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拉姆走在禮拜堂前麵的走廊裏.


    她在剛才與迪恩的戰鬥中用盡力氣了,身體不聽使喚。


    她雙手靠著牆支撐自己的身體,顫顫巍巍地走著。


    她的背後還有無數的眼球追著她——就算戰鬥已經結束了,危機也還沒有解除。


    不久後,她走到了走廊深處的那扇門。


    這個房間比起其他的房間稍微大了一點,米爾琪特和茵庫就肩並肩地坐在這個房間的地板上。


    「米爾琪特!茵……庫?」


    但是芙拉姆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


    兩人的身邊站著她沒見過的超過180cm的高個子女性。


    那個人穿著連衣裙,戴著一頂寬帽,紅色的頭發正好長到下巴附近。


    但是,芙拉姆覺得有些違和感。


    寬廣的肩膀,長滿肌肉的手腳,還有臉,完完全全地說明了那家夥就是個男人。


    「那個聲音,難道說是芙拉姆?」


    「主人!」


    「啊啦啊啦,那個男人,就這麽簡單的被打倒了呢。明明還說著什麽絕對要殺了你之類的話,沒想到你居然能來得這麽早。」


    嗓音還挺粗野的,果然這家夥是男人。


    「你就是芙拉姆·亞普利柯特嗎。你好,我是mother。是這群孩子們的——螺旋赤子們的溫柔隨和的理想的母親哦。」


    「離開她們倆!」


    芙拉姆拔出了劍對準他。


    芙拉姆也隻是從茵庫那裏得知了這個人的存在——她之前還以為是個女性。


    「為什麽要讓我這個母親離開自己的孩子呢。而且,對茵庫大聲吼道怪物啊之類的過分的事不就正是你嗎?她已經不想迴去了。對吧?」


    「這……」


    mother用臉去蹭茵庫的臉,但茵庫臉上浮現出了微妙的表情。


    高興,但又高興不起來——她現在的內心就是這樣的。


    另一邊,米爾琪特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一點一點地遠離mother。


    他也沒有要阻止的意思。


    和涅克特說的一樣,他們真的對米爾琪特毫無興趣。


    米爾琪特離開了一定的距離後,馬上就一口氣衝到了主人的身邊,撲入了她的懷中。


    芙拉姆雖然覺得這個場合下不太對,但她還是緊緊地抱住了米爾琪特的身體。


    「米爾琪特!」


    「主人……太好了。我還以為、再也講不到您了……」


    「啊啊,我也想見到你啊。真的,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兩個人感受著對方的溫存,從心底裏對活著再見這件事感到高興。


    「哪裏受傷了嗎?」


    「沒有,幾乎沒有。我一直被放置在這裏。」


    「是嗎……你突然不見,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


    芙拉姆之前還想著,就算米爾琪特還活著,四肢是否健在都還是個問題。


    不過,米爾琪特毫發無損。


    這下子,她內心中最大的不安就解除了。


    接下來,就該和那個mother算賬了。


    「你們關係真好呢,真希望這份溫柔能分給茵庫一些呢。」


    「……呢,那個叫做mother的人。」


    芙拉姆暫時讓米爾琪特離開了自己,繃緊了表情麵對mother。


    「既然你自稱母親,那你肯定知道她擁有的力量吧?」


    「當然,畢竟就是我把核心代替心髒植入她的身體裏的啊。」


    mother立刻迴答。


    自稱母親的他,估計他正是這個研究計劃的領導者——也就是說他是教會所屬的研究人員。


    「這就是第二次的出生。從母親的子宮出生的他們,成為我的孩子的儀式——所以說呢,包括茵庫醬,他們真真正正都是我的孩子哦,我也是大家的母親哦。」


    mother不斷地說著芙拉姆沒聽說過的事。


    狂信者——比起這樣說,不如說他是完全沉醉在自己的設定裏,總之他無論如何都想讓別人叫自己“母親”。


    「但是……我……覺得普通的人就可以了。」


    「普通人就好了?為什麽?雖然你確實是個第一世代的廢物,但你比起其他的孩子可是有著美妙的部分啊。有著生下孩子,成為母親的力量啊。你看。」


    他指了指芙拉姆的背後。


    打開的門的對麵,擁擠著無數的白色球體。


    但是它們的主人茵庫在房間裏,它們就是不進房間。


    「茵庫醬生下的可愛的孩子們,都在看著這裏哦。」


    「孩子……」


    「那是你失去的東西。也是你想要的東西。」


    茵庫用手掌碰觸著自己被縫合的眼睛。


    「而你就是想要那個。你的那份欲望被origin大人的力量“增殖”了,從身體裏掉了出來。它們就這樣,寄宿著origin大人的力量,遵循著溫柔的茵庫醬的意思,保護著我們。」


