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飛翔
鳥人戰隊噴射人 JETMAN 作者：井上敏樹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1
“小雷……小雷……”
暗淡的大樓裏迴蕩著亞子的聲音。
這家醫院幾年前就關門了，現在也沒有任何訪客。正門處卷著鐵蒺藜，亞子從圍牆處找到一個缺口鑽了進去。地上散落著無數燒杯和注射器的碎片，樓房的外牆上則淨是些紅或藍的塗鴉，寫滿了暴走族們的名字和猥瑣的語句。
“小雷……小雷……”
雷太真的在這種地方嗎？
他究竟在這裏做什麽呢？
今天上午，亞子去了雷太的老家。雷太的媽媽正在勞作，亞子向她打聽雷太的去向。當時，雷太媽媽用十分痛心的眼神看著亞子。能看得出，她特別擔心雷太。
雷太沒有幫家裏做農活，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媽媽這麽說。
雷太熱愛的西紅柿田，現在也已經徹底荒廢，無藥可救了，幹枯的番茄苗像九連環一樣纏在一起。
“小雷……小雷……”
從踏入玄關起，亞子喊雷太的名字喊了一路。
突然，她停下腳步，側耳傾聽。
她聽見了歌聲。有人哼著很快樂的歌，慢慢地向自己靠攏。在空蕩蕩的廢棄大樓裏，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就仿佛是無數小人藏在陰影裏一齊合唱似的。終於，歌聲的主人在前方露出了麵容。
“亞子小姐！您能來真是蓬蘖生輝。”
是雷太，“太巧了。很快，世紀的活動就要開始了。請您欣賞吧。”
“……”
亞子完全想不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她呆呆地看著雷太生氣勃勃的笑容。這是她第一次發現雷太也會這麽愉快。雷太本該憂鬱得要死才對啊……
一邊給亞子引路，雷太一邊繼續笑嘻嘻地唱著歌。
“嗨呀，真開心啊。能和亞子小姐一起來體驗世紀的瞬間。”
世紀的活動？
世紀的瞬間？
亞子聽不懂雷太的話。但是，她能感受到雷太的樣子很可怕。他太過於開朗了。她懷疑雷太的微笑下一秒就會跌落到黑暗的深淵裏。
“那、那個，小雷……”
亞子剛張開嘴，就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眼前是個黑色的漩渦。巨大的漩渦覆蓋了整個樓層。一瞬間，亞子感到眩暈。她感覺自己好像都要被吸進去似的。
“320327個……這是多米諾骨牌的世界新紀錄。”
聽了雷太這句話，亞子才反應過來，眼前這一堆確實是多米諾骨牌。她凝神細看，終於看出來了。
確實是多米諾骨牌。
“很厲害吧？”雷太繼續說，“到目前為止，多米諾骨牌的世界紀錄都是由德國的格雷斯·弗裏德裏希保持的，是320326個。我的比他多了一個。我在這裏每天擺10小時，一共擺了31天才完成的。”
亞子不由得全身一顫。這是什麽樣的勞動力，什麽樣的忍耐力啊。
這樣啊——亞子想到了。雷太更改了自己忍耐的對象。隻要沉浸在無意義的勞動裏，他就能忘掉心裏的傷口。
“那麽，要開始了哦。”
雷太蹲在起點說道，“現在起才是關鍵。如果不能全部倒下的話，也不算挑戰成功。”
雷太小心翼翼地推倒了第一張骨牌。
哢噠哢噠哢噠……聲音響起，排列成漩渦狀火柴盒似的多米諾骨牌開始傾倒。
“小雷，那個……”
亞子猶猶豫豫地說道。
雷太好像油鹽不進一樣，隻是一言不發地盯著多米諾骨牌。
這時，就連亞子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說真的，雷太可能確實沒救了……
“小雷……”亞子靈光一現地問道，“我，還想再吃一次小雷做的西紅柿。”
“……”
哢噠哢噠哢噠……多米諾骨牌還在倒著。雷太用眼光追及著它倒下的軌跡。
“再做一次蔬菜嘛，好嘛，小雷。小雷的蔬菜是最棒的。西紅柿也棒、黃瓜也棒、南瓜也棒、茄子也棒。”
哢噠哢噠哢噠……多米諾骨牌還在倒著。
“如果能挑戰成功世界紀錄的話，我就再加一個，這次擺320238個多米諾骨牌。然後下次再加一個。很厲害吧？我要用一生的時間刷新世界紀錄。”
看著雷太這麽高興的樣子，亞子不由得氣血上湧。“什麽啊，你在幹什麽啊！現在是擺多米諾骨牌的時候嗎？你好像個傻瓜！傻～瓜！”
亞子扯過雷太的耳朵。讓雷太正視自己。
“傻～瓜！笨蛋！蠢貨！章魚！呆子！混球！南瓜臉！豬頭人！消波塊！馬屁股！你媽媽凸肚臍！弱者！看著讓人想吐！弱智！注定要禿頭！水蟲！咯咯咯的豬太郎！大褲衩！漏大便！屎褲衩！裂褲衩！沒骨氣！爛麵包！醃菜混蛋！吃垃圾的東西！腦殘！關節炎！滑頭鬼！倫敦大橋！翻個水母！碎豆腐！長條拉麵！餃子混蛋！大蒜男！韭菜男！窮神！裂屁股！半屁股男！肛裂混蛋！痔核男！爛抹布！草履蟲！臭蟲！廁所蟲！蟲牙小子！蚰蜒蚰蜒男！捕蠅草人！惡心修卡！短足！達摩！大象！羊！長頸鹿！疣豬！烏賊腿！氣球頭！蘿卜頭！西瓜頭！青蔥頭！爛包子！爛燒麥！爛酸菜！髒東西男！漏尿！腥臭小子！生剝鬼滾蛋！沒蛋的東西！沒誌氣！牙槽流膿！拉肚子男！便秘小子！肚子長蛔蟲！虱子頭！馬糞！狗屎！雞屎！破雨傘！日之丸便當！垢嚐！暈頭蠢蛋！烙鐵鼻子！鮑魚耳朵！香腸嘴！絲瓜臉！痰盂男！豉甲！小龍蝦！深山鍬形蟲！漏屎！饅頭屁股！五層屁股！鼓罐子尻！圓年糕！大腹便便！麥粒腫！淋病！梅毒！小雞雞！臉像月球表麵！下賤！下賤到家了！蠢豬！蠢豬蠢豬大蠢豬！明石猿人！克羅馬農人！爪哇直立猿！愛哭鬼蚯蚓！發黴的屌！大象腿！軟骨頭！豬肝！豬心！細菌！牛胃！牛舌頭！雞雞電車！大圓眼鏡！鏡片像奶瓶一樣厚！自行車胎！愚人！油膩男！老大爺！掏雞男！擼管小子！自慰男！百濟觀音！蠢貨！大蠢貨！大大大蠢貨！哼，你算什麽東西啊！”
亞子朝著漩渦中心走去。還有一半的多米諾骨牌沒倒下。亞子把它們全都踢倒了。“什麽東西！什麽東西！什麽東西！大石雷太你個混蛋！”廢樓的角角落落都迴蕩著亞子的怒吼聲。
“不需要用多米諾骨牌來證明，小雷你老早以前就是世界第一了。你的蔬菜做得世界第一棒。而且你還是世界第一的戰士啊！”
雷太蜷縮在角落，一動不動。他低著頭，抱著膝蓋。
“……不是的……我……不行了……已經……”
嘟嘟囔囔……雷太喃喃道。
聽到他的聲音後，亞子馬上冷靜了下來。她發現雷太哭了。
“……不行了……我……已經種不了菜了……西紅柿也好……黃瓜也好……我的手已經髒了……我這種髒手隻能種出肮髒的蔬菜……吃到髒蔬菜的話一定會鬧肚子的……大家一定會死的……所以我才擺多米諾骨牌……擺多米諾骨牌……這樣不會給任何人惹麻煩……隻有多米諾骨牌……隻有多米諾骨牌……”
“……小雷……”
亞子蹲在了雷太旁邊。她把手搭到雷太的肩上，能清楚地感受到雷太在顫抖。
一次、兩次、三次，亞子重複著深唿吸。她選好了語句，慢慢說道。
“……才沒這迴事呢，小雷……小雷還和以前一樣哦。你一點都沒變。小雷的手一直都是幹淨的。所以現在才會這麽沮喪。你是因為溫柔才沮喪的。所以啊，小雷，迴到我們身邊來吧。我們，再一起戰鬥吧。”
雷太把頭埋進亞子的懷裏，眼淚像決堤一樣湧出。
“……不行了……我……得病了……身體也好，心靈也好……從我出生時起就是病態的……我隻會給大家添麻煩……病也惡化了……大家都不行了……被我傳染的……什麽都……不行了……”
亞子像母親一樣抱著哭個不停的雷太。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這是第一次，有人這樣向她吐露心聲。她想不到怎麽安慰。隻能用懷抱寬慰他。
雷太還在抖個不停。不管亞子再怎麽用力地抱，他也停不下來。
所以，當樓層開始振動時，亞子還以為是雷太的抖動。
微弱的振動結束，緊隨其後的是恐怖的地鳴。這時亞子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她抱著雷太站起來。
同時，整棟建築轟然倒塌，兩人被震飛到5米之外。頭磕到牆壁，二人連連叫疼。
地板像紙一樣褶皺，天花板上布滿裂縫。
