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第五幕 告白 我難得突然收到茶會的邀請函。
僅僅是一場茶會,卻不容小覷。
明明隻是品嚐美味的點心與喝茶聊天,邀請函一星期前就會寄到。
然而,這次的邀請函竟然是在前一天送來。
平常我可是會拒絕的,不過,邀請人是與我熟識的莉姿。
對方是莉姿的話,就算前一天才收到,我當然還是樂意參加。
我急忙寫好迴信送出去後,詢問王宮的侍女當天能否幫我整理服裝儀容。
「我說,聖,你有沒有什麽話要跟我說?」
「要跟你說的話?」
茶會當天。
講完基本的應酬話,我們坐到座位上喝了口紅茶後,莉姿開口問道。
這也很少見。
通常即使是與親密的朋友舉辦茶會,都會先從無關緊要的閑聊開啟對話。
她卻突然提出疑似正題的問題。
是很重要的事嗎?
竟然讓曾經是王子未婚妻的莉姿無視規矩,開門見山。
我邊感到疑惑,邊思考該如何迴答。
「嗯──我想不到耶。」
「是嗎。真的想不到?還是不能跟我說呢……」
「確實有不能跟你說的事,可是我不知道你想問什麽,無法迴答。」
「這樣呀。那我就直說了。你跟宮廷魔導師團的德勒韋思大人是什麽關係?」
「德勒韋思大人?」
從莉姿口中迸出來的名字,導致我頭上的問號變得更多了。
為什麽要提到師團長呢?
算了,之後再問吧。
得先迴答問題才行。
我跟師團長的關係,最符合的我隻想得到老師和學生。
除此之外,就是一起討伐魔物的同事?
我們所屬的單位不同,一個是宮廷魔導師團,一個是藥用植物研究所,所以同事也不算完全正確耶。
「我想想……老師和學生吧?畢竟他會教我與魔法有關的知識。」
「隻有這樣嗎?」
「嗯?隻有這樣呀……」
總之,我先給予模棱兩可的迴答,莉姿立刻眯起眼睛。
咦?什麽?怎麽了?
就算你問我「隻有這樣嗎」,我也擠不出其他答案。
我無言以對,莉姿便打開手中的扇子遮住嘴角,毫不掩飾地歎氣。
「最近有個傳聞在王宮傳得沸沸揚揚喔?」
「咦?傳聞?」
我毫無頭緒。
貴族之間的傳聞,最重視的就是新鮮度。
「聖女」的淨化能力和強效的迴複魔法,雖然一時之間在王宮內掀起話題,但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熱度已經降低許多。
最近都沒出新商品,所以化妝品也一樣。
在王宮舉辦的派對端出來的菜色亦然。
就算還有人在討論,應該也不到傳得沸沸揚揚的地步。
那麽,是什麽傳聞呢?
等等。
剛才莉姿問我跟師團長是什麽關係,和這有關嗎?
跟師團長有關的話……
莉姿在我想到的同時說:
「聽說你和德勒韋思大人搞不好會訂婚。」
「什麽!」
衝擊性的發言,導致我不計形象放聲大叫。
接著,我聽莉姿說明了事情經過,頭痛到不行。
聽莉姿說,師團長和我的緋聞在貴族圈瘋傳。
源頭是師團長和我去觀劇的那一天,在同一間劇院的人們。
那一天,看見我和師團長在包廂區相談甚歡,他們議論紛紛。
而那些人的猜測被加油添醋,化為虛實夾雜的謠言在王宮傳開。
順帶一提,虛的代表就是師團長和我要訂婚這件事。
然後,聽見傳聞的莉姿大吃一驚,便來跟我確認真相。
「所以,你跟德勒韋思大人一起去了劇院是真的囉?」
「嗯。他說家人沒空去,有多的門票……」
「那是典型的約會邀約吧。」
「不過,對象是那個德勒韋思大人喔?他隻對魔法有興趣,我根本沒想到會傳出這種謠言。」
「是沒錯。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太大意了。」
「嗚嗚……」
「是你自找的。怎麽會粗心到單獨跟男人去觀劇。這樣簡直像在叫別人傳你們兩個的緋聞啊。」
「是,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莉姿傻眼地看著我,我隻能不停道歉。
她剛才說的,是我在王宮上課時也學過的內容。
明知如此還答應師團長的邀約,是因為我澈底疏忽了。
莉姿說得沒錯,和異性單獨出遊,最適合拿來炒話題。
而且還是劇院包廂這種接近密室的地方。
包廂區如果不是與家人或訂婚對象一起去,似乎是用來跟其他人表明自己與同行者關係親密的座位。
這次又是宮廷魔導師團的師團長和「聖女」兩位大人物的組合。
愛聊八卦的人看見這一幕,會忍不住到處跟別人說也無可奈何──以上是莉姿的看法。
「這陣騷動可能還會持續一陣子,之後就會平息。」
「是嗎?」
「嗯。謠言這種東西會一直被新的謠言覆蓋。如果你學到教訓了,最好多留意男性的邀約喔。」
「你說得對,以後我會小心。」
我將莉姿寶貴的忠告銘記在心,茶會就這樣結束了。
兩天後。
我還放不下緋聞那件事。
我蹲在研究所的藥草田,盯著地麵並於內心發出怪聲。
沒有真的叫出來,是因為我怕其他人聽見,會把我當成怪人。
看來我還保有考慮風險的理智。
但就算這樣,也無法轉換因自己不謹慎的行動所造成的後悔心情。
話雖如此,這也是因為與莉姿道別後,我開始胡思亂想。
莉姿說,這個謠言在王宮掀起話題。
這代表有很多人知道。
害羞歸害羞,若隻是不認識的人在討論,我還有辦法叫自己別放在心上。
如果是認識的人在討論……退一百步來說,應該也能設法調整心態。
可是……一想到那個人會知道,情緒就躁動不安,怎麽樣都靜不下心。
那個人指的是團長。
我最近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喜歡團長。
看到他心情會變好,能跟他說到話,心裏就飄飄然的。
就算隻是無意義的閑聊也是。
其他人都不會給我這樣的感覺。
所以我想,這一定是戀愛。
即使把原本世界的時間算進去,我也沒有這種經驗,因此有點擔心,這真的是戀愛嗎?
