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艾尼奇得和昨天她們從馬車下來的時候一樣,浸入了黑暗的世界裏。


    大概是兩個人非常疲憊的緣故,稀疏的燈光看起來比昨天還要暗。


    在沒有其他人的安靜的大道上,隻迴響著沙子“沙沙沙”的聲音。


    雖然兩人的腳步很沉重,但是一想到再過一小會就能到達旅店了,她們就有了前進的動力。


    轉過最後的拐角,就能看見再怎麽恭維也稱不上是漂亮的建築物了。


    芙拉姆一想到等著自己迴來的她的臉,嘴角就浮現出笑意。


    隔壁的斯特尤德家的燈沒亮著。


    他已經睡了吧。


    不,就算是鄉下人早睡早起,這也太早了。


    認為他外出了會比較正確吧。


    比起這個,早點迴旅店比較好。


    正當芙拉姆打算通過漆黑的建築物的時候。


    她突然停下了腳步。


    沒有注意到這個塞拉,往前走了一步後迴頭看著突然停下來的她。


    「怎麽了?」


    芙拉姆慢慢的迴頭,無表情地看著斯特尤德家的玄關。


    她就這樣,越看臉色越蒼白。


    沒有燈光的家。


    玄關的門沒有上鎖而是半開著的。


    對麵的窗戶,透過蕾絲窗簾能隱隱約約看到餐桌上的杯子倒得亂七八糟。


    芙拉姆的腦內進行著邏輯驗證。


    迪恩的手下,用了魔法將兩人關進了洞窟。


    之前聽了商店的老奶奶的話的他們,知道了那是個有怪物出沒,進去了之後誰也迴不去的地方。


    也就是說,他們肯定認為芙拉姆和塞拉會死在那裏。


    那麽,帶著好心情迴到艾尼奇得的這兩個男人,還會做什麽。


    芙拉姆突然聞到了輕微的血味,於是走進了斯特尤德的家裏。


    雖然說他們以冒險者自居,但是說他們是無賴集團都不為過。


    迪恩擁有a級冒險者的實力,而且還和公會有勾結,他們在西區過得無法無天。


    就像偷取利齊的包那樣的事,盜竊之類的,他們完全不會放在心上。


    在這種沒有教會騎士和衛兵的鄉下小鎮的話,他們也會滿不在意的肆意妄為吧。


    芙拉姆把手放在門上,打開門。


    撲鼻而來的鐵一樣的味道變強了。


    將要熄滅的蠟燭的火焰,靠不住地照著房間。


    不,盜竊什麽的不過是開始,他們做了更加肮髒的事。


    欺詐,暴行,甚至連殺人也。


    在某種程度上,他們可以依靠迪恩的力量擺平事端吧。


    但是,隻有那次——偷取利齊的包的那一次,他們連做那種工作的機會都沒有,直接被教會騎士帶走了同伴。


    那麽,他們又是怎麽想這件事的呢。


    芙拉姆穿著靴子走進玄關,木製的地板發出紮響聲。


    進入了從外麵窗戶看到的放有餐桌的房間。


    到處都是混亂的痕跡,有個男人趴在桌子上。


    他的背後被測上了,流出的血液染紅了他青色的襯衫。


    芙拉姆不認識這個男人。


    大概是知道斯特尤德迴來,來看他一眼的朋友吧。


    芙拉姆握緊拳頭,咬牙切齒。


    地上有像是什麽東西擦過而產生的血痕——恐怕是某個人流著血爬走而產生的吧——痕跡從椅子開始,正好向著芙拉姆站著的房間的出入口延伸。