    「不對,我才沒有期望那種事!」


    「這不是什麽可恥的事哦,很了不起哦。茵庫醬可是很了不起的媽媽。我所愛的孩子,成為了這樣了不起的媽媽,我真的很高興。」


    mother一邊這麽說著,一邊抱起了她。


    這與至今為止芙拉姆看到的origin的力量,是另一種的毛骨悚然。


    不由得讓人身子發抖,令人作嘔。


    芙拉姆完全不覺得mother所說的話裏有著“愛”。


    「雖然是第一次見麵這麽說很失禮,mother你啊。」


    「怎麽了?」


    「我覺得你,大概是沒辦法成為母親的。」


    聽到這句話後,mother沒有掩飾自己的憤怒。


    雖然芙拉姆自己內心想著『我懂什麽』,不過她還是認為『至少自己比mother更懂』。


    「為什麽?明明你什麽都不知道,又是哪裏來的根據說出這種話?」


    「因為你完全沒有在意孩子啊。淨是把對自己有利的事推給她們,把她們修剪成自己希望的樣子。這根本就不是愛!」


    「能決定那個的就算不是我,也絕不會是你。呐,茵庫醬。你感受到了我的愛吧?」


    他抱得更緊了。


    把臉靠近茵庫,粗亂地喘氣。


    茵庫她——可能是平時就習慣了吧,沒有露出特別討厭的樣子,也沒露出喜歡的樣子。


    然後她膽怯地開口。


    「我……」


    「現在的樣子就可以了對吧?你想和我在一起的吧?」


    「茵庫!」


    「說出那些話傷害了茵庫的你,說的話怎麽可能傳達到這孩子的心裏?」


    「確實,可能我說什麽都沒用。但是,這和一味地把你的願望全都押給她不一樣!茵庫她,有著茵庫她自己的願望!」


    茵庫的內心在不斷的動搖著。


    選擇mother那邊一定更加的輕鬆。


    但是茵庫明白,那條路走到最後,自己就再也不是人類了,而是『赤子』——等著自己的是變成怪物的未來。


    「我……覺得人類、就可以了。我不想成為會傷害他人的怪物!」


    大概,這是茵庫對mother的第一次『拒絕』。


    普通的孩子也有著叛逆期。


    雖然是個孩子,但那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可能一切都能如父母所想的一樣運轉。


    但是,親子間總會跨過這道坎。


    然而——聽到茵庫的話語後,mother的表情一變,一直在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是嗎。」


    他麵無表情地站在茵庫的麵前。


    「那就不需要你了。」


    說完,他把茵庫扔在地上,然後一腳踢在茵庫的臉上,茵庫直接飛了出去。


    「咳!?」


    「什……!」


    「茵庫小姐!?」


    mother翻臉後讓芙拉姆和米爾琪特都大吃一驚。


    「連我話都不聽了的女兒就是個垃圾,等著自生自滅吧。明明我都注入了那麽多的愛意養育你這個廢物,真是個不懂感恩的孩子。」


    他說出的醜惡的話語中,絲毫沒有一個母親該有的感情。


    芙拉姆急忙跑到她的身邊,抱起了她的小小的身體。


    「茵庫!」


    「芙拉姆……」


    茵庫露出了無力的笑容,用著小小的聲音唿喚著芙拉姆的名字。


    芙拉姆鬆了一口氣。


    然後馬上瞪著走到了房間角落的大個子背影。


    「mother!你開什麽玩笑!」


    他聽到了這充滿怒氣的聲音,停下來腳步轉頭迴來看。


    「好可怕呢。果然,孩子得自己來養呢。」


    他說這句話的同時,他的背後,出現了四個孩子。


    「這是……!」


    從左到右,是盧克,弗維斯,涅克特,還有一個白發的少女,恐怕她就是最後一人『繆特』。


    讓複數的人狀態值同一化,並將


    其意識奪取。大概這就是她的能力。


    「啊啦涅克特,你的傷是怎麽迴事。」


    「沒能搞定。那個混賬,下次絕對要殺了他……!」


    他之前應該是在與加迪歐戰鬥,但是臉上被打了一發重的,所以就敗退了。


    他們戰鬥的聲音都傳遍了大街小巷,他自己也擁有著強大的力量。


    另一方麵,與艾塔娜和歐緹麗耶交戰的盧克與弗維斯身上也有著一點小傷,不過幾乎可以說是無傷了。


    「對了,芙拉姆,給你介紹一下吧。這些孩子可是我重要的孩子,也就是螺旋——」


    mother張開雙手,驕傲的說著。


    但是芙拉姆打斷他了。


    「我知道,螺旋赤子。盧克、弗維斯,涅克特和繆特四個人吧?我從茵庫那裏聽過了。」


    「……你到底要廢物到什麽程度啊?」


    mother心情不好地說道,芙拉姆懷裏的茵庫發抖。


    (該怎麽辦,現在這個情況……)


    在她眼前有四個能與英雄和副將軍勢均力敵地戰鬥的怪物。


    (這也太絕望了吧。)


    不用說,戰鬥力的差距完全是壓倒性的。


    這邊的主要戰鬥力就隻有芙拉姆,如果mother有那個意思的話,芙拉姆、米爾琪特、茵庫都會被殺掉。


    幸好,目前他們好像沒有什麽敵意——


    「啊啦,不用那麽警戒哦。這群孩子們說,origin大人之間意見也不統一啊。」


    「origin……之間?」


    說得好像有好多個origin一樣,芙拉姆很驚訝。


    看到驚訝的芙拉姆後,mother露出了意味深長的微笑。


    「哼哼哼,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是要殺了你嗎,還是說利用你,好像還沒有得出結論。所以說在得出結論之前,我們是不會殺你的。」


    「呐,快點走吧,mother。」


    弗維斯拽著mother的衣服撒嬌。


    「弗維斯說的沒錯呢,別一直在那種垃圾上花費時間啊。茵庫什麽的趕緊扔掉就好了。」


    「賦予孩子們平等的機會。這就是我的教育方針哦,盧克醬。」


    說話難聽的盧克聽到mother勸告般的話語後,「嘁」了一聲。


    「mother,想尿尿。」


    「啊啦啊啦,繆特醬,那可真是不好了。得搞快點了。涅克特醬,能拜托你嗎?」


    「嗯,我知道了,mother。」


    涅克特張開手掌伸了出去。


    芙拉姆感受到了他手掌上有著某種力量的旋渦。


    「對了,最後關於對那個的處理。」


    在『連接』發動之前,mother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來,對著芙拉姆說。


    「說實話,那個眼球真的是很礙事,要是你能把核心連同她的命一起給反轉弄壞掉,那就太好了。」


    「……你給我適可而止!」


    「我很冷靜,倒不如說,你才是不得不做出選擇的那個人。嘛……最好別想著救她哦,反正都救不了,而且——就算她還活著,她不僅看不見,而且身體還很弱,也沒什麽特長,就是個垃圾而已。」


