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位少女們,今日亦佇立於巨壁之上。


    「到底已經是嚴冬……連空氣也冰冷起來了。明明結界之外就是灼熱的世界……嘛,我們的任務也不在乎季節。」


    以芽吹為首的防人們,身纏戰衣,邁向巨壁之外。


    這是,並非美麗盛開的花朵、而不為人知的雜草的故事。


    同時亦是,一心向往名為勇者之存在的少女,以真正的勇者為目標的記錄——


    ◆ ◆


    神世紀三百年,晚秋。


    於結界之外種植樹種,建立橋頭堡——在成功完成了第一次任務、等待著第二次使命的防人們的麵前,預想不到的通報下達了。


    「奉火祭……?」


    此處是黃金塔(gold tower)的展望台。以芽吹為首的防人們,對從女性神官的口中冒出的這鮮有所聞的單詞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供奉火焰的祭祀。據女性神官所言,奉火祭是並非由防人、而是由巫女來承擔的使命。


    雖然那究竟是怎樣的祭祀仍不得而知,但『火』之一字仍令防人們不由得聯想到結界之外的灼熱。於芽吹的內心之處,細微的不安沙沙作響。


    亞耶正站在女性神官的身旁。她低著頭,使人無法看到她的表情。


    「是、是要辦廟會嗎,擺擺小攤什麽的、放放煙火什麽的——」


    雀強行用開朗的語氣說道,然而她的話語還是被周圍沉重的氣氛碾碎了。


    「——是沒可能的呢,對不起……」


    雀垂頭喪氣地閉上了嘴。


    隨後,女性神官用平淡的語氣開始陳述。


    「所謂奉火祭,是在約三百年前亦曾執行過的儀式。是在曆史上,大赦曾舉辦過的儀式當中,最大規模儀式的其中之一——為了向天之神乞求赦免的儀式。」


    女性神官的話語,實在是過於出乎芽吹的意料之外。


    向天之神乞求赦免?難道人類不是為了反抗天之神而奮戰至今的嗎。難道不是為了這個目標防人們才不斷地完成著既危險又艱苦的使命的嗎。究竟是為何會淪落到,要向天之神乞求赦免?


    女性神官繼續她的話語。


    「這個儀式能有效平息天之神的怒火,這點在過去已被確認。西曆的最後,大多的勇者都失去了生命,再加上來自天之神的攻勢愈發激化,人類被逼向了滅亡的深淵。在那時,人們執行奉火祭,向天之神祈求了赦免。依此,人類?神樹大人與天之神之間締結了談和之約,人類以不得離開四國之外為條件,獲得了和平。」


    「談和?……你難道是想說人與神進行了交涉嗎。怎麽做到的?」


    迴應芽吹的提問的,是神官那毫無情感的解答。


    「將巫女作為供物,焚身於巨壁之外的烈焰之中。通過這樣的儀式,我等人類的訴求才終於傳達給了天之神。」


    「什……!?」


    「巫女擁有通過神諭,和神樹大人意識相通的能力。然而神諭終究不過是神向人單方麵的溝通,人類要向神樹大人傳達意誌並不容易。更不用說作為比起神樹大人更為遙遠存在的天之神,為了要向它們傳達人類的話語——以生命為犧牲是必要的。」


    「也就是說進行活祭嗎!?」


    「正是如此。國土同學已經被選中,成為奉火祭供物的巫女的其中一員。」


    芽吹與神官之間的對話,令其他防人們也騷動起來。


    然而,在這充滿困惑的氛圍之中,唯有亞耶一言不語地低著頭。


    (活祭? 將亞耶醬? 供奉給那片烈焰——?)


    什麽啊,這是?


    什麽啊,這荒謬絕倫的——蠻橫無理的?


    女性神官的話語仍在繼續。


    「依靠於西曆之末舉辦的奉火祭,人類為天之神所赦免,vertex消失無蹤,人類被允許僅生存在四國之內。然而——自約神世紀二百七十年時起,於結界外vertex的存在再度被確認。而後到了二百九十年代後半……它們便再度開始了侵略。」


    自西曆至神世紀的現在為止的那段曆史。


    從她的口中徐徐道來。


    若是於神世紀二百七十年代,在那時便舉辦奉火祭的話,可能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再度被侵略了。但是這也終究不過是個假設,更何況以『假如』來思考曆史本身就是毫無意義的。


    人類並非沒有預想到過再度與天神開戰的可能性。不如說,大赦本就立誓,有朝一日再戰,奪迴被奪走的世界。為此他們秘密地重複著研究,不斷地進行著勇者係統的更新。


    約三百年。


    難以想象的漫長歲月中,在數之不盡的人們的努力與血汗之上,勇者終於獲得了與vertex對等甚至在那之上的力量。依靠這份力量,勇者向侵略四國的天之神的尖兵進行了『迎擊』。


    先代勇者——鷲尾須美、乃木園子、三之輪銀。


    當代勇者——結城友奈、東鄉美森、犬吠埼風、犬吠埼樹、三好夏凜。


    通過她們一連的奮戰與她們的羈絆,大赦與神樹終於找到於神世紀人類新的可能性,決定了將勇者係統進行進一步升級。


    然後到了現在。


    大赦的目標,從迎擊轉向下一個階段。集合眾人的力量,奪迴人類的國度——這便是被作為新的目標提出的口號。


    那麽,究竟該如何奪還呢?


    大赦所計劃的,是被稱為『建國』的儀式。


    神樹是土地神的集合體。而大赦們試圖進行的,便是將作為神樹一部分的土地神的一柱,供奉在位於舊近畿地區的靈山這樣的儀式。


    在神代之時代,土地神的王者曾做過相同的事。『淨祀吾魂於倭青垣東山之上1』。據此,這個國家成為了蘆葦茂盛生長、稻穗鮮潤結實的土地——豐葦原瑞穗國。


    人類通過對神話的模仿,引發與神話中相同的事象。以此將結界之外的世界,轉變為豐葦原瑞穗國。這便是,被稱為『類感咒術』的其中一種術式——『建國』之儀式。


    四國之外的世界,據說其理為天之神所改寫,才化為了烈火之海。那麽隻要通過建國,再度將世界之理改寫就行了。


    女性神官的語氣中毫無情感。或者,就像所有的顏色混合在一起就會變成灰色一樣,正因為各種各樣的情感都混雜在一起,才全都消失了蹤跡。


    「舉行建國儀式的準備,也有你們防人的活躍在內,曾逐步地推進著。說是一帆風順也不為過。即使有阻礙進展的存在,也充其量是星屑和未完成的vertex那種程度。儀式的達成近在咫尺——本應如此才對。」


    調查結界外的土壤與烈焰,是為了鑒定變質了的世界的性質,確定其理究竟是否能通過建國再度改寫。


    埋下種子建立橋頭堡,是為了開辟能將神靈轉移至靈山的道路。


    一切都是為了『建國』的準備。


    是為了奪迴世界偉大計劃的一部分。


    「是遇到了什麽成為妨礙計劃進展的因素了嗎?」


    對芽吹的提問,女性神官點頭迴應。


    「發生了嚴重的誤算。結界之外的火焰,比起以前變得更加強烈了。」


    「——!」


    「楠同學你們的話應該清楚才對。在上一迴的使命中離開到結界之外時,烈焰的熾熱超過了戰衣的耐熱性能,導致你們被烈焰灼傷。若是在這個基礎上,烈焰還會變得更加強烈的話,甚至存在整個四國連同結界都一並為之所吞噬的可能性。」