    還有其他的犧牲者。


    芙拉姆用視線追尋著血痕。


    紅色的路標像是引導著她一樣,一直延續到走廊的深處。


    『這種懲罰,太不講道理了。』


    『居然被盜竊這種本來就不應該被製裁的罪給製裁了。』


    『讓我們被這種莫須有的罪製裁的人以及她的同伴,絕對要報複她們。』


    正因為他們是這麽想的,他們才會把芙拉姆她們關進洞窟,企圖殺了她們。


    吱呀,吱呀。芙拉姆走在走廊裏,最後到達了寢室。


    她心驚膽戰地打開了半開的門。


    軋咿咿咿咿咿——生鏽門的合頁發出了這樣聲音。


    但是,隻是殺人對於他們來說根本不會滿足。


    因為,對於他們來說,殺人之類的,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罪。


    殺人這種程度還不夠他們來消愁。


    所以,除了讓她們死,還要奪走她們性命以外的東西。


    把那些和她們稍稍扯上關係的人,幾乎真的是無關緊要的人也卷進來。


    芙拉姆結束了對他們的邏輯思考的解析。


    之後就隻需要把眼前的景象和自己所想出來的答案對比就可以了。


    果然。


    和想的一樣。


    床上倒著兩名男女。


    雖然房間裏很黑,視野不好,不過芙拉姆還是能知道他們是誰。


    一位是仰天倒下的老奶奶。


    另一個人是要保護她的男性。


    是斯特尤德以及他的母親。


    房間裏充滿著剛流出來的血液的味道。


    他們什麽罪惡都沒有,隻是接納了芙拉姆她們,讓她們休息了一晚而已,是在鄉下和平生活的一般市民。


    但是,他們,被欲望的化身,被那欲望給殺害了。


    「啊……啊啊啊啊啊……」


    芙拉姆的內心浮現出來的是把他卷進來了的自責的念頭。


    但更多的是翻滾在內心的黑色感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絕對不會原諒的。


    芙拉姆像是要吐出感情一樣吼了出來。


    對邪惡狂哄亂叫。


    但是,她這個行為的根源並不是“正義”。


    而是殘酷的利己主義,是過於扭曲被稱為愛情的“依存”。


    也就是說,這份感情的根源不是眼前的屍體,而是對於接下來將要發生,或者是現在正進行著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悲劇的憤怒。


    芙拉姆順著爆發的感情,忘記疲勞全力從斯特尤德的家裏跑了出去。


    「姐、姐姐!?」


    留下一臉迷茫的塞拉,奔入了旅店。


    那群家夥,那群家夥,那群家夥——肯定還沒有滿足。


    她像是要踏破地板一樣的使勁的蹬著地板,發出“噔噔噔”聲音疾跑。


    總之,向前!向前!向前!一刻也好,一瞬間也好,一寸也好,盡早!


    他們會注意到這個聲音吧,她也會注意到這個聲音吧。


    但是,芙拉姆並不在意。


    要逃的話就逃走試試啊,要反抗的話就反抗看看啊,不管怎樣,不管發生了什麽,就算他們土下座,就算他們切掉自己的手指,就算他們剝掉自己的臉皮向神懺悔——她也絕不會原諒他們。