亞子站起身來，向窗外看去。
斷開的電線劈裏啪啦地冒著火花。幾十塊屋頂瓦劈開了樹木。
整座城市都在晃動。
亞子和雷太從建築物裏逃出來後，這次7.4級的強震才宣告結束。受此影響，多條主幹道被切斷，所有鐵路停運，城裏四處都是火災。
但是，和之後的一係列地殼變動相比，這隻是個平穩的序言。
還沒有人知道這場地震意味著什麽。除了他——
“……朱莎開始活動了……”
在被黑暗覆蓋的基地裏，拉迪格低聲說道。
2
凱和香，還有小田切，站在高台上俯視城市。
這不是哪座城市的問題。
這段時間的連續地震，使目光所及之處都是同樣的光景。
“是拜拉姆。”小田切說，“這肯定不是自然現象導致的。”
建築物都塌得差不多了。大地裂得像網格一樣，能讓人看到深不見底的黑暗地下。
地震一天比一天頻繁，而且範圍也波及到了全世界。無數震源地一齊釋放巨大的能量，撕裂了地球表麵。簡直，就好像是地球在蛻皮一樣。
“拜拉姆大人萬歲啊。”凱用略帶諷刺的口吻說道，“這是對驕傲自滿的人類進行的懲罰。”
小田切看著凱，看著香。
“我希望你們能迴來。人類一定需要噴射人的力量。”
“沒用的。”凱吐出嘴裏的口香糖。他麵無表情地看向崩潰的城市。
“就像你說的那樣，如果這是拜拉姆搞的鬼，那麽可以說敵人的力量遠勝過我們。這種情況下你讓我們怎麽打？”
“……”
小田切無法反駁凱的話。能讓地球全境都遭到破壞，拜拉姆的實力確實遠超人類的想象。但是，正因為如此，小田切才痛感噴射人的力量有多麽重要。
恐怕，重建了地球戰艦的組織，還想和拜拉姆正麵決戰呢。
可是，與那麽強大的對手硬碰硬毫無勝算。
隻有針對敵人的弱點進行奇襲……而能做到這一點的，隻有噴射人了。隻有他們，對噴射人多少還有點了解。
“行了，放棄吧。”凱繼續說道，“你之前也說過吧。噴射人隻有集齊五人才能發揮出真正的力量。那麽就算我和香歸隊也無濟於事。”
“你怎麽想呢，香？”
“我……”
香低下了頭。
從小田切的立場講，她是希望香能說服凱的。香理解小田切的想法，可她無法迴應。現在隻有和凱在一起生活才是香的全部。
“有人想見你們……”
小田切話音未落，香突然感受到一股惡寒。
好像冰冷徹骨的風……不，那不是風。空氣是完全靜寂的。
仿佛黑暗的視線……是殺氣。
香猛一轉頭，看到幾片樹葉正射向她的眼睛。
撥開樹葉後，一條銀色的鞭子襲來。
“香！”
凱為了保護香，手臂被鞭子纏住了。
瑪利亞踩踏著枯葉，來到眾人麵前。
“是你……”
瑪利亞的嘴角浮起一抹兇惡的笑容。
三人看著瑪利亞，迴想起了龍說過的話。
“理惠她……”龍說，“還活著。”
這個女人真的是龍以前的戀人嗎？現在，這個眼裏布滿扭曲殺意的女人……
“……說吧……”
瑪利亞拉扯著鞭狀武器尼庫羅德，說道，“那個男人在哪裏？天堂龍……在什麽地方？”
“你找龍要做什麽？”
“那還用問嗎……我要用他的血，把我裝點得更美麗……！”
尼庫羅德向天空揚起，隨即變成鐮刀掠過凱的臉頰。
“!”
尼庫羅德的一擊在凱和香的腳邊炸裂。
與鈍音同時產生了爆炸，地麵被炸出了一個大坑。暴風將二人吹飛到一旁。
“天堂龍……他在哪兒！”
在緩緩升起的塵土裏，瑪利亞脅迫著倒在地上的凱。
她用手肘擊打著凱的臉。凱用手護著臉，但也擋不住瑪利亞如鐵錘一般砸向他腰間的攻擊。
隨後，瑪利亞用尼庫羅德纏住了凱的脖子。
“你要是不說的話……也無所謂。那就從你開始……去死吧！”
“凱！”
小田切喊著扔出了手環。那是凱最後一次來基地時，為了決意退出噴射人而留下的手環。
手環嚴絲合縫地裝在了凱的手腕上。
“變身吧，凱！”
小田切喊道。就算被鳥人微波照射過，體能有所提升，但僅憑血肉之軀還是無法對抗瑪利亞的。
但是，凱沒有變身。他依然堅持拒絕噴射人。
瑪利亞用盡渾身的力量拉緊尼庫羅德。凱能聽到自己的頸椎在斷裂。
“凱！”
香衝了過來。她從背後猛地撞向瑪利亞。
“切。”
瑪利亞咂了咂舌，她將尼庫羅德切換成了劍形態。
一轉身，她的劍瞄準了香的脖子。
“！”
麵對著閃光般的一擊，香彎曲身子躲了過去。
尼庫羅德用字麵意義上的概念，撕裂了香頭上幾厘米的空間。太陽扭曲成了橢圓形。
人們都說，高級的劍客能斬斷水中月，而瑪利亞則切斷了無的空間。真空狀態的空間像棱鏡一樣，把太陽反映成了橢圓形。
瑪利亞又抬起了尼庫羅德，準備再擊向香。
凱抱住了她的腿。
香一把揪住踉踉蹌蹌的瑪利亞。隨後一記過肩摔，將瑪利亞扔了出去。
“上車！凱、香！”
小田切把路虎開到二人身旁。
瑪利亞堪堪站起來，但也追不上逃跑的三人了。
“你在哪兒，龍！”
瑪利亞喊道。
“天堂龍！”
她仿佛擁抱天空一樣張開雙臂，喊著自己命運之男的名字。
3
深挖下去的鐵鍬碰到了堅硬的地麵。
鐵鍬碰到石頭後的觸感很快傳到了手上。
小臂馬上痛了起來，青筋也出來了。就算是曆練過的戰士也做不好農活，畢竟要用到的肌肉不在同一個區域。
從那天起，亞子一直待在雷太的老家。
一開始，她隻是為了安慰雷太而帶他四處閑逛，但慢慢地，亞子也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樂趣。
她開始種地了。
因為頻發地震，大石家的田地也深受其害。地麵裂開放射狀的裂縫，根本沒法種了。
亞子為了種上新的番茄苗，開始耕種後麵的荒地。隻有一小片土地，如果能種起來也是個好兆頭。
亞子一開始覺得“嗨，偶爾玩玩土也不錯”，她是為了打發時間才開始幹的。
意外的是，種地還挺好玩的。亞子第一次體會到了土味的甜，耕作雖然很單調，但因為亞子從來沒做過，所以還挺新鮮的。至少比在叔叔家被當成傭人使喚強多了。
雷太則是坐在屋簷下，看著亞子種地。也不搭把手，也不提建議。
每天雷太的媽媽做好飯，兩個人就在一起吃。
有時，亞子嘴裏塞著飯團，鼓著腮幫子和雷太聊一些有的沒的。雷太偶爾倒是也會迴應幾聲。
亞子已經徹底放棄讓雷太恢複活力了。語言終究還是無力，越說越沒用。
“不是隻有小雷你一個人倒黴啊”也好“要開朗地向著明天生活啊”也罷，一開始亞子還會拍著雷太的肩，爽朗地說出這種話，可慢慢地連她自己都聽不下去了。
所以，現在的亞子隻會說廢話。和雷太一起吃飯，說廢話，然後一個人專心種地。
亞子很努力了，可番茄苗還是沒紮根。
4
“你要去哪兒？”
凱問。從瑪利亞的攻擊下逃脫後，凱和香、小田切坐著路虎，搖擺在路上。
“我說過了吧。我想讓你們見一個人。”
小田切一邊換擋一邊答道。
香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不，更準確地說是一種確信。
既然小田切說“想讓我們見一個人”，那看來隻有一種可能了。他也是香最不想見到的人。
車子繼續向北駛去。落葉像雪一樣堆在擋風玻璃上。
終於，小田切熄了火。
從旁邊的公園裏，傳來了吱吱呀呀的蕩秋千聲。
凱看到一個略有些肮髒的男人，正坐在秋千上晃來晃去。
“……龍……！”
凱急促地低聲喊道。
大約三天前，龍被找到了。
說是有個不是很麵熟的男人住在了公園裏，讓人覺得害怕，所以當地居民報了警。警察問了半天他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最後還是看了身份證才判明了他的身份。組織接到通知後，馬上把龍的位置發給了小田切。
因為之前小田切曾經拜托組織尋找龍來著。
凱喊道。
“……龍……！”
龍好像在陶醉著什麽似的，優哉遊哉地蕩著秋千。
看著龍有這麽大的變化，凱和香都瞪大了眼睛。
頭發亂糟糟，胡子也不刮，從頭到腳都是灰塵。應該是很多天都沒正經吃過飯了，龍的臉都瘦得脫了相。讓人感覺他整個人都好像小了一圈。
但隻有他的眼睛還閃著異樣的光。他一邊蕩秋千一邊看著地麵，隻有眼光是炯炯有神，發著熱的。
“……龍……”
一步、兩步，凱接近了龍。
香拉住了他。
“不能過去”
——香突然升起這樣的想法。如果凱和龍接觸的話，他們的生活一定會發生變化。一定，會失去一切。
突然，龍抬起頭看著凱。
龍的臉上慢慢綻開微笑。安詳的，有點害羞的微笑。
“大家好啊。”
龍從秋千上下來，又走近旁邊的秋千。
“介紹一下。藍理惠……她是我的女朋友。”
“?”