    「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依據巫女的神諭,原因是天之神的怒火。其原因乃是至今為止人類所推進的反抗計劃,以及當代勇者在使命當中將神樹大人的巨壁破壞了的事件。巨壁身為守護四國之結界的同時,也是在西曆時代締結的談和中——『不離開四國』這一誓約的象征。不僅將誓約的象征破壞,而且人類還在秘密推進著向天之神發動反抗的計劃……這些事實觸及到了他們的逆鱗。而現在,甚至出現了天之神本身,要在這片大地上顯現的跡象。」


    在西曆的時代,天之神正進行人類肅清的時代,比起作為尖兵的vertex更上位的,『神之本身』也不曾出現過。


    「你們這群人——究竟是有多麽的愚


    昧啊!」


    像是無法再忍受下去似的,彌勒夕海子厲聲喊道。


    麵對遠比自己年長的女性神官,夕海子從正麵怒斥。她便是如此地,對大赦的輕率感到憤怒。


    「這所謂『建國』的儀式,我們一絲一毫都不曾被告知。雖然這也十分讓人氣憤……但更加無可救藥的,是你們諸位計劃的粗陋!讓勇者與vertex戰鬥,讓防人明目張膽地在結界外活動,急功近利地推進建國的儀式……為什麽會覺得這麽做不會將敵人激怒呢!?就算要推進計劃,不也應該以更加綿密的方式來進行嗎!」


    「彌勒夕海子同學。」


    受到年幼少女的斥責,神官的聲音中仍舊不帶有情感上的動搖。


    「在你們的角度,會這樣思考也是理所當然。然而這也不過是單方麵的見解。


    所處的立場不同的話,對事物的看法也會完全相異。我等,不得不急於求成地推進計劃……是因為神樹大人的壽命,已經比你等所想象的,都還要更接近終末了。」


    「……」


    雖說夕海子常常橫衝直撞,在根本上還是一位聰慧的少女。聽到神官的說法,也便不再多言,合上了嘴。


    「但是,我等大赦存在大意與驕傲也是事實。人類與天之神締結和約,已過三百年——雖說是在箱庭之中,這段和平也實在過於漫長。因天之神導致人類被大量虐殺的時代相隔已久,因勇者係統的強化vertex也變得能夠被擊倒……對於天之神威脅的實感,在我們當中也日漸稀薄了吧。我等實在是過於輕視神明了。據說神世紀伊始的初代勇者與當時的巫女,便預想到了大赦的經年劣化,並對此深感憂慮。她們的預想,命中了事實。」


    展望台為沉默所支配。


    若是勇者的話,將vertex擊倒也能做到吧。但是,現在豈止vertex,甚至連神之本身都正欲現身。與之交戰能夠取勝的前景——其可能性無限的稀薄。


    「結界之外的火勢,在今後大概也會愈發強盛。這樣下去的話,四國會連同結界一並為烈焰所吞噬……。現在,我們能做得到的事,就隻有請求天之神的赦免,盡可能保住這個世界。」


    「所以就要活祭……你是想這麽說嗎?」


    芽吹目不轉睛地看著女性神官,問道。


    「正是如此。」


    防人之中,有的人低著頭顫抖著肩膀,有的人則怒目而視似的注視著神官。


    蠻橫無理。


    實在是太過蠻橫無理了。


    防人的少女們,誰都無法接受神官的說法。


    因此,芽吹作為防人們的代表,揚聲質問。


    「這樣的結局,究竟算什麽……?我們,不是為了這樣的結局才拚上性命的!」


    「……這並不是結局。」


    「誒?」


    「經由你們防人對任務的執行所收集到的數據十分的龐大。通過這些數據,我們便能夠摸索出各種各樣的可能性。」


    「那些可能性的其中之一,就是活祭嗎?」


    「我們已經考慮到了奉火祭之後,位於更前方的未來。」


    「未來……?你說未來?」


    芽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這家夥什麽也不明白!!


    「才沒有什麽未來!從造成犧牲的那一刻起,就沒有所謂的未來了!在犧牲之後究竟計劃了些什麽,反正你們大概也沒有告訴我們的打算吧,但不論你們描繪出了怎樣的未來都毫無關係!在哪怕是隻造成了一人的犧牲的那一刻起,不管是何等美妙的計劃,那也不過是純粹的失敗!」


    「——已經,足夠了,芽吹前輩。謝謝你。」


    擋住芽吹話語的,是被作為犧牲品的巫女。


    「我不反對奉火祭。並不感到討厭。能為神樹大人、為大家派上用場,我真的很高興。至今為止都是勇者大人和防人的大家一直在努力。所以,接下來……應該由我們來努力了。」


    亞耶露出笑容,如此說道。


    奉火祭會在一周後執行,女性神官如此宣告後,便當場解散了。


    在那之後,亞耶與大赦派來的使者一同離開了黃金塔。


    她會成為活祭品。


    已經不會有再度相見的機會了吧。


    芽吹如丟了魂似的迴到自己的房間,倒在了床上,像是要將整個身體都埋進去一般。


    若是平時的話這時候馬上就會開始訓練,但現在的芽吹卻什麽都不想做。


    無力感。


    實在是過於龐大的無力感緊緊纏繞在身上,芽吹甚至感覺自己已經無法再度行動起來了。


    (又是……徒勞無功嗎……?)


    和那個時候一樣——


    就算為了成為勇者而拚命地積攢著努力,僅僅一句話自己成為勇者的資格就被否定。至今為止的努力全都成了無用功。


    作為防人,為了不讓任何一人成為犧牲而努力至今。然而現在,一切的任務都被中止,變成了現在這樣要犧牲亞耶執行奉火祭的局麵。芽吹一直以來的努力全都成了一場空。


    (全部……都是沒用的……)


    ……


    …………


    「別開玩笑了……!我可還沒有打算就這麽結束……!」


    芽吹緊咬牙關,沉重的身體像是揮鞭似的猛然起身。


    不會讓這一切結束的。


    現在奉火祭仍尚未被執行。亞耶還沒有成為犧牲品。


    「還沒有結束!怎麽會讓它結束!」


    芽吹站了起來,走出了房間。


    「雀!」


    芽吹打開雀房間的房門,像是飛撲而入似的衝進了房間。


    「怎、怎麽了?」


    「馬上來展望台!」


    「誒!唔、嗯!」


    驚訝於芽吹那劍拔弩張的氣勢,雀立馬便從床上起身了。


    「彌勒同學!」


    彌勒正在自己的房間裏品飲紅茶。


    「怎麽了嗎?」


    「請來展望台集合!」


    「好的。如果是你的話,想來也差不多該開始行動了。」


    「雫!」


    「……?」


    在房間中的雫,愣了一下之後便迴頭望向進入房間的芽吹。


    「來展望台一下。」


    「……」


    雫無言地點了點頭。


    芽吹招唿了其他的防人全員,所有人都在展望台集中了。


    在三十一位防人的麵前,芽吹揚聲大喊。


    「對於大赦這迴的決定,我完全無法接受!大家又是怎麽想的!?」


    防人們交頭接耳、麵麵相覷。


    大家,都對應該如何迴答芽吹的問題才好而感到困惑。


    在這之中,雀忽然提起聲音。


    「…………才沒有……接受什麽。阿亞亞要成為犧牲品什麽的……」


    雀低著頭,吐出了滲透出懊悔的話語。


    「阿亞亞她,在我剛成為防人沒多久的時候,不論我如何的膽小怕事、不論我說過如何丟人的話,也沒有一次把我當作傻瓜。她告訴我,僅僅是在參加防人的使命就已經很厲害了。她真是很好很好的孩子啊!為什麽必須成為犧牲品呢!這樣的事絕對不能允許……但是,大赦都已經決定了……」