    ◇◇◇


    這是在芙拉姆迴到旅店前一會的事。


    米爾琪特坐在床的邊緣等著兩人歸來。


    她整理著道具來打發時間,外麵已經完全變暗了,不能出去了。


    不過她不覺得無聊。


    這種程度的放置對於她來說是很正常的。


    在她發呆的望著窗外的時候,時間也在靜悄悄的流動。


    因為她們隻帶了午飯過去,所以兩人在晚上之前應該會迴來的。


    但是外麵都已經黑了,兩人都還沒迴來,米爾琪特內心閃過一絲不安。


    「……主人和塞拉小姐沒事吧?」


    她低語著,但折讓她的內心更加的動搖。


    要是沒說出口就好了。


    但已經遲了。


    埋在她心裏的不安的種子,在夜晚的黑暗中成長。


    她的心十分痛苦,不禁把手按在胸口上。


    砰砰,砰砰。心跳比平時更吵了。


    「主人,塞拉小姐……」


    米爾琪特思念著兩人。


    就在這時,房間外傳來了腳步聲。


    是兩個人的。


    她站了起來,小跑著靠近了門。


    然後她想著『不能勞煩主人』打開了門。


    「主……欸?」


    門外站著她不認識的男人。


    男人巨大的手按在了她的臉上。


    「嗯咕!?嗯!嗯嗯!」


    嘴唇上戴著許多唇環的男人嗜虐般的笑了。


    「喂,真的要幹嗎?」


    他的身後站著個右半邊臉全是刺青的男人。


    刺青男這麽問道,唇環男嘴角上揚,迴答著。


    「雖然比不上娼婦,但總比去捅老太婆的洞或者是大叔的菊花奸屍之類的更好吧?」


    「你要是嫌棄的話早點殺了她不就好了?」


    「嘿,這可不行呢。」


    他粗暴的把臉貼近了米爾琪特。


    他的眼睛充滿了血絲,唿吸很粗暴。


    然後他興奮地說著。


    「好久沒殺人了,搞得我都勃起了啊。這個衝動不搞壞個女人我覺得收不住啊!啊哈哈哈!」


    他就像磕了什麽藥一樣。


    完全退縮的米爾琪特,臉被手一直按著後退,膝蓋後麵撞到了床


    邊,她就這樣被倒到了。


    力量差距大得讓她生不出反抗的想法。


    她連手都不揮。


    而且,她一想到自己之後會被比自己大許多的男性當做馬騎,內心就逐漸消沉了。


    要是隨意抵抗的話,又不知道會被做些什麽。


    「啊嘞,真是奇怪呢。難道說你已經習慣了這種事?」


    他一邊脫著上半身的襯衫一邊問她。


    「……」


    「你沉默個什麽啊?迴答我啊。呐、呐、呐!迴—答—我—啊—!聽不見嗎!」


    唇環男抓住米爾琪特的頭發,反複的把她的頭提起來再拍下去。


    當然,在這種情況下,她也沒有迴答男人的問題。但男人對她的憤怒越來越高漲了。


    她是這麽認為的——但男人突然變成了笑臉。


    然後他放開了手,梳理著米爾琪特銀色的頭發。


    「對不起呢。哥哥我啊,一興奮起來馬上就會對女孩子出手。其中大多數都死了。但是啊,那些女孩子在痛苦中掙紮的樣子我也很喜歡啊」


    「嗚……嗚嗚……」


    「啊—啊—你在哭嗎,但是差不多該迴答我了吧?你是處女吧?」


    米爾琪特無言的點了點頭。


    但是他一幅冰冷的樣子俯視著她。


    「你不說的話我可是不明白的呢。」


    「……是、的。」


    「不、說得更清楚一點啊!」


    「……是、處女。」


    「聲音太小了啊啊啊!」


    「是處女!」


    米爾琪特自暴自棄地大聲宣言,男人高興的笑了。


    「啊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讓女孩子說出這種話真的是太棒了!我是小孩子嗎,這麽幼稚,嘻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


