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音也還沒出現?”


    主辦今晚演奏會的音樂事務所的經理人聲音極度慌張。


    “請不要那麽激動。等等吧。”


    “但是……”


    “優秀的藝術家有時很隨性,反之,這才證明他是擁有自由精神的人啊。”


    “……就算這麽說……難得巨匠來到日本……”


    “我越來越期待與他的共演呢。”


    安慰她的是菲利茲.範.邁艾路。他是為了這次演奏會的演出,從德國來到日本的世界知名指揮家。


    “紅音也的名字在德國也能聽到。夢幻的天才演奏家……能跟那位音也共演,要我等多久都可以。”


    “快到開演時間了,聽眾不會等我們的。”


    “他一定會來,一流的演奏家任何時候都不會背叛聽眾。”


    “承你貴言。”


    接近開演時間的三時,所有客席已滿。


    所有人都滿心期待著被稱為巨匠的指揮家與夢幻的天才小提琴家的共演。


    然而,紅音也依然沒有出現。開演十分鍾前的通知鈴聲響起了。


    “你或許是我命中注定的女人。”


    在露天茶座的客席上,紅音也對來收拾喝完咖啡的空杯子的女侍低聲沉吟道。


    “呃?”


    我們兩人今天的相遇,可能是命運的惡作劇……你不認為嗎?”


    被訴說出想也未想過的甜言蜜語,女侍不禁臉紅起來。


    “這一定是神明的引導。”


    “但、但……我是佛教徒。”


    “宗派是?”


    “咦咦咦?呃……實家是真言宗。”


    “原來如此,弘法大師真明事理呢。”


    女侍婉拒著,音也卻一點也不後退。


    “不如喝杯茶……不,我才剛喝過茶,不如吃個飯如何?”


    “不了,我還在工作中。”


    “放下工作便好,我跟店長交涉看看。”


    音也站起來尋找店長,剛好另一位置上的女人進入他的眼簾。


    長長的直黑發,西裝包裹著修長的肢體,臉容端正,不止如此,更是高貴且包含堅強意誌。


    寄宿著強烈光芒的大眼睛在長長的眼睫毛襯托下顯得格外美麗。


    女人合上一直在閱讀的文庫本,將它收進袋子裏,提起放在座位旁的大紙帶,往收銀處走去。


    看到那優雅的身段,音也的眉毛不禁一動。


    音也立刻坐迴椅子上,馬上準備離開店鋪。


    “對不起……我弄錯了。”


    “嘎?”


    “你有你的命運,我也有我的命運,看來命運是要我們各自走在不同的路上。”


    “啊。”


    “再會吧。期盼你擁有美好的命運。”


    說罷,音也立刻離開座位,追著剛才那個女子,往收銀處去。


    被留下的女侍露出茫然的表情站著。


    音也把咖啡錢放在收銀處後,找尋先結賬到店外的女子。


    舒服的五月風吹拂著頭發,他看見女子在他麵前走過。


    連頭上一條絲線也拉直般,她挺直背,以大步伐直走的姿態,看起來有什麽信念在推動著她前進。


    “請等等。”


    音也喊道,但女子並未停下腳步,唿喚了三次,她才迴頭。


    “是在叫我嗎?”


    “是的。”


    音也快步追上去。


    “東西掉了呢,這是你的吧?”


    他遞出小手帕說道。


    當然女子對手帕並無印象。


    女子心想——


    “很古典的搭訕手法呢。”


    應該沒有女人會上那樣古老手法的當吧?


    她想,她的女人心稍微萌生了惡作劇之意。


    令這男人困擾吧。她認為這是對使用世間不罕見的古老手法來搭訕自己的正當懲戒。


    “謝謝你。”


    女子說道,從男人手上取過小手帕後,冷淡地轉向前大步走。


    雖然背向這個男人,看不到男人的表情,但他一定發呆了吧。


    她想著,覺得很可笑。她想看看男人的表情,但也忍了下來。


    那手帕不是我的。男人早料到女子會那樣否定的。


    然後應該準備了開始對話的劇本。


    但卻事與願違。


    “謝謝。”


    本應這樣便完結了。


    她還以為這是最快收拾形勢的好方法。


    ……應該是這樣的。但……


    “難得我撿迴給你,這樣不會太過冷淡了嗎?”