我和團長現在的關係,令人非常自在。
不過,萬一他聽見我和師團長的緋聞,會怎麽樣呢?
要是師團長也跟莉姿一樣以為我要訂婚了,他會不會跟我保持距離?
不管是在斯蘭塔尼亞王國還是日本,有婚約在身的人都不能太親近其他異性,一本正經的團長不可能會犯下那樣的禁忌。
那段溫暖的時光無疑會結束吧。
思及此,就覺得好焦慮。
有句成語叫後悔莫及,我現在的心情正是如此。
我當時為什麽要答應師團長的邀約呢?
不隻貴族,別人的感情問題最適合拿來聊八卦。
多想一下,就能料到兩個人一起出門會傳出他們關係不錯、是不是在交往之類的傳聞。
那個時候的我卻完全沒想到。
呃,因為,我沒想到自己會跟別人傳出緋聞。
這麽容易就傳緋聞,隻有國中生會這樣吧?
我連國中時期都沒有這種經驗……
喪女首先連傳緋聞的對象都沒有……
啊──不過莉姿說得沒錯,我真的太粗心了。
「到底該怎麽辦……」
借口及反省於腦中交錯,在我抱頭苦思並將內心的煩惱不自覺地脫口而出時,聽見有人從身後唿喚我的名字。
「聖?」
「咦?」
突然從後方傳來的聲音,嚇得我跳了起來。
是我正好在想的人的聲音。
我急忙起身,並望向後方,團長站在那裏。
「霍克大人?」
「怎麽了?你似乎有煩惱。」
本人登場,害我驚慌失措,當場愣住,連要跟他打招唿都忘了。
團長沒有因此責備我,而是為我操心。
但我說不出口。
絕對說不出口。
我沒辦法將不想被別人知道的事,講給最不希望他知道的人聽。
所以,我傻笑著糊弄過去。
「啊,沒事。呃──什麽事都沒有。」
「是嗎?那就好……」
他仍然一臉擔憂地看著我,好像有點無精打采。
我的內心因罪惡感而隱隱作痛,卻開不了口告訴他我在為謠言煩惱。
「您有什麽事嗎?」
「若你方便,下次聖休假的時候要不要一起出去?」
「一起出去嗎?」
「嗯。去王都的公園……」
王都有好幾座公園,其中最大的公園同時也是貴族的社交場所。
就算住在擁有寬敞庭園的宅邸,他們還是會去公園散步,與在那裏遇到的人交流。
在溫暖的季節,似乎還有人會去野餐。
團長問我要不要去那座公園。
「這個季節雖然不適合散步,但我有東西想讓你看。」
「想讓我看?什麽東西呀?」
「到時就知道了。」
團長笑著豎起手指抵在唇邊,身後彷佛有一道聖光。
我微微眯起眼睛,抬頭看著團長。
他還是一樣養眼呢。
話說迴來,不知道他想讓我看什麽?
好好奇喔。
既然到時才會知道,要不要去呢?
跟團長一同出遊應該很愉快。
然而,就在我想開口答應之時,莉姿生氣的表情忽然閃過腦海。
啊,跟團長一起出門的話,是不是又會傳出緋聞?
想到兩天前才剛被她罵過,我便猶豫起來。
我並不介意。
團長是我喜、喜歡的人?與他傳緋聞我也不會反感。
倒是會難為情啦。
可是,團長又是怎麽想的?
假如他討厭與我傳緋聞,或者會感到困擾,那太對不起他了。
前幾天才發生那種事,拒絕才是正確答案吧。
但我很久沒跟團長一起出門,難免會感到遺憾……
「不行嗎?」
想去的心情與不能去的心情在競爭,正當我好不容易撐開沉重的嘴唇,打算拒絕時,團長發出不符形象的微弱聲音。
垂下肩膀的團長,他的頭上看起來有對無力垂下的耳朵。
他用那種無助的眼神看我,害我準備要說的話卡在喉嚨。
嗚嗚……被用那種眼神注視的話……
「不是不行。」
辦不到。
我拒絕不了那個狀態的團長的邀約。
最後,想去的心情推了我一把,導致我不小心答應下來。
看見團長臉上立刻綻放笑容,胸口突然暖暖的。
沒辦法,要後悔等之後再說吧。
我苦笑著留在原地,繼續與團長討論出遊計畫。
◆
和團長約好的那一天,是萬裏無雲的晴空。
雖說是公園,好歹是要去社交場所,因此我今天穿了頗有貴族氣質的禮服。
不過,由於今天要在室外約、約會,我請平常幫我更衣的侍女們選擇不會太華麗,且方便活動的服裝。
今天不知為何傍晚才要出門,侍女告訴我晚上一定會變冷,我便聽從她們的建議,加上一件邊緣附毛皮的大衣。
團長也很懂。
到了約定的時間,繞到研究所門口的馬車不引人注目卻高級,一眼就看得出是貴族坐的馬車。
走下馬車的團長,服裝也和以前去王都的時候不同,繡著看得出貴族身分的華麗圖案。
帥哥穿什麽都好看,但今天還真是超出預料。
打扮得像個貴族的團長,就我個人看來多出了一點五倍的閃亮度。
可遠觀,一旦靠近卻會因為害羞的關係而不敢直視。
他扶我上馬車的時候,我假裝看著腳邊,移開視線度過這個難關。
公園位於王都中心附近。
由於這裏是社交場所,馬車停靠處也停著許多貴族的馬車。
我下車環視周遭,看見還有其他疑似貴族的人。
然而,可能是因為時間晚了,他們和我們不同,似乎正要迴去。
「走吧。」
「好的。」
我在團長的帶領下走進公園。
不愧是貴族會來散步的地方,裏麵的環境十分整齊,方便步行。
路麵平整,不見雜草,旁邊種著修剪得漂漂亮亮的矮樹。
有樹木間距相等的林蔭大道,還有鋪了草皮增添設計感的地方。
現在明明是寒冷的季節,也有花圃裏種滿五彩繽紛的花朵。
我欣賞著與王宮的庭園比起來別有一番風味的景色,並和團長分享對這座花園的感想。
盡管不是春天或夏天那種百花齊放的季節,冬天的花園也挺美的。
而走進深處時,我看見一道黑色的鐵柵欄。
還有扇旁邊站著守衛的門,這裏是公園的角落嗎?