    但是他的笑聲很快就停下來了。


    他好像很快就厭煩了。


    然後拔出了放在腰間的短劍,在米爾琪特的胸前比劃著。


    往上一劃,米爾琪特的傭人服就裂開了。


    唇環男看著露出來的文胸,對她說。


    「呐,你想怎麽死?」


    「死……?」


    「在說我侵犯你之後的事啊。我還沒怎麽弄過十幾歲的新鮮屍體啊。要我把刀從你嘴裏刺進去,然後刺到大腦嗎?還是說就直接捅心髒更輕鬆一點?還是說你喜歡刺進腹部?」


    能讓人選擇死法,真是溫柔——怎麽可能。


    那種東西誰都不想選。


    但她這麽磨蹭,讓男人的心情更糟糕了,他又抓起了她的頭發。


    她不得不盡早迴答。


    「什麽啊?怎麽一副嫌棄的臉?」


    「……」


    限製時間比想象中的要短。


    唇環男的臉因憤怒變得扭曲。


    他這變化無常的情緒,說明了他是個典型的毒癮者。


    他肯定是經常有用流通在王都的非合法藥物。


    這樣的對手,常識可是行不通的。


    他從背後抱住米爾琪特的脖子。


    「哢……哢哈……!」


    「態度這麽反抗,你就這麽希望我把你絞死嗎!?最近的處女可真是瘋狂啊。哥哥我啊,可真是擔心這麽早熟的你啊!哈哈哈哈哈哈!」


    「啊嘎……啊……」


    她的意識變得模糊,但她一直想著至今還沒迴來的主人。


    ◇◇◇


    芙拉姆跑到了旅店裏,她們房間的門不知為何打開了,她衝了過去,叫著她的名字。


    「米爾琪特!」


    房間裏的三個人一齊看著她。


    裏麵有她不認識的刺青男,唇環男,還有被他們按在床上,不知為何正在被施加絞首之刑的米爾琪特。


    她的衣服已經變得破破爛爛,晶瑩剔透的白色肌膚暴露到胸口附近。


    有兩個男人。


    四人的視線交織在一起。


    「主、人……」


    米爾琪特像是得救了一樣用細小的聲音叫著芙拉姆。


    被米爾琪特叫了的她,像是要把手指紮進手掌一樣緊緊的握住拳頭,像是要把牙齒咬碎一樣咬緊了牙關。


    ——不這麽做的話。


    征服弱者,並單方麵的玩弄。


    這種把他人卷進來的禽獸不如的自慰行為,如果說他們自己無法停下來的話——那就如他們所願。


    「……該結束了。」


    她吐出了毫無溫度,不像是自己聲音的聲音。


    她踏出了右腳,一步,兩步。


    最開始反應過來的是刺青男。


    他拔出了撇在腰間的短刀——但也僅僅是這樣了。


    芙拉姆一瞬間靠近了刺青男,彎下腰,從亞空間將噬魂拔了出來。


    接著,像是居合斬一樣被拔出來的劍,以它鋒利的尖銳度,無聲無息的將刺青男的身體上下一刀兩斷了。


    附在劍上的微量的血被甩在了唇環男的臉上。


    「你迴來了啊,聽我說,呐——」


    刺青男十分驚愕,但他最後的遺言都沒能說完。


    他的身體從腰部被斜斬到腋下變成了兩部分,上部分正在漸漸滑落。


    上半身落到了地麵,頭部猛地撞上了地麵,他的嘴一張一合,用著不成聲的聲音說著什麽。


    但這也隻持續了大腦失去血液為止的一點點的時間。


    不久後他就再也動不了,失去了性命。


    下一個瞬間,失去了上半身的下半身往後倒下了。


    切斷麵不斷的噴出不知道是體液還是髒器的粘稠液體。


    「嗚……」


    剩下的那個人還活著。


    他擦了擦濺到自己臉上的液體,看到了自己染紅了的手叫道。


    「可惡,都沒來得及幹一發!」


    然後從窗戶跳出去了。


    不聽使喚的雙腳讓他身體的平衡崩壞了好幾次,不過男人還是消失在黑暗中了。


