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零零星星發著光的街燈,迴到家的我愜意地躺在沙發上。他們似乎還要在卡拉ok舉行二次會,不過我還是免了吧。


    彩華向我發出了邀請,大家也向我投以熱情的視線,不過一碼歸一碼。


    在那之後彩華和那月叫了幾名部員到我們那桌一起喝了個痛快,這次酒會可真是盡興啊。


    也多虧喝了那麽多酒,煩惱的事情全都被我拋之腦後了,不得不說在酒桌上交朋友的可真容易啊。


    「前輩—衣服還剩一點就洗完啦,話說你沒洗的衣服也太多了吧」


    「謝啦」


    雖然我早早就給誌乃原發了『給我迴去』這條信息,但她依然在我家出現了,其原因是在我迴來之前,她一直待在附近的便利店裏打發時間。


    據誌乃原所說,今天似乎出了不少新刊雜誌,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


    雖然誌乃原幫我洗衣服這段時間裏我悠閑的很,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喝多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的腦袋變得越來越沉重。


    終於,誌乃原似乎從廚房裏出來了,我輕輕地睜開一隻眼睛看向誌乃原。


    「疼!」臉頰上響起啪的一聲,臉上傳來了冰冷的手掌的觸感,應該是誌乃原用力把手掌拍在了我的臉上吧。


    「──好疼」


    「啊ー前輩果然變得奇怪起來了呢,平時如果我對你這麽做的話,肯定會生氣的吧」


    誌乃原微微一笑,溫柔地撫摸著我的臉頰。


    「我確實喝醉了啊」


    「一看前輩的臉就知道了啊」


    我把臉背過去,但誌乃原的手並沒有從我的臉上移開。


    感覺誌乃原的唿吸聲離我很近,她肯定就在我身旁吧,我緩緩張開的那隻眼睛不知不覺中閉上了,看來我真的是喝多了啊,我用這沉重的腦瓜子想著。


    之前明明才跟禮奈說過那樣的話,但是在直接感覺到誌乃原的手掌那冰冷的觸感後,腦子裏就變得一片空白了。


    「前輩?」


    「…真舒服啊」


    「啊,當然啦,畢竟剛剛才洗完碗嘛」


    話說迴來,誌乃原今天好像沒有在這吃過飯吧,這也就是說她隻洗了我一人份的餐具嗎?


    誌乃原大概是看見我醉成這個樣子,一下子就知道我肯定沒有好好做家務吧,所以就替我把碗全洗了。


    「謝謝你」


    我道謝後,誌乃原情不自禁地笑了出來。


    「我平時也是這樣幫你做家務哦,真想感激我的話就在平時對我說嘛」


    「平時都是用房租的錢代替的….」


    「真是的,你心裏明白就好」


    誌乃原用手指輕輕地捏著我的臉蛋,然後又溫柔地撫摸著捏過的地方。


    這樣沉默無言的時間持續了數秒,這一小段的時間完全不會讓人感到難為情,反倒是讓我覺得非常舒服。


    「今天要住下來嗎?」我想都沒想就把這話說出來。


    我真的醉的那麽厲害嗎?還是說我的內心其實是希望誌乃原一直留在這裏呢?