可是,鐵柵欄後麵是一片宛如森林的茂密樹木,看起來不像角落。
團長在我疑惑的期間走向守衛。
「我是艾爾柏特?霍克。」
「恭候大駕。」
團長一報上名字,守衛就為他開門。
我向麵帶微笑的守衛點頭致意,便被團長帶到門後。
「這裏平常好像是關閉的,後麵有什麽東西嗎?」
「嗯。鐵柵欄後方是隻有王家才能進入的場所。」
「咦!是嗎?」
「這次我為聖征得了許可。」
「為了我?」
我聽見後嚇了一跳。
用鐵柵欄圍住的區域,是王家專用的場所。
聽說會用來當王家主辦的派對會場。
王宮裏麵也有庭園,不過這個地方的景色又是另一種不同的美,似乎廣受好評。
是這樣嗎?
好像能接受,又好像不太能理解,挺微妙的,但有件更重要的事。
「為了我」是什麽意思呢?
難道他為了今天的約會,去征求國王陛下的同意?
這裏是能為這麽一點私事出借的地方嗎?
我的疑問源源不絕,這時,我們走出了森林,視野開闊起來,映入眼簾的畫麵使我無暇思考。
「哇!」
這是什麽呀,好漂亮!
眼前的景色夢幻得令我忍不住歡唿。
該怎麽形容呢,是一整片冰景(?)。
原本就有的樹叢結了冰,沐浴在西斜的夕陽下閃耀著光輝。
不對,等一下。
不隻陽光。
仔細一看,樹枝的各個地方都在發光。
看那個顏色,該不會是賦予魔法的核?
咦?為什麽樹上會有那種東西!
看見樹上到處亮著與前陣子才在劇場看過的光顏色相同的光點,我愣在原地。
現在是什麽情況?
我睜大眼睛,而站在旁邊的團長則為我說明。
「我試著重現你之前跟我說過的裝飾,感想如何?」
「……難道,您說的是燈飾嗎?」
「沒錯。」
這句話及眼前的景色,勾起我的迴憶。
忘記是什麽時候了,和團長聊到原本的世界時,我好像有提到燈飾。
聖誕燈飾。
記得我是這樣跟他說的──
在寒冷的冬天,每年都會有這種裝飾。
「您還記得嗎?」
「嗯。我想像中的是這樣的東西,不對嗎?」
「是的……就是這種感覺。」
「太好了。你說每年都會看,我想讓你在這邊也看得到,就準備了這個。」
「這樣呀。謝謝您。非常漂亮。」
準備……這些結冰的樹是團長做的嗎?
團長會用冰屬性魔法,確實有可能。
甚至連核都有可能是他親自賦予魔法的。
我將他用心打造的景色牢記在腦海。
然後麵向團長,打算再次傳達謝意時,他不知為何牽起我的右手。
怎麽了嗎?
我抬頭看著他,想詢問他的意圖,並與神情嚴肅的團長四目相交。
他用雙手包覆我的右手,開口說道:
「我喜歡你。請跟我結婚。」
團長的告白使我倒抽一口氣。
結、結婚?
不對,重點是上一句話。
咦?團長喜歡我?
我好像聽見十分自我感覺良好的發言,不是聽錯吧?
我像要確認似的凝視團長的臉,他依然一臉正經,表情緊張。
眼神也看不出戲謔之色。
我……剛才……真的,被團長告白了嗎?
我不敢相信地盯著他,團長維持著同樣的姿勢對我說:
「其實,我本來想再花點時間慢慢跟你拉近距離。」
「再花點時間?」
「嗯。因為你好像不太習慣這種事。」
聽見團長這句話,我深有所感,臉頰微微發熱。
是的,並不習慣。
迴想起來,親吻手背、手掌靠近臉頰等像在逗我的行為,其實是在測試我能接受到哪個程度嗎?
我心不在焉地想著無謂的小事,團長的表情蒙上一層陰霾。
「但我不能繼續拖下去了。因為除了我以外,看上你的人越來越多。」
「您指的是……」
「聽見你和德勒韋思師團長的傳聞後,我實在無法維持鎮定。」
「啊……」
「我不希望你被其他人搶走。」
聽見師團長的名字,我心想「他果然知道了」,當場呆住。
然而,並沒有發生我擔心的事。
那則傳聞反而刺激了團長的競爭心。
我也知道這樣想不太好,但我不禁鬆了口氣。
「我當然不會無視你的意願。不過,若你不排斥,可以牽住我的手嗎?我會一輩子好好珍惜你。」
團長認真地凝視我,我感覺到某種情緒從腳底逐漸湧上。
好開心。
真的好開心。
我很想立刻點頭答應。
可是,缺乏自信的我在此刻冒了出來。
「我有那個資格嗎?」
我用顫抖著的聲音詢問,團長則堅定地迴答:
「我喜歡的就是你。」
是因為太高興嗎?