    夕海子也開口了。


    「本小姐是沒落的名家?彌勒家的女兒。彌勒家的名號,對大多數人來說都已經不得而知,就算是知道的人也都隻會用飽含嘲笑的語氣——『啊啊,是那個彌勒家啊』這樣稱唿我們。特別是名家的人與大赦的關係者大概都是如此。然而……國土同學不是這樣的。她對彌勒家,對本小姐的驕傲給予了認同。這樣的孩子……又怎麽能夠讓她成為犧牲品。」


    「……國土是。好孩子……死掉什麽的。不要……」


    雫嘟嘟囔囔地說。


    其他的防人們,也一個接一個地說出了自己的心聲。怎麽能接受的了。亞耶太可憐了。為什麽那孩子不得不成為犧牲品。


    國土亞耶這位少女,究竟有多麽被防人們關愛著呢。


    沒能成為勇者的吊車尾們。被大赦當作用完即棄的棋子來對待的人們。自身的價值沒有被認同的少女們——防人。


    然而,亞耶一直抱持著誠心與防人們進行接觸。認同她們每一個人的存在,試圖盡可能地去背負她們的苦痛與艱辛。一直為了防人們而哭泣、悲傷、歡喜。


    她的存在,對防人們來說,究竟成為了何等的救贖。


    防人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完全無法接受亞耶的犧牲。


    「既然如此……」


    芽吹掃視防人,接著放聲高喊。


    「既然如此,就由我們來想出幫助亞耶醬的方法吧!距離奉火祭的舉行還有一周的時間!絕對會有什麽辦法的!我絕不會


    放棄!大家也是這樣的吧!?我所指揮的部隊,絕不存在『犧牲』與『放棄』!!」


    楠芽吹是不懂得放棄的人。


    即使被否定了成為勇者的資格,即使被丟到了防人的立場上,也從未放棄成為勇者的想法。因為從不放棄,她堆積了無限的努力。


    所以這一迴——她也絕不會放棄。


    對蠻橫無理的憤怒,對無情大赦的憤怒,推動著芽吹前進。


    三十一位防人們,對這符合隊長、符合芽吹風格的話語,紛紛揚聲讚同。


    在這之後,防人們徹夜進行討論。


    「把亞耶醬藏到某個地方就可以了吧?」


    「沒錯沒錯,由我們當中的某個人把亞耶醬帶走逃跑怎麽樣。」


    「不行,這樣的話,大赦一定會讓其他人代替亞耶成為活祭品。犧牲絕對必須為零。不管是亞耶,還是其他的任何人,都不能成為犧牲。」


    「果然。隻能將奉火祭本身中止了吧?」


    「那樣的話,如何平息天之神的怒火又成為問題了喵。」


    「隻要將天之神全部討伐就行了!」


    「不行不行不行,絕對會死的會被


    殺掉的!」


    「要是有不用付出犧牲,就擁有與奉火祭相同效果的儀式就好了。」


    「作為祭神儀式專家的大赦都沒辦法找到的方法,僅憑我們就能找到嗎?」


    「雖然可能性極其稀薄,但看來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有什麽資料嗎?究竟應該怎麽調查才好?」


    「對這種事情比較清楚的,應該還是神官和巫女他們吧。」


    「神官是大赦的手下,不覺得他們會協助我們啊。」


    「巫女的話呢?亞耶醬之外的巫女。」


    「有和巫女取得聯係的方法嗎?」


    不論討論多久,都沒有人能提出有效的解決方案。說到底若是那麽簡單就能找到的話,大赦應該早就已經實踐過了吧。即使如此,她們還是不會放棄。防人們不斷摸索著幫助亞耶的方法。


    討論一直持續,但仍舊無法得出答案,就這樣到了天亮。


    芽吹被叫到了女性神官的房間裏。還以為是要對防人們無用的掙紮進行叱責,然而神官所言之事卻是風馬牛不相及。


    「前些天讓你們埋在結界外的種子,希望你們能將其迴收。」


    「迴收?為什麽?」


    將種子迴收的話,好不容易奪迴的綠地,又將再度為烈焰所吞噬吧。


    「那顆種子亦是神樹大人恩惠的結晶。將其迴收並歸還的話,就會變迴神樹大人的力量。建國計劃被凍結的現在,已經沒有在結界之外留下種子的理由了。神樹大人的力量,是為了守護人們的生活,以及守護處於烈焰之中的結界而存在的,絲毫也不能浪費。」


    ——也就是說,那場任務也是無用功嗎。


    於是,防人們再度前往結界之外。


    「據說過去曾經存在的,某個國家的監獄中,似乎存在著『在早上挖坑然後在下午填起來』這樣純粹的勞動。」


    「僅僅挖坑之後填起來?這樣做有什麽意義?」


    對夕海子的話語,雀露出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


    「沒有什麽意義。那不過是讓犯人們重複無意義的行為,以此消磨他們的精神與肉體的勞動罷了。現在的我們,正可謂處於那種狀況之下呢。」


    沒用。


    無意義。


    徒勞。


    芽吹歎了一口氣。


    (結果……可能正是如此也說不定……)


    芽吹她們思考幫助亞耶的方法這種行為,終究是以徒勞而終也說不定。


    僅憑一周的時間,又怎麽可能找得出連大赦都想不出的方法。隻要冷靜思考一下,就能簡單地看到結果。所以,這僅僅不過是垂死掙紮。


    即便如此,芽吹也不會放棄。


    就算知道這一切都是無用功,也會繼續掙紮下去。


    (好熱……)


    芽吹拭去從額頭留下的汗水。


    比起上一迴離開結界到達壁外的時候,空氣的熾熱更上了一層樓。


    天之神的怒火——使外界的火勢逐漸變得愈發熾烈,芽吹以自己的身軀感受到了這個事實。


    星屑的數量,也比起以前增加了許多。其中的一群,向著芽吹她們接近。


    「銃劍隊,準備射擊!開火!」


    架起銃劍的防人們,以大量的子彈招唿向她們襲來的星屑。


    即便這不過是徒勞,不過是像挖坑之後填起來一樣的任務,防人也不可能因此便寬恕自己的敵人。為了不付出哪怕一人的犧牲,她們毫不鬆懈地進行著戰鬥。


    因為種下種子的場所並沒有多麽遙遠,除了變得更為強烈的熱氣以外便沒有什麽大的障礙了。


    灼熱的大地之中,僅存在著一處如綠洲(oasis)一般為綠色所覆蓋的地域。綠地的邊緣處火焰正逐步逼近似的燃燒著,就這麽放著不管的話,過不了多久,這裏也會再度為烈焰所吞噬吧。芽吹前往綠地的中央,挖出埋在土壤中的種子,收進了摩羅之中。隨後,綠地上的花草為火焰所侵襲,不一會兒便變迴了原本灼熱的大地。