    聽了我的提議,誌乃原露出滿臉驚訝的表情。


    「可是我沒有帶換洗的衣服啊,如果前輩不介意的話」


    沒過多久,誌乃原便迴答了我。


    ◇◆


    「話說迴來,至今為止都在勉強能趕上末班車的時間趕我迴家的前輩才不正常吧」


    誌乃原邊翻衣櫃邊不滿地說道,雖然是我叫誌乃原去找能穿的衣服的,不過看著我的衣服轉眼間就壘積起來的光景,總讓我感覺有點坐立不安啊。


    誌乃原微微一笑,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了我的異樣。


    「別擔心,我會好好地疊整齊放迴去的,我隻是看見這些衣服放得這麽亂才順便拿出來放整齊的而已」


    「這樣啊」


    我安心地在沙發上翻了個身,那樣的話,就算弄亂了我也不用擔心啦,倒不如說弄的越亂越好,這樣一來就能把衣櫃由頭到尾整理一遍啦。


    連我自己都覺得這樣的行為很差勁,但是我現在醉的不醒人事,身體根本就不聽使喚啊。


    「前輩,這件可以借給我嗎?」


    翻過身後不久,誌乃原向我喊話道,於是我很不情願地把身子翻迴去。


    誌乃原指著的是我在籃球部裏穿的運動服,如果是那件的話應該可以充當誌乃原的睡衣吧,然後我便爽快地答應了。


    「可以啊,我這家裏沒什麽女孩子能用的東西,抱歉啊」


    「要是有的話那豈不是把我嚇死」


    聽她這麽一說,我仔細迴想過去,再次確認禮奈的東西應該一件都沒有留下。


    我跟禮奈分手以後,完全沒有整理過衣櫃,這點讓我很不安,但從誌乃原的樣子看上去,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吧。


    雖然經常開壁櫥拿東西,但衣櫃我真沒怎麽碰過,所以記得不太清楚。


    「話說前輩沒有女朋友吧?今天我可是要在這留宿的啊」


    「啊啊,現在沒有了,沒關係的」


    不知道是不是對現在這個詞有反應,誌乃原疊衣服的手停了下來。


    我甚至沒有告訴誌乃原自己曾經有過女朋友這件事,雖然有跟誌乃原聊過自己的戀愛觀,但是我完全沒有提過過於禮奈的事情。


    我想盡量避免對什麽也不知道的人說起禮奈的事情,但是如今,由於與禮奈的再會和電話,那段記憶再次鮮明地浮現在我的腦海之中。


    甚至有點覺得自己一個人背負著這件事真的很痛苦。


    也許就是因為我心底裏的這份感情,使得我用這種含蓄的說法說出口吧。可能無意識的,想讓誌乃原注意到這件事。


    「最近剛分手的」


    將禮奈的存在告訴一個什麽也不知道的人,光是這樣就需要耗費我很多的精力了。


    如果沒有今天禮奈的那通電話,以及對象不是誌乃原的話,我應該不會把禮奈的事告訴一個什麽也不知道的人吧。


    今天正是匯集了這幾樣條件的特殊的一天。


    「你們交往了多久?」


    誌乃原就像是疊衣服途中順便一問似的,聲音相當的無力。


    「一年吧」


    「誒—」


    「你那反應什麽意思嘛」


    「一年也蠻長的啊」


    「普普通通吧」


    雖然高中的時候三個月、甚至一個月就分手的情侶十分常見,但是在大學裏,一個月三個月就分手的情侶算是比較少見的。


    所以說一年時間在大學裏已經處於平均水平了。


    不過,聽了我的迴答的誌乃原很不滿地撅起小嘴。


    「我三個月就分了」


    「啊啊,對哦」


    「啊!你居然瞧不起我!」


    「才不是呢,我沒有什麽特別的意思啦」


    我又翻了一下身,盡量遠離傾瀉而來的抱怨聲。


    光是把禮奈的事情說出來就多多少少讓我輕鬆了一些,而且誌乃原也沒有預想中的那樣追問到底,真是讓我鬆了口氣啊。


    把這件事憋在心裏也許很辛苦,不過說出來的時候還要迴想起過去種種的事情,我覺得這樣也很辛苦。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安心的心情蓋過了酒意,猛烈的倦意向我襲來。


    我毫無抵抗地閉上了眼睛。


    ◇◆


    聽到浴室門關上的聲音,我慢慢地張開沉重的眼皮,雖然被酒精弄得昏昏沉沉的腦袋多少恢複了一些,不過我還不想起來。


    拿出手機確認了一下時間,現在是深夜兩點,就是說我已經睡了兩個小時。


    「吵醒你了嗎?」


    走廊處傳來了聲音,我向那邊扭過身子去一看,穿著我的運動服的誌乃原一臉很抱歉的樣子。


    剛洗完澡的香氣從走廊飄到我這來,明明用的同一種洗發露,為什麽會這麽香呢?