視線逐漸模糊。
喉嚨也在打顫,發不出聲音。
作為代替,我迴握團長牽著我的手,於是,他穩穩收下了我的心意。
團長臉上頓時漾起笑容,將我擁入懷中,緊緊抱住我。
我也用雙手環住團長的背,輕輕迴抱他。
◆
團長對我告白後的日子非常忙亂。
本來應該要最先通知團長的家人。
在斯蘭塔尼亞王國,貴族間的婚姻等同於兩個家族的契約,因此需要經過家人的同意。
尤其是邊境伯爵家的當家──團長之父的允許是不可或缺的。
然而據團長所說,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團長的家人早已知道他的心意,不久前就在催他求婚。
事到如今,沒必要再去征求許可。
原來如此,看來他們是讚成的,我稍微放心了。
不過,既然要結婚,還是得正式見個麵吧。
團長也讚成找親朋好友私下慶祝。
(插圖019)
可是,團長的兩位兄長都是擔任國家要職之人。
而他的雙親邊境伯爵及其夫人也每天都很忙,很難找到大家都有空的日子。
因此,我們決定先寫信告知。
再過一陣子,長兄應該就會告訴我們所有人都能參加的日子。
於是,我們最先告知的是所長,我的上司兼團長的兒時玩伴。
我和團長一同來到所長室,所長便挑起一邊的眉毛,詢問我們的來意。
「你們兩個怎麽了?」
「不好意思,在您工作時打擾。方便借一些時間嗎?」
「嗯,可以啊。」
「那個,其實……」
「我和聖要結婚了。」
到了要報告的時候,還是會難為情,導致我講話有點結巴。
團長迅速幫我接話。
其實,我們兩個預料到絕對會被他鬧,所以事先商量過簡單跟所長報告即可。
為了避免他東問西問,甚至沒有先約好時間就過來了。
不過,純粹是杞人憂天。
「終於啊。恭喜你們。」
所長聽了,臉上浮現安心的笑容,正常地祝賀我們。
然後對團長露出壞笑,這一點倒是在意料之內。
「謝謝。」
「謝謝您。」
看來不用多說,他們也知道對方在想什麽。
團長苦笑著道謝。
或許是策略奏效了,所長沒有繼續追問,很快便放我們離開。
接著要通知的是國王陛下及宰相。
身為地位與陛下同等的「聖女」,我的婚事果然會以王族的規格辦理。
必須辦理各種手續,不能隻宣布一句「我要結婚了」。
因此得向那兩位報告。
約好見麵的時間後,我和團長一起來到陛下的辦公室,宰相也已經到了。
還有擔任護衛的騎士及協助辦公的文官們。
大家都帶著格外燦爛的笑容迎接我們,或許是因為事前就聽說我跟團長要來,猜到了我們的來意。
有點害羞呢。
我感覺到臉頰微微發燙,好不容易裝出嚴肅的表情。
講完形式上的問候語後,陛下要我們坐到迎賓沙發上。
陛下也從辦公桌前走向沙發,於是我在道謝後,與團長並肩坐到陛下對麵。
宰相則跟平常一樣,站在陛下坐著的沙發旁邊。
「那麽,聽說你們有事跟我報告。」
「是的。今天是來報告我訂婚了。」
陛下立刻進入正題,我便說出事先想好的台詞。
盡管覺得先把事情說明清楚比較好,但光用想像的臉頰就好燙,我實在不覺得自己有辦法好好解釋。
最後,我決定隻講重點。
但臉頰還是熱起來了。
「對象是霍克團長嗎?」
「是的。」
「這樣啊。恭喜。」
「恭喜兩位。」
「謝謝。」
「謝謝。」
陛下和宰相果然不怎麽驚訝,幹脆地祝賀我跟團長。
我們兩個道謝後,不出所料,開始討論要辦理的手續及各種活動。
不得不做的事五花八門。
首先要訂婚,然後結婚,除去必須訂婚這部分,和原本的世界沒什麽不同。
隻不過,由於這是兩個家族的契約,我和邊境伯爵需要共同討論,決定各種事宜。
值得感激的是,陛下願意以我的監護人的身分主導這場會談。
聽宰相所說,主要討論的好像是財產。
王家好歹是我的監護人,所以也會提供嫁妝。
光是願意當我的監護人就夠了,我實在不敢當,因此我本想推辭,陛下卻不肯同意。
他說因為我立下太多功績,累積了太多報酬,想趁這個機會多少給一些。
既然如此,身為平常一直在婉拒報酬的人,我可不能不收下。
隻是嫁妝的話倒還能接受,畢竟應該是金錢,不是爵位或土地。
於是,決定好各種條件,締結婚約後,接下來要宴客。
不是辦完婚禮後的宴客。
隻是用來宣布訂婚的。
舉辦訂婚宴會,對這個國家的貴族來說很普遍。
堂堂的邊境伯爵家肯定會辦,對象是「聖女」就更不用說了。
不宴客的話,等於是邊境伯爵家沒有把其他家族放在眼裏,想必會給人家添麻煩,因此我無法拒絕。
而且,在宴客這方麵,宰相有個好主意。
黑色沼澤的問題正好解決了,本來就有計劃舉辦慶功宴,他提議可以在慶功宴上宣布訂婚的消息。
如果能讓我們搭上原本計劃好的活動的順風車,那就太好了。
陛下跟團長都不反對,我便心懷感激地答應宰相的建議。
就這樣,到訂婚宴會為止的流程都順利討論完畢……
然而,誰都沒料到訂婚宴會兼慶功宴的那場宴會結束後,會從遠方傳來那種消息。
僅僅是一場茶會,卻不容小覷。
明明隻是品嚐美味的點心與喝茶聊天,邀請函一星期前就會寄到。
然而,這次的邀請函竟然是在前一天送來。
平常我可是會拒絕的,不過,邀請人是與我熟識的莉姿。
對方是莉姿的話,就算前一天才收到,我當然還是樂意參加。
我急忙寫好迴信送出去後,詢問王宮的侍女當天能否幫我整理服裝儀容。
「我說,聖,你有沒有什麽話要跟我說?」
「要跟你說的話?」
茶會當天。
講完基本的應酬話,我們坐到座位上喝了口紅茶後,莉姿開口問道。
這也很少見。
通常即使是與親密的朋友舉辦茶會,都會先從無關緊要的閑聊開啟對話。
她卻突然提出疑似正題的問題。
是很重要的事嗎?