    男人說著便追過來。


    女子無視他繼續走。


    但男人又再次對她說話。


    很纏人耶。


    “那手帕看起來是高級品,那樣的東西失而複得,態度稍微好一點如何?”


    什麽!這賣我人情的台詞?


    原本那手帕就不是我的。


    女子說道,男人笑問。


    “那麽……為何你要接受?”


    糟了。


    原本想簡單地完結,卻越弄越麻煩。


    她腦海中浮現的“聰明反被聰明誤”這句話消散而去。


    “……因為掉了沒掉這樣的話題很麻煩。”


    “是嗎……那麽我單刀直入地說了。我想和你說話,要不要一起去喝杯茶?”


    說一句“我拒絕”便完結,就能跟這男人說再見。她一生一世也不想跟他說話。但事實上,女子心的某處對這個以奇妙方式邀請她的男人感到有趣。隻有少許感覺,所以她沉默起來。


    “……我還有地方要去。”


    “去哪裏?我也一起去。”


    還以為用有地方要去的借口,便有充分理由拒絕男人的邀請。


    這男人不知道什麽叫放棄嗎?


    “你一起來,我會覺得很困擾的,別跟著我。”


    “哼。”


    女子背對男人離開。


    但男子不理女子叫他別跟著,他與女子保持一定距離跟住走。


    “我不是說別跟來嗎?”


    “我不是跟在你後麵啊,剛好我也有事要去這邊。”


    “說謊。”


    “沒有說謊啊。”


    怎麽想這個男人都是在瞎說,但他卻依然用率直的視線看自己。


    究竟是什麽信念令這個男人有那樣的目光?


    “看來我跟你的目的地都是一樣,這是命運的引導吧。”


    還有,為何他能夠那麽信口開河?


    她最討厭輕佻的男人。


    女子決定不再跟這男人說話。


    她向自己的目的地大步邁進。


    可是男人依然跟在女子後麵。


    終於,女子見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那是大型的演奏廳。


    她是來聽這裏舉行的古典音樂會。


    正確來說,聽音樂也不是她的主要目的——


    “看,果然!”


    女子踏進演奏廳入口的大廳,男人說道。


    “你說果然……你也是來聽演奏會的?”


    “我不是來聽音樂,但我的目的地也是這裏。”


    “你胡說什麽?……總之我們在這裏說再見了,我隻有一張票啊。”


    女子從口袋裏掏出演奏會入場劵,揮動著讓男人看。


    “這是很有人氣的演奏會,當日券也已經售罄,你沒辦法再進裏麵了。”


    “讓我看看那張票。”


    “呃?”


    “讓我看吧。”


    男人強行從女子手上奪過入場券。


    “等等……”


    “什麽嘛,位置多糟……”


    男人看了看票上印有的座位編號,便從自己口袋裏拿出紙疊。啪啦啪啦地翻了翻,從中抽了一張給女子。


    “坐這個位置吧。聽交響樂時,音的相位也很重要。”


    男人遞出來的確實是演奏會的票。


    女子很驚訝。


    為何這男人有演奏會的票呢?而且不是一張兩張,而是十張以上的票疊。還有,音的相位這不熟悉的詞語,令女子相當混亂。


    “呃?等等,這是怎麽迴事?”


    “的確如你所言,很可惜我們之後要各自行動了。”


    男人惋惜地做出誇張的手勢說道。


    “不過,我們必定會再見,告訴我你的名字。”


    普通來說不可能告訴他。


    可是因過程過於奇妙而感到驚愕的女子一聽到男人的問題,便不自覺地迴答——簡直就像被施了魔法似的。


    “麻生友裏。”


    “是嗎,很漂亮的名字呢。”


    說罷,男人馬上進入演奏廳內。


    舉起單手便通過櫃台的男人曾一度被櫃台的女性製止,但男人說了什麽後,櫃台的女性突然恍然大悟,將男人引導到音樂廳中。


    女子——友裏一臉愕然,見不到男人的身影才覺醒過來。


    她慌忙地處理入場手續,進入演奏廳後找尋從男人手上取得的票上寫有的座位。那座位在前排第三行的中間位置。


    的確比起百合自己準備的二樓旁邊座位,位置實在好太多


    倍。


    那男人是演奏會關係者嗎?