    「前輩?」


    「睡了」


    「我知道噢,沒有聽到我剛剛說的話嗎」


    立起身子後疲倦一下子增加了,明明隻睡了短短兩小時卻覺得做了個很長的夢似的。


    據說剛睡醒的人會記得自己做過什麽樣的夢,也許這條理論跟睡眠時間沒什麽關係啊。


    「沒事吧?要喝點水嗎?」


    「不用了」


    我向床鋪走去,一下子倒在床上。看見誌乃原穿著自己的衣服當睡衣這個場麵的話,一般的男孩子肯定會激動的不得了吧。


    誌乃原在喝了酒的男人麵前還是有點太沒防備了啊,不過,即便是如此令人興奮的情況,也不能讓我可能到明天還疲倦的身體起反應。


    誌乃原似乎因為我對這衣服毫無反應而感到不滿的樣子。


    「前輩,你就一點反應都沒有嗎」


    「幹嘛呀」


    「雖然由我自己說出來有點不太合適──」


    「這麽可愛的女孩子穿著男孩子的衣服這個狀況可是很棒的哦,對吧?我明白的,多謝您的款待,晚安」


    我這麽說道,然後為了擋住光線而用被子蓋住臉。但是被子立刻就被掀開了。


    「好耀眼!我要溶化了!實不相瞞其實我是吸血鬼──」


    「真的是吸血鬼的話,這個時間應該精神的很才對,不要說這些無聊的話行嗎」


    誌乃原哼了一聲,然後把一個很冰的東西頂在我的額頭。


    「這是啥」


    「能緩解宿醉的飲料,剛剛去便利店買的」


    「女孩子這個點還跑出去也太危險了吧」


    「以前就算留到很晚前輩不也沒有讓我留宿嗎,說什麽傻話呢」


    誌乃原笑了笑,然後把藥放在我旁邊。為了防止宿醉,我一口氣把藥喝光,把空瓶子丟到垃圾桶裏。


    「好苦啊」


    「良藥苦口嘛」


    「也是,謝啦」


    「不客氣」


    在誌乃原洗完澡以來,我發現自己現在才第一次好好地看向誌乃原的臉。


    穿著我的運動服的誌乃原給人的印象太過於強烈,使得我完全不敢直視,不過仔細一看才發現,現在的誌乃原處於沒有化妝的素顏狀態。


    我之所以察覺得那麽晚,就是因為除了運動服以外還有一個地方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你的素顏也很可愛嘛」


    「給前輩100分!這種稱讚方式會讓女孩子很高興哦」


    我對用力豎起大拇指的誌乃原露出笑容。


    「順便問一下,0分的迴答是什麽樣的」


    「那就是直截了當地告訴對方素顏更可愛」


    「這意味著什麽?」


    「這也就是說如果被人說素顏更可愛的話,那我們化妝不就失去了意義嗎,化妝就是為了想要變得更可愛一些嘛」


    多麽飽含熱情的話語啊,從這副樣子來看,恐怕是有人對誌乃原說過素顏更可愛之類的話吧。


    看來我對誌乃原的稱讚在她本人看來是相當的討喜啊,不過她卻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偶爾會有一起去合宿之類的狀況嘛,那些嘴上說著“素顏更加可愛喔”的家夥!什麽都!不明白!」