竟然讓曾經是王子未婚妻的莉姿無視規矩,開門見山。
我邊感到疑惑,邊思考該如何迴答。
「嗯──我想不到耶。」
「是嗎。真的想不到?還是不能跟我說呢……」
「確實有不能跟你說的事,可是我不知道你想問什麽,無法迴答。」
「這樣呀。那我就直說了。你跟宮廷魔導師團的德勒韋思大人是什麽關係?」
「德勒韋思大人?」
從莉姿口中迸出來的名字,導致我頭上的問號變得更多了。
為什麽要提到師團長呢?
算了,之後再問吧。
得先迴答問題才行。
我跟師團長的關係,最符合的我隻想得到老師和學生。
除此之外,就是一起討伐魔物的同事?
我們所屬的單位不同,一個是宮廷魔導師團,一個是藥用植物研究所,所以同事也不算完全正確耶。
「我想想……老師和學生吧?畢竟他會教我與魔法有關的知識。」
「隻有這樣嗎?」
「嗯?隻有這樣呀……」
總之,我先給予模棱兩可的迴答,莉姿立刻眯起眼睛。
咦?什麽?怎麽了?
就算你問我「隻有這樣嗎」,我也擠不出其他答案。
我無言以對,莉姿便打開手中的扇子遮住嘴角,毫不掩飾地歎氣。
「最近有個傳聞在王宮傳得沸沸揚揚喔?」
「咦?傳聞?」
我毫無頭緒。
貴族之間的傳聞,最重視的就是新鮮度。
「聖女」的淨化能力和強效的迴複魔法,雖然一時之間在王宮內掀起話題,但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熱度已經降低許多。
最近都沒出新商品,所以化妝品也一樣。
在王宮舉辦的派對端出來的菜色亦然。
就算還有人在討論,應該也不到傳得沸沸揚揚的地步。
那麽,是什麽傳聞呢?
等等。
剛才莉姿問我跟師團長是什麽關係,和這有關嗎?
跟師團長有關的話……
莉姿在我想到的同時說:
「聽說你和德勒韋思大人搞不好會訂婚。」
「什麽!」
衝擊性的發言,導致我不計形象放聲大叫。
接著,我聽莉姿說明了事情經過,頭痛到不行。
聽莉姿說,師團長和我的緋聞在貴族圈瘋傳。
源頭是師團長和我去觀劇的那一天,在同一間劇院的人們。
那一天,看見我和師團長在包廂區相談甚歡,他們議論紛紛。
而那些人的猜測被加油添醋,化為虛實夾雜的謠言在王宮傳開。
順帶一提,虛的代表就是師團長和我要訂婚這件事。
然後,聽見傳聞的莉姿大吃一驚,便來跟我確認真相。
「所以,你跟德勒韋思大人一起去了劇院是真的囉?」
「嗯。他說家人沒空去,有多的門票……」
「那是典型的約會邀約吧。」
「不過,對象是那個德勒韋思大人喔?他隻對魔法有興趣,我根本沒想到會傳出這種謠言。」
「是沒錯。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太大意了。」
「嗚嗚……」
「是你自找的。怎麽會粗心到單獨跟男人去觀劇。這樣簡直像在叫別人傳你們兩個的緋聞啊。」
「是,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莉姿傻眼地看著我,我隻能不停道歉。
她剛才說的,是我在王宮上課時也學過的內容。
明知如此還答應師團長的邀約,是因為我澈底疏忽了。
莉姿說得沒錯,和異性單獨出遊,最適合拿來炒話題。
而且還是劇院包廂這種接近密室的地方。
包廂區如果不是與家人或訂婚對象一起去,似乎是用來跟其他人表明自己與同行者關係親密的座位。
這次又是宮廷魔導師團的師團長和「聖女」兩位大人物的組合。
愛聊八卦的人看見這一幕,會忍不住到處跟別人說也無可奈何──以上是莉姿的看法。
「這陣騷動可能還會持續一陣子,之後就會平息。」
「是嗎?」
「嗯。謠言這種東西會一直被新的謠言覆蓋。如果你學到教訓了,最好多留意男性的邀約喔。」
「你說得對,以後我會小心。」
我將莉姿寶貴的忠告銘記在心,茶會就這樣結束了。
兩天後。
我還放不下緋聞那件事。
我蹲在研究所的藥草田,盯著地麵並於內心發出怪聲。
沒有真的叫出來,是因為我怕其他人聽見,會把我當成怪人。
看來我還保有考慮風險的理智。
但就算這樣,也無法轉換因自己不謹慎的行動所造成的後悔心情。
話雖如此,這也是因為與莉姿道別後,我開始胡思亂想。
莉姿說,這個謠言在王宮掀起話題。
這代表有很多人知道。
害羞歸害羞,若隻是不認識的人在討論,我還有辦法叫自己別放在心上。
如果是認識的人在討論……退一百步來說,應該也能設法調整心態。
可是……一想到那個人會知道,情緒就躁動不安,怎麽樣都靜不下心。
那個人指的是團長。
我最近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喜歡團長。
看到他心情會變好,能跟他說到話,心裏就飄飄然的。
就算隻是無意義的閑聊也是。
其他人都不會給我這樣的感覺。
所以我想,這一定是戀愛。
即使把原本世界的時間算進去,我也沒有這種經驗,因此有點擔心,這真的是戀愛嗎?