凱和香，還有小田切都說不出話來。
龍指著的秋千上空無一人。無人的秋千隻是被風吹得搖晃著。
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龍比他們想象得還要奇怪了。他已經分不清現實和想象了，對於龍來說，這個混亂的世界才是他的現實。
麵對這樣的人，要用什麽樣的態度呢？
但是龍能看見。
理惠甩著長發在蕩秋千……白色的裙子被風兒吹起……她麵向龍露出溫柔的笑容……她纖細的指尖撫摸著龍的手掌……
5
在來自地底的奪目光芒將城市染成金色時，亞子正好吻上了雷太的手。
今天的亞子格外不爽。上午，當她像往常一樣來雷太家時，剛一踏進田地，就不由得氣血上湧。因為昨天她迴家時種下的秧苗全都枯萎了。
這已經是第八次失敗了。
“可惡啊！別捉弄人了！”
努力雖然很棒，但是沒有絲毫收獲依舊讓人不爽。
親手翻地挖土、施肥澆水，親昵地一棵棵秧苗插到田裏，但到最後一棵都沒長成——
更別說每天來雷太家的自己也是倒黴透頂。
早上離開家的時候就被阿姨說這說那（這個隻知道吃的臭女孩！）、表兄弟明憲還偷自己的內褲（米老鼠圖案的內褲＋草莓圖案的內褲＋白內褲＋國旗樣式的內褲＋其它好幾條）、在家門口被叔叔特別喜歡的那條土佐犬咬了裙子。明明自己曆經了那麽多磨難才來了雷太家……
在亞子看來，西紅柿也在欺負自己。
“夠了！行了！不能原諒它們！”
亞子抓起鐵鍬衝進田地。她胡亂地揮著鐵鍬，把西紅柿的秧苗砸了個稀巴爛。
氣死了——————————！
她已經陷入了歇斯底裏的狀態。
“住、住手啊！別這樣，亞子！”
亞子像匹脫韁的野馬一樣瘋狂著，直到雷太從身後抱住她。斷裂的秧苗到處都是，田地也被刨得不成樣子。
“亞、亞子！你、你冷靜點……！”
雷太奪過鐵鍬後，亞子總算恢複了清醒。
“這樣好嗎，亞子……”
雷太說，
“西紅柿一點錯也沒有。西紅柿是很嬌貴的蔬菜。亞子首先你澆水澆得太多了。這樣它根本生不了根。其次，你在耕地的時候要挖得更深才行……”
“你不是一直裝不知道嗎，現在怎麽來教訓我了！你要教就從一開始就教啊……”
心裏這麽想著，但亞子沒有說出口。
雷太開始種地了。他揮動鐵鍬，一棵棵檢查壞掉的秧苗。
亞子看著他的背影。雷太彎曲著身體，沉默地勞作著。亞子仿佛知道了雷太的秘密。種地的核心就是要學會忍耐。從小親近土地，手和身體都被土壤弄髒，一定是這樣的經曆培養出了雷太獨特的忍耐力。
“小雷很強啊……”
亞子想。
雷太的皮膚是褐色的，因為他從小就被土壤熏染了。忍耐力一直滲透到了他的身體深處。
“小雷……”
亞子看著雷太的背影說道。
“這樣就很好啊。繼續種西紅柿吧。種出隻有小雷能種的，世界第一的西紅柿……”
雷太猛地停了下來。秧苗從他手中滑落。剛剛看到狂躁的亞子時，雷太不假思索地跑去阻止了她，可現在他才意識到，自己做了絕對不能做的事情。
“小雷……”
“不行啊……不行啊！”
雷太用手捂著臉。
“我的手是髒的。我之前也說過了吧。我已經沒資格種菜了。肮髒的手就算種了菜，也隻會讓人得病。隻能種出爛菜來！”
“……”
亞子麵對著雷太，蹲了下來。她把雷太的手從他的臉上撥下來。貼上不是會有聲音的嗎，亞子想。
“笨蛋。我是說真的。小雷的手，一點也不髒哦……”
她把雷太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臉上。她親吻著雷太的手掌。亞子用纖薄的嘴唇，撫慰著雷太寬厚的手掌。
“!”
雷太感受到一股熾熱的衝擊。從手掌到手臂，一股暖流遊走在他的體內。
這時——世界被染成了金色。
雷太和亞子同時瞪圓了眼睛。
發生了什麽？
“這、這是怎麽了啊！”
亞子瞪大眼睛，驚恐地喊道。
兩層三層金色的極光出現了。不，不知是兩層三次。目光所及之處，眼前遙遠的城市裏遍布無數的光幕。
仔細看來，光不是從天而降的。正好相反。光是從縱橫於街道上的裂縫中產生的。然後它們集合在高空的一點上，變成了巨大的光塊。
極光消失後，光塊還留著。
圓圓的光塊像水母一樣，不停緩慢地伸縮著。
“拜拉姆！”
亞子的直覺告訴她，這肯定和拜拉姆有關。
光塊下方散射著閃電，就像水母活動觸手一樣。一瞬間，城市被洞開。被閃電擊中的建築物、樹木，甚至是人，都會消失地無影無蹤。
“走吧，小雷！”
亞子站了起來。
“我們，得去戰鬥了！”
亞子把手環裝在雷太的手腕上。
雷太還一動不動。
“……小雷……”
亞子朝著城市奔去。她已經沒什麽可對雷太說的了。接下來，就要雷太自己得出答案了。無論是內還是外。
當亞子的背影已經消失不見後，雷太還在繼續顫抖著。而他被亞子親吻過的手掌如燃燒般熾熱。
6
“大家怎麽都不說話啊？”
龍問道，“我說過她是我女朋友了吧，至少打個招唿吧。”
龍站在秋千旁，還在笑著。因為他的態度實在太過於自然，以至於香都開始懷疑，是不是龍才是正確的。在那個秋千上，也許我們看不到，但真的有個人坐在上麵。
“切！”
凱笑道。
“真的是，像什麽樣子。一直以來說得自己好像有多偉光正似的！現在才是你的真麵目吧，是嗎？”
龍沒有迴應他。他隻是看著理惠的幻影。
“你他媽！”
一怒之下，凱揪住了龍的衣領。
“你的正義去哪兒了？你不是要不惜犧牲自己也要為和平而戰嗎？”
龍依然沒有反應。他的視線一動不動。任由凱晃動他的身體，他就像個壞掉的人偶一樣。
凱憤怒到連自己也意識不到自己的矛盾之處了。到目前為止，都是龍在高喊正義，凱一直在唱反調。凱的信念本該是——比起世界和平，自己喜歡的女人更重要。可現在，好像是龍孕育了凱的信念一樣。所以凱才會苛責這樣墮落的龍。
“你他媽是戰士啊！徹徹底底的戰士啊！”
凱喊道。
“我他媽不想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
這似乎還稱不上是友情。凱隻是看龍不爽而已。他既不喜歡把正義掛在嘴邊的龍，也不喜歡現在這樣像行屍走肉般的龍。
凱從來沒見過像龍一樣的人。他們兩個的活法是100％不一樣的。於是，凱一直想和龍一較高下。但是龍卻在中途退出了。所以凱越想越不痛快。
看著凱如此激動，香也產生了深深的不安。凱已經進入到自己不能理解的，男人的世界裏去了……這樣一來，香和凱就變成兩個世界的人了。
“喂，你說句話啊，龍！”凱喊道。
“她喜歡雪，理惠喜歡……”龍答道。
“你媽的……！”
正當凱準備打下去的時候，小田切的手環收到了消息。聽到“嗶嗶”的提示音，龍的臉上劃過一絲畏懼。
“緊急事態，長官！”亞子說，“拜拉姆……”
“站起來，龍！要戰鬥了！”
聽到凱的話，龍第一次迴到了現實裏。
“不要……不要……不要……”
龍像個孩子一樣蜷在秋千旁，一動不動。
“媽的……！”
凱的拳頭停在半空中，抖動著。
凱從沒見過像龍一樣討厭的人。
也沒有像龍一樣強大的人。
也沒有像龍一樣死心眼的人。
也沒有像龍一樣對凱那麽認真的人。
凱的拳頭卸了勁。
龍的身體在微微顫動著。
凱抱住了龍。
“……隨便你吧……”他靜靜地說，“但是，我會等你的。我們都會……等著你的……”
“他會迴來的……肯定會的……”
凱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在路虎車裏喃喃道。