    「那麽,沒有在此處久留的必要。我們迴去——」


    「出出出出來了~~!!救命啊芽芽~~~~!!」


    雀的尖叫蓋過了芽吹的話語。


    迴頭一看。


    「——!?」


    並非有所大意。僅擁有脆弱裝備的防人們,不論何時都保持著,暴露於危險之下的自覺。


    但是,所有人都未曾預想過如此的事態——vertex居然會有三尊同時出現。


    擁有白色布料一般的器官與膨脹的下腹部,處女座(virgo)的vertex。


    具有如同四根巨足似的部位的異形,摩羯座(capricorn)的vertex。


    為三片藍色魚鰭與構成半圓的棒狀物所守護,雙魚座(pisces)的vertex。


    當然,正確說來它們並非vertex,而僅是不持有作為核心的『禦靈』的仿品。即便如此,它們也是僅憑一尊就有可能摧毀整個防人部隊程度的敵人。而現在卻同時出現了三尊。


    「怎麽辦!?怎麽辦!?」


    「這種事還用說嗎!該逃跑了!」


    種子的迴收已經結束了。之後隻要迴到結界內就可以了。


    「全員撤退!!不要考慮任何反擊,全神貫注在逃跑上麵!」


    防人們朝著巨壁開始狂奔。


    處女座、摩羯座、雙魚座。不幸中的萬幸,這三尊個體,應該都不具有射手座的箭矢一般驚人的速度與遠距離攻擊能力,或是天蠍座那樣一擊便會招致死亡的強力攻擊方式才對。


    防人們並未離開巨壁太遠。


    能逃得掉。


    能逃得掉才對。


    這迴也能夠以零犧牲完成這份使命才對——


    向著巨壁前進的部隊之中,芽吹一邊趕往殿後的位置,一邊如祈禱似的於心中暗念。


    下一個瞬間,大地以驚人的勢頭搖晃起來。


    「芽芽芽 、芽芽 芽 芽~~!?究究究 、究竟 、發生了、了了、什麽~~!?」


    因為這激烈到令人無法站立的震動,雀被迫一邊顫抖著聲音一邊叫喊。


    芽吹迴頭望向身後。


    摩羯座?vertex,它那四條巨足一般的器官正刺進地麵之中。這是摩羯座所擁有的其中一種攻擊手段——地震。


    (糟了,在這樣的晃動之中的話,連正常地奔跑與跳躍都做不到……!)


    由於大地駭人的震動,防人們的移動速度一口氣降了下來。


    正在遠去。


    原本以為應該沒有多麽遙遠的結界之壁,現在卻令人感覺正在逐漸遠去。


    「銃劍隊,射擊準備!!瞄準摩羯座,開火!!」


    持有銃劍的防人們,當場停下腳步,將槍口對準了摩羯座。如果不給與那家夥傷害,將這場地震停下來的話,就無法逃離vertex的追擊。


    包括芽吹在內,從二十四位防人銃劍的槍口,一齊射出了子彈。然而卻僅有一兩發子彈命中了摩羯座,而大多數的子彈則都偏向了亂七八糟的方向。在如此劇烈的搖晃之中,根本就無法正常地進行瞄準。並且,僅有一兩發子彈能夠命中的話,也根本就無法對摩羯座造成傷害。這樣是沒辦法將地震停下的。


    「槍彈的話不行!讓老娘直接用銃劍,直接將那家夥給切下來!」


    「shizuku!?在這樣的震動當中怎麽可能接近摩羯座!太危險了!」


    「不,老娘的話能做得到。」


    shizuku露出堅毅的


    笑容。


    「你已經戰勝了老娘。而老娘也約定了會服從於你。既然如此,你的目標就是老娘的目標。要讓犧牲變為零不是嗎?」


    「shizuku……」


    「嗚嗚嗚嗚哦哦哦哦噢噢噢噢噢噢!!」


    shizuku猛踩大地。


    正如她所宣言的一般,即使是在這駭人的震動當中,她也仍舊以與平時幾乎沒有差別的速度驅馳著。


    對shizuku的那道身姿,芽吹甚至不由得在心中為之感歎。


    如果說芽吹是通過訓練獲得力量的秀才的話,那麽shizuku便是以超越常人的直覺與本能而成就的擁有與生俱來強大的天才。而天才的真本領,便是以最短的時間適應各種情況、並采取最佳的行動方式。


    憑借卓越的平衡感與動態視力令自己的身體適應大地的搖晃,又以強而有力的踩踏一步一步確實地前進著。通過這樣的做法,shizuku將震動對行動的影響抑製到了最低限度。說到底,不論是用怎樣的方法,在地震當中全速狂奔這種事情,本來不過是紙上空談。是與讓自己不沉下去並在水麵上奔行一般,不可能實現的跑法。而她卻實現了這種跑法。


    shizuku於搖晃的大地上驅馳,逐漸向摩羯座靠近。


    「你的腳,就由老娘收下了!!」


    摩羯座刺入大地之中的四根巨足。shizuku用銃劍的劍刃,斬向其中一根的纖細部分。僅憑一擊無法切斷,但加上第二次、第三次斬擊之後,那


    一根巨足終於被切斷了。


    失去了一條腿的摩羯座,失去平衡傾倒在地。與此同時,地震也停了下來。


    「怎麽樣,辦到了——」


    shizuku話說到一半,便被白色的絲帶擊飛了。


    vertex不僅有摩羯座一尊。擊飛shizuku的白色絲帶,是由處女座發動的攻擊。


    shizuku像羽毛一般在空中飛舞。處女座進一步從下腹部射出卵形的轟炸彈,向shizuku追擊。


    「庫……!」


    shizuku在空中舉起銃劍,向轟炸彈射擊。雖然憑借槍彈引爆了轟炸彈,避免了直接承受爆發的威力,爆炸所引發的爆風仍舊將shizuku的身體叩落至地麵之上。她連進行受身的餘力都沒有,墜落於灼熱之中。


    對於墜落到地麵上的shizuku,處女座連站起來的空暇都不給,毫不留情地再度射出轟炸彈。這迴的數量並非一發,而是達到了十發以上。


    僅憑防人戰衣的防禦力,根本無法完全承受這樣的一齊爆炸。


    shizuku,會死於爆炸之下。


    (這也是沒辦法的……但是,感覺還不壞。)


    看著眼前正逐漸迫近的轟炸彈,shizuku如此想。


    暫且已經先將摩羯座所產生的地震停止了。這樣一來防人們就能夠逃脫了吧。如果shizuku死了的話,雖然就無法達成芽吹所提出的『犧牲為零』的目標,即使如此也能使被害減到最少。


    (拜托了,楠。接下來就好好率領部隊,逃到結界裏麵去。楠的話一定能做得到吧。)


    不知是不是瀕臨死亡的緣故,過去的迴憶在腦海中閃過。因為shizuku與雫相互共有著記憶,迴憶出來的亦是兩人份的記憶。不過其中大多數的,都是來到黃金塔之後的迴憶。


    因為家庭環境的惡劣,關於家人的事情並沒有什麽值得迴味的。在學校也沒什麽朋友,果然還是少有值得迴憶的事。


    但是,在來到這座黃金塔之後——


    交到了雀與夕海子這兩個整天吵吵鬧鬧的朋友。即使是不善言語的雫,隻是和她們待在一起也能感到歡樂與幸福。


    交到了亞耶這位擁有溫柔內心的朋友。從未因為搞不懂沉默寡言的雫在想些什麽就將雫當作傻瓜,一直在認真思慮著雫的性格與想法。


    還有,芽吹。


    從正麵接受了,粗暴又任性的shizuku。並且成為了對shizuku而言最初的對等的朋友。兩個人在戰鬥的時候,雖然shizuku從未認為芽吹襯得上勇者的身份,但對於芽吹個人,shizuku並未感到嫌惡。


    對雫與shizuku來說,她們是最重要的人們。


    如果隻要犧牲自己就能讓她們活下來的話——這樣也不錯,shizuku這麽想。


    如果說還有什麽遺憾的話,隻有一個。


    (抱歉,雫。明明是為了守護你我才誕生的,結果不得不連累你一起死去了……)