我和團長現在的關係,令人非常自在。
不過,萬一他聽見我和師團長的緋聞,會怎麽樣呢?
要是師團長也跟莉姿一樣以為我要訂婚了,他會不會跟我保持距離?
不管是在斯蘭塔尼亞王國還是日本,有婚約在身的人都不能太親近其他異性,一本正經的團長不可能會犯下那樣的禁忌。
那段溫暖的時光無疑會結束吧。
思及此,就覺得好焦慮。
有句成語叫後悔莫及,我現在的心情正是如此。
我當時為什麽要答應師團長的邀約呢?
不隻貴族,別人的感情問題最適合拿來聊八卦。
多想一下,就能料到兩個人一起出門會傳出他們關係不錯、是不是在交往之類的傳聞。
那個時候的我卻完全沒想到。
呃,因為,我沒想到自己會跟別人傳出緋聞。
這麽容易就傳緋聞,隻有國中生會這樣吧?
我連國中時期都沒有這種經驗……
喪女首先連傳緋聞的對象都沒有……
啊──不過莉姿說得沒錯,我真的太粗心了。
「到底該怎麽辦……」
借口及反省於腦中交錯,在我抱頭苦思並將內心的煩惱不自覺地脫口而出時,聽見有人從身後唿喚我的名字。
「聖?」
「咦?」
突然從後方傳來的聲音,嚇得我跳了起來。
是我正好在想的人的聲音。
我急忙起身,並望向後方,團長站在那裏。
「霍克大人?」
「怎麽了?你似乎有煩惱。」
本人登場,害我驚慌失措,當場愣住,連要跟他打招唿都忘了。
團長沒有因此責備我,而是為我操心。
但我說不出口。
絕對說不出口。
我沒辦法將不想被別人知道的事,講給最不希望他知道的人聽。
所以,我傻笑著糊弄過去。
「啊,沒事。呃──什麽事都沒有。」
「是嗎?那就好……」
他仍然一臉擔憂地看著我,好像有點無精打采。
我的內心因罪惡感而隱隱作痛,卻開不了口告訴他我在為謠言煩惱。
「您有什麽事嗎?」
「若你方便,下次聖休假的時候要不要一起出去?」
「一起出去嗎?」
「嗯。去王都的公園……」
王都有好幾座公園,其中最大的公園同時也是貴族的社交場所。
就算住在擁有寬敞庭園的宅邸,他們還是會去公園散步,與在那裏遇到的人交流。
在溫暖的季節,似乎還有人會去野餐。
團長問我要不要去那座公園。
「這個季節雖然不適合散步,但我有東西想讓你看。」
「想讓我看?什麽東西呀?」
「到時就知道了。」
團長笑著豎起手指抵在唇邊,身後彷佛有一道聖光。
我微微眯起眼睛,抬頭看著團長。
他還是一樣養眼呢。
話說迴來,不知道他想讓我看什麽?
好好奇喔。
既然到時才會知道,要不要去呢?
跟團長一同出遊應該很愉快。
然而,就在我想開口答應之時,莉姿生氣的表情忽然閃過腦海。
啊,跟團長一起出門的話,是不是又會傳出緋聞?
想到兩天前才剛被她罵過,我便猶豫起來。
我並不介意。
團長是我喜、喜歡的人?與他傳緋聞我也不會反感。
倒是會難為情啦。
可是,團長又是怎麽想的?
假如他討厭與我傳緋聞,或者會感到困擾,那太對不起他了。
前幾天才發生那種事,拒絕才是正確答案吧。
但我很久沒跟團長一起出門,難免會感到遺憾……
「不行嗎?」
想去的心情與不能去的心情在競爭,正當我好不容易撐開沉重的嘴唇,打算拒絕時,團長發出不符形象的微弱聲音。
垂下肩膀的團長,他的頭上看起來有對無力垂下的耳朵。
他用那種無助的眼神看我,害我準備要說的話卡在喉嚨。
嗚嗚……被用那種眼神注視的話……
「不是不行。」
辦不到。
我拒絕不了那個狀態的團長的邀約。
最後,想去的心情推了我一把,導致我不小心答應下來。
看見團長臉上立刻綻放笑容,胸口突然暖暖的。
沒辦法,要後悔等之後再說吧。
我苦笑著留在原地,繼續與團長討論出遊計畫。
◆
和團長約好的那一天,是萬裏無雲的晴空。
雖說是公園,好歹是要去社交場所,因此我今天穿了頗有貴族氣質的禮服。
不過,由於今天要在室外約、約會,我請平常幫我更衣的侍女們選擇不會太華麗,且方便活動的服裝。
今天不知為何傍晚才要出門,侍女告訴我晚上一定會變冷,我便聽從她們的建議,加上一件邊緣附毛皮的大衣。
團長也很懂。
到了約定的時間,繞到研究所門口的馬車不引人注目卻高級,一眼就看得出是貴族坐的馬車。
走下馬車的團長,服裝也和以前去王都的時候不同,繡著看得出貴族身分的華麗圖案。
帥哥穿什麽都好看,但今天還真是超出預料。
打扮得像個貴族的團長,就我個人看來多出了一點五倍的閃亮度。
可遠觀,一旦靠近卻會因為害羞的關係而不敢直視。
他扶我上馬車的時候,我假裝看著腳邊,移開視線度過這個難關。
公園位於王都中心附近。
由於這裏是社交場所,馬車停靠處也停著許多貴族的馬車。
我下車環視周遭,看見還有其他疑似貴族的人。
然而,可能是因為時間晚了,他們和我們不同,似乎正要迴去。
「走吧。」
「好的。」
我在團長的帶領下走進公園。
不愧是貴族會來散步的地方,裏麵的環境十分整齊,方便步行。
路麵平整,不見雜草,旁邊種著修剪得漂漂亮亮的矮樹。
有樹木間距相等的林蔭大道,還有鋪了草皮增添設計感的地方。
現在明明是寒冷的季節,也有花圃裏種滿五彩繽紛的花朵。
我欣賞著與王宮的庭園比起來別有一番風味的景色,並和團長分享對這座花園的感想。
盡管不是春天或夏天那種百花齊放的季節,冬天的花園也挺美的。
而走進深處時,我看見一道黑色的鐵柵欄。
還有扇旁邊站著守衛的門,這裏是公園的角落嗎?