    芙拉姆咬得牙齒咯吱作響。


    無可救藥。


    不管到哪裏,都有這種自私的,不講道理的——


    「這就是,自稱母親的人該說出來的話嗎!?」


    「現在我和她僅僅是陌生人的關係,而且,是茵庫拋棄的我,為什麽我要被發火啊?就是這樣。再見咯,芙拉姆醬。」


    他握住涅克特的手之後,涅克特發動了能力。


    「給我站住!」


    芙拉姆拔出了噬魂釋放了氣劍斬。


    然而在攻擊抵達之前,他們就消失了。


    攻擊和怒號都傳不過去,隻能空虛地迴蕩在室內。


    「庫……」


    芙拉姆不甘心地握緊了拳頭。


    茵庫聽到她的聲音,露出了不安的表情。


    米爾琪特也在稍遠的地方看她的樣子。


    「……對不起,芙拉姆、」


    「為什麽茵庫要道歉?有錯的,是我啊。我對茵庫說了那麽過分的話。」


    「但是……那就是真的啊。我,晚上的時候會變成怪物,吐出我不太明白的東西……就算我還活著,也隻會給你造成麻煩吧。」


    「這種事情……!」


    『才沒有』,她是想這麽說的。


    然而,要是茵庫就這樣繼續活著,也隻會平白增加犧牲者而已。


    芙拉姆她們也是,到死之前會被那些東西一直追著吧,不在茵庫的身邊睡著的話,根本無法安眠。


    如果隻是幾天睡不好的話還好。


    但是在這之後,一生都會這樣——這不就和去死是一樣的嗎。


    「可以、哦。」


    「什麽可以了?」


    「最後米爾琪特陪在我的身邊,芙拉姆還來救我了。而且還能和芙拉姆這樣說話……我覺得我已經夠幸福了。我也聽到了許多溫柔的話,已經夠了。結束吧?」


    「不要這樣就放棄了啊!」


    「這不是放棄!這是我的選擇。選擇不作為怪物活著,而是選擇作為人類死去!」


    「我……來救你不是打算讓你這樣的。」


    「那該怎麽辦?隻要我還活著,大家就會受傷的哦?芙拉姆、米爾琪特、艾塔娜還有塞拉!我都做出來那種事,我已經不想活下去了。比起活著讓某人不幸,我在這裏死去不是更好嗎……」


    不對,不是這樣的,我會想辦法的。


    芙拉姆是想這麽說的。


    但是芙拉姆知道自己的無力。


    她知道自己做得到什麽,做不到什麽。


    『放棄』這個選項——有時是正確的。


    茵庫離開了芙拉姆的懷抱。


    然後坐在地上,對著芙拉姆微笑的張開雙手。


    「……來,請吧。」


    茵庫像是在撒嬌一樣,懇求著芙拉姆殺了她。


    芙拉姆咬著牙,嘴唇顫抖,不斷的嗚咽,最後流出了眼淚。


    什麽都做不了了嗎。


    要是不破壞她的核心,就無法打破這個狀況。


    但是,破壞了她的核心的話,她就會死。


    其他的解決方法——就算真的有那種方法,芙拉姆一個人能實現那種方法嗎。


    她能用的手牌,隻有噬魂,凍結,反轉,靈氣。


    把這些組合起來,她也想不出來拯救茵庫的方法。


    「而且,殺掉我的是芙拉姆的話,也算得上是一種幸福吧?因為、你看、總有種……能作為人類死去的感覺。」


    她開朗地說著。


    而這些話語,比起說是讓芙拉姆接受——不如說她是在說給自己聽,讓自己接受這一切。


    她也不想死。


    但是,不作出選擇的話,那就是不負責任。


    她拚命打倒了迪恩,來到了茵庫的身邊。


    而這是為了讓她能選擇讓茵庫是活著還是死去。


    答案已經出來了。


    她也是如此期望的。


    所以、已經、無可選擇了——隻能、殺了她。


    「嗚……庫、哈……啊……啊啊啊……」


    芙拉姆的肩膀不斷地顫抖著,淚流滿麵,她慢慢地站了起來。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野,她的視野裏茵庫的身影搖來搖去。


    她直視著茵庫的笑容。


    令人心痛的強顏歡笑。


    她臉上的肌肉因為緊張而繃緊了,緊緊閉上的眼睛流出了大顆大顆的眼淚。


    就算她是這種狀態,芙拉姆為了履行責任,向前踏出步伐。


    她的右腳到現在都還打算抗拒這件事,芙拉姆注入了更多的力量,終於——把右腳抬了起來。


    向前踏出的右腳再次落到地麵後,她的心靈與肉體就更加的沉重了。


    「哈啊啊啊啊……!」


    她向腹肌注入力量,吐氣,接著抬起了左腳。


    噬魂的劍刃,敲得地板哐當哐當地響。


    芙拉姆全身都冒著冷汗,襯衫早已被打濕。


    「啊……嗚啊啊……!」


    已經,到了。


    她雙手握著劍柄,顫抖的劍尖抵著茵庫的胸口。


    茵庫感受到了冰冷的金屬,她的身體不禁抖了一下。


    「對,這樣就好。啊,但是要一瞬間就結束哦。我討厭疼痛啊……」


    她還在努力逞強。


    想都不用想都知道,誰都不想死。


    可以的話,她也是希望能作為人類幸福地活下去。


    茵庫現在也應該是這麽想的。


    隻有十歲的少女,她渴望著活下去,而世界卻不允許她這樣——芙拉姆無法認同這樣的世界。


    雖然她無法認同,但她沒有辦法。


    「主、主人!」


    這是,米爾琪特大聲地開口,跑到了茵庫的身邊,抱住了她。


    「作為奴隸,應該默默地遵從主人的意見。但是,茵庫小姐她和我們是一樣的!在絕對


    不會有人來幫她的黑暗中,放棄了一切,拋棄了希望……但是,她的內心裏一定還有著『想被拯救』的想法!我是被主人手拉手帶出了一樣的地方。就算前途很困難,但也依舊選擇走下去!所以,所以這一次也……」