    但是,事情並沒有那樣發展。


    「shizuku同學!」


    與聲音一同,在shizuku與轟炸彈之間,彌勒夕海子插了進去。


    雖然夕海子用銃劍的劍刃斬落了數發轟炸彈,但數量實在是太多了。


    「彌勒!」


    與shizuku那唿喊似的叫聲一同,數發轟炸彈直接擊中了夕海子。


    因為夕海子成為了shizuku的盾牌,沒有一發轟炸彈命中shizuku。然而,作為代價,夕海子一個人承擔了所有的爆炸。因為爆發的威力而被吹飛,她的身體如殘破的布條一般墜落到大地之上。


    墜落至大地上的夕海子,於她戰衣的間隙,過量的鮮血從中溢出,流至地麵。


    不知是不是因為傷勢過重的緣故,夕海子甚至沒有感受到疼痛,隻是全身麻痹了一般動彈不得。在戰衣之下,究竟背負了多麽沉重的傷勢,她自己也無從得知。皮膚破裂、肌肉斷開、內髒損壞也不足為奇。


    「彌勒!」


    「彌勒同學!」


    shizuku與芽吹趕到了夕海子的身旁。


    處女座揮舞著白色的絲帶,似是要將三人一同撣飛。shizuku與芽吹,兩人抱著夕海子,一齊以跳躍躲開了處女座的攻擊。


    「你究竟在幹什麽啊!」


    芽吹向夕海子喊道。


    夕海子勉強地維持著意識。連發出聲音都不再容易,隻能以斷斷續續的話語迴答。


    「要、達成……零犧牲不是嗎……這樣的話,shizuku同……也……不能……死…咳哈。」


    夕海子口吐血液。已經連說話都十分困難了。


    芽吹與shizuku,搭著夕海子的肩膀向巨壁的方向奔跑。


    因為地震已經消失,逃走不再存在障礙。一定能夠迴到巨壁才對。


    但是,夕海子的傷勢實在是太過沉重。就算能夠返迴巨壁之中,究竟能不能得救也不得而知。


    即使如此,夕海子也沒有絲毫後悔。


    要是在這裏死去的話,就無法達成目標,在大赦派下的使命中活躍並提升家名了。為了拯救夥伴而犧牲自己,雖說能多少獲得一些讚賞,但還遠遠無法與赤嶺家等名家並排而立。


    即使如此,夕海子也沒有絲毫後悔。


    對她而言,提升彌勒家的名聲是十分重要的目標。甚至覺得為此獻出自己的生命也不足惜。


    但是,在這裏有更加重要的事物。比起自己的生命,比起提升家族的威名,都要更加重要的事物。那便是作為彌勒家之女的生存之道。便是作為過去曾經拯救多數人生命的英雄之末裔的使命感。因此,作為彌勒家之女,她要守護人類。也必定會守護人類。


    所以,她沒有絲毫後悔。


    (隻有這一點……是與芽吹同學相同的呢……)


    以零犧牲為目標的芽吹。


    決意守護人類的夕海子。


    雖說夕海子在過去一直淨是與芽吹抬杠,她們所要前進的方向卻是一致的。所以才明明關係不好,兩人卻能一直都站在一起。


    「芽吹……同……一定、成為……勇者……這樣的話……在你……身旁……彌勒……名……也……流傳……」


    夕海子失去了意識。最後的話語,究竟有沒有好好說出口,也不得而知。


    已經十分接近巨壁了。


    與防人隊的最後尾已經拉開了有三百米的距離,芽吹與shizuku一同一邊扶著夕海子一邊向前奔跑。


    「不要擅自,把這種事情托付給我……」


    說什麽,一定要成為勇者,啊。


    說什麽,這樣的話彌勒家的名號也會流傳下去,啊。


    「我可沒有連彌勒同學的夢想也要一同背負的打算……!自己的夢想請自己去實現啊!我是不會允許你就這麽擅自死掉的!」


    雖然芽吹像呐喊似的說道,從夕海子那裏卻沒有傳來任何反應。她似乎已經完全


    失去了意識。


    沒有了地震的妨礙,逃走的障礙就隻剩下時不時會攻擊過來的星屑群,以及處女座的白色絲帶和轟炸彈了。星屑與轟炸彈能以銃劍的彈丸進行相消,而絲帶的攻擊方式粗糙,因此也相對容易躲避。隻是逃跑的話,應該沒有大的問題——


    正當芽吹如此想的時候。


    正在逃亡的芽吹她們前方的土地忽然升起,藍色巨大怪物的頭部於地麵中鑽出。


    「雙魚座……!」


    那是如同水中遊動的魚兒一般,擁有地下潛行能力的vertex。於地麵中出現的這尊異形,利用自己身體的長度堵住了芽吹她們的進路。


    前方有雙魚座。後方有處女座與摩羯座。


    完全走投無路了。


    向著被堵住了逃亡路線的芽吹她們,處女座射出了轟炸彈。


    「芽芽———————!!」


    與叫喊聲一同,雀飛奔而入。雀將盾牌巨大化,從處女座的轟炸彈中守護芽吹她們三人。


    「你究竟還在幹些什麽啊、芽芽——!可不能死在這種地方啊啊啊!」


    雀的臉因為淚水變得一塌糊塗。明明沒有迴來的必要,明明與其他防人們一同向巨壁的方向前進才更加安全,卻特意迴到了vertex所在的這裏。這對於她來說究竟需要何等巨大的勇氣啊。


    「雀,你來得正好。」


    芽吹將自己正支撐著的夕海子的肩膀,交到了雀的身上。


    「雀還有shizuku,你們帶著夕海子離開吧。」


    「誒?」


    「喂,楠。你打算幹什麽?」


    「你們兩人現在隻專心於將彌勒同學迅速安全地帶離此處。以她負傷的情況,一刻都不能拖延了。」


    「都說了,老娘是在問你究竟打算做些什麽!」


    「由我一個人來開辟退路。我要守護大家,所以,彌勒同學就拜托你們兩個了。」


    芽吹右手握住自己的銃劍,左手握住夕海子的銃劍。


    二刀流——


    在過去,芽吹曾經與三好夏凜同樣接受了二刀流的訓練。並在當時,取得了與夏凜並列第一的戰鬥成績。以雙手同時使用武器的戰鬥方式,已經深深地刻入了這具身軀之中。


    「神明的集合體?神樹……神之使者?vertex……為神所改變的世界、為神所守護的世界……我已經受夠了。」


    芽吹架起兩把銃劍。


    「我等人類又怎麽能夠允許為區區神明所傷。更何況為區區神明,而死!!」


    腳蹬灼熱大地,縱深躍向雙魚座。


    驅使芽吹前進的,是憤怒。


    是對從人類手中奪走世界的神明。是對僅僅為了殺害人類而存在的vertex。是對沒有守護同伴的力量,結果令同伴身負重傷的自己。是對將人類作為活祭品獻出,欲圖祈求神明赦免的大赦。是對讓邁向死亡的少女,笑著說出「我能成為犧牲品真的很幸福」這種話的扭曲的世界。


    是對這世間一切一切的憤怒。


    芽吹揮舞手中的兩把銃劍。雙魚座的魚鰭便為之應聲斬落。


    從至今為止的戰鬥經驗中能夠知曉,vertex的堅固也並非完美無缺。正因為是異形,它們的身體上亦會存在脆弱的部位。隻要瞄準那些部位,即便是攻擊力低下的防人武器,也能給予vertex相當的傷害。