    「米爾琪特,在這裏稍微等一會。」


    芙拉姆對她這麽說,從窗戶出去了。


    「……啊。」


    是主人溫柔的聲音。


    但是看到了芙拉姆眼裏熊熊燃燒的殺意的米爾琪特,沒能阻止她。


    ◇◇◇


    到了外麵的芙拉姆,左右搖頭尋找男人的身影。


    「……找到了。」


    他的身影並沒有融入到黑暗中。


    雖然有點難看清,但還處於肉眼能看到的距離。


    發現了應該殺掉的對象的芙拉姆,單手拿起噬魂,像是要撕裂黑夜一樣衝了過去。


    男人最多也就是d級到c級的冒險者。


    無論怎樣,他的狀態值都不足以從現在的芙拉姆的手下逃走。


    聽到了接近自己的腳步聲的男人,迴頭一看芙拉姆正在不斷接近自己,臉都嚇得扭曲了。


    「扯淡的吧,這小屁孩怎麽會擁有這種速度!可惡,明明以為是件能輕鬆解決的工作!錢也拿到了,迴到了王都之後應該能玩很長一段時間的啊!」


    不知道他怨恨的聲音是對誰說的呢。


    要恨的話,就該恨犯下罪惡的自己。


    「要是殺了那個大叔和老太婆那會直接離開這裏就好了!」


    「什麽?你還有其他遺言嗎?」


    芙拉姆的臉突然從黑暗中出現。


    「噫噫噫!」


    迴過神來,她和男人一起並排著跑。


    殺了他同伴的大劍進入了他的視野,仿佛在威脅他『隨時都能殺了你』。


    他判斷到已經逃不掉了,男人當場就停下了腳步,開始了難看的求饒。


    「哈……哈哈,哈哈哈哈,別、別動手。別這麽較真嘛,我也不是真的打算上了她啊。我是未遂的啊,未——遂。雖說衣服破掉了……對了,要不我賠償你吧?反正是那種惡心的奴隸穿的衣服,應該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吧!?」


    這就是他的為人處世。


    芙拉姆用發自心底的寒冷目光俯視著他。


    「我才沒殺人啊!實際上,那個大叔和老太婆都是那個刺青的家夥殺掉的啊!」


    他大概是覺得這些話語應該能起到什麽作用吧。


    芙拉姆無言的舉起噬魂。


    把它揮下去的話,一切就結束了。


    黑色劍刃被黑暗吞沒,它有多長呢,什麽時候會襲來呢,男人是看不見這些的。


    而這一切,隻會增長他對死亡的恐懼。


    「姐姐,等一下!」


    眼看劍就要揮下去了,從後麵追趕而來的塞拉阻止了芙拉姆。


    殺人是罪。


    就算不是起源教的教條,那也是萬國共通的理。


    而對於相信著人類的善意的塞拉來說,阻止芙拉姆是理所當然的。


    「斯特尤德先生和他的母親還活著!咱用治愈魔法把他們治好了所以沒問題的!」


    「塞拉醬……但是,另一個無關男人也死了。」


    「雖然……是這樣。但是,要是他死了就無法償還應有的罪惡!這家夥還有更適合他的懲罰!」


    她說的話,


    毫無疑問是正論。


    殺人的懲罰,不一定是死刑。


    而且,結束了長期懲罰的罪人之中,至少也是有著反省罪惡,改過自新的人。


    但是——毫無疑問,不這樣的人也是有的。


    「嘿……嘿嘿……嘻哈哈哈哈哈!」


    男人一下子跳起來把背對著他的芙拉姆的雙手壓在她的背後,用短刀架在她的脖子。


    剛才害怕的樣子不知道丟到哪裏去了,他彎起了嘴角,用著低俗的笑容看著塞拉。


    「大意了啊,喂!呀啊,那邊的小姑娘謝謝你啊!我還以為是個來幫這個臭小鬼殺人的修道女!不過真的謝謝你!真是得救了!嘻哈哈哈哈哈哈!我都以為沒救了,沒想到居然還有這樣的爛好人,還沒有被世界拋棄啊!」