    她隻是剛好早到了,所以喝茶來消磨時間,卻被那男人找到了吧。


    說是偶然也的確偶然,但想起來也並不是那麽不可思議。


    友裏如此讓自己接受她跟男人的奇妙邂逅,這時,開演的鈴聲響起——


    在剛好趕得及開演時間才在後台出現的紅音也,被經理人高木怒火中燒地發怒,大說怨言。


    可是音也一臉清爽地左耳入右耳出,從盒裏取出小提琴準備演奏。


    等待他的指揮家菲利茲.範.邁艾路要求跟他握手時,他才抬頭迴應,除此之外,他一概不聽周圍的話語,隻專注提高演奏的集中力。


    稱為客燈的客席照明熄滅,取而代之舞台上亮燈了。


    交響樂演奏者們步入舞台,觀眾席響起鼓掌聲。


    終於,樂團首席的第一小提琴演奏家奏起“a”音,然後所有樂器配合那音,響起各自的音色。


    各種樂器隨意地發出聲音來調音,就像由小鳥鳴叫開始,然後住在森林裏的生物們一起發出騷動,令友裏產生錯覺。首先是管樂,接著是弦樂,所有都發出聲音後,演奏廳再次迴歸寂靜。


    今日的巨匠指揮家——菲利茲.範.邁艾路出現在舞台上,聽眾們以歡喜的掌聲來迎接他。


    世界級指揮家的登場令觀眾甚為興奮,在座無虛席的客席中,隻有友裏一人保持冷靜。


    友裏本來並沒有聽古典音樂的喜好。


    她是為了其他目的而來。


    雖然她從那奇妙的男人那裏得到了特等席的票,但不過是大材小用,她在心中如此嘀咕。


    可能是平日過於疲勞,在第一首曲途中,百合已經被睡魔侵襲。


    這樣的話,還是二樓旁邊位置不引人注目的好


    光明正大地打瞌睡的話,肯定會被鄰座的客人予以白眼。讓自己坐上這醒目座位的男人實在可恨。


    直至第一首曲完結,友裏總算贏過睡意。


    進入第二首曲前,指揮家好像用德語介紹嘉賓演奏者。


    說起來,事先看過的流程上似乎是介紹過有日本人小提琴手作為特別嘉賓。


    因為一點也不開心,所以看過就忘了。


    但是,當她見到小提琴手應指揮家的召喚出現在舞台上時,她感到非常錯愕。


    沒錯,那正是剛才在路上向友裏搭訕的奇妙男人。


    友裏慌忙從袋子裏拿出流程來看,確認嘉賓的名字。


    第二曲目演奏開始。


    繼平靜的導入部分,紅音也開始演奏,演奏廳內空氣驟然一變。


    若要以一句話總結的話,那是王者的演奏。


    從開始演奏的瞬間,便君臨於樂園所有的聲音之上,不允許其他人追隨,是絕對的強者演奏。


    強勁、美麗、優雅、纖細——


    包含所有表現出音樂形容詞的豐富音色迷惑了聽眾。


    不止聽眾,樂園的演奏者全員也邊陶醉在音也所拉奏的小提琴音中,邊演奏自己的樂器。


    大家也明白現在樂園的主導權不在指揮家,而是在音也手上。


    菲利茲.範.邁艾路看起來臉色發青。


    彩排時一次也沒出現的這個年輕日本人,比起樂團的任何人更理解他理想中的演奏,演奏出連他自己也無法達到的高水準。


    他不得不承認作為指揮家的自己,竟然被音也的獨奏引導揮動指揮棒。


    可是,音也並不是個隻會君臨天下的支配性王者。


    他以自己的演奏引導出其他演奏者最好的音色,恍如魔術師般。


    樂團演奏者們也感覺到被音也牽引出連自己也驚訝不已的演奏。


    有時激烈,有時平穩。


    以音樂展露出各種表情,載滿整個演奏廳中。


    喜歡古典音樂的聽眾差不多也知道紅音也這個名字。


    但實際聽過天才獨奏小提琴家夢幻演奏的人一個也沒有。


    這就是紅音也的音樂。


    在場的所有人受到未知的體驗而內心顫抖。


    友裏也不例外。


    她可以說是第一次親耳聽現場的古典音樂。


    她不管由巨匠指揮下的演奏,第一曲目已經被睡魔侵襲,但現在卻陷入興奮狀態。


    音也的演奏不是從耳朵,而是通過全身皮膚滲透進友裏的身體裏。


    猶如音樂支配肉體,友裏不但不覺得不快,反而沉溺其中,品嚐著那種快樂。


    友裏的視線無法離開舞台上拉奏小提琴的音也。


    忘我地演奏小提琴的音也抬頭,與友裏四目相投。