    「別小看人類了!不過區區神明的使者,別給我在這裏妨礙人類啊啊啊!」


    斬落魚鰭之後,又將兩把銃劍插入了位於頭部像是縫隙的部分當中。同時使用雙手,釋放出了幾乎要讓肩膀卸掉的激烈連射。


    於內部被射入了大量子彈的雙魚座,動作變得遲鈍起來。大概是為了令遭受損傷的部位再生而使得意識被分散了吧。


    趁著這個空檔,shizuku一邊背著夕海子,雀一邊架著盾牌,從雙魚座的下方穿過向巨壁的方向奔跑。


    「嗚嗚嗚、嗚嗚嗚嗚~~~!好可怕啊、好可怕啊、要被殺了啊!」


    一邊逃跑,雀的淚水一邊簌簌而下。背後是逐漸迫近的vertex們。至今為止的使命中雖然也有出現過vertex,但這一迴不是僅有一尊而是同時出現了三尊。危險之大是過去根本無法與之相比的程度。


    要被殺了,這迴真的會死掉。這樣一想雀便哭了出來。


    shizuku一邊背著夕海子,一邊服了雀似的說道。


    「真這麽害怕的話,當初別迴來不就行了。隻要和其他防人一起逃跑的話——」


    「這種事情我怎麽做得到!芽芽死掉什麽的我才不要,彌勒同學還有shizuku大人我也一樣不希望你們死掉!所以就算害怕我也要保護你們,嗚哇啊啊啊嗯!」


    「所以都說不要哭了……話說,別在我的稱唿後麵加上大人啊。」


    處女座的其中一發轟炸彈,朝雀她們的方向飛來。


    雀架起盾牌,防禦轟炸彈的爆炸。


    「芽芽一直以來都在保護著我!一直保護著這樣弱小的我!但是我,卻什麽都沒能迴報!所以才至少要實現芽芽的目標!不讓任何人死去!將犧牲變為零!我也不希望任何人死去啊!」


    實際上芽吹並沒有一直守護著雀。倒不如說芽吹被雀幫助的次數也並不少。不過是雀自己,擅自認為自己一直都被芽吹守護著罷了。


    正因為有芽吹在,自己才能生存到現在。


    多虧芽吹才活了下來,雀是這麽認為的。


    然而雀自己,能為芽吹做得到的事卻一件都沒有。


    雀沒任何長處,相反,芽吹什麽都做得到。雀很弱小,芽吹很強大。所以才一直是,芽吹為雀做了些什麽。淨是接受芽吹的好意。能夠作為報恩的事情雀卻一件都做不到。


    但是現在,雀正為了芽吹的『零犧牲』的目標派上用場。


    「本來應該是不可能的啊,這種事情……!我能為芽芽派上用場什麽的!既然這樣,那我就隻能努力了不是嗎!」


    正因此,害怕也要幹下去。


    即使是害怕到哭個不停、害怕到都要漏出來了,也一定要努力。


    又飛來了數發由處女座釋放的轟炸彈。雀用盾牌將它們盡數防禦。


    然而在這之後,vertex的下一波攻擊卻遲遲未至——


    芽吹將敵方所有的突襲?攻擊,幾乎全都防禦了下來。


    若是再生完成的摩羯座開始行動,就用右手銃劍的劍刃再度將足部斬斷。


    在那期間若是處女座射出轟炸彈的話,就用左手銃劍的射擊與轟炸彈相消。


    芽吹一邊持續對轟炸彈進行狙擊,一邊通過跳躍向雙魚座的位置移動。將完成再生的如魚鰭一般的部位再度斬落。


    若是出現大群的星屑朝逃跑的雀她們迫近的話,就用兩把銃劍像驅使雙槍似的將它們盡數擊破。


    僅憑防人的裝備,是無法對vertex造成較大的傷害的。但是若隻是擊倒星屑、引爆轟炸彈、削割vertex的身軀給與小幅傷害、使它們的行動變得遲鈍這種程度的話,還是做得到的。隻要這樣做下去,就能防住可能通向雀她們的攻擊,


    (聯係……起來了……)


    小學生時代——


    因為憧憬著父親,而持續著努力,才會被召集成為勇者候補生。


    勇者候補生時代——


    不要命地進行了二刀流的訓練。所以現在,才能做到像這樣自在地操縱著兩把銃槍。


    不停積攢著嚴格的體力訓練。所以現在,才能做到以vertex為對手通過激烈的動作進行對抗。


    努力鍛煉了握力。所以現在,才能做到就算將銃劍砍在vertex堅固的身軀之上,也不會因衝擊導致銃劍脫手。


    時不時地鍛煉反射神經。所以現在,才能做到敵人一進行攻擊,便立刻做出應對。


    堅持鍛煉了集中力。所以現在,才能做到以三位敵人同時作為對手。


    成為防人之後——


    不斷持續著狙擊的練習。所以現在,才能做到將星屑與處女座的轟炸彈精確地擊穿。


    不斷持續著銃劍術的練習。所以現在,才得到了即使是強敵也能以劍刃將其割裂的技術。


    成為了肩負隊長立場之人,開始將視線放在周圍的人身上。所以現在,才得到了必須守護的同伴。


    (全


    部,都聯係到了『現在』……!沒有任何一份努力……會是徒勞無功……!)