    他確認了自己處於優勢。


    這樣確信了之後,就開始變成了傲慢無禮的態度。


    芙拉姆對著失去語言的塞拉說。


    「呐,塞拉醬。」


    「喂喂,別突然說話。要是我稍微用力把這把刀壓進你的脖子你就會噴血而死哦?想想一下吧。然後就一邊失禁一邊哭叫讓我勃起吧!」


    男人竭盡全力恐嚇她,但芙拉姆不為所動。


    浮現在她腦海裏的,是賣掉自己的吉恩與曾幾何時的奴隸商人。


    這世上也是有那種奪走他人的尊嚴,感受不到一丁點良心的斥責的人。


    芙拉姆是這麽想的。


    將塞拉的慈愛分給這樣的人真的是太浪費了。


    「在這之前也說過的吧,在這個世間裏啊。」


    「你不反省嗎?那老子就殺了你。啊,不過在那之前先讓老子聽聽你不像樣的饒命——」


    男人更用力的把短刀壓了上去。


    芙拉姆的脖子上出現了淺淺的紅線。


    就算如此,她的表情也沒有變化——


    「也是有不會反省,不會學習,死了更好的人渣的哦。」


    芙拉姆這樣溫柔地對著塞拉說,自己主動讓短刀進入了脖子。


    坑坑窪窪的刀刃將少女光滑的肌膚切開,進入裏麵。


    割開的傷口伴隨著噗啾的水聲,流出了大量的血液。


    男人很驚愕,不由自主的從短刀上鬆手。


    「你、你這家夥……為什麽這樣都沒死啊!?」


    芙拉姆向前傾斜倒下,手伸向脖子,把短刀拔出來扔向地麵。


    脖子附近染成了鮮紅,她揮動噬魂迴頭一劍。


    「喂、快住——」


    為了保護身體而發射性伸出的雙手手掌被砍飛了。


    血如泉湧。


    噴出這個量,就算不管他過一會也會死的。


    但那樣的話,就無法平息芙拉姆的怒火。


    「啊、啊啊啊!求、求你了、別這樣……」


    「你還有臉對之前要殺的人這麽說?」


    「都說了不是那樣啊。我還不想死——」


    芙拉姆麵無表情地用大劍刺了過去。


    「難看的饒命,不過還是多謝款待。」


    他旋轉的頭部飛舞在夜空中,沿著拋物線飛到了沙子上。


    失去了司令塔的肉體,不斷的痙攣著,然後肌肉鬆弛,失禁了。


    他的肉體倒在地上,脖子流著血,下半身流著排泄物。


    芙拉姆將劍刃上沾著的油脂和血液甩掉,讓噬魂變成了粒子。


    然後經過塞拉的旁邊,迴到米爾琪特待著的旅店。


    在擦肩而過的瞬間,芙拉姆把手放在了塞拉的頭上,說。


    「抱歉呢,塞拉醬。至少以我來看,這就是正確的方法。」


    以前,他不是這樣的人。


    她隻是成為了這樣的人。


    這隻是,她被反複的背叛和受到惡意之後得出來的結論而已。


    「姐姐……」


    塞拉的聲音非常的弱小。


    她覺得明明至今為止都近在身邊的芙拉姆,去了相當遠的地方。


    她迴到宿舍的背影漸行漸遠。


    塞拉沒能追尋著她的背影,而是站在了夜空下。


    ◇◇◇


    芙拉姆迴到房間後,發現裏麵充滿著不快的死亡氣息。


    米爾琪特就坐在床上,用破掉的衣服藏住胸口蜷縮著。


    芙拉姆看見這個覺得很心痛。


    芙拉姆靠近了米爾琪特,用手摸著她的臉頰。


    感受著穿過繃帶的溫暖,她用陰沉的表情說。


    「難得給我買的衣服,變得破破爛爛了呢。」


    芙拉姆與米爾琪特見麵後,從她那裏聽到的第一句話是這個。


    「非常抱歉,主人。」


    如果是『希望你能早點來救我』這樣責備她的話,對於她來講更加好受一點。


    雖然她明白期待米爾琪特說出這樣的話是不可能的,想讓她接受道歉的話,相當的難。


    芙拉姆低下頭,反複搖頭。


    嘴唇顫抖,有什麽熱熱的東西湧上心頭,眼睛也濕潤了。


    「那種事情……不用道歉就可以了……」


    「不可以這樣。因為,這是主人第一次給我的東西,是非常重要的東西。」


    「就算是那樣!那也地更加、更加的珍惜自己的身體啊!為什麽!為什麽把衣服放在第一位啊!?完全不對吧,最重要的東西……是其他的東西啊……!」


    依偎著米爾琪特的芙拉姆把臉埋進了她的胸口,緊緊的抱住了她的身子。


    有體溫。


    血液在流動,心髒也在跳動——她還活著。


    芙拉姆一想到如果自己再來得晚一點,她可能就會被玷汙甚至是失去她,她就想吐。


    「主人,您在哭嗎?」


    她對著肩膀不斷顫抖的主人說。


    「……在哭哦。對無能不中用的自己感到討厭……在哭泣著。」


    她的聲音也在顫抖。


    米爾琪特看著這樣的芙拉姆想著『要做點什麽』。


    但是她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雖然她想抱住芙拉姆——但她又對這份衝動感到疑惑,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說起來,在她被男人們襲擊的時候,她自己的內心裏萌生了不屬於自己的感情。