他們不知道的是，在他們離開後，龍的麵前出現了一個人。
與凱和香戰鬥後，瑪利亞將尼庫羅德的一粒纖維連在了路虎車上。無限延長的纖維把瑪利亞引到了龍的在處。
“……我們終於見麵了，天堂龍……”
瑪利亞用舌頭沾濕了鮮紅的嘴唇。
7
凱等人接到通知時，亞子正朝著謎之光塊奔去。
離巨大的水母型光塊越近，亞子就越能感受到恐怖和混亂。在雲端浮遊的光塊一刻不停地伸縮著，它似乎在消化著這座城市。是字麵意義的“消化”。
光塊發出閃電纏住建築物。
閃電就像觸手。
建築物被連根拔起，徑直送入光塊中。在光裏，建築物被粉碎成渣，消失殆盡。然後，好像吸收了營養一般，光塊變得更大了。
“那家夥到底是什麽？”
亞子想著。
是拜拉姆新製造的武器嗎？還是生物呢？
總之，現在還不清楚該怎麽對付它。
亞子在光塊下站住。
抬起頭，她感覺光塊比想象中要大得多。直徑約有1公裏。
突然，光塊的底部發出一道閃電，朝著亞子襲來。
亞子縱身一躍，躲開了閃電。
一邊躲避，亞子一邊裝上了手環。
她變身成了噴射人。特殊強化服和頭盔包裹了她的全身。
8
“……我們終於見麵了，天堂龍……”
瑪利亞用舌頭沾濕了鮮紅的嘴唇。
龍靠在秋千旁一動不動。他正枕在理惠幻影的大腿上，陷入了沉睡。
“這次我一定要……讓你死……！”
瑪利亞慢慢把尼庫羅德變成鞭子。看著龍依舊一動不動，她不由得咂起了舌。
“你在蔑視我嗎，天堂……！”
一記尼庫羅德直擊中龍的後背。
仿佛炸裂般的衝擊，使龍的身體垂真著飛到了空中。
——你……
龍第一次看見了瑪利亞。
他的身體雖然離開了地麵，但手臂還是垂直的，一點動作都沒有。
——你不是理惠——。
龍喃喃道。
——我的理惠在這裏。她在蕩秋千。你不是理惠。
“去死吧……！”
瑪利亞再次揮動了鞭子。
幻想與幻想——兩個人都沒注意到，龍和瑪利亞都是活在幻想裏的人。一個在愛的國度，一個在憎恨的領域。他們都是為幻想而戰的。
龍感受到了風。鞭子是怎麽揮動的呢，龍的眼中隻有無數尼庫羅德在飛舞。同時，龍的全身都被鞭子擊中。
龍的身影，在血霧中漸漸模糊。
9
雖然變了身，但亞子並不知道該怎麽打。畢竟對手不是有形的怪物——它是“光”。
閃電瞄準了困惑的亞子。
亞子拔出劍型武器——鳥人鋼劍。
但是，閃電竟纏住了劍身。閃電像藤蔓一樣，想要順著劍身抓住亞子。
亞子條件反射地扔掉了劍，跳到一旁。
遠處，她聽到了建築物倒塌的聲音，以及人們的哀嚎。
一個中年男人逃得遲了，直接被閃電纏住。他被閃電拉到了空中，眼看就要被吞噬。
我得做點什麽——亞子焦急萬分。
“危險！亞子！”
好像有人踢了自己一腳，亞子向前倒下。
下一秒，在她剛剛的位置升起了一根火柱。對於一心注意天空的亞子來講，地麵就是她的死角。
連續的地震把大地震成了網格。地底隨時都會升起火焰。
如果凱再晚到幾秒，亞子就會被烈火燒沒了。
“沒事吧？亞子。”
凱拉起了亞子。
香和小田切也趕了過來。
這時，淒厲到極點的慘叫聲傳來。
剛才被閃電抓走的男人被光塊吃掉了。
隨著光塊的伸縮，男人的身體四分五裂。就好像是消化食物的胃袋一樣。他的手腳被切開，臉上的皮膚溶解。光塊也稍稍膨脹了起來。
“……可惡！”
凱從亞子的腰間拔下槍型武器——鳥人光束槍。他朝著光塊中心部最亮的核心處扣動扳機。但射了多少次，都沒能命中核心。周圍的光像棱鏡一樣，可以折射能量彈。
哢哢哢……一陣可怕的地鳴響起，大地開始搖晃。到處都是直上雲霄的火柱。空中的閃電炸得越來越頻繁了。
拜大地的震顫所賜，亞子摔了個屁墩。
閃電觸手抓住了亞子。
“迴來的……！”
凱對自己說。
“……龍他……一定會來的……！”
10
“你不是理惠。我的理惠在這裏。消失吧。別礙事了。你不是理惠。我要和理惠在一起。一直……一直……所以別礙事。消失吧。消失吧。”
在瑪利亞的攻擊麵前，龍絲毫沒有還手。他無法反擊。他隻能在地上翻滾，像個嬰兒一樣蜷縮忍耐著。
“……哈！”
隨著清脆的喝叫，瑪利亞繼續揮動著鞭子。
尼庫羅德把龍的身體打到飆血。
“為什麽不能放過我。我做了什麽？救救我，理惠。到我的身邊來，理惠。抱抱我，理惠。”
“你害怕了嗎，天堂……！”
看著毫不抵抗的龍，瑪利亞憤怒地眼前一片空白。
“我的宿敵竟然是這種家夥。”
瑪利亞不由得這麽想。
“不對……我所追求的……不是這種戰鬥！”
不管揮鞭多少次，她的憤怒都沒有減少，瑪利亞感受到了一種奇妙的欲望。
“站起來天堂……！然後……”
然後打倒我。瑪利亞是這麽想的。她激烈地捕捉到了自己想要失敗的心。瑪利亞必須要輸。但是，可不能隨便輸給某個人。必須是龍……。
隻有被龍打敗，才能讓瑪利亞第一次獲得重生。
但是瑪利亞馬上否定了這個幻想。
“不可能……！”
她嘲笑著自己。憤怒和憎恨再一次複蘇。
“鬧劇結束了！龍！”
瑪利亞把尼庫羅德轉換成了劍模式。她一邊揮劍，一邊奔向渾身是血的龍。
麵對擊來的尼庫羅德，龍扭曲著身子抵擋著。
他以倒在地上的姿勢，踢中了瑪利亞的膝蓋。
瑪利亞失去平衡，仰麵摔倒。隨即龍站了起來。
但是，因為身體過於疼痛，他又跪了下去。
龍看著秋千。看著理惠。理惠正微笑著蕩秋千。
“幫幫我吧，理惠。我好疼。我感覺自己身體像燒起來一樣疼。”
龍爬向理惠。他隻能靠臂力接近理惠。
“幫幫我吧。抱抱我吧，理惠。用你的手指撫摸我的傷口。我的肩膀，我的脖子，我的胸膛，用你的手指撫摸吧。這樣就能止血了。就能不疼了。我的傷就能痊愈了。所以……所以……”
x
在被閃電觸手捉到時，亞子感覺自己全身都沒力氣了。
變身也解除了。
亞子的身體一點點地抬升。
水母狀的光塊，要吃掉亞子了。
“……會來的。”
在朦朧的意識中，亞子對自己說。
“……小雷他……肯定會來的……！”
11
在亞子耕種的田地裏，雷太還在顫抖著。
自從亞子離開後，他的抖動就沒停過。身體像這樣不聽話的痙攣，還是從沒有過的體驗。在他的身體深處，靈魂的位置，好像有什麽東西正在呐喊著。
“一點也不髒啊。小雷的手……”
亞子這麽說著，親吻了雷太的手。
雷太看著自己的手掌。
熾熱。
自從被亞子親吻後，他的手掌一直都保持著熾熱。
“走吧，小雷！我們得去戰鬥了。”
亞子的話語迴旋在雷太的腦海中。
“戰鬥？”
雷太緊閉雙眼，咬緊嘴唇。
“和我一起？”
他身體的顫抖愈加激烈起來，緊閉的嘴唇滲出血來。
“什麽也不懂啊。亞子什麽都不知道。我是瘟神啊。從生下來起就腦子不好，運動也差，又胖又不陽光，而且倒黴得不行。世界上有些人是那種最好什麽都不要做的。他們但凡做一點事，就會給別人惹麻煩……我就是這種人。為什麽亞子不理解這一點呢。不能和我扯上關係。大家都會得病的。大家都會死的。我的手是髒的。亞子錯了。我已經種不了蔬菜，更沒法戰鬥了。種的菜隻會爛掉，戰鬥也隻會給大家扯後腿。但是……為什麽這麽熱呢。我的手掌，怎麽這麽這麽熱呢。”
這時，大地顫抖起來，雷太倒下了。
這是比之前都要激烈的地震。
田地上的裂縫更大了。
雷太翻滾著，想要抱住什麽東西。
因為大地的顫抖，他身體振動地更劇烈了。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像要爆炸一樣。
“我沒法戰鬥……沒法戰鬥……我的手……我的手……”
“一點也不髒啊，小雷的手。”亞子說。
“我的手……我的手……”