    「米爾琪特……」


    「不行,米爾琪特。在這裏停下的話,我就會變得害怕死亡了。芙拉姆,你看,反正也沒有救我的辦法了,再加把勁吧,就這樣唰地一下就好了!」


    茵庫的聲音明顯地在發抖。


    要是她睜開眼睛的話,裏麵一定全是淚水吧。


    「……呐,茵庫……你其實,是在忍耐著吧?」


    「沒有哦。」


    「肯定是在忍耐著吧!因為,不是這樣的話,就太奇怪了!你會死的哦?明明你才出來外麵幾天!還有很多你不知道的東西,還有很多你想知道的東西!不要……再撒謊了。告訴我你真正的想法吧。」


    「就算告訴你了,又有什麽意義?如果,我在這裏說出了真心話,除了讓我和芙拉姆更加的難過以外,還有什麽其他的意義?」


    才沒有、這迴事。


    如果說逞強是茵庫的自我滿足的話,那麽尋求她真心話的芙拉姆也是在自我滿足。


    「就算沒有意義,我也想聽啊。」


    她不想一直維持著謊言的樣子讓她死去。


    至少在她死前能在自己的麵前坦率起來——雖然很殘酷,但也很溫柔。


    「……這不是溫柔,而是殘酷啊,芙拉姆。」


    茵庫痛苦地擠出話語。


    「誰都知道的吧?這都是理所當然的。無論是誰,可以的話,都想在那種溫和的地方生活。」


    她的身體和聲音都在顫抖,一直抑製著的柔弱漸漸地暴露了出來。


    「我……我也、其實……我肯定也是想活著啊!」


    最後完全藏不住了,茵庫不是嫩完全壓製住自己感情的大人。


    這種虛張聲勢一旦被摧毀了一次,就沒有辦法再作出第二次了。


    願望,期望,欲望——芙拉姆想讓她吐出與她年齡相符的任性。


    「因為我……才十歲啊?隻活了十年啊?但是我的人生就要這樣結束了,太奇怪了吧!」


    「是、啊。」


    「為什麽我不得不死啊?為什麽我會變成怪物啊?為什麽,我不能作為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活下去啊!?我不需要origin的力量啊!明明我隻是想,很普通的——像個人類一樣的活著就好了……!」


    「茵庫小姐……」


    「但就算是說了出來……也無法改變什麽,我是知道的啊。所以……才沒打算說出來。因為我隻有死路一條,所以想著被死亡吞沒讓著一切結束就好了……!」


    「……嗯。」


    「芙拉姆,太過分了。」


    「對不起。」


    「米爾琪特,太過分了。」


    「非常、抱歉。」


    她們兩人也知道這一點。


    所以坦率地向她道歉了。


    因為她們倆迴答得過於直白,讓茵庫不由得笑了出來。


    那不是強顏歡笑,而是真正的笑容。


    「但是……謝謝你。我覺得、稍微輕鬆一點了。」


    她向芙拉姆吐出了她的留戀,讓靈魂更輕了。


    而她輕出來的部分,就得讓芙拉姆來背負——而這正是芙拉姆所希望的。


    「但是,現在這樣。我內心裏確實是輕鬆一些了,不過現實卻一點都沒有變化。好了,聽完我的真心話之後滿足了吧?這次一定要動手哦。」


    芙拉姆低下頭,大大的唿吸了一口氣。


    再怎麽考慮,結論還是隻有一個。


    殺了茵庫。


    殺了她,那些眼球的機能就會停止。


    需要的就隻有一點點的勇氣。


    再往雙手裏注入力量,再把漆黑的劍刃往前刺一點,將代替心髒的核心破壞掉的話——


    就結束了。


    今後,不管多麽的辛苦,都要永遠地背負著今天奪走的這條生命的重量。


    在心中刻下警示,不讓這種事發生第二次。


    以這個為糧食,今後的未來,芙拉姆還會與教會持續戰鬥吧。


    她的死,總有一天也會變成美談。


    「主人……難道說,您真的打算動手嗎?」


    沒辦法了。


    這是無可奈何的。


    在芙拉姆碰到茵庫的時候,她就已經不再是人類了。


    心髒被起源核心所代替,變成了擁有遠超人類力量的螺旋的赤子。


    所以,不溯迴時間,芙拉姆就無法拯救她。


    一切都結束了。


    其實,這份罪惡感也不是必要的。


    正如茵庫所說的,快點殺了她,讓她早一刻離開這活生生的地獄。然後自己不斷向前進發。


    「……向前、進。」


    為了殺她,向前、向前、向前。


    ——前麵。到底是哪裏呢。


    又有誰能保證自己走向的方向是前麵呢?


    確實,殺掉擁有origin的力量的她,將這件事銘記在心,接著與教會繼續戰鬥是正道。


    「主人……」


    而這是芙拉姆所期望的『前麵』嗎。


    正如米爾琪特所說的,這真的沒問題嗎?