    自己的身體毫無價值。


    至今為止的好幾個主人都是這麽對米爾琪特說的,一直被這麽說,所以她也一直都是這麽認為的。


    但是現在不一樣。


    現在的主人——芙拉姆說,要重視自己的身體。


    米爾琪特還是一如既往地認為自己的身體沒有什麽價值。


    但是,如果這個身體受了傷,從而讓芙拉姆感到悲傷的話,她也會覺得非常的悲傷。


    光是想了一下,心髒就突然痛了起來,感覺眼睛裏有什麽東西在蠕動。


    「米爾琪特……」


    眼睛通紅的芙拉姆抬起頭來,再次與米爾琪特對視。


    「啊啊……你看,那啥,雖然你之前都那麽說了,但果然……還是很害怕的吧?」


    「害怕、嗎?」


    「因為,你的眼睛淚光閃閃。就像是要哭出來了一樣。那個,不就是那樣的嗎?」


    芙拉姆視線的前方,米爾琪特如同寶石一樣美麗清澈的眼睛正閃著淚光。


    雖然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因為害怕而變成這樣的,但是她的感情確實有了起伏。


    不然的話,眼淚是不會出來的。


    米爾琪特用手碰觸著眼睛,確認著指尖濕潤的觸感,就這樣說出自己感覺到的東西。


    「明明是個奴隸,還祈求主人能夠來救自己,實在是太可恥了。但是,雖然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了害怕才會這樣……在我被襲擊的時候,我也有想過主人會不會來救我呢。」


    那並不是期待之類的東西。


    那隻不過是夢幻般的虛幻妄想而已。


    「對不起,雖然我之前有自覺自己很無恥……看來我,被主人的溫柔給慣壞了。」


    「別說自己無恥了!你可以自由地許願啊,也可以說著任性的話啊,我也會為了能實現這一點而努力的!」


    「但是這……」


    「那樣就可以了。我和米爾琪特的關係並不是主人與奴隸!啊啊,但是,要是我沒能趕上的話。就沒辦法保護米爾琪特了呢……」


    「並沒有這迴事。毫無疑問,是主人來救了我。不如說,沒能保護住這件衣服的我才是最有錯的。」


    「……真是的,又在說這種話了。真是的……真是的!」


    為了懲罰隻在意著衣服的米爾琪特,芙拉姆抱著她把她壓在了床上。


    然後把自己的臉貼上了她的臉,對著她的耳邊說。


    「迴到王都之後,再去買衣服吧?可能的話,去買更貴的衣服吧?」


    「這,太浪費了。」


    「那麽把現在的衣服修繕後。再去買更多的衣服,穿更多的衣服。然後你就會明白了吧?重要的不是衣服,而是米爾琪特你自己啊!」


    「……我不明白。」


    「就算是這樣也行。那樣的話,在你說明白了之前,我要寵米爾琪特寵到死。要讓米爾琪特幸福到死!」


    芙拉


    姆這麽說完,就把臉埋進床裏哇哇地哭了。


    為什麽會這麽難過,她自己也不明白,她的腦子裏現在亂的一團糟。


    就算是米爾琪特,也知道這是她為了自己而流下的淚水。


    但是,她果然還是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有人為了自己而哭泣。


    有人想讓自己幸福。


    這個主人給自己的經驗,全都是第一次。


    米爾琪特找不到答案。


    但是,她認為自己想的是正確的,靠著自己的意誌做出了選擇……拘謹地讓手臂繞道芙拉姆的背後。


    她不知道這個行為,又或者說這個衝動,到底有什麽意義,但是——


    胸口很溫暖,這就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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