    「喂,誌乃原,冷靜點」


    「為了化妝我可是花了很多錢買了很多東西啊!居然把我的心血──」


    我用手堵住誌乃原的嘴巴,雖然她嘟起嘴巴掙紮著,但在我指了指手表後,誌乃原一下子閉上了嘴,在她安靜下來後我便鬆開了手。


    「對不起,都深夜了還大吵大鬧的」


    「你是不是有點情緒不太穩定」


    「畢竟那句話就是有這麽大的反效果嘛」


    「好啦好啦,我睡啦」


    反正我本來就拿到了100分,這些事跟我又沒什麽關係,而且這是我第二次聽別人聊起這個話題了。


    誌乃原的話讓我迴想起來,早在一年前,彩華也說過幾乎一樣的話。


    從稱讚別人的那一方來看,這個人應該是覺得這就是最棒的稱讚方式吧,不過在背後卻被猛烈地批判了一番呢。


    這就是沒有選好稱讚用詞而導致功虧一簣的例子。


    「畢竟本意也是想誇獎你嘛,饒了人家吧」


    我不禁為那些男人辯解,然後誌乃原就笑了出來。


    「我也不是生氣啦,隻是不知不覺地就腦袋一熱而已嘛」


    「是嗎,總之不要不高興啦」


    「這就要看是誰了,前輩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啊,是嗎,真讓人高興呢」


    「前輩這棒讀也太離譜了,以你這副態度信不信我明天不給你做飯了」


    那我可就頭疼了啊,我明天起床以後恐怕身體多多少少還是會很沉重,必須得有人為我做飯才行。


    即使喝下了防止宿醉的藥,在早上爬起來也是很麻煩的啊。


    「抱歉,對不起」


    「前輩真是個牆頭草,嫌棄死了」


    誌乃原哼了一聲,然後一下坐到沙發上。


    「你不用做一下肌膚護理之類的嗎」


    「雖說基本的護理已經做過了,不過洗手間裏隻有男士用的護膚品,我都開始懷疑前輩是不是真的有過女朋友了」


    「畢竟留著前女友的東西也不太好,所以我讓她把自己的東西全拿走了」


    化妝水之類的倒是有,但是完全沒有麵膜這種東西。


    如果我是一個喜歡打扮的男人的話也許會有,但遺憾的是我並不喜歡打扮。


    我雖然會洗臉,但之後的護理就相當的馬虎了。


    誌乃原邊打著哈欠邊坐在沙發上伸手拿毛巾擦頭發。


    「喂,吹風機的話—」


    「今天讓頭發自然幹就行啦,吹風機聲音太大了」


    誌乃原大概在顧慮著周圍的鄰居吧,真想不到這話居然會出自剛剛還大聲說話的人啊,這份心意值得誇獎。


    「那我就告訴替人著想的誌乃原一個好消息吧,我的吹風機幾乎不會發出噪音的高配置產品哦」


    「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


    誌乃原一下子跳了起來,迴到了洗手間裏去。


    人們都說頭發是女人的生命,誌乃原肯定也不想用自然幹這種那麽傷頭發的方法弄幹頭發吧。


    雖說這裏隻是普通的公寓,但牆壁還是蠻厚的,應該不用擔心會打擾到鄰居。


    洗手間傳來清澈的聲音,買了個這麽貴的吹風機真是太好了。


    話說迴來,誌乃原應該不知道化妝水在哪裏吧,想到這裏我向洗手間走去。


    打開門後就看見誌乃原把正放著動畫的手機放在洗麵台上,一邊看著動畫一邊用吹風機吹頭發。


    誌乃原以一副相當無防備的穿著吹著頭發,看到她這個樣子我一下子呆住了。


    「上麵那個櫃子裏有化妝水,你還沒擦化妝水的吧?」


    為了不讓自己的心情被她察覺,我用平穩的語氣說道。


    「哇!前輩,嚇我一跳」


    誌乃原被嚇得肩膀都在顫抖著。


    「都三更半夜了,進來的時候就不能動靜大一點讓我聽見嗎」


    「你難道應付不了幽靈嗎?」


    「倒不如說應付得來幽靈的人真的存在嗎,雖然說有人相信幽靈存在,也有人不相信幽靈的存在,但我不認為有人會不害怕幽靈」


    我也跟誌乃原抱有同樣的觀點,但我有點想捉弄一下討厭幽靈的誌乃原呢。


    「其實我的靈感很強的哦」


    「誒,真的嗎?」


    誌乃原關掉吹風機抬頭看著我。是已經吹幹頭發了嗎?還是說現在不是吹頭發的時候所以才停下了嗎?