    曾被芽吹自認為一切都是無用功的勇者候補生時代也好。


    曾被芽吹視為不過是成為勇者過程之一環的作為防人的日子也好。


    生存到現在的所有路途,全都堆積疊合。


    與能夠守護同伴的『現在』,聯係在了一起。


    過去的自己,將接力棒,交到了現在的自己手上。


    芽吹僅憑自己一人,一步不退地同時與三尊vertex對峙,不斷守護著正在逃跑的三位同伴。


    但是,這終究還是會迎來極限。這種亂來的戰鬥方式是沒有可能能夠一直持續下去的。


    當芽吹因為疲勞而無法集中精神的那一瞬間,從地裏飛躍而出的雙魚座,用它的身軀將芽吹撞飛了。與此同時,處女座的轟炸彈也向芽吹迫近。


    沒辦法全部躲開。


    芽吹做好了死亡的覺悟。


    防人很弱小。就算之前能夠一直不分上下地戰鬥,也仍舊是隻要出現一點失誤就會死去的,那麽的弱小。


    因此——


    「銃劍隊,舉槍!!開火—————!!」


    那並非芽吹的聲音。


    那是指揮官型、編號二號的少女的聲音。本應事先就朝巨壁的方向逃跑的防人們,不知什麽時候便已經迴來了。


    采取射擊姿勢的少女們,將朝芽吹迫近的轟炸彈全部擊落。


    在身負重傷的夕海子,以及背負搬運夕海子的shizuku周圍,雀與其他的護盾型防人用盾牌守衛著她們。


    「楠同學,請不要擅自就在這裏死掉!」


    「要以零犧牲為目標不是嗎!」


    「請重整體式!在這期間,我們會進行掩護的!」


    少女們一個接一個說道。


    防人很弱小。隻因一瞬間的失誤便會死去的,那麽的弱小。


    因此——


    因此,她們以集團進行戰鬥。


    集合起所有人的力量,與強敵戰鬥。


    憑借芽吹如鬼神一般的奮戰,以及防人少女全員的協力,她們三十二人以vertex三尊為對手,仍舊生存了下來。全員都迴到了結界內。種子也得以迴收,任務被成功地完成。


    但是,夕海子的傷勢無比沉重。


    她馬上被送往了大赦旗下的醫院,在醫院進行緊急手術。


    「我們會盡最大的努力,但能否保住性命我們也無法知曉。」


    醫生如此說。


    夕海子在重症監護室內連接著各種各樣的器材保持著睡眠。


    芽吹在病房外,透過玻璃一直注視著夕海子所沉睡的病床。因為其他的所有防人們也都或多或少負了傷,接受了治療後都在靜養。


    芽吹獨自一人,在這裏持續等待著夕海子的蘇醒。


    「楠同學。你也負了相當的傷勢。快去接受治療然後進行靜養吧。」


    女性神官說道。


    然而芽吹,左右搖了搖頭。


    「我要待在這裏,直到彌勒同學醒過來為止。」


    「現在你能做到的事一件都沒有。充其量也就是向神樹大人祈禱。如果要祈禱的話,在自己的床上休息的時候也能做得到。」


    正如神官所言,並非醫生的芽吹什麽都做不到。


    並且,芽吹也不會向神明祈禱。因為讓夕海子身負重傷的亦是神明,芽吹絕不可能向神明祈禱。


    「我什麽也做不到。也不會向神明祈禱。我要做的事情……就隻有待在她的身邊,在心中一直唿喚她這種程度。雖然我也明白,這種事情沒有任何意義就是了……」


    「……如果是你自己的意願的話,那這樣做也沒有問題。」


    神官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毫無感情。


    「我本來,覺得自己應該是更加追求合理的人類才對。」


    「還以為你想說些什麽。」


    這個時候,難得的感覺到在神官的語氣中浮現出了像是情感似的色彩。像是諷刺與苦笑混合在一起似的。


    「你完完全全不是一個追求合理的人類。你那甚至可以被稱為偏執的自律精神與強韌的意誌。是並非追求合理,而是憑借理想與精神論活著的人類才會擁有的特征。」


    神官背對芽吹離開了。


    芽吹對著仍舊沉睡著的夕海子,在心中向她言語。


    (請快點醒過來吧,彌勒同學。你不是要複興彌勒家嗎?既然如此,你可應該沒有睡在這種地方的空閑才對。我可是一點都沒有要背負上你的夢想的打算啊……)


    那一天,芽吹徹夜未眠,一直守望著夕海子。


    夕海子沒有醒來。


    翌日一早,結束治療的雀、雫、以及其他的防人都來到了重症監護室前。


    所有人都與芽吹一樣,隻是靜靜地守望著夕海子。


    第二天,夕海子還是沒有醒來。


    在防人們之間,不安與沉重的氣氛開始擴散。


    芽吹已經有將近六十小時不眠不休,一直等待著夕海子的迴歸。


    第三天。


    太陽開始西沉之時。晚秋的空氣正逐漸為暗紅色所覆蓋的過程中——


    彌勒夕海子醒了過來。


    醫生與護士們逐個進入重症監護室中,對夕海子的狀況進行確認。


    在那之後,芽吹她們終於也被允許進入病房內。


    夕海子雖然看上去還有些迷迷糊糊,但一看到芽吹的身影,夕海子的雙眼便忽然取迴了生氣。


    「啊啦……這不是吾之勁敵,芽吹同學嗎。讓你擔心了呢。不過看樣子本小姐,果然還未到應死之時咳咳、嗝咳、唔、唔唔……」


    夕海子捂著肚子,眼角泛淚。


    「你是笨蛋嗎,彌勒同學。明明還隻是剛恢複意識傷也都還沒治好,還勉強自己說話……當然會變成這樣。」


    一如既往的,與夕海子像較勁似的相互開著玩笑。


    但是,與往常不同的是——從芽吹的雙眼中,水珠滑落至麵頰,又落到夕海子的床鋪上。


    「啊咧……為什麽……?我……哭了……」


    芽吹一邊困惑不已,一邊流淚不止。


    「這是因為,你現在正用你的全心全意,來麵對你的同伴們。」


    女性神官進入了重症監護室內。


    「你與防人的少女們共同度過的時光。共同構築的聯結。正因為你以全力來麵對這一切,對你而言她們才成為了無可替代的存在。被稱為『朋友』的存在。你現在,是正在為你的朋友而落淚。」


    「……朋友……」


    這是開始以勇者為目標的時候,被芽吹斷定不需要而舍棄的事物。


    花費了很長很長的時間。


    繞了一大圈的遠路。


    芽吹終於獲得了朋友。


    這時候,似乎顧忌到病人而刻意放輕的聲音從病房外傳來。


    「芽吹前輩。」


    聲音的主人是國土亞耶。


    本應作為活祭品而離去的少女,現在正在此處。


    她的臉上浮現出稍顯害羞的微笑。


    「……我,迴來了。」


    這是亞耶迴到大束町半日左右之前發生的事情。


    居住於讃州市的一位少女的宅邸,大赦的神官造訪了此處。


    應被表現為『濡羽色』的美麗黑發、端正協調的容貌、充分具備著女性色彩的身軀——年齡仍舊是十數歲前半的同時,這位少女卻擁有著充滿大人魅力的外貌。不僅隻有容姿,她臉上的表情亦在年齡之上。或者應該說是她自身人生所經曆的嚴酷相疊,使她展現出如此風貌的吧。


    麵對這位少女,神官們表現出了甚至是過剩的敬意。像是在說正麵直視她的麵容都是不敬似的,他們將手搭在榻榻米上,保持著叩拜的姿勢。


    然而在這過剩的敬意背後,神官們向她所述說的事情,卻實在是太過無情。那是將她的生命放在了天秤之上的話語。


    「前日,我等大赦,選出了作為供品的巫女。與於西曆之時代舉行的奉火祭相同,要將六位巫女獻給天之神。儀式已經進入了馬上就要執行的狀態。」


    「若是那樣的話,就要犧牲六個人……」


    「……」


    「但是隻要我成為犧牲,那麽便隻需要犧牲我一個人便足夠了……」


    少女喃喃自語似的說道。


    神官們維持著叩拜的姿勢一言不語。那是因為,對高貴之人說出多餘的言語,亦是一種不敬。


    他們的無言所代表的即是肯定。同時亦是,對自身欲要舉行的儀式決沒有休止的打算,如此意誌的表現。


    對神官們而言,他們並非是為了刁難而對少女說出如此殘酷的話語。倒不如應該說,這是為了少女著想的行動。


    因為過去從未向她們傳達任


    何真相,結果一度引發了悲劇。所以現在大赦,決定盡可能的將一切的緣由都傳達給她們。


    聰敏的少女,汲取出了神官們的意圖,隨後作出宣言。


    少女選擇的是,將自己作為犧牲的迴答。


    「請解除被選出的巫女們的使命。由我來成為供品。當初我破壞巨壁的時候,確實如此說過了。隻有我成為活祭品的話,那還好一些。沒錯……隻有我的話……」


    正當迴歸的亞耶被防人們團團包圍的時候,芽吹與女性神官在屋頂上談話。


    「國土同學的使命已經被解除了。」


    麵戴假麵的神官如此宣告。


    「奉火祭被中止了……是這個意思嗎?」


    「不。作為巫女們的替代,一位勇者提出了成為犧牲品的誌願。」


    「難道說……是三好同學?」


    「並不是她。」


    神官的話語中,細微的——僅僅細微的,出現了像是躊躇似的瞬間。


    「要成為犧牲的是東鄉美森大人。從前,在神樹大人的巨壁上破開洞穴的本人,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責任……她是這麽說的。」