咚地一聲，好像敲擊巨大的太鼓一樣，整片田地都陷落了。田地沉下，好像缽一樣，似乎能從底部窺探到地獄。
田地上的沙土像瀑布一樣被吸入黑暗。
“我的手……我的手…··”
西紅柿苗也和土一起流動著。
那堆不管亞子怎麽種都長不活的苗。
雷太毫不猶豫地伸出手。他竭盡全力地想要抓住快掉到底部的秧苗。
“……我的……手……”
熾熱。手是熾熱的。
雷太看到了。
在他的手裏，西紅柿在一點點地長大著。
綠色的西紅柿結了果實。
堅硬的、小小的果實一點點長大。
鮮紅的、水靈靈的西紅柿在太陽下發光。
雷太一口咬下。
“亞子……！”
迴味著舌尖新鮮的甜味，雷太全速向遠方奔去。
x
這兒是哪兒啊，龍想。
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聽不到。
無限的黑暗和寂靜的世界——。
劇痛之餘，龍在幾秒鍾裏失去了意識，醒來後，感覺自己被送到了另一個世界。
令人目眩的黑暗和振聾發聵的寂靜。
龍還是趴在地上，但他感受不到地麵，覺得自己仿佛懸在空中。
但是，身體的疼痛還在持續著。而且還到處都會傳來新的痛苦。
看不見敵人的姿態。但是，從視覺捕捉不到的異次元裏，敵人的攻擊還在繼續著。
龍的眼前有個像探照燈一樣的光，理惠就在光源裏，蕩著秋千。
“……理惠……”
龍又爬了起來。他僅靠臂力，一點點地挪向理惠。
他想擁抱理惠。他相信，理惠的懷抱能治愈自己的傷痛。
但是，兩人間的距離沒有縮短。龍每爬一步，他就離理惠更遠一點。
“為什麽，理惠，為什麽要逃？你剛才明明抱我抱得那麽緊……”
理惠笑了。她溫柔地微笑著。
看著毫無變化的微笑，龍第一次意識到一絲寒意。
“……不對……”
但是，他不知道哪裏不對。
“擁抱我？理惠她？抱我？”
龍迴憶起擁抱的感覺。
理惠笑著。
“……不對……擁抱我的是……”
在遙遠的某處，有誰在唿喊著。
龍感受到了擁抱的溫暖。那是虛幻的理惠絕對無法傳達給他的，切實的力量。
“龍！”遙遠的喊聲愈加清晰起來，“……我會等你的……我們都……在等你……”
“擁抱我的是……”
“……凱！”擁抱的力與熱遊走在龍的全身，緩和了龍身體的劇痛。
“去死吧！”
龍猛地醒了過來。
光和聲音都迴來了。
龍一直都在公園裏。時間也隻有2、3秒，龍隻是進入了幻想世界。而現在，瑪利亞正踩著龍的後背，揮動劍模式的尼庫羅德。
瑪利亞妄圖一劍龍的喉嚨，龍一骨碌躲開了。
滾出一段距離後，龍站起身來。
風兒吹起。
吱吖吖……秋千響著。
龍迴頭望去。
隻有秋千在晃動。空蕩蕩的秋千在風的作用下孤零零地慢慢搖動著。瑪利亞眼中閃過一道兇狠的目光。
一瞬間，龍迴憶起了所有。好像無數花骨朵盛開一樣，失去的記憶迴到了他空白的心靈裏。
“……我都……我都幹了些什麽啊……！”
理惠確實還活著。但是，理惠正在我眼前的敵人——瑪利亞的體內沉睡著。而凱他們……正在戰鬥中。為了守護地球的和平。以噴射人的身份。
“……去死吧！”
借著風勢，瑪利亞逼近了龍。
“我一定會讓你恢複原狀的，理惠！”龍喊道，“隻是，現在的我……還有必須要做的事情……！”
瑪利亞水平地揮劍。龍跳上半空。
龍一個空翻從瑪利亞頭頂上飛過，這一刹那，瑪利亞從龍在陽光下留下的剪影裏，看到了一絲小小的淚光。
12
被軟體生物像觸手一樣的閃電抓到後，亞子無力地閉上了眼睛，垂下了頭。很快，她就會失去體力，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亞子像人偶一樣的身體緩緩被閃電拉扯上去。
如果被光塊吸收了的話……她就會像那個中年男人一樣，變成光塊的食物。手腳被切斷。臉上的皮膚被溶解。
但是，她絲毫沒有感到恐懼。在朦朧的意識裏，她感覺男人淒慘的身姿好像是一場不現實的夢。
“人怎麽會這麽死呢……”亞子想。
眼前的現實和一切記憶逐漸遠去。總覺得自己好像也漸漸離開了自己的身體。個
“可惡！”凱和香仰望著亞子，束手無策。
兩個人都不成樣子了。衣服被燒得焦黑，皮膚中還在滲著血。
他們多次嚐試解救亞子。
首先最緊要的是得切斷纏住亞子的閃電觸手。
變身後，他們飛到空中，揮動鳥人鋼劍擊向閃電。但每次他們都會受到猛烈的電擊，從而摔迴到地麵……兩個人都解除了變身。
亞子已經到了他們追不上的地方了。
大地在顫抖，從裂縫裏不停地噴出火柱。
凱和香相互攙扶著，勉勉強強站了起來。
“……到此為止了……嗎……”
凱閉上眼睛，不想看到亞子的慘狀。正在這時，他聽到從遠處徐徐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
是雷太。
“亞子！亞子！”
雷太邊喊邊跑過來。
在搖晃的大地上東倒西歪，全身都是因火柱留下的火苗，但雷太還在拚命地跑著。
“……雷……！”
兩人唿喊著雷太，但是，他們的聲音被突如其來的轟塌聲蓋住了。
在二人的身旁，一棟高層建築倒塌了。
“!”
已經來不及逃了。
凱毫不猶豫地抱住了香。
他糾集了全身的肌肉，準備迎接衝擊。
但是，什麽也沒發生。
“?”
凱緩緩抬起頭。
本該落下的瓦礫都停在了空中。
然後凱發現，從大樓的陰影處，有個人慢慢向他們走來。
“龍！”
凱和香不由得齊聲喊道，
現在，因為堅定的鬥誌，使得龍體內燃起了鳥人微波。微波的力量讓瓦礫在空中靜止了。
龍喊出不成句的氣聲，微波再度高漲，瓦礫碎成了粉末。
“……讓你們久等了，凱、香。”
龍在飛塵中笑道。
“你他媽的！真會裝逼！”
凱也笑了。
“亞、亞子她……亞子她”
雷太喊著跑向三人。
亞子現在正在光裏。在光塊中，她扭曲著身體，十分痛苦。
“上吧，各位！”
龍掏出了手環，
“變身吧！”
龍變身了。
凱變身了。
雷太和香也變身了。
頭盔和製服閃著琺琅質的光輝，包裹了四人的身體。
和凱一樣，龍也盯著光塊的核心。如果能把最亮的那個中心部分毀掉的話……但是，鳥人光束槍不能用。就算從地麵發射光束槍，核心周圍的光也會像棱鏡一樣把它彈開。
“飛吧，各位！”
三人都理解了龍的意思，
香踩著凱飛了起來。
龍踩著雷太飛了起來。
空中，龍踏著香的肩膀，飛得更高了。
終於，他來到了光塊的高度。他也進入到了光裏麵。
如果槍不行，直接打要害就可以了。
龍拔出鋼劍，直插進光之核心。
光的內部遊走著電流，冒著火花，很快，周圍的光都消失了。
被閃電觸手纏住的亞子也落了下來。
空中隻剩下大約直徑1米的光之核心。龍還沒有把劍拔出來，臉因為電擊而扭曲著。
雷太奔跑著。他要救亞子。
亞子像樹葉一樣隨風飄落。
“亞、亞子……”
盡管被摔得七葷八素，雷太依然跑個不停。
龍忍耐著光之核心的電擊，拔出鳥人光束槍，扣下了扳機。
一發！兩發！三發！
雷太接住了亞子。說是接住，其實是他撲過去給亞子當了肉墊。
“亞子！亞子！”
雷太抱起亞子。
在雷太的唿喚下，亞子恢複了意識。她認出了雷太。亞子緊握著雷太的手。她笑了。
“亞、亞子……！”雷太喜極而泣。他有太多想說的了。但，亞子現在是安全的。他就很開心了。
然後，亞子的笑容被天空中爆炸的光芒染成了金色。
在鳥人光束槍的攻擊下，光之核心炸開了。
光粒像飛沫一樣四散開來，龍乘著爆炸氣流飛了迴來。
落地後，凱和香、雷太和亞子向龍集合。
“那是……！”
香喊道。
“!”
