肩膀微微顫動。


    「不是完美的……我犯下了天大的失誤……明明為了不動,我必須一直是完美的才行……」


    「為了我必須完美……為什麽?」


    不動感到奇怪。


    「因為不夠完美的我配不上不動,當不了不動的女朋友。」


    「稍微不完美一點我還比較放心啊,因為裏紗本來就沒有漏洞。」


    「但是,不完美的話,不動是不會看我的。」


    「沒那迴事。」


    雖然不動極力否認,但裏紗卻握緊拳頭叫道。


    「不是嗎!因為不動,總是隻對小雫溫柔!隻有當我演奏完美的時候,當我登上領獎台的時候,當我取得完美成績的時候,才會關注我不是嗎。所以我啊,為了得到不動的表揚,拚命學習打扮自己!學生會的活動也是,隻要做得完美,就會得到不動的誇獎,所以我才去做的!我啊……全部……隻有這些!」


    麵對情緒爆發的裏紗,不動屏住了唿吸。


    從沒見過這樣的裏紗。平時的她總是那麽遊刃有餘,一直保持著從容。但正因為如此,不動才明白這就是裏紗的真心,也是她的本質。


    完美。


    裏紗像詛咒一樣重複著這句話。詛咒的對象,是裏紗自己吧。


    在不動眼裏,本以為自由的她,被完美這個詞形成的枷鎖牢牢地束縛住了。


    「學生會……你不想做嗎?」


    「不可能想做吧!但是隻要我努力,不動就會誇我完美!還會像往常一樣摸我!可是……我失敗了……那樣糟糕的演奏……」


    裏紗緊咬的嘴唇滲出鮮紅色的血。


    看到這一幕的不動,感覺胸口像被割開了一樣。


    ──最初施加這份詛咒的是……我嗎……?


    迴想起來,裏紗渴望得到誇獎的時候,不動常常用『完美』來形容。因為他認為這是對裏紗最合適的評價,也是最好的讚美。但是,沒想到祝福變成了詛咒。


    裏紗堅決不讓不動看她的睡臉,大概也是因為害怕暴露出不完美的自己吧。如果不是這樣,遙華和不動同居的時候,裏紗肯定也會搬進去的。


    想給她幸福的人,卻被詛咒束縛著。而且,如果原因在於不動,那麽應該受苦的不是裏紗,而是不動。


    現在必須在這裏斬斷讓她窒息的鎖鏈。


    「對不起,裏紗。」


    不動低下頭,裏紗不知所措。


    「為、為什麽不動要道歉呢?錯的明明是沒能迴應不動期待的我……」


    「讓你認為必須完美,是我的錯。我對你的期望並不是這樣的。」


    「那、那是什麽?是想讓我消失嗎?」


    裏紗抬起頭,眼中噙滿了淚水。


    ──你……真的對自己沒有自信啊……。


    不動在心中嘀咕。


    明明擁有如此出眾的才華和人品,以及令所有人羨慕的美貌,但裏紗卻在害怕。害怕不動會不會離開自己所在的地方。


    大概是因為小時候一個人待的時間太長了吧。


    三個青梅竹馬中,不動和雫都有些精力過剩,不是打棒球、踢足球,就是去山野探險,整天在外麵跑來跑去。


    另一方麵,身體虛弱的裏紗多在家中臥床不起。這種時候,不動和雫也想去裏紗的家,但裏紗笑著說:「我沒事的,你們兩個去外麵玩吧。」


    那時候的裏紗一定是在逞強。其實她被孤獨折磨得焦頭爛額,以為不動隻關心雫。那時候的疏離感,給了她『要想被愛,就必須完美』的枷鎖。


    既然如此,不動要奉獻給裏紗的,就應該是無條件的愛。


    「我向你渴求的是──你自己。」


    「我自己……」


    裏紗眨了眨眼睛,似乎不明白不動的意思。


    「不是因為你能做什麽,會為我做什麽,我才和你在一起的。」


    「那,為什麽……」


    「因為我喜歡和裏紗在一起的時間。隻要裏紗在身邊,我就會很安心。偶爾的惡作劇我也並不討厭。看到你幸福的笑容,我就覺得一切都有了迴報。」


    不動將自己從小就懷有的想法傾瀉到了裏紗身上。


    雖然以前不是戀人,但不動認為裏紗和戀人一樣,不,比世間的一切都要重要。他下定決心,一定要守護裏紗,直到有一天適合裏紗的男人出現。


    「可是,什麽都做不到的我,沒有陪在不動身邊的資格……」


    「不需要什麽資格。我……隻因為你是你,我就喜歡你。」


    「喜、喜歡……」


    裏紗的臉頰緋紅。


    雖然不動也感到身體在發熱,但停不下來。如果錯過了這個機會,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向她表達自己的心意。


    如果光靠語言還不夠,那就用全身來傳達吧。


    不動抱住裏紗,在她可愛的耳邊傾訴道。


    「我喜歡裏紗,喜歡她甜美的氣味,喜歡她精靈般清澈的聲音,喜歡她觸碰我時冰涼的指尖,喜歡她想壞事時彎曲的嘴唇。」


    「等、等一下……不動……」


    在不動的臂彎裏,裏紗害羞地掙紮著。但不動並沒有讓她逃走,緊緊地抱住了她。


    如果不安和孤獨困擾著她,就讓她感受不到這些就好了。讓靈魂和肉體都確信,不動就在裏紗的身邊。


    「我愛你,裏紗。即使你什麽都不是。我想要你,想要你的一切。你的睡臉,你不成體統的地方,你陰暗的地方,我想看著裏紗的一切。」


    裏紗的喉嚨裏發出孩童般無助的聲音。


    「就算樣子不好看……也不會幻滅嗎?」


    「在我麵前不用裝什麽樣子。」


    不動強有力地迴答


    道。


    「如果我……又失敗了……」


    「我也會失敗的,這就是人類啊。」


    「就算我做了壞事,你也不會拋棄我嗎?」


    「到時候,我會一起去道歉的。」


    「就算是沒用的我,也可以嗎……」


    裏紗心有餘悸地緊緊抱住不動。摟住不動後背的手臂,銀發點綴的纖細肩膀,都在因不安而顫抖著。


    「沒用的你,最喜歡了。」


    「……啊!」


    裏紗把臉貼在不動的胸前。


    她連哭臉都害怕被看見嗎?這樣的裏紗無比的惹人憐愛,不動撫摸著她的頭。一遍又一遍,直到顫抖平靜下來。


    隻有裏紗的啜泣聲和時鍾滴滴答答的聲音靜靜地充斥著黑暗。裏紗像個撒嬌的孩子一樣,把臉貼在不動的胸膛上,弄亂了兩人身下的床單。


    「……不動。」


    「怎麽了?」


    對微弱的唿喚,不動溫柔地迴應。


    裏紗用力捏了捏不動的襯衫。


    「今晚,你願意陪我嗎?」


    「嗯。」


    「能疼愛沒用的我嗎……?」


    「嗯。」


    「不動……最喜歡你了。」


    裏紗緊緊抱住了不動,幸福地微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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