    音也在那一刹那表情放鬆,向友裏微笑——


    一瞬間意識走遠的感覺向友裏襲來。


    演奏完畢,如雷貫耳的掌聲響遍演奏廳,但那聲音根本傳不到友裏的耳內——


    友裏迴複自我已經是在所有演奏結束,聽眾們一個一個從座位上站起來後。


    可能因為友裏陶醉在音也的演奏中,身體還殘留麻痹的感覺,她總算也能站起來。


    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我不是來聽古典音樂的。


    友裏叱責激勵自己,拿著袋子和紙袋向後台休息室走去。


    演奏廳旁通道的最深處,有一扇掛上“關係者以外禁止進入”的牌子的門。


    沒有人看守,門也沒有上鎖,友裏簡單地便能進入通往休息室的道路。


    演奏會完結的後台,意外地沒有人。


    演奏者們都進入各自的休息室,燈光等舞台工作人員也各自忙於處理事後工作,沒有任何人為難作為侵入者的友裏。


    友裏從紙袋拿出紅色薔薇花束,


    那是為了萬一被誰喝止而拿來當借口的東西。


    為了接近目標人物,她打算裝成那人物的熱情粉絲。


    當然不論怎樣狂熱的粉絲也禁止進入後台。花束通常是說出收花者並交托櫃台,此等演奏會常識,友裏還是知道的。


    要是說不知道這種禮儀而不小心迷路進來,至少能隱藏自己的真正目的。


    可是那樣的準備不過是杞人憂天。


    友裏順利到達寫有目標任務名稱的休息室門前。


    正當她欲叩門的時候,有人從後麵叫她。


    “看,都說我們一定會再見的。”


    是音也。


    友裏心中不禁咂嘴。


    為何要在這時機出現啊?


    音也的確不是普通的搭訕男,看中他壓倒性的才能,友裏心裏對音也的評價也提升了不少。


    不過這離開舞台後的男人真不知好歹。


    她明明現在起要開始幹重要大事的說。


    “我就知道你會來,你想來看我吧?”


    “不是。”


    “那麽為什麽你會來這裏?這裏是一般人禁止進入的啊。”


    “我……”


    “什麽嘛,還拿著花束過來?”


    音也順手奪去了友裏手上的薔薇花束。


    “不是的,我才不是為了交給你而拿來的。”


    友裏伸出手,但音也拒絕交還花束。


    “聽到今日的演奏,你認為除了我外,還有誰更適合接受這花束?”


    若這話由普通人放在嘴邊,隻會覺得那人不知羞恥。


    但在音也麵前,友裏也無法反駁。


    “很香。選薔薇給我,不愧是我命中注定的女人。”


    “別隨便將人家當成命運對手!……總之花束是要給別人的,還給我。”


    嗬一聲,音也挑起一邊眉,露出思考的表情。


    “與自己的心情無關,而必須將花束交給誰……有什麽理由吧?”


    友裏心跳了一下。


    這男人看起來裝傻,卻擁有銳利的洞察力。


    的確若是遵從自己的心情,現在的花束應該送給自己被他的演奏所吸引的音也,但友裏不能這麽做,因為她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總之還給我!”


    “送給不合心情的人,薔薇也太可憐了,就由我收下它吧。”


    “求求你還給我,我很需要這薔薇。”


    “不止花,也白費你的女性魅力啊。”


    “沒關係吧!”


    這時候,友裏聽到微弱的女性悲鳴。


    那真的是小到連耳朵也聽不到的細小聲音。普通人類根本察覺不到。


    不過友裏接受過不會錯過那種聲音的聽力訓練。


    “聽到了嗎?”


    音也問道,友裏感到驚訝。


    “你聽到了?”


    友裏反問道。


    音也點頭。


    原來如此,音樂家跟受過專門訓練的自己擁有同樣敏銳的聽覺。


    音也比起感歎的友裏更快地向悲鳴方向跑去。友裏也慌忙地追在後麵。


    從演奏廳後門出去,那裏是演奏廳的建築物與後麵的大廈夾住、沒有日照的地方。


    先打開門的紅音也,目擊到人類的身體變成透明,然後如玻璃般粉碎。


    “!”