眾人一同緊張地瞪大了眼睛。
飛散的光粒像青蟲一樣蠕動著。幾百個金粒爬向同一個方向。然後，它們再度融合了。
金色的塊漂浮在了空中。
在五人的注視下，它活動了起來。像黏土一樣，慢慢浮現出了人形。眼睛、鼻子、嘴巴……
是女人的臉。
溫柔、美麗，像女神一樣的臉。
龍等人沉迷於她的美。這是能徑直打中人類本能的美麗。是洗練後的母性結晶——對於虔誠的人來講，看到她可能就相當於看見聖母吧。
但是，龍很快恢複了自我。
女人的臉在說話。
“……你們是……噴射人……嗎……”
龍沒有迴答。他還要繼續觀望。
“我的名字是朱莎……是立於拜拉姆頂點的人……”女人說。
“拜拉姆的…··首領！？”
龍會這麽驚訝也可以理解。
到目前為止，戰隊裏的所有人都認為拜拉姆的老大是拉迪格。
“……噴射人…··”臉繼續說道，“……你們是不該存在於這顆星球上的……你們不允許存在於此……”
“拜拉姆！”龍質問道，“你們到底是什麽東西！？為什麽來到地球！？”
“拜拉姆就是我的意誌…··我會給一切星球帶來新的生命和秩序……”
“切！別開玩笑了！”凱低聲喝道，“什麽秩序！看看你們幹的好事，啊！？”
“你們人類才應該看看自己做了什麽。人類破壞了這顆星球的平衡。你們的存在也是其一……在這顆星球的法則下，你們都是危險分子。”
“……”
龍理解朱莎的意思了。她是指鳥人微波。原本鳥人微波就是在外星探測船在太陽係第10號行星上發現的新元素。它不該出現在地球上。
人類過分地追求科學技術，做了很多出格的事。這就是朱莎想要表達的。
“……·我是來自遠方的訪問者，來自遙遠過去的一個人……我終將迴到遠方，永遠留在現在……”
朱莎的臉慢慢變得像幻影一樣透明。當然，光之臉不是朱莎的本體。是朱莎製造出來的海市蜃樓。
“別走，喂！”
凱邊喊邊跑向幻影。
但是，朱莎已經消失到他觸不到的地方去了。隻有聲音還殘存著……
“……很快這顆星球就不是人類的了……在新的秩序下會誕生新的生命……淩駕於人類之上……偉大的……生命種子……會……”
13
“誒～西紅柿嗎？”
亞子問。
事件結束三天後，雷太來探望亞子，發現她身體完全恢複了。
“嗯。在我的手裏麵，突然就變成了鮮紅的西紅柿。”
“嗯嗯。”亞子吃著雷太帶來的布丁，開心地捧著場。
“我一開始覺得可能是上帝的信號。好像在說‘你的手一點也不髒’這樣。但是，仔細想想，應該還是鳥人微波的功勞吧。”
“什麽意思？”
“你看，亞子你……”
雷太說不下去了。他覺得“親吻”這兩個字太羞恥說不出口。
“……所以，就那樣，我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手上。所以，手上的鳥人微波就高漲了起來……鳥人微波有把生物細胞活性化的力量嘛……所以西紅柿……·
“不是的。”
亞子把手指貼在了雷太的嘴唇上。雷太閉上了嘴，亞子繼續說道。
“這和鳥人微波無關。西紅柿會成熟，是因為小雷的手很暖。我知道的。我從天上掉下來的時候，是你接住了我。那時我就感受到，小雷的手特別暖。所以西紅柿才會成熟。所以我才會得救。”
雷太又開始種蔬菜了。
“小雷……小雷……”
暗淡的大樓裏迴蕩著亞子的聲音。
這家醫院幾年前就關門了，現在也沒有任何訪客。正門處卷著鐵蒺藜，亞子從圍牆處找到一個缺口鑽了進去。地上散落著無數燒杯和注射器的碎片，樓房的外牆上則淨是些紅或藍的塗鴉，寫滿了暴走族們的名字和猥瑣的語句。
“小雷……小雷……”
雷太真的在這種地方嗎？
他究竟在這裏做什麽呢？
今天上午，亞子去了雷太的老家。雷太的媽媽正在勞作，亞子向她打聽雷太的去向。當時，雷太媽媽用十分痛心的眼神看著亞子。能看得出，她特別擔心雷太。
雷太沒有幫家裏做農活，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媽媽這麽說。
雷太熱愛的西紅柿田，現在也已經徹底荒廢，無藥可救了，幹枯的番茄苗像九連環一樣纏在一起。
“小雷……小雷……”
從踏入玄關起，亞子喊雷太的名字喊了一路。
突然，她停下腳步，側耳傾聽。
她聽見了歌聲。有人哼著很快樂的歌，慢慢地向自己靠攏。在空蕩蕩的廢棄大樓裏，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就仿佛是無數小人藏在陰影裏一齊合唱似的。終於，歌聲的主人在前方露出了麵容。
“亞子小姐！您能來真是蓬蘖生輝。”
是雷太，“太巧了。很快，世紀的活動就要開始了。請您欣賞吧。”
“……”
亞子完全想不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她呆呆地看著雷太生氣勃勃的笑容。這是她第一次發現雷太也會這麽愉快。雷太本該憂鬱得要死才對啊……
一邊給亞子引路，雷太一邊繼續笑嘻嘻地唱著歌。
“嗨呀，真開心啊。能和亞子小姐一起來體驗世紀的瞬間。”
世紀的活動？
世紀的瞬間？
亞子聽不懂雷太的話。但是，她能感受到雷太的樣子很可怕。他太過於開朗了。她懷疑雷太的微笑下一秒就會跌落到黑暗的深淵裏。
“那、那個，小雷……”
亞子剛張開嘴，就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眼前是個黑色的漩渦。巨大的漩渦覆蓋了整個樓層。一瞬間，亞子感到眩暈。她感覺自己好像都要被吸進去似的。
“320327個……這是多米諾骨牌的世界新紀錄。”
聽了雷太這句話，亞子才反應過來，眼前這一堆確實是多米諾骨牌。她凝神細看，終於看出來了。
確實是多米諾骨牌。
“很厲害吧？”雷太繼續說，“到目前為止，多米諾骨牌的世界紀錄都是由德國的格雷斯·弗裏德裏希保持的，是320326個。我的比他多了一個。我在這裏每天擺10小時，一共擺了31天才完成的。”
亞子不由得全身一顫。這是什麽樣的勞動力，什麽樣的忍耐力啊。
這樣啊——亞子想到了。雷太更改了自己忍耐的對象。隻要沉浸在無意義的勞動裏，他就能忘掉心裏的傷口。
“那麽，要開始了哦。”
雷太蹲在起點說道，“現在起才是關鍵。如果不能全部倒下的話，也不算挑戰成功。”
雷太小心翼翼地推倒了第一張骨牌。
哢噠哢噠哢噠……聲音響起，排列成漩渦狀火柴盒似的多米諾骨牌開始傾倒。
“小雷，那個……”
亞子猶猶豫豫地說道。
雷太好像油鹽不進一樣，隻是一言不發地盯著多米諾骨牌。
這時，就連亞子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說真的，雷太可能確實沒救了……
“小雷……”亞子靈光一現地問道，“我，還想再吃一次小雷做的西紅柿。”
“……”
哢噠哢噠哢噠……多米諾骨牌還在倒著。雷太用眼光追及著它倒下的軌跡。
“再做一次蔬菜嘛，好嘛，小雷。小雷的蔬菜是最棒的。西紅柿也棒、黃瓜也棒、南瓜也棒、茄子也棒。”
哢噠哢噠哢噠……多米諾骨牌還在倒著。