    「……亞耶醬不必成為犧牲……但是,又有其他人要成為犧牲嗎?」


    女性神官點了點頭。


    芽吹因為不甘,而握緊了拳頭。


    既然還是有人必須成為犧牲,那麽這便不是芽吹所期望的結局。


    「防人的使命,暫且告一段落。今後,雖然還是存在要執行使命的可能性,但不會再有結界外調查與建國輔佐的任務了。」


    「……」


    「大赦曾經認為,在使命當中,防人內一定會出現大量的死者。但結果……雖說有出現負傷者,犧牲人數卻一直為零。真虧你能做到這種程度。並且你自身,也與以前相比發生了相當大的改變。現在的你若是與三好同學並列的話,我等想必會無法決定,究竟要讓誰來繼承銀的終端吧。」


    「銀?前代勇者的那位?」


    「是的……是退出使命——不,是被vertex殺害了的勇者。如果是現在的你的話,若是將終端由你來繼承,那個孩子大概也不會生氣的吧。」


    女性神官使用的說法,對於單純的勇者與神官之間的關係而言實在有些古怪。對於擔負著最高位使命的勇者,神官應該以敬意以及更正式的態度來進行接觸才對。然而她的語氣,就好像與勇者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在近距離內與之進行接觸了似的——


    「您與三之輪銀,在私人上也互相熟識嗎。」


    「私人上,也沒到這種程度。我曾經的職責是對前代勇者的監督……在進行勇者的使命之外,在那時也曾她們所就讀學校的老師。僅僅,是這樣的關係。」


    她與前代勇者們之間的關係,或許與芽吹她們和亞耶之間的關係十分相似也說不定。


    那麽當三之輪銀失去生命的時候,她究竟是抱著怎樣的思緒呢。


    在那假麵深處的情感,芽吹根本無從推測。


    「現在的楠同學的話,應該已經足以完成勇者的使


    命了吧。對大赦那邊,我也會進行如此的報告。為了能讓你,在如果當進一步的勇者的補充成為必要的時候,能夠於那份使命就任。」


    「沒有這個必要。我是不會成為勇者的。」


    對芽吹的答複,女性神官十分驚訝。


    「你難道不是應該,一直都無比拘泥於成為勇者這件事的嗎?」


    「的確如此。即使是現在,成為勇者也仍舊是我的目標。但是,成為你們大赦的『勇者』,並不是我所渴望的方向。以犧牲為前提活著的存在,我是不會承認那是勇者的。」


    「…………」


    神官像是暫時陷入思慮似的沉默不語,不一會又向芽吹提問。


    「會讓防人的犧牲為零——你曾說過這是作為人類?楠芽吹的誓約是吧?並且你將這份誓約化為了現實。但是,人類曆史的一切都是建立在犧牲之上。科學、文化、甚至連生命本身,也都是存在於無限無數的屍骸之上的。」


    「啊啊,的確如你所說。」


    現在的這個四國,亦是存在於過去的勇者、巫女、以及連名字都未曾被記載的眾多人們的犧牲之上。


    「既然你明白這一點,為何要如此地否定犧牲。如果犧牲少數便能拯救多數的話,這應該不是什麽壞事才對。」


    「你——不,應該說大赦,一直都隻將人類看待成一個『整體』。像是看著圍棋或是是將棋的盤麵一樣,僅僅是從高處俯視。所以才什麽都不明白。」


    芽吹狠狠瞪視著神官。


    「即便是『大眾當中的一員』,那個人也有他的家人、也有他的朋友、也有他所愛、愛著他的人。若是犧牲了哪怕一個人,那些關愛著犧牲者的人們,都會感受到有如世界末日一般的悲傷!正因為你們僅會從高處俯視著這一切,才會連如此簡單的——不過是初中生的我也能明白的,如此簡單的事情都不能明白。殺死少數活下多數這樣的選擇,怎麽可能會是件好事!」


    一開始對於芽吹而言,『零犧牲』是為了讓大赦認同自己的能力,以及出於對蠻橫無理神明的反抗心理而舉起的目標。


    但是,現在不同。


    被告知亞耶會成為犧牲品時所感受到的憤怒、悲傷。


    夕海子保住一命時所感受到的喜悅、安心。


    防人也好巫女也好,就算是名字也不曾被記錄的『大眾當中的一員』也好,每一個都是活在這世間的人類,都是無比重要的生命。


    淪為犧牲又怎麽會是好事。


    哪怕僅僅是一人,淪為犧牲又怎麽會是好事。


    芽吹像是將憤怒完完整整地轉換成話語似的怒吼而出。


    「直到最後的最後都給我不顧死活地掙紮下去!沒有付出過不顧及自己生命努力的人,就別給我那麽輕易地作出要將別人的生命作為犧牲的選擇!!」


    對芽吹的話語,神官一言不語地傾聽著。


    「由你們大赦所給予的所謂『勇者』的稱號,我不需要。我要以我所理想的勇者為目標,總有一天必定要將它實現。」


    「——你所理想的勇者,是什麽。」


    「不會讓任何一人犧牲的存在。開拓出不必再造成犧牲的道路之人,才是勇者。」


    「……」


    「我會繼續擔任防人。我會一直尋找,與以犧牲為前提的做法所不同的方法。根據情況,我也會進入大赦的內部,親自去改變你們那扭曲的做法。並且,我一定會找出,不讓任何一人成為犧牲的道路。」


    芽吹想到——


    當達成這個目標的時刻,我也能將自己作為勇者來認同了吧。


    大赦所給予的所謂『勇者』的稱號與地位本身,不具有任何價值。被同伴以及自己本身,認同為心目中的勇者。以這種方式所成就的勇者才具有更大的價值。


    對現在的芽吹來說,她已經擁有了願意將自己作為勇者看待的同伴們。接下來隻要芽吹自己,將自身認同為勇者便足夠了。為此,她要以自己所理想的勇者——『開拓出不必再產生犧牲的道路之人』為目標而前行。


    「不必讓任何人成為犧牲的道路……如果是你的話,也許總有一天能夠做到也說不定。」


    「一定會做到的,一定會。」


    芽吹說出這句話後,神官便轉身背向芽吹,離開了屋頂。


    推動芽吹前進的事物,是她的憤怒。


    那是,對於輕易選擇以犧牲為前提的方法的大赦。


    對於將犧牲強加於人類的神明。


    對於把犧牲當作「無可奈何」來接受的人類們。


    對於這蠻橫無理的世界本身,所感受到的憤怒。


    而後,另一個原動力是——


    芽吹迴到了重症監護室前。


    防人的少女們,正為了夕海子的恢複與芽葉的迴歸而共同歡樂。


    加賀城雀。


    彌勒夕海子。


    山伏雫。


    山伏shizuku。


    國土亞耶。


    眾多的防人們。


    她們每一個人,都是無比重要的朋友。


    就算在接下來,芽吹也絕不會讓她們死去。


    同樣的,也不會讓勇者繼續犧牲。


    不會讓任何一人死去。


    芽吹如此立誓。


    季節輪轉,冬日已至。


    楠芽吹與由她所率領的防人們,今天也身纏戰衣,佇立於巨壁之上。


    「到底已經是嚴冬……連空氣都冰冷起來了。明明結界之外就是灼熱的世界……嘛,我們的任務也不在乎季節。」


    以芽吹為首的防人們,今日也身纏戰衣。


    「那麽,開始執行


    我們的使命吧!這迴也不出任何犧牲者,全員一齊將任務達成!」


    從防人們那裏傳迴了表示了解的應答聲。


    而後,由芽吹領頭的少女們,縱身降下灼熱的大地——


    (完)


    譯注


    1.原文是『吾は倭の青垣の東の山の上にいつき奉れ』,但在《古事記》中的原句卻是『吾をば倭の青垣の東の山の上に伊都岐奉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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