    現在雖然已經化成無數的碎片飄散在空中,但音也仍然記得那個還是人類姿態的模樣。


    她是主辦這次演奏會的音樂事務所所屬經理人。


    是在開演前嚴厲地叱責音也不是的女人。


    在女人身後,站著音也沒見過的異形怪人。


    怪人的黑色身體各處都有彩色玻璃般的裝飾。


    “牙血鬼!”


    稍遲從門口撲出來的友裏叫道。


    牙血鬼?


    音也記得聽過那個被稱為現代吸血鬼的名字。


    可那不過是都市傳說,沒想到竟然實際存在。


    “這個?這就是牙血鬼?”


    “走開!”


    友裏說著,抓住音也的西裝衣襟,強行把他拉倒,在千鈞一發之際以手上的特殊金屬製武器對準牙血鬼發射。


    擁有銳利刀刃鎖鏈般的武器,被稱作牙血鬼鋼索,是由“至上藍天會”分配給牙血鬼獵人。


    友裏射出特殊合金的鞭子,彈在牙血鬼身上,散出激烈火花。


    然而牙血鬼隻是被稍稍壓倒,並未被給予致命的傷害。


    具有蠼螋特征的牙血鬼被“至上藍天會”稱作鋏蟲牙血鬼。


    牙血鬼擁有隻有同族才能唿喚的真名,人類通常不會知曉。


    鋏蟲牙血鬼巧妙地避開友裏不斷的攻擊,組合手臂上的一對剪刀反擊過來。


    友裏在電光火石間逃過刀刃,順手釋放出鞭子。


    嘰勒嘰勒嘰勒!


    擁有鋼數倍以上硬度的牙血鬼鋼索,綁住鋏蟲牙血鬼的雙臂。


    雖然封印了敵人的動作,但友裏卻未能更進一步。


    牙血鬼的臂力比人類大上數倍到數十倍。


    鋏蟲牙血鬼用力揮動友裏。


    這樣下去友裏會被拉倒在地上!


    正當她思考的時候,紅音也不知從何處拿來了建築用的鐵管直插過去。


    音也手上的鐵管刺破了鋏蟲牙血鬼身體上其中一個彩色玻璃狀器官。


    牙血鬼第一次受到能稱得上傷害的傷,發出悲鳴,用渾身力量扯斷卷在手臂上的特殊合金製鞭子,拉出刺穿身體的鐵管。


    牙血鬼憤怒地襲擊音也,但因為受傷,腳步不穩,剪刀一擊落空。


    “嗚啊啊啊啊啊啊!”


    音也撿起鐵管,再次向鋏蟲牙血鬼揮砍!


    可是牙血鬼見形勢不利,以不符合其巨大身體的跳躍力跳高,從大廈的範圍內失去蹤影。


    “沒事嗎?”


    友裏懷疑自己的耳朵。


    在跟牙血鬼的戰鬥中,作為驅逐牙血鬼專家的自己,竟然被一般人問候。


    她很自責自己的無能,但另一方麵,也很讚歎一點也不害怕異形怪物而勇敢對抗的音也。


    可是,以友裏的性格而言,她隻會有違真心,說出嚴厲的話語。


    “別管我。”


    “受傷了嗎?”


    音也聲線溫柔,但對手越對自己溫柔,友裏就越頑固。


    “別理我,我沒受傷,就算受傷,也不需要你幫助。”


    “你說那是牙血鬼。你準備跟那家夥戰鬥……即是你早知道那家夥在這裏?”


    “與你無關。為了你自己,可不要自己一頭栽進去。”


    友裏年幼喪母,並被授予戰鬥義務來培養長大,她對別人的溫柔沒有一點免疫能力,而且本應秘密執行的任務,卻被普通人介入,所以語氣更變得具有必要以上的攻擊性。


    音也也許察覺到了友裏的心情,所以沒有再探尋下去。


    “明白了,這話題下次再繼續。”


    “沒有下次。”


    “不,一定有。我說過吧,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女人。”