“如果能挑戰成功世界紀錄的話，我就再加一個，這次擺320238個多米諾骨牌。然後下次再加一個。很厲害吧？我要用一生的時間刷新世界紀錄。”
看著雷太這麽高興的樣子，亞子不由得氣血上湧。“什麽啊，你在幹什麽啊！現在是擺多米諾骨牌的時候嗎？你好像個傻瓜！傻～瓜！”
亞子扯過雷太的耳朵。讓雷太正視自己。
“傻～瓜！笨蛋！蠢貨！章魚！呆子！混球！南瓜臉！豬頭人！消波塊！馬屁股！你媽媽凸肚臍！弱者！看著讓人想吐！弱智！注定要禿頭！水蟲！咯咯咯的豬太郎！大褲衩！漏大便！屎褲衩！裂褲衩！沒骨氣！爛麵包！醃菜混蛋！吃垃圾的東西！腦殘！關節炎！滑頭鬼！倫敦大橋！翻個水母！碎豆腐！長條拉麵！餃子混蛋！大蒜男！韭菜男！窮神！裂屁股！半屁股男！肛裂混蛋！痔核男！爛抹布！草履蟲！臭蟲！廁所蟲！蟲牙小子！蚰蜒蚰蜒男！捕蠅草人！惡心修卡！短足！達摩！大象！羊！長頸鹿！疣豬！烏賊腿！氣球頭！蘿卜頭！西瓜頭！青蔥頭！爛包子！爛燒麥！爛酸菜！髒東西男！漏尿！腥臭小子！生剝鬼滾蛋！沒蛋的東西！沒誌氣！牙槽流膿！拉肚子男！便秘小子！肚子長蛔蟲！虱子頭！馬糞！狗屎！雞屎！破雨傘！日之丸便當！垢嚐！暈頭蠢蛋！烙鐵鼻子！鮑魚耳朵！香腸嘴！絲瓜臉！痰盂男！豉甲！小龍蝦！深山鍬形蟲！漏屎！饅頭屁股！五層屁股！鼓罐子尻！圓年糕！大腹便便！麥粒腫！淋病！梅毒！小雞雞！臉像月球表麵！下賤！下賤到家了！蠢豬！蠢豬蠢豬大蠢豬！明石猿人！克羅馬農人！爪哇直立猿！愛哭鬼蚯蚓！發黴的屌！大象腿！軟骨頭！豬肝！豬心！細菌！牛胃！牛舌頭！雞雞電車！大圓眼鏡！鏡片像奶瓶一樣厚！自行車胎！愚人！油膩男！老大爺！掏雞男！擼管小子！自慰男！百濟觀音！蠢貨！大蠢貨！大大大蠢貨！哼，你算什麽東西啊！”
亞子朝著漩渦中心走去。還有一半的多米諾骨牌沒倒下。亞子把它們全都踢倒了。“什麽東西！什麽東西！什麽東西！大石雷太你個混蛋！”廢樓的角角落落都迴蕩著亞子的怒吼聲。
“不需要用多米諾骨牌來證明，小雷你老早以前就是世界第一了。你的蔬菜做得世界第一棒。而且你還是世界第一的戰士啊！”
雷太蜷縮在角落，一動不動。他低著頭，抱著膝蓋。
“……不是的……我……不行了……已經……”
嘟嘟囔囔……雷太喃喃道。
聽到他的聲音後，亞子馬上冷靜了下來。她發現雷太哭了。
“……不行了……我……已經種不了菜了……西紅柿也好……黃瓜也好……我的手已經髒了……我這種髒手隻能種出肮髒的蔬菜……吃到髒蔬菜的話一定會鬧肚子的……大家一定會死的……所以我才擺多米諾骨牌……擺多米諾骨牌……這樣不會給任何人惹麻煩……隻有多米諾骨牌……隻有多米諾骨牌……”
“……小雷……”
亞子蹲在了雷太旁邊。她把手搭到雷太的肩上，能清楚地感受到雷太在顫抖。
一次、兩次、三次，亞子重複著深唿吸。她選好了語句，慢慢說道。
“……才沒這迴事呢，小雷……小雷還和以前一樣哦。你一點都沒變。小雷的手一直都是幹淨的。所以現在才會這麽沮喪。你是因為溫柔才沮喪的。所以啊，小雷，迴到我們身邊來吧。我們，再一起戰鬥吧。”
雷太把頭埋進亞子的懷裏，眼淚像決堤一樣湧出。
“……不行了……我……得病了……身體也好，心靈也好……從我出生時起就是病態的……我隻會給大家添麻煩……病也惡化了……大家都不行了……被我傳染的……什麽都……不行了……”
亞子像母親一樣抱著哭個不停的雷太。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這是第一次，有人這樣向她吐露心聲。她想不到怎麽安慰。隻能用懷抱寬慰他。
雷太還在抖個不停。不管亞子再怎麽用力地抱，他也停不下來。
所以，當樓層開始振動時，亞子還以為是雷太的抖動。
微弱的振動結束，緊隨其後的是恐怖的地鳴。這時亞子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她抱著雷太站起來。
同時，整棟建築轟然倒塌，兩人被震飛到5米之外。頭磕到牆壁，二人連連叫疼。
地板像紙一樣褶皺，天花板上布滿裂縫。
亞子站起身來，向窗外看去。
斷開的電線劈裏啪啦地冒著火花。幾十塊屋頂瓦劈開了樹木。
整座城市都在晃動。
亞子和雷太從建築物裏逃出來後，這次7.4級的強震才宣告結束。受此影響，多條主幹道被切斷，所有鐵路停運，城裏四處都是火災。
但是，和之後的一係列地殼變動相比，這隻是個平穩的序言。
還沒有人知道這場地震意味著什麽。除了他——
“……朱莎開始活動了……”
在被黑暗覆蓋的基地裏，拉迪格低聲說道。
2
凱和香，還有小田切，站在高台上俯視城市。
這不是哪座城市的問題。
這段時間的連續地震，使目光所及之處都是同樣的光景。
“是拜拉姆。”小田切說，“這肯定不是自然現象導致的。”
建築物都塌得差不多了。大地裂得像網格一樣，能讓人看到深不見底的黑暗地下。
地震一天比一天頻繁，而且範圍也波及到了全世界。無數震源地一齊釋放巨大的能量，撕裂了地球表麵。簡直，就好像是地球在蛻皮一樣。
“拜拉姆大人萬歲啊。”凱用略帶諷刺的口吻說道，“這是對驕傲自滿的人類進行的懲罰。”
小田切看著凱，看著香。
“我希望你們能迴來。人類一定需要噴射人的力量。”
“沒用的。”凱吐出嘴裏的口香糖。他麵無表情地看向崩潰的城市。
“就像你說的那樣，如果這是拜拉姆搞的鬼，那麽可以說敵人的力量遠勝過我們。這種情況下你讓我們怎麽打？”
“……”
小田切無法反駁凱的話。能讓地球全境都遭到破壞，拜拉姆的實力確實遠超人類的想象。但是，正因為如此，小田切才痛感噴射人的力量有多麽重要。
恐怕，重建了地球戰艦的組織，還想和拜拉姆正麵決戰呢。
可是，與那麽強大的對手硬碰硬毫無勝算。
隻有針對敵人的弱點進行奇襲……而能做到這一點的，隻有噴射人了。隻有他們，對噴射人多少還有點了解。
“行了，放棄吧。”凱繼續說道，“你之前也說過吧。噴射人隻有集齊五人才能發揮出真正的力量。那麽就算我和香歸隊也無濟於事。”
“你怎麽想呢，香？”
“我……”
香低下了頭。
從小田切的立場講，她是希望香能說服凱的。香理解小田切的想法，可她無法迴應。現在隻有和凱在一起生活才是香的全部。
“有人想見你們……”
小田切話音未落，香突然感受到一股惡寒。
好像冰冷徹骨的風……不，那不是風。空氣是完全靜寂的。
仿佛黑暗的視線……是殺氣。
香猛一轉頭，看到幾片樹葉正射向她的眼睛。
撥開樹葉後，一條銀色的鞭子襲來。
“香！”
凱為了保護香，手臂被鞭子纏住了。
瑪利亞踩踏著枯葉，來到眾人麵前。
“是你……”
瑪利亞的嘴角浮起一抹兇惡的笑容。
三人看著瑪利亞，迴想起了龍說過的話。
“理惠她……”龍說，“還活著。”
這個女人真的是龍以前的戀人嗎？現在，這個眼裏布滿扭曲殺意的女人……
“……說吧……”
瑪利亞拉扯著鞭狀武器尼庫羅德，說道，“那個男人在哪裏？天堂龍……在什麽地方？”
“你找龍要做什麽？”
“那還用問嗎……我要用他的血，把我裝點得更美麗……！”
尼庫羅德向天空揚起，隨即變成鐮刀掠過凱的臉頰。
“!”