    「隻是我刻意隱瞞了而已,所以如果你背後有那些玩意在的話我就會察覺到它們」


    「….你喝多了吧?」


    誌乃原滿臉寫滿半信半疑的微妙表情,雖然我的確是喝醉了,不過反正都要開玩笑捉弄她了,不如就做戲做全套讓她相信有這迴事吧。


    我迴想以前在網上讀過的文章,然後將其念出來。


    「我跟你說啊,在我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我家附近有一間澡堂」


    「我不行啦!!我要睡覺!」


    誌乃原飛奔離開洗手間,一下子跑到了我的床上然後用被子蓋住腦袋。


    畢竟誌乃原也算是客人,所以我會毫不猶豫地把床讓給她,不過看她半點遲疑都沒有就撲到床上去,她似乎真的很不擅長應付鬼故事啊。


    「話說迴來,你這麽快就不行了啊….」


    我歎了口氣,然後誌乃原從蓋得嚴嚴實實的被鋪裏探出頭來,用她那副大大的眼睛狠狠地盯著我。


    「我做不到,我真的頂不住,下次再說這種話我就真的不給你做飯了」


    「知道啦,抱歉抱歉,我的確是喝高了啊」


    「對啊,幽靈怎麽可能存在嘛,肯定是以前的人把幻覺錯認為幽靈的,看見三個點就把它當成了臉,這就是幽靈的真麵目!」


    我不理會正在長篇大論的誌乃原,轉身從壁櫥裏拿出被褥。


    在我剛開始獨居時就準備了兩套被褥,當時我就打算如果交到了女朋友,又或者是有朋友來我家留宿的時候用的,不過這套被子買了那麽久以來好像沒怎麽派上用場啊。


    雖然禮奈偶爾會在這留宿,不過我基本沒怎麽讓朋友在我家留宿過。


    而且我不怎麽喜歡讓別人在自己家裏留宿,彩華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她不會在白天以外的時間來我家。


    就這一點來說,常常泡在我家的誌乃原可以說是相當的異常。


    我到底為什麽會隻對她這麽寬容呢,這個答案連我自己也不太清楚,或許隻是單純因為我們作為很投緣吧。


    「啊,前輩,我來幫你」


    看見我把被褥抱出來,誌乃原便站了起來。


    「不用了,沒關係的,反正是我要用的」


    「誒,我睡床上真的沒關係嗎?」


    「畢竟床更舒服嘛,並且我家的床可是上等品啊」


    既然都讓她留宿了,我想讓她在舒服一些的地方好好睡個覺。


    年長者偶爾也會想裝裝逼嘛。


    看見誌乃原一臉震驚,我的心裏相當的滿足。


    誌乃原跑到床上似乎隻是為了逃避鬼故事的折磨,並沒有在床上睡覺的想法。


    「你想換床單的話也沒問題哦」


    「不用了,把床單洗幹淨也蠻累的,這樣就可以了,不過這樣真的好嗎?」


    「當然沒問題,反正又不會少塊肉」


    我鑽進鋪好的被窩裏,誌乃原所在的床跟我的被褥離得不太遠,但是對於獨自生活的one room來講,這個距離已經是離得最遠的了。


    關燈後,one room內幾乎都被黑暗所覆蓋,隻剩窗簾縫隙之中照來的一線月光橫穿過房間。


    「晚安」


    我這麽說道後,誌乃原好像朝我露出了微笑。


    「嗯,晚安」


    閉上眼後,我聽到誌乃原那傳來了一點點挪動身子的聲音。


    她那邊應該跟我一樣能感覺我的一舉一動吧。


    這個被沉默填滿的空間讓我強烈地意識到我正在跟誌乃原二人獨處著這個事實,然後我便更加用力地閉上眼睛。


    「前輩,我們之間離得不遠嗎?」


    正縮著身子的我聽到誌乃原那微小的聲音後,馬上睜開了眼睛。從被子那邊流露出的話語總感覺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似的,非常的不可思議。


    「沒有吧,我們之間隻隔了不到兩米」


    迴答的聲音稍微大了一些,是因為喉嚨被酒精所傷嗎?還是說由於我處在讓人很不習慣的狀況之下,所以緊張了起來呢?