    雖然她不知道世間一般的常識會怎麽想這件事。


    但是,這至少偏離了『芙拉姆·亞普利柯特』。


    因為她們相遇了。


    就算她們隻一起生活了幾天,與米爾琪特那時一樣,與時間無關,芙拉姆想救茵庫。


    這就是真正的『前麵』吧。


    與普通常識,倫理觀沒有關係,按照自己的意願行動,這就是向前吧。


    「不對……果然,不對。」


    所以,殺掉本應保護的人什麽的。


    要是米爾琪特遇到相同的情況,芙拉姆會放棄嗎?


    肯定不會。


    要是做了這種事,她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


    這份世間最大的罪惡,會一直陪在她的身邊。


    也就是說,殺了她的選擇後退,是跌落。


    這就如同殺掉芙拉姆·亞普利柯特本人一樣。


    這種事,怎麽可能讓它發生。


    怎麽可能讓它發生。


    怎麽可能——讓它發生!


    「這一定是、搞錯了。我——」


    大劍從芙拉姆的手掌中往下掉。


    「主人……!」


    米爾琪特的表情充滿了希望,就像是在說『這才是主人』。


    噬魂撞在地板的同時化作粒子消失了。


    「芙拉姆……已經、夠了。」


    「什麽叫做夠了!你還想繼續活著吧!?你還要想要做的事吧!?」


    「那要怎麽樣才好啊!?我應該怎麽去實現它們啊,明明你都想不出辦法就不要這麽說了!」


    兩人的聲音在房間裏響了起來。


    「方法……方法的話……!」


    為了救她,所必要的條件。


    破壞核心,然後再尋找能替代核心的東西,最後移植到她身體裏。


    第一點不是問題,不如說芙拉姆隻能辦到這個。


    問題是,從哪裏找替代品,以及怎麽移植。


    「有的,一定有的,一定在某個地方有的!隻要……有能代替核心的東西!」


    核心的替代品——那種方便的東西,真的在這裏嗎?


    「要找一個代替核心維持茵庫生命活動的東西……」


    「那種東西怎麽可能有啊。」


    「那個……主人。用某人的心髒代替核心可以嗎?」


    「哈哈哈……米爾琪特,再怎麽說這也太亂來了。這種事,有誰能做?芙拉姆辦得到嗎!?」


    「……艾塔娜小姐的話,說不定能辦到。」


    「沒錯,如果是艾塔娜小姐的話!」


    「呐,不要再這樣了!就算是艾塔娜,那種事情也辦不到的吧!不要以為我是個小孩子就好騙,這種事……這種事我也知道是不可能的。」


    「還不知道。不去問問她本人怎麽會知道!」


    「假設真的能辦到,那心髒呢?活著的心髒,不就意味著要殺了某個人嗎!」


    活著的,還在跳動的心髒,死了也無所謂的人的──心臓。


    芙拉姆還真的知道。


    「迪恩的心髒……或許,還在跳動。」


    把它移植給茵庫。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說的這種荒唐的事真的可能辦得到嗎?她自嘲著。


    假設這真的可能,在破壞核心並且移植心髒的這段時間,能維持住茵庫的生命嗎?