    音也留下話語,進入演奏廳的建築物裏。


    音也的身影消失的同時,可能是在戰鬥中被弄傷了,一道鮮血從友裏的袖口流到手掌上,她痛苦得麵容歪曲。


    音也在演奏廳留下的話,驚奇地很快實現了。


    演奏會翌日,友裏如往常般到café maldamour做侍應兼職。


    這間店由比起任何東西更喜歡偶像和狗的老板一人經營,是間對咖啡味道很講究的咖啡廳。


    兼職員工隻有友裏一個。若有什麽事情友裏需要休息時,老板會獨自打理店內的一切。


    因為不是那麽多人光顧的店,就算隻有老板一個人也能應付過來。


    根本不需要侍應的店會雇傭友裏,是因為老板看上友裏的性格,唯有友裏那樣的女性才適合café maldamour。老板相信隻有友裏在,這店才算是完全的姿態。


    那星期一的下午,店裏隻有一個熟客。


    那客人靜靜地享受著咖啡的熏香,店裏以不礙耳的程度,輕聲播放著老板喜愛的小貓會唱碟。


    喜歡狗的老板最近才養的小狗,在吧台旁喜歡的地方睡覺,它叫藍山,是以咖啡品牌藍山所取的名字。


    這時候門鈴“哢啦當啷”地響起,紅音也走進去。


    “歡迎光臨。”


    友裏條件反射地打招唿,見到音也的臉馬上硬直。


    “為何你會……”


    友裏沒說出口,但在心中呐喊。


    “終於找到你了,我命中注定的女人——”


    音也接近僵硬了的友裏,拉起她的手。


    “來,去喝茶吧。”


    老板慌張地對強行拉住友裏手的音也說道。


    “請等等!她還在兼職啊!而且還說去喝茶……你以為這間是什麽店?”


    聽此一問,音也環視店內。


    “看起來不像壽司店。”


    “當然啦!這裏是咖啡廳!café maldamour!想喝茶的話,請在這裏喝!不過她仍在工作中,請放開手!”


    “是嗎……”


    音也意外地聽話,坐到吧台座位上。


    “那麽給我一杯咖啡,要最苦的。”


    “……意大利烘焙咖啡一杯吧。”


    “請等等!”


    友裏阻止接受點餐準備煮咖啡的老板。


    友裏那牙血鬼獵人的另一麵,當然連老板和其他客人也不能知道。


    要是在音也這裏對昨天的事情問東問西,她會很困擾的。


    “怎麽了,小友裏?”


    被老板一問,友裏不知道怎麽迴答。


    她不知道該如何說明,而且她明白音也是來與自己說話,但他按老板所說點了餐,他就是店裏的客人,沒理由趕他出店。


    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在想東想西思前想後過後,友裏最終得到的結論是自己離開這地方便好。


    “老板,我突然想起有急事,可以早退嗎?”


    雖然她也認為是很差的處理手法,但沒時間拖拖拉拉。


    不能給音也找到一點空隙與自己談話。


    “無所謂……”


    友裏從沒那樣狼狽,老板覺得很困惑。


    剛才進來的男人感覺有點非典型,但看起來不像壞男人。


    為何要那麽逃避呢?


    音也挽留匆匆忙忙走出店外的友裏。


    “等等,我無意在這裏迴顧昨天的話題,我隻是想跟你談點比那更有意義的話而來。”


    “有意義的話?”


    既然音也宣言不打算談昨天的話題,友裏的心情稍微放鬆下來。


    “對。關於愛的話題。”


    為何從這個男人口中,那麽輕易便能說出這般口甜舌滑的對白?


    友裏心感麻煩,一直坐在店裏角落座位靜靜地喝咖啡的男客人,彎下其長腰身插入對話中。


    “別對友裏說話,她沒打算跟你談情說愛。”


    這男人的眼神驚人地銳利,深輪廓的野性臉孔,從敞開的襯衣胸襟露出健壯結實的胸肌。


    野性這詞語不足以形容這個男人,他全身都散發出濃鬱的雄性氣味。


    正常來說,任何人都會被男人的惡劣態度嚇得退避三舍,但音也卻平靜地反駁道。


    “我想跟友裏慢慢聊,你有什麽權力來插手?”


    “友裏她,將會成為我的女人。”


    聽後,友裏不禁仰天翻白眼。


    這男人——次狼是店裏的常客,她也稍稍察覺到他對自己有好感。


    但是,次狼與外表不符……這樣說有點失禮,不過他一直很紳士,不曾試過直接對友裏表達愛意。


    他竟受到音也影響,忽然就宣言“她是我的女人”。


    友裏感到頭暈。


    “友裏將會成為你的女人?”