    事到如今還會緊張也太丟臉了,但是我的心裏確實湧上了一股與女朋友一起睡的那個時候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即使我等了一小會後也沒有從誌乃原那得到迴複。


    在這寂靜的空間內即使是時針轉動的聲音也那樣的讓人心生厭惡。早知道這樣就裝電子鍾了。


    要是誌乃原就這麽睡著了的話,我就隻能認為她是一個厚臉皮的女人了。


    就算再怎麽信任我也不難一點防備都沒有啊。


    如果是因為現在正處深夜時分我才會胡思亂想的話,我隻想盡快的進入夢鄉,可是我越是想要入睡,腦子就越是清醒。


    我睜開眼睛,滿臉怨恨地望著天花板。


    「不行,睡不著」我沒有得到迴應。


    「誌乃原?」最後再叫一次誌乃原,這樣也沒有迴答我的話,那我就隻能玩一下手機了吧。


    我也明白這樣隻會更加難以入睡,可以的話我想盡量避免這麽做。


    不過幸運的是,誌乃原的方向那傳來了床單摩擦的聲音。


    「….我明明都快睡著了」


    「抱、抱歉」


    在睡夢之中被拉迴來的誌乃原的聲音比平時要嘶啞的多,我不由自主地向她道歉。


    誌乃原在被窩裏蠕動了一陣子後終於平靜了下來。


    畢竟沒有聽到誌乃原的唿嚕聲,我也不清楚她到底睡了沒有,不過事到如今我也不忍心因為我個人的情況而把人家叫醒了。


    我輕輕地歎了口氣,還是死了這條心吧,然後我便伸手從口袋裏拿手機。


    「要一起睡嗎?」


    「…….哈?」


    不經意間聽到誌乃原的話,在我還沒理解這句話的含意之前我就發出了相當傻氣的聲音。


    「沒關係的,前輩也來床上睡吧」


    我終於理解了誌乃原的話,隨即往誌乃原所在的反方向翻過身去。


    「我才不會跟沒有交往的後輩待在一張床上」


    「那個信條是很帥啦,趕快睡吧」


    「睡不著」


    「那過來這不就好了嘛」


    誌乃原似乎挺起了上半身,雖說周圍伸手不見五指,但我還是能從背後感覺到誌乃原的視線。


    換作平時的話肯定會想都不想就拒絕掉的,不過有一個問題使得我心生猶豫。


    那就是我完全睡不慣這個客人用被褥,因此難以入睡。


    ……不過這個說法更像是為自己找借口。


    我的腦袋不由自主地想出這個借口,畢竟誌乃原的邀請就是擁有如此讓人難以抵抗的魅力。


    平時我明明都會把這種話當沒聽到過,不過在這盡是黑暗的地方裏聽起來卻給人很妖豔的感覺的聲音一直在我耳邊迴響。


    我從被褥裏起來,在視野一片黑暗的情況下勉勉強強走到了床邊。


    「請來吧」


    誌乃原看得見我嗎?她拉著我的手把我帶到她的身旁。


    在床上坐下後便感覺誌乃原的香味撲鼻而來。


    與我的床毫不相配的甘甜香氣逗弄著我的鼻腔。


    「我靠著牆邊睡吧,睡著的時候可不要把我給踹下床喔」


    「我的睡相才沒那麽糟呢」


    誌乃原似乎朝反駁著的我露出一個微笑。


    我的眼睛終於適應了這片黑暗,現在總算能夠看到誌乃原的臉了。


    「那就好」


    誌乃原挪著腰往牆邊移動,把頭靠著枕頭上。


    我也把拿來的枕頭放在旁邊,然後慢慢地躺下來。


    雖然背對著誌乃原,不過我們相隔不過數十厘米,我能清楚感覺到誌乃原的吐息。


    這樣一來不是更加睡不著了嗎,因為某個地方被這樣的感情所填滿,事到如今我已經顧不上睡覺這種事情了。


    不知不覺中我變得聽不到時針轉動的聲音了,枕頭與頭發之間摩擦的聲音消失後,我們彼此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聽不見誌乃原的唿嚕聲,所以我知道她其實還沒睡著。