    也就是說,需要一種與心髒不同的某個東西,暫時維持住她的生命。


    那種方便的東西真的有嗎?——她再次自嘲。


    但是,她有了線索。


    「夠了,殺了我吧!求求你了,我不想再繼續痛苦了!」


    芙拉姆看向入口,無言地等待著艾塔娜的到來。


    就在那時——入口那裏,“轟”地吹來了強烈的風。


    充滿走


    廊的眼球被這一擊打飛了,開辟了一條道路,仿佛唿應了芙拉姆的心聲進來的人是——


    「芙拉姆,沒事吧!」


    「安全合流,好像還活著啊。」


    「被那群家夥逃掉了,論速度的話還真的是比不過呢。」


    正是加迪歐,艾塔娜,歐緹麗耶三人。


    「你們沒事吧!」


    「要是輸給了那群家夥,真的是愧對英雄的名號。」


    加迪歐這麽說著,臉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她就是螺旋赤子之一——茵庫嗎?」


    「茵庫也沒事了一安心。」


    「但是各位請看看情況,現在可不是高興起來的情況哦。」


    不安的米爾琪特,以及淚流滿麵的茵庫。


    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是修羅煉獄。


    艾塔娜走到了茵庫的旁邊,然後蹲了下去,擦拭著她的眼淚。


    但是,她馬上又流出了新的眼淚。


    「艾塔娜……」


    茵庫就像是在撒嬌一樣地說道。


    就算她看不到,不過她也能馬上明白這是誰的手指。


    「怎麽了?」


    「追著大家的那些眼球……都是我作出來的。我是個怪物,那些都是從我這裏產生的,殺了好多的人。」


    「『眼球』是這個孩子……」


    驚訝的就隻有歐緹麗耶。


    之前艾塔娜幾乎一直都在茵庫的身邊,所以她應該有想過可能性吧。


    「對不起,艾塔娜,一直都欺騙了你。」


    「茵庫你對這件事都不知情吧。這一點我還是知道的,所以我不會生氣的。」


    「但是……我沒辦法控製住這份力量。不,大概誰都沒有辦法控製。所以,為了讓一切都結束,我想讓芙拉姆殺了我……」


    「結果是沒能殺掉。嘛,畢竟是芙拉姆是這樣的吧,畢竟是芙拉姆。」


    艾塔娜像是一開始就知道會這樣了。


    「因為,說不定還有救她的方法啊……」


    「都說了不可能了!」


    「可以的話,我也想救下茵庫。但首先,為什麽你們說救不了她?我隻知道茵庫的心髒不普通。」


    「問題就是那個心髒。」


    迴答她疑問的是加迪歐。


    「包含她在內的赤子,生下來不久後,就馬上被教會把心髒替換成了origin核心。」


    「謝謝你的解說,加迪歐。也就是說,破壞了核心茵庫就會死去。原來如此,基本上想不到救她的辦法。」


    「那這樣的話,我和米爾琪特……」


    就算被人嘲笑也沒關係,芙拉姆對大家說出了她剛才想到的東西。


    「我們想著可不可以把還在禮拜堂裏迪恩的身體裏的心髒移植到茵庫身上?」


    「你……還真的是想些破天荒的事呢。」


    「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都說了早點把我殺了就可以了。」


    「茵庫小姐……但是,艾塔娜小姐對這方麵可能會知道些什麽。」


    「沒用的!就算是艾塔娜,這種事情怎麽可能……」


    不過,茵庫的話語被艾塔娜打斷了。


    「可以的。」


    一瞬間,眾人都安靜了。


    眾人都覺得這是在開玩笑。


    把髒器移植到其他人身體裏,這種事誰都沒聽說過。


    「心髒移植這種治療方法在過去是存在的。如果是我的話,我覺得能辦得到。」


    聽到了她第二次的話,芙拉姆已經升不起懷疑的想法了。


    把話都說道這份上了,她不覺得這是在開玩笑。


    這是事實吧。


    能辦到的吧。


    也許——能做到的吧。


    「真、真的嗎?如果是艾塔娜小姐的話,真的能救下茵庫嗎?」


    「這也不是辦不到的事。」


    「茵庫,你聽到了嗎?可以的!茵庫有辦法成為普通的人類活下去!」


    「……是嗎。」


    隻有茵庫她自己還是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她到現在都還在懷疑這是一個惡劣的玩笑。


    艾塔娜盡量地用著溫柔的聲音對茵庫說。


    「我不會對茵庫說謊的。茵庫你也明白這一點吧?」


    「艾塔娜……那……真的、能辦到嗎?我真的、能得救?」


    「應該是能辦到的。隻是,要成功的話,需要好幾個奇跡猜想。」


    說不上是絕對。


    就算本身的可能性是0,隻要湊齊了條件,艾塔娜就有自信把可能性提到十成。


    「話說迴來,芙拉姆。迪恩的身體,是禮拜堂那裏的一堆惡心的肉塊嗎?」


    「沒、沒錯!用那個的話!」


    「雖然他還在動……但是他們兩人的體格差距太大了,血型也不知道是不是一致、也不知道會不會起排異反應,還有其他的……說實話,還要祈禱出現好多奇跡才能成功。還有,即便是有這些奇跡,破壞了核心之後你要怎麽維持她的生命?」