    “啊啊,沒錯。”


    “就是說,她還不是你的女人吧?”


    “嗚……”


    音也一針見血的指出,令次狼無語。


    次狼雖然強勢,但在舌戰上音也則略勝一籌。


    “單戀?很可愛的小子呢。”


    “你說什麽!”


    次狼唿吸急促,很是狼狽。


    他盯住音也,又偷偷看友裏的表情,表現很是純情,友裏有點於心不忍。


    “你……”


    “小次狼!”


    次狼明知自己口頭不能獲勝,情急之下抓起音也胸前的衣領,卻被老板喝止。


    “你也是


    !不可以在店內打架!要打的話給我到店外去!”


    被采取嚴厲態度的老板的氣勢所壓製,準備大打出手的次狼和欲站起來的音也也隻得退讓。


    “一杯意大利烘焙咖啡,久等了。”


    老板放下的咖啡飄起芳香,刺激音也的鼻腔。


    音也想慢慢地享受一下咖啡。


    隻要來這裏,任何時候都可以見到友裏,不用著急。


    不過,有個麻煩的戀愛對手在,實在很礙眼——


    1986 to 2008


    麻生惠從café maldamour的窗邊座位,遠眺著窗外受安詳日光照射下的景色。


    店內以不吵耳的聲浪,播放著老板最近迷上的akb48這偶像團體的歌曲。


    這裏是惠的母親曾來當過兼職的店。


    惠的母親還在當兼職的時候,已經是惠出生很久前的事。雖然那時自己仍在不太懂事的年紀,對於母親曾經牽著自己的手來店裏的事,仍留有點依稀的記憶。


    因此即使來到母親去世後的現在,每當來到店裏,惠也總能感受到她的身影。


    不止如此,她甚至能察覺到更早期的事,那是在母親成為自己媽媽之前,跟現在的自己年紀相仿的母親所遭遇的事,那些氣息仿佛仍然殘留在店裏。


    老板從那時起就一直沒變。


    直至去年為止,自小孩子以來,已數十年沒來訪店裏,可老板馬上便認得她是惠。


    準確來說,是老板的愛犬藍山率先把惠認出來才對。


    由於藍山露出懷念的神色,作為主人的老板,當然能憑此洞察出其所想了吧。


    藍山一如既往地在吧台旁邊,那為它特設的位置上躺著。現在它已經是一條老狗,但當母親在的時候,它還不過是一條小狗而已。


    惠嚐試迴想起還是小狗時代的藍山的事情,但由於自己當時確實太年幼了,有關的記憶已經變得相當模糊,完全記不起來。


    惠平時當時裝雜誌的模特,同時也兼任牙血鬼獵人,對她而言,這咖啡廳的這個座位,是唯一令她感到安寧的場所。


    不過,今天意想不到的客人打破了惠的平靜。


    門鈴響起,走進來的人是來過店裏多次,大約是女高中生的女孩子。


    少女稍大的門牙,令人聯想到白兔,樣子很可愛,所以惠才記得她。


    模特的職業病……雖然並不是這個原因,但惠很喜歡鑒賞可愛的女孩。


    不過,跟著她進入店內的客人,他那異常的模樣令惠嚇了一跳。


    鴨舌帽深深掩蓋住眼睛,還戴上太陽眼鏡,而且臉下半部分被圍巾覆蓋,看不出是男是女。即使在這恍如夏季般陽光燦爛的日子裏,這人卻仍身穿羽絨夾克,兩手插進口袋,甚至似乎還戴著手套。


    那套裝備,仿佛就像不想與空氣接觸般似的。


    見此,頓時讓惠聯想到那些放射能防護服。


    要是接觸到這空氣中充滿著的什麽,自己就會有生命危險——


    進來的兩人坐在惠也能好好觀察到的窗邊位置。


    惠越過少女的肩膊,看到異樣人物的位置。


    “老板,兩杯咖啡。”


    少女嫻熟地點餐,而另一人卻顯得坐立不安。


    “冷靜點,不用害怕啊。”


    少女安慰地說道,但那人卻仍無法靜下心來。


    老板把咖啡送過去,好奇地問少女。


    “是靜香妹妹你的朋友?”


    “是啊。”


    “他怎麽了?身體不舒服?”


    “不,他很健康,不過渡堅信自己對世界過敏……”


    “對世界過敏?”