    我睜開眼睛眺望著空無一物的黑暗,然後誌乃原終於開了口。


    「真可靠啊,前輩」


    她是指哪一方麵的可靠呢,雖然這句話有點含糊不清,但是她的意思確實傳達給我了。


    「….如果真的是可靠的男人的話,就不會和沒交往的女孩子一起在家裏留宿啦」


    「確實」


    「你不要同意我的話呀」


    閑聊過後多多少少緩解了一下緊張的心情。


    外頭傳來滴滴答答的聲音,似乎開始下起雨來了。


    深夜時分降下的雨水不斷敲打著地麵的聲音傳到我的耳邊。


    睡不著的我一直一動不動地盯著天花板,總感覺周圍的光變得更暗了,是因為月亮被雲層遮擋住了嗎。


    睜著眼睛幹瞪了一會後我就膩了。


    「前輩」


    「嗯?」


    「為什麽跟前女友分手了呢?」


    我有點後悔告訴誌乃原關於前女友的事情了。


    禮奈對我而言已經是一個過去的人了。


    如果沒有在購物中心再次見到她的話,如果如果她沒有給我打那通電話的話。


    禮奈就會沉淪於記憶的深處,最後隨著時間一同消逝。


    如果對誌乃原說出說出關於禮奈事的話,我就會再度意識到禮奈的存在,我不想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而且我也不想在還沒解決的事情上耗費時間和體力。