    「那個……那個,雖然可能會被說成是荒唐的事……」


    但是,如果這樣能讓心髒移植成功的話——


    所以芙拉姆說了出來。


    「加迪歐先生,靈氣就是人體內的生命能量一樣的東西吧?」


    「也可以這麽說。」


    「那,能不能用靈氣,延長將死之人的生命呢?」


    如果靈氣能延長數小時——不幾十分鍾就夠了,隻要能在破壞核心之後,維持茵庫的生命就可以了。


    加迪歐稍微思考了一會之後,給出了迴答。


    「騎士劍術裏,有著能突破人體極限的術式。對我來說應該不是不可能的。」


    「那……!」


    「但是,隻有我的力量的話,她的身體被打開後,我能補充她流失的生命到什麽程度還不知道……我沒法保證能撐到艾塔娜結束作業。」


    「既然這樣,就該輪到我出場了呢。」


    歐緹麗耶向前走了一步。


    「虐殺規則的真髓就是限製對手肉體的機能。戰鬥時讓對手的手腳變得遲鈍,如果好好使用的話,應該能應用在止血與鎮痛這些方麵。對於軍隊來說還是挺有用的哦?」


    她得意地說著,芙拉姆覺得她比與迪恩對立的那個時候還要可靠。


    「也就是說,歐緹麗耶小姐和加迪歐先生的力量相合的話,就能維持茵庫的生命了吧?」


    「應該能吧。騎士劍術與虐殺規則的組合招式嗎?安麗葉特應該會發火吧?」


    「啊啦,姐姐大人的氣量才不會這麽小。」


    在王都當了很長時間冒險者的加迪歐肯定也認識軍隊裏麵的人。


    騎士劍術與虐殺規則有些部分很相似。


    安麗葉特作為後者的最強使用人,說不定和加迪歐是對手關係。


    「話說迴來,心髒移植嗎?就算是我也沒聽說過,在迴複魔法發展之前有這種治療法嗎?」


    「正確的來說是古代的治療技術。不過,現在王都裏應該還有著能辦到這個技術的人。」


    「以治療魔法獨占醫療技術的教會會允許這種技術嗎?」


    隻要沒有許可,教會是不允許一般人使用迴複魔法以外的治療手段的。


    髒器移植手術這種東西,要是被發現了一點蛛絲馬跡肯定馬上就會被教會給擊潰。


    「但那就是事實,茵庫的心髒都被替換成了核心。那麽反過來應該也能辦到。」


    「……說起來還真是這樣。教會明明禁止了迴複魔法以外的手段,自己卻在使用。」


    「教會不一直都是這樣的嗎?」


    這是住在王都的所有人的共識。


    教會這個『組織』,已經腐爛到無可救藥了。


    「雖是這麽說……但既然有這種治療法,那這樣的話也可以拯救更多的性命。」


    「對於教會來說,國民的性命隨便怎樣都好。」


    當然,基層的修道女和神父每天都在拚命地拯救患者。要是這樣都賺不到錢的話,教會就會輕易地舍棄掉他們,這就是教會的做法。


    至今都沉默的米爾琪特,突然有些尷尬的問著艾塔娜。


    「那個……雖然這麽問可能有些不太好。」


    「怎麽了,米爾琪特?」


    「知道這些事的艾塔娜小姐,與教會有些什麽關聯嗎?」


    她說的有些事情連副將軍歐緹麗耶都不知道。


    會這樣懷疑也是沒辦法的事。


    艾塔娜則是「唿」地笑了一下,坦白了。


    「不對,不是教會。我是以前在別的地方知道的。」


    「是這樣的啊……對不起。我隻是單純的有些在意。」


    「這也沒辦法。畢竟我也知道我講得太深入了。嘛,這些事以後再說。」


    雖然艾塔娜身上的謎很多,但她是可信的。


    所有人沒打算繼續追問。


    現在最重要的是,茵庫的心髒移植是否能成功。


    「茵庫。作為一個掌握性命的人,不想說什麽理想論。我隻會盡量地實話實說,正如你之前所聽到的,目前未知的部分占絕大多數,


    說不上能絕對的成功。要是失敗了,你可能就會直接死去。」


    艾塔娜的話語聽起來像是在嚇唬她。


    但這就是現實。


    不過,茵庫沒有一點害怕的樣子。


    「我,之前可是想著百分之百會死的哦?所以,這不是『有可能會死』,而是『有可能活下去』。」


    之前接受了命運的她,現在居然有能夠選擇的餘地,這能稱得上是奇跡。


    這是芙拉姆和米爾琪特的不死心再加上艾塔娜,加迪歐,歐緹麗耶三人超乎常識的力量所帶來的最初也是最後的機會。


    「怎麽可能給出『嗯』以外的迴答?」


    在這場賭上性命的手術麵前,她開朗地笑著。


    艾塔娜也跟著笑,溫柔地摸著她的頭。


    ◇◇◇


    接下來,就是與時間戰鬥了。


    艾塔娜馬上迴到了禮拜堂,將迪恩的肉體用水包住搬到了房間裏。


    在角落看到這個的米爾琪特覺得過於怪異用手捂住了嘴。


    而且,那個東西還在動。


    嘛,這也就說明了迪恩的生命力是由多麽的頑強。


    另一邊,芙拉姆與加迪歐在輪到自己釋放靈氣之前都在一旁等著。


    「我會配合著你,自己挑時機做吧。」


    「是!」


    芙拉姆沒有用大劍,而是用著從迪恩那裏迴收的短劍,抵著茵庫的胸口。


    將胸口裏的核心用反轉的魔力破壞,這個短劍應該夠用了——不,不如說這樣做會讓傷口小一點,反倒是更加的合適。


    銳利的銀刃抵了茵庫的胸口上。


    「雖然會很痛,忍一忍吧。」


    完全沒有使用麻醉。


    因為現場根本就沒有那種東西。


    雖然有歐緹麗耶的虐殺規則來減輕她的痛苦,但這依舊難熬。


    「……那個,芙拉姆。」


    在劍刃切開她的肌膚之前,她對芙拉姆講話。


    「怎麽了?」


    「還有米爾琪特……那個、剛才……對不起。明明你們兩個拚命地尋找能讓我活下去的方法。」


    「我這邊不也是沒根沒據地說著『有辦法』之類的話嗎?彼此彼此。」


    「才不是,是我不對。所以,要是我還能活著迴家的話,我想做一些迴報。」


    「……我知道了,我會等著你的。」


    結束對話後,芙拉姆閉上雙眼深唿吸,將身體裏的魔力聚集起來。


    魔力匯聚在她身體的正中間變成了球體。


    然後流經雙手,到達了她握住的短劍的劍柄上,然後流向了劍刃。


    目標是擁有origin力量的核心。


    在劍刃接觸到核心的時候將反轉之力注入進去,將其破壞。


    她的腦中不斷地在重複這一連串的動作。


    之後就需要按照順序,由自己來動就可以了——她雙手用力,劍刃沉入了茵庫的身體裏。


    「咕……」


    「反轉!」


    啪!


    魔力流了進去,核心裏開始了反轉,產生了負能量。


    然後像是水晶一樣的核心,無法忍耐預想之外的能量,在體內碎成了兩塊。


    茵庫覺得自己的身體不斷地流失著重要的東西。


    「眼球……在枯萎……」


    與此同時,包圍著教會的眼球,全都枯萎變成灰色,漸漸地崩潰了。


    已經,不會再出現那種詭異的屍體了。


    「哈啊啊!」


    這個時候,歐緹麗耶動了。


    歐緹麗耶將血刃抑製在輸出的極限,抵在了茵庫的背後。


    讓傷口最小化,將含有虐殺規則的力量的血液送進茵庫的體內,讓她的身體機能下降。


    讓疼痛和出血量都最小化——同時,茵庫的意識漸漸遠去,她的眼神逐漸失去光彩。


    「唿嗯!」


    同時,加迪歐用手碰著茵庫的身體,用手向她注入靈氣。


    咚咚!