    惠豎起耳朵偷聽他們的對話,並聽到一個陌生的病名。


    “對渡來說,唯有自己家才是能讓他安心的地方,除此以外的地方,隻要接觸到空氣都會有損健康……他可是認真地這麽想著的。”


    “誒唷唷。”


    老板的反應也是惠的心聲。


    在這名叫靜香的少女跟老板的對話中,惠已經能抓住事情的大概。


    那名叫渡的少年(青年?總之不是女性),一直獨自生活著,對於自己家以外的世界沒有免疫能力。


    靜香想讓渡適應外麵世界,作為開始,首先來試一下渡有生以來的初次咖啡廳體驗,於是來訪這家店。


    靜香對渡的稱唿,由“渡先生”,經過“渡君”,現在已經不用尊稱,以年齡而言,渡雖然比較年長,但因為靜香站在帶領他的立場上,這些變化也可以說是理所當然的。


    渡也習慣稱唿靜香為“小靜香”。


    相對靜香的話,渡看起來一點也不快樂。


    反而很想快點迴家的樣子。


    看到那兩人的樣子,惠感到難以忍受地焦急起來。


    她怎麽看都是那種被稱為體育型的人,在思考前,身體首先會動起來。


    靜香顧及渡的心情,盡量以刺激較少的方法,令他迴歸社會,惠雖然明白,但對她來說,卻是不必要的程序。


    惠從座位上站起來,走近全副武裝的渡,忽然取下了他的帽子、口罩和太陽眼鏡。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渡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狼狽地拚命掩麵。


    “你突然幹些什麽啊?”


    “看,什麽事也沒有吧?”


    惠沒有惡意地說道,認真地盯著口罩下那張渡的麵容。


    哎呀。


    這孩子的臉長的還挺不錯呢,不是嗎?


    這是第一印象。


    少年變成青年時期特有,混合年幼和精悍,很有魅力的麵容。


    “呃……”


    惠目不轉睛,這時候到靜香發出抗議。


    “請別對渡那麽粗暴!”


    “不,也不算太粗暴……而且這樣子比較快吧。”


    “渡可是非常纖細的!”


    包庇著渡的靜香,簡直就當自己是媽媽,惠不禁會心微笑。


    “算了吧,靜香妹妹,小惠也有她的道理。看,他看起來沒問題呢。”


    一看,渡正戰戰兢兢地吸入空氣吐出空氣。


    如老板所言,惠的強行治療很有成效,渡很快便適應不用口罩唿吸外麵的空氣。


    “沒事……嗎?”


    “當然吧,大家都是這樣生存啊。”


    “因為我……跟大家不同。”


    “為什麽要這麽想?一樣啊,你跟大家……別以為隻有自己是特別製造的。”


    看見惠那不造作的咧嘴一笑,靜香也接納了。


    “對了,小惠也幫忙協助小渡迴歸社會吧,如何?我想這必定很可靠呢。”


    “惠小姐?”


    “麻生惠是時裝雜誌的模特,也是本店的常客啊。”


    老板將才初次見麵的惠,毫不客氣地介紹給靜香他們認識。


    “時裝雜誌的……?”


    得悉惠是模特的靜香,她的眼睛立即泛起十多歲少女該有的目光。


    眼前漂亮的惠,散發出一般人沒有的氣場。


    靜香剛才對惠的警戒心一吹而散,而且想更多地跟惠說話。


    “小惠聽到他們兩人的話了吧?”


    被老板發覺到自己豎起耳朵偷聽兩人的說話,惠在心中吐舌。


    協助這對年輕美麗,又略帶點怪異的情侶,對於好奇心旺盛的惠來說,並不是什麽壞事。


    “我明白了。就讓姐姐來助你們一臂之力吧。”


    惠如此說道,靜香“嘩”的一聲,發出歡喜的叫聲。


    渡不安地縮著身體,充滿警戒地初次沒透過太陽鏡,以自己的眼睛窺看著這外麵的世界。


    有一個人在店裏角落的位置,一邊喝著咖啡一邊從頭到尾地看著整個過程發展。


    健美的修長身軀,深輪廓的麵容和銳利的目光。


    超過二十年以上,一直光顧著這家咖啡廳的常客,他就是名叫次狼的男人。


    次狼邊聽著惠她們三人計劃著一起去玩的對話看,一邊以他的眼神朝遙遠的某方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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