可是,鐵柵欄後麵是一片宛如森林的茂密樹木,看起來不像角落。
團長在我疑惑的期間走向守衛。
「我是艾爾柏特?霍克。」
「恭候大駕。」
團長一報上名字,守衛就為他開門。
我向麵帶微笑的守衛點頭致意,便被團長帶到門後。
「這裏平常好像是關閉的,後麵有什麽東西嗎?」
「嗯。鐵柵欄後方是隻有王家才能進入的場所。」
「咦!是嗎?」
「這次我為聖征得了許可。」
「為了我?」
我聽見後嚇了一跳。
用鐵柵欄圍住的區域,是王家專用的場所。
聽說會用來當王家主辦的派對會場。
王宮裏麵也有庭園,不過這個地方的景色又是另一種不同的美,似乎廣受好評。
是這樣嗎?
好像能接受,又好像不太能理解,挺微妙的,但有件更重要的事。
「為了我」是什麽意思呢?
難道他為了今天的約會,去征求國王陛下的同意?
這裏是能為這麽一點私事出借的地方嗎?
我的疑問源源不絕,這時,我們走出了森林,視野開闊起來,映入眼簾的畫麵使我無暇思考。
「哇!」
這是什麽呀,好漂亮!
眼前的景色夢幻得令我忍不住歡唿。
該怎麽形容呢,是一整片冰景(?)。
原本就有的樹叢結了冰,沐浴在西斜的夕陽下閃耀著光輝。
不對,等一下。
不隻陽光。
仔細一看,樹枝的各個地方都在發光。
看那個顏色,該不會是賦予魔法的核?
咦?為什麽樹上會有那種東西!
看見樹上到處亮著與前陣子才在劇場看過的光顏色相同的光點,我愣在原地。
現在是什麽情況?
我睜大眼睛,而站在旁邊的團長則為我說明。
「我試著重現你之前跟我說過的裝飾,感想如何?」
「……難道,您說的是燈飾嗎?」
「沒錯。」
這句話及眼前的景色,勾起我的迴憶。
忘記是什麽時候了,和團長聊到原本的世界時,我好像有提到燈飾。
聖誕燈飾。
記得我是這樣跟他說的──
在寒冷的冬天,每年都會有這種裝飾。
「您還記得嗎?」
「嗯。我想像中的是這樣的東西,不對嗎?」
「是的……就是這種感覺。」
「太好了。你說每年都會看,我想讓你在這邊也看得到,就準備了這個。」
「這樣呀。謝謝您。非常漂亮。」
準備……這些結冰的樹是團長做的嗎?
團長會用冰屬性魔法,確實有可能。
甚至連核都有可能是他親自賦予魔法的。
我將他用心打造的景色牢記在腦海。
然後麵向團長,打算再次傳達謝意時,他不知為何牽起我的右手。
怎麽了嗎?
我抬頭看著他,想詢問他的意圖,並與神情嚴肅的團長四目相交。
他用雙手包覆我的右手,開口說道:
「我喜歡你。請跟我結婚。」
團長的告白使我倒抽一口氣。
結、結婚?
不對,重點是上一句話。
咦?團長喜歡我?
我好像聽見十分自我感覺良好的發言,不是聽錯吧?
我像要確認似的凝視團長的臉,他依然一臉正經,表情緊張。
眼神也看不出戲謔之色。
我……剛才……真的,被團長告白了嗎?
我不敢相信地盯著他,團長維持著同樣的姿勢對我說:
「其實,我本來想再花點時間慢慢跟你拉近距離。」
「再花點時間?」
「嗯。因為你好像不太習慣這種事。」
聽見團長這句話,我深有所感,臉頰微微發熱。
是的,並不習慣。
迴想起來,親吻手背、手掌靠近臉頰等像在逗我的行為,其實是在測試我能接受到哪個程度嗎?
我心不在焉地想著無謂的小事,團長的表情蒙上一層陰霾。
「但我不能繼續拖下去了。因為除了我以外,看上你的人越來越多。」
「您指的是……」
「聽見你和德勒韋思師團長的傳聞後,我實在無法維持鎮定。」
「啊……」
「我不希望你被其他人搶走。」
聽見師團長的名字,我心想「他果然知道了」,當場呆住。
然而,並沒有發生我擔心的事。
那則傳聞反而刺激了團長的競爭心。
我也知道這樣想不太好,但我不禁鬆了口氣。
「我當然不會無視你的意願。不過,若你不排斥,可以牽住我的手嗎?我會一輩子好好珍惜你。」
團長認真地凝視我,我感覺到某種情緒從腳底逐漸湧上。
好開心。
真的好開心。
我很想立刻點頭答應。
可是,缺乏自信的我在此刻冒了出來。
「我有那個資格嗎?」
我用顫抖著的聲音詢問,團長則堅定地迴答:
「我喜歡的就是你。」
是因為太高興嗎?