    他的手心向她注入的是數量龐大的『生命』的奔流。


    失去了核心,身體開始變冷了的茵庫,現在又熱得像是要燒起來了一樣。


    「啊……啊、啊……」


    茵庫的身體不停地顫抖著。


    現在她身體裏的負擔已經夠重了。


    而且,用靈氣維持性命也不會持續很久。


    「加油啊,茵庫。」


    芙拉姆祈禱著,她和加迪歐,歐緹麗耶一起離開了茵庫的身邊。


    然後該艾塔娜走了過來。


    「之後會更痛的。不過……我會讓你輕鬆一點的,加油。」


    她這麽說著,把手一揮,身體周圍出現了大小各異的水刃。


    她的背後,又出現了細小的水之出手,抓出了那些刀。


    在這之後的動作——太過於迅速與細致,在近處看著的芙拉姆都不能理解。


    觸手像是手腳一樣十分靈敏,像是跳舞一樣飛舞著,切開了茵庫的身體。


    胸部切開後,先是將纏滿血管的核心從她的身體裏取出來、然後將心房與大動脈對接,再縫合傷口——本來是好幾個人才能辦到的事,艾塔娜一個人用魔法就辦到了。


    「嗚……嗚、啊……哈……咿……」


    茵庫忍耐著超乎想象的劇痛,她的喉嚨不時發出像是喘息一樣的聲音。


    就算是減輕了痛覺,但這也不是普通人就忍下來的疼痛。


    支撐著她的,是結束移植之後,自己能變成普通人,與艾塔娜、芙拉姆和米爾琪特一起生活——這樣的未來想象圖。


    得到了艾塔娜的許可後,芙拉姆和米爾琪特握著茵庫的手祈禱她沒事。


    「唿……」


    艾塔娜也不時用水觸手擦自己額頭冒出來的汗。


    她的臉上露出了疲憊。


    之前她一直在逃避眼球的追擊,現在又在進行這樣纖細的作業。


    這對於體力的消耗是相當的巨大。


    不過,即便如此,她也還是高度集中注意力。


    艾塔娜她自己也希望這個有些親近感的少女能作為一個普通人活下去。


    迪恩的心髒被放入了茵庫的體內。


    最後再縫上傷口。


    結束作業後,她用著手腕擦汗。


    「……能做的都已經做了。」


    艾塔娜說完後,馬上就坐在了地上。


    茵庫的體力也到了極限,一臉痛苦的表情失去了意識。


    她上下起伏的胸口下麵,至今為止都不存在的心髒,為她的全身送血。


    「得救了……嗎?」


    「一定會的。因為,那些眼球都不會動了,而茵庫小姐還活著。」


    「希望如此。」


    加迪歐眺望著滿是灰色的走廊說著。


    「之後就看手術後的情況了。」


    「大家,非常感謝你們。」


    芙拉姆對三人深深的低頭敬禮。


    「沒有必要道謝。我也是想救下茵庫的。」


    「我也是。雖然是不認識的少女,但這也是拯救了一條人命。拚盡全力是一件很自豪的事。」


    「雖然我的力量很微小,不過現在的心情卻是很晴朗。」


    大家都相當的疲勞,不過現在眾人的內心都很暢快,都爽朗的笑了起來。


    「隻有我,什麽都沒有做到……」


    不過,米爾琪特倒是挺失落的。


    她也是想救茵庫的。


    所以她才不甘心。


    艾塔娜看到這樣的她,偷偷一笑。


    「米爾琪特不在的話芙拉姆就拿不出幹勁啊。你要是不在的話就麻煩了。」


    聽到這意料之外的話的芙拉姆滿臉通紅地迴了一句。


    「怎麽說得我像是一點也不情願做這種事啊!」


    「確實啊,在她來的前後,芙拉姆的表情完全不一樣。」


    「連加迪歐先生也……」


    看到噘起嘴的芙拉姆,艾塔娜和加迪歐甚至連歐緹麗耶都笑出聲了。


    另一方麵,米爾琪特有點害羞。


    看到她的樣子後,芙拉姆有些自暴自棄地抱住了那個纖細的身體。


    「呀!主、主人?」


    「好吧好吧。反正我就是沒了米爾琪特就什麽都做不了了!」


    芙拉姆開始鬧別扭了。


    實際上,要是沒有米爾琪特的話就不會有現在的芙拉姆,這也是事實。


    然後,被抱住的米爾琪特,用著隻有主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


    「我也是一樣的,主人不在的時候就完全不行了。」


    明明隻是稍微分離了一會,卻痛苦地像是要瘋了一樣。


    不安壓在她的胸口,痛苦地不能唿吸。


    所以——就像是不想再次分開一樣。


    帶著這樣的念頭,米爾琪特緊緊地握住了她的衣角。


    「嗚……啊嗚啊……」


    芙拉姆的臉『嘭』地一下就變得通紅。


    艾塔娜倒是嬉笑了起來,歐緹麗耶則是羨慕地看著她們「我要是能和姐姐大人也這樣就好了」。


    加迪歐則是溫柔的守望著她們,反倒煽起


    了芙拉姆的羞恥心。


    「不、不是那樣的,不是那樣的!」


    到底什麽不是那樣的,她自己也說不出來。


    不過,她那副拚命解釋的樣子卻是火上澆油,艾塔娜笑得更壞了。


    不過,實際上,在芙拉姆的心中,米爾琪特的存在越來越大了。


    特別是這次,雖然隻離別了一小會,但她品味了喪失之痛與恐懼。


    雖然從結果來說,她迴來了,但芙拉姆品嚐的痛苦會讓她更加的想念米爾琪特。


    而這一點,米爾琪特也是一樣的。


    兩人接觸的一瞬間,全身都充滿了安全感,這就是證據。


    芙拉姆依舊臉紅,不過她將拉著自己衣角的米爾琪特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裏。


    「啊……」


    反正不管怎麽反駁,艾塔娜都會笑。


    那不如幹脆就讓她看個夠——芙拉姆是這麽想的。


    米爾琪特一開始被嚇到了。


    隨後就露出了微笑,閉上了眼睛,品嚐著這份溫存。


    「要是茵庫小姐能早點醒來就好了。」


    「……嗯,是啊。」


    兩人這麽說著,看著茵庫的臉。


    在場的所有人都相信著心髒移植成功了,都沒有想過她不會再睜開眼睛。


    隨著日出,天空開始變色,地平線最開始由黑變紫,然後變成了橙色。


    朝日在王都升起,驅逐了黑暗。


    長夜結束了。


    然後,一個人都沒少的全新早上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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