    從我醒酒的時候我就開始這麽想了,所以,我對誌乃原沒什麽能說的。


    「認識前輩那麽久以來,從前輩的身上我就大概看得出來你並不喜歡說這種藏在內心深處的事情,所以就算是乘著酒勁說出來也好,前輩能告訴我的話我會很開心的」


    「開心?為什麽啊」


    「為什麽…嗎」


    誌乃原這口吻仿佛是想說“前輩真是說了很好笑的事情呢”似的。


    但是我根本不知道誌乃原的理由,然後以沉默著催促她迴答。


    「因為從前輩對我說的話就表明前輩是信任我的」


    信任,我在心中反複念著這個詞。其意思是相信並依靠著對方。


    這個詞的意思我是明白啦,但因為信任不是有意識的言行能體現出來的,我因此而稍稍思考了一番。


    老實說,我完全沒有告訴她的打算。


    我隻不過是因為一個人攬著這件事情感覺有點辛苦,又因為我喝上頭所以才卸下了心防,並從中泄漏了一些心裏話罷了。


    「因為我知道了前輩不想被別人知道的一麵」


    聽到這句話我第一時間想起的是彩華,我知道大家所不知道的彩華,也許這就是信任的證明吧。


    因知道彩華的另一麵而不感到高興完全可以說是騙人的。


    這麽一想的話,我的確是相當的信任誌乃原。


    知道一個人不想被別人知道的一麵,那就是信任的證明,誌乃原也很清楚這一點,然後我便肯定了誌乃原的解釋。


    「也許是吧」


    我迴答道,然後誌乃原好像坐起了上半身俯視著我。


    誌乃原那依稀可見的臉龐一直注視著我。


    「剛才為止我還在想著不要問得太深比較好,不過我果然還是在意的不行啊」


    從誌乃原那一反常態的詢問之中,我大概察覺到她想要說什麽。


    「今天,跟前女友發生了什麽嗎?」


    我陷入了沉默之中,劈裏啪啦地拍在窗上的雨聲顯得格外明顯。


    從冬天的夜晚開始降下的綿綿細雨一定非常地寒冷吧。


    方才照進房間裏的一縷月光不知是不是因為被雲層所遮蓋,如今連這點月光也完全消失了。


    剛才還能看到一點點誌乃原的表情,不過現在已經完全看不見了。


    而對於誌乃原來說,這段沉默一定就是我的答案吧。


    「果然我還是不值得信賴嗎?」


    「你問得也太狡猾了,我真的很信任你,不過說不說又是另一迴事了」


    之所以不想說出來是因為我想要忘掉禮奈。即使告訴了誌乃原,我也不認為會有什麽聯係。


    正因為這個問題能靠我自己一個人解決所有我才不想說出來,絕不是不信任誌乃原,這件事跟那件事完全沒關係。


    「而且如果我不信任你的話我就不會讓你留宿了呀」


    沒有迴應,然後我便看著天花板接著說道。


    「你能對信任的人什麽話都說嗎?比如說我」


    這個例子可能有點自大,但是誌乃原一日接一日的幾乎接近通勤似的到我家來做客,今天甚至還跟我在同一屋簷下睡覺,我覺得這已經能夠證明我被誌乃原信任著。


    我也明白這隻是我單方麵作出的樂觀的推測,不過看見誌乃原好像沒有提出異議的樣子讓我放下心來。


    「…確實,前輩說的對,我好像也不會說」


    慢慢地,仿佛在咀嚼似的,誌乃原對我說:


    「信任著一個人、與跟這個人聊心裏話不是同一迴事對吧」


    誌乃原似乎理解了我的意思般的說道,然後再次躺了下來。


    雖然看不見她的身姿,但我大概察覺到她正背對著我。


    「知道了這一點真是太好了,果然大家都是這樣的啊」


    「至少我是這樣的,其他人我就不清楚了」


    「大家一定都是這樣的,我自己也是如此」誌乃原輕輕地歎了口氣。


    「我也有不想對前輩說出口的東西啊」


    這應該是指跟彩華之間的事情吧,或者說是與彩華有直接關係的事情,又或者說是與彩華無關的別的事情。


    腦子裏做過這樣的猜測之後我才明白,正是因為心裏時刻想著對方,所以才想讓對方說出來,這可能就是剛才誌乃原的想法吧。


    「我決定了」


    「你決定了什麽?」


    「我要讓前輩變得更加喜歡我」


    聽了這唐突的發言,我不由得驚慌失措。


    「你、你在說什麽啊這麽突然的」


    「因為我們明明都睡在一塊了,還不能讓你說出來的話不是會讓人很不甘心嗎?我想跟前輩變得更加親密,親密到前輩很自然地就把那件事說出來的那種程度的關係」


    我感覺到誌乃原再次向我這邊翻過身來,並且向我這邊靠得更近。


    這次近到連她的唿吸都能輕易感覺到。


    「晚安,前輩」


    誌乃原的手輕輕地撫摸著我的後背。


    小小的擁抱、柔軟的觸感、從後頸飄來的洗發水香氣強烈地刺激著我的鼻腔。


    誌乃原的身體的確很溫暖,擁抱持續了一段時間,不久後,誌乃原解開了環著我的腰的手。


    「啊哈,心跳得好快啊」


    「明明是你自己抱上來的,什麽嘛」


    為了不讓誌乃原察覺到我心裏的興奮,我硬是擠出要強的話語。


    「因為…人家是第一次嘛」


    「…你指什麽?」


    「──秘密!」


    誌乃原從我這奪去了被子把自己包起來。


    「喂,冷死我了!還我被子!」


    誌乃原笑著把臉埋進被子裏,我拿她沒辦法,隻好把本來用著的被褥裏的被子拿過來裹著自己的身體。


    從今天開始誌乃原恐怕會更進一步地介入我的日常之中吧。


    認識誌乃原到現在隻過了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但在這短短的一個月裏,誌乃原已經與我的意識不可分離般的融入了我的生活之中。


    一想到以後我與誌乃原之間的關係會更加親密的話,總讓人感覺有點期待呢。


    「那麽,晚安啦」


    誌乃原沒有迴答,隻聽見數厘米外傳來的嘶嘶的唿嚕聲。


    「真是的,一瞬間就睡著了呀」


    我笑著說道,然後跟誌乃原拉開了一點距離。


    今天似乎不用再迴想起過去的事了啊,我思念著全新的日常,閉上雙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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