視線逐漸模糊。
喉嚨也在打顫,發不出聲音。
作為代替,我迴握團長牽著我的手,於是,他穩穩收下了我的心意。
團長臉上頓時漾起笑容,將我擁入懷中,緊緊抱住我。
我也用雙手環住團長的背,輕輕迴抱他。
◆
團長對我告白後的日子非常忙亂。
本來應該要最先通知團長的家人。
在斯蘭塔尼亞王國,貴族間的婚姻等同於兩個家族的契約,因此需要經過家人的同意。
尤其是邊境伯爵家的當家──團長之父的允許是不可或缺的。
然而據團長所說,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團長的家人早已知道他的心意,不久前就在催他求婚。
事到如今,沒必要再去征求許可。
原來如此,看來他們是讚成的,我稍微放心了。
不過,既然要結婚,還是得正式見個麵吧。
團長也讚成找親朋好友私下慶祝。
(插圖019)
可是,團長的兩位兄長都是擔任國家要職之人。
而他的雙親邊境伯爵及其夫人也每天都很忙,很難找到大家都有空的日子。
因此,我們決定先寫信告知。
再過一陣子,長兄應該就會告訴我們所有人都能參加的日子。
於是,我們最先告知的是所長,我的上司兼團長的兒時玩伴。
我和團長一同來到所長室,所長便挑起一邊的眉毛,詢問我們的來意。
「你們兩個怎麽了?」
「不好意思,在您工作時打擾。方便借一些時間嗎?」
「嗯,可以啊。」
「那個,其實……」
「我和聖要結婚了。」
到了要報告的時候,還是會難為情,導致我講話有點結巴。
團長迅速幫我接話。
其實,我們兩個預料到絕對會被他鬧,所以事先商量過簡單跟所長報告即可。
為了避免他東問西問,甚至沒有先約好時間就過來了。
不過,純粹是杞人憂天。
「終於啊。恭喜你們。」
所長聽了,臉上浮現安心的笑容,正常地祝賀我們。
然後對團長露出壞笑,這一點倒是在意料之內。
「謝謝。」
「謝謝您。」
看來不用多說,他們也知道對方在想什麽。
團長苦笑著道謝。
或許是策略奏效了,所長沒有繼續追問,很快便放我們離開。
接著要通知的是國王陛下及宰相。
身為地位與陛下同等的「聖女」,我的婚事果然會以王族的規格辦理。
必須辦理各種手續,不能隻宣布一句「我要結婚了」。
因此得向那兩位報告。
約好見麵的時間後,我和團長一起來到陛下的辦公室,宰相也已經到了。
還有擔任護衛的騎士及協助辦公的文官們。
大家都帶著格外燦爛的笑容迎接我們,或許是因為事前就聽說我跟團長要來,猜到了我們的來意。
有點害羞呢。
我感覺到臉頰微微發燙,好不容易裝出嚴肅的表情。
講完形式上的問候語後,陛下要我們坐到迎賓沙發上。
陛下也從辦公桌前走向沙發,於是我在道謝後,與團長並肩坐到陛下對麵。
宰相則跟平常一樣,站在陛下坐著的沙發旁邊。
「那麽,聽說你們有事跟我報告。」
「是的。今天是來報告我訂婚了。」
陛下立刻進入正題,我便說出事先想好的台詞。
盡管覺得先把事情說明清楚比較好,但光用想像的臉頰就好燙,我實在不覺得自己有辦法好好解釋。
最後,我決定隻講重點。
但臉頰還是熱起來了。
「對象是霍克團長嗎?」
「是的。」
「這樣啊。恭喜。」
「恭喜兩位。」
「謝謝。」
「謝謝。」
陛下和宰相果然不怎麽驚訝,幹脆地祝賀我跟團長。
我們兩個道謝後,不出所料,開始討論要辦理的手續及各種活動。
不得不做的事五花八門。
首先要訂婚,然後結婚,除去必須訂婚這部分,和原本的世界沒什麽不同。
隻不過,由於這是兩個家族的契約,我和邊境伯爵需要共同討論,決定各種事宜。
值得感激的是,陛下願意以我的監護人的身分主導這場會談。
聽宰相所說,主要討論的好像是財產。
王家好歹是我的監護人,所以也會提供嫁妝。
光是願意當我的監護人就夠了,我實在不敢當,因此我本想推辭,陛下卻不肯同意。
他說因為我立下太多功績,累積了太多報酬,想趁這個機會多少給一些。
既然如此,身為平常一直在婉拒報酬的人,我可不能不收下。
隻是嫁妝的話倒還能接受,畢竟應該是金錢,不是爵位或土地。
於是,決定好各種條件,締結婚約後,接下來要宴客。
不是辦完婚禮後的宴客。
隻是用來宣布訂婚的。
舉辦訂婚宴會,對這個國家的貴族來說很普遍。
堂堂的邊境伯爵家肯定會辦,對象是「聖女」就更不用說了。
不宴客的話,等於是邊境伯爵家沒有把其他家族放在眼裏,想必會給人家添麻煩,因此我無法拒絕。
而且,在宴客這方麵,宰相有個好主意。
黑色沼澤的問題正好解決了,本來就有計劃舉辦慶功宴,他提議可以在慶功宴上宣布訂婚的消息。
如果能讓我們搭上原本計劃好的活動的順風車,那就太好了。
陛下跟團長都不反對,我便心懷感激地答應宰相的建議。
就這樣,到訂婚宴會為止的流程都順利討論完畢……
然而,誰都沒料到訂婚宴會兼慶功宴的那場宴會結束後,會從遠方傳來那種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