尼庫羅德的一擊在凱和香的腳邊炸裂。
與鈍音同時產生了爆炸，地麵被炸出了一個大坑。暴風將二人吹飛到一旁。
“天堂龍……他在哪兒！”
在緩緩升起的塵土裏，瑪利亞脅迫著倒在地上的凱。
她用手肘擊打著凱的臉。凱用手護著臉，但也擋不住瑪利亞如鐵錘一般砸向他腰間的攻擊。
隨後，瑪利亞用尼庫羅德纏住了凱的脖子。
“你要是不說的話……也無所謂。那就從你開始……去死吧！”
“凱！”
小田切喊著扔出了手環。那是凱最後一次來基地時，為了決意退出噴射人而留下的手環。
手環嚴絲合縫地裝在了凱的手腕上。
“變身吧，凱！”
小田切喊道。就算被鳥人微波照射過，體能有所提升，但僅憑血肉之軀還是無法對抗瑪利亞的。
但是，凱沒有變身。他依然堅持拒絕噴射人。
瑪利亞用盡渾身的力量拉緊尼庫羅德。凱能聽到自己的頸椎在斷裂。
“凱！”
香衝了過來。她從背後猛地撞向瑪利亞。
“切。”
瑪利亞咂了咂舌，她將尼庫羅德切換成了劍形態。
一轉身，她的劍瞄準了香的脖子。
“！”
麵對著閃光般的一擊，香彎曲身子躲了過去。
尼庫羅德用字麵意義上的概念，撕裂了香頭上幾厘米的空間。太陽扭曲成了橢圓形。
人們都說，高級的劍客能斬斷水中月，而瑪利亞則切斷了無的空間。真空狀態的空間像棱鏡一樣，把太陽反映成了橢圓形。
瑪利亞又抬起了尼庫羅德，準備再擊向香。
凱抱住了她的腿。
香一把揪住踉踉蹌蹌的瑪利亞。隨後一記過肩摔，將瑪利亞扔了出去。
“上車！凱、香！”
小田切把路虎開到二人身旁。
瑪利亞堪堪站起來，但也追不上逃跑的三人了。
“你在哪兒，龍！”
瑪利亞喊道。
“天堂龍！”
她仿佛擁抱天空一樣張開雙臂，喊著自己命運之男的名字。
3
深挖下去的鐵鍬碰到了堅硬的地麵。
鐵鍬碰到石頭後的觸感很快傳到了手上。
小臂馬上痛了起來，青筋也出來了。就算是曆練過的戰士也做不好農活，畢竟要用到的肌肉不在同一個區域。
從那天起，亞子一直待在雷太的老家。
一開始，她隻是為了安慰雷太而帶他四處閑逛，但慢慢地，亞子也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樂趣。
她開始種地了。
因為頻發地震，大石家的田地也深受其害。地麵裂開放射狀的裂縫，根本沒法種了。
亞子為了種上新的番茄苗，開始耕種後麵的荒地。隻有一小片土地，如果能種起來也是個好兆頭。
亞子一開始覺得“嗨，偶爾玩玩土也不錯”，她是為了打發時間才開始幹的。
意外的是，種地還挺好玩的。亞子第一次體會到了土味的甜，耕作雖然很單調，但因為亞子從來沒做過，所以還挺新鮮的。至少比在叔叔家被當成傭人使喚強多了。
雷太則是坐在屋簷下，看著亞子種地。也不搭把手，也不提建議。
每天雷太的媽媽做好飯，兩個人就在一起吃。
有時，亞子嘴裏塞著飯團，鼓著腮幫子和雷太聊一些有的沒的。雷太偶爾倒是也會迴應幾聲。
亞子已經徹底放棄讓雷太恢複活力了。語言終究還是無力，越說越沒用。
“不是隻有小雷你一個人倒黴啊”也好“要開朗地向著明天生活啊”也罷，一開始亞子還會拍著雷太的肩，爽朗地說出這種話，可慢慢地連她自己都聽不下去了。
所以，現在的亞子隻會說廢話。和雷太一起吃飯，說廢話，然後一個人專心種地。
亞子很努力了，可番茄苗還是沒紮根。
4
“你要去哪兒？”
凱問。從瑪利亞的攻擊下逃脫後，凱和香、小田切坐著路虎，搖擺在路上。
“我說過了吧。我想讓你們見一個人。”
小田切一邊換擋一邊答道。
香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不，更準確地說是一種確信。
既然小田切說“想讓我們見一個人”，那看來隻有一種可能了。他也是香最不想見到的人。
車子繼續向北駛去。落葉像雪一樣堆在擋風玻璃上。
終於，小田切熄了火。
從旁邊的公園裏，傳來了吱吱呀呀的蕩秋千聲。
凱看到一個略有些肮髒的男人，正坐在秋千上晃來晃去。
“……龍……！”
凱急促地低聲喊道。
大約三天前，龍被找到了。
說是有個不是很麵熟的男人住在了公園裏，讓人覺得害怕，所以當地居民報了警。警察問了半天他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最後還是看了身份證才判明了他的身份。組織接到通知後，馬上把龍的位置發給了小田切。
因為之前小田切曾經拜托組織尋找龍來著。
凱喊道。
“……龍……！”
龍好像在陶醉著什麽似的，優哉遊哉地蕩著秋千。
看著龍有這麽大的變化，凱和香都瞪大了眼睛。
頭發亂糟糟，胡子也不刮，從頭到腳都是灰塵。應該是很多天都沒正經吃過飯了，龍的臉都瘦得脫了相。讓人感覺他整個人都好像小了一圈。
但隻有他的眼睛還閃著異樣的光。他一邊蕩秋千一邊看著地麵，隻有眼光是炯炯有神，發著熱的。
“……龍……”
一步、兩步，凱接近了龍。
香拉住了他。
“不能過去”
——香突然升起這樣的想法。如果凱和龍接觸的話，他們的生活一定會發生變化。一定，會失去一切。
突然，龍抬起頭看著凱。
龍的臉上慢慢綻開微笑。安詳的，有點害羞的微笑。
“大家好啊。”
龍從秋千上下來，又走近旁邊的秋千。
“介紹一下。藍理惠……她是我的女朋友。”
“?”
凱和香，還有小田切都說不出話來。
龍指著的秋千上空無一人。無人的秋千隻是被風吹得搖晃著。
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龍比他們想象得還要奇怪了。他已經分不清現實和想象了，對於龍來說，這個混亂的世界才是他的現實。
麵對這樣的人，要用什麽樣的態度呢？
但是龍能看見。
理惠甩著長發在蕩秋千……白色的裙子被風兒吹起……她麵向龍露出溫柔的笑容……她纖細的指尖撫摸著龍的手掌……
5
在來自地底的奪目光芒將城市染成金色時，亞子正好吻上了雷太的手。
今天的亞子格外不爽。上午，當她像往常一樣來雷太家時，剛一踏進田地，就不由得氣血上湧。因為昨天她迴家時種下的秧苗全都枯萎了。
這已經是第八次失敗了。
“可惡啊！別捉弄人了！”
努力雖然很棒，但是沒有絲毫收獲依舊讓人不爽。
親手翻地挖土、施肥澆水，親昵地一棵棵秧苗插到田裏，但到最後一棵都沒長成——
更別說每天來雷太家的自己也是倒黴透頂。
早上離開家的時候就被阿姨說這說那（這個隻知道吃的臭女孩！）、表兄弟明憲還偷自己的內褲（米老鼠圖案的內褲＋草莓圖案的內褲＋白內褲＋國旗樣式的內褲＋其它好幾條）、在家門口被叔叔特別喜歡的那條土佐犬咬了裙子。明明自己曆經了那麽多磨難才來了雷太家……
在亞子看來，西紅柿也在欺負自己。
“夠了！行了！不能原諒它們！”
亞子抓起鐵鍬衝進田地。她胡亂地揮著鐵鍬，把西紅柿的秧苗砸了個稀巴爛。
氣死了——————————！
她已經陷入了歇斯底裏的狀態。
“住、住手啊！別這樣，亞子！”
亞子像匹脫韁的野馬一樣瘋狂著，直到雷太從身後抱住她。斷裂的秧苗到處都是，田地也被刨得不成樣子。
“亞、亞子！你、你冷靜點……！”
雷太奪過鐵鍬後，亞子總算恢複了清醒。
“這樣好嗎，亞子……”
雷太說，
“西紅柿一點錯也沒有。西紅柿是很嬌貴的蔬菜。亞子首先你澆水澆得太多了。這樣它根本生不了根。其次，你在耕地的時候要挖得更深才行……”
“你不是一直裝不知道嗎，現在怎麽來教訓我了！你要教就從一開始就教啊……”
心裏這麽想著，但亞子沒有說出口。
雷太開始種地了。他揮動鐵鍬，一棵棵檢查壞掉的秧苗。
亞子看著他的背影。雷太彎曲著身體，沉默地勞作著。亞子仿佛知道了雷太的秘密。種地的核心就是要學會忍耐。從小親近土地，手和身體都被土壤弄髒，一定是這樣的經曆培養出了雷太獨特的忍耐力。
“小雷很強啊……”
亞子想。
雷太的皮膚是褐色的，因為他從小就被土壤熏染了。忍耐力一直滲透到了他的身體深處。
“小雷……”
亞子看著雷太的背影說道。
“這樣就很好啊。繼續種西紅柿吧。種出隻有小雷能種的，世界第一的西紅柿……”
雷太猛地停了下來。秧苗從他手中滑落。剛剛看到狂躁的亞子時，雷太不假思索地跑去阻止了她，可現在他才意識到，自己做了絕對不能做的事情。
“小雷……”
“不行啊……不行啊！”
雷太用手捂著臉。
“我的手是髒的。我之前也說過了吧。我已經沒資格種菜了。肮髒的手就算種了菜，也隻會讓人得病。隻能種出爛菜來！”
“……”
亞子麵對著雷太，蹲了下來。她把雷太的手從他的臉上撥下來。貼上不是會有聲音的嗎，亞子想。
“笨蛋。我是說真的。小雷的手，一點也不髒哦……”
她把雷太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臉上。她親吻著雷太的手掌。亞子用纖薄的嘴唇，撫慰著雷太寬厚的手掌。
“!”
雷太感受到一股熾熱的衝擊。從手掌到手臂，一股暖流遊走在他的體內。
這時——世界被染成了金色。
雷太和亞子同時瞪圓了眼睛。
發生了什麽？
“這、這是怎麽了啊！”
亞子瞪大眼睛，驚恐地喊道。
兩層三層金色的極光出現了。不，不知是兩層三次。目光所及之處，眼前遙遠的城市裏遍布無數的光幕。
仔細看來，光不是從天而降的。正好相反。光是從縱橫於街道上的裂縫中產生的。然後它們集合在高空的一點上，變成了巨大的光塊。
極光消失後，光塊還留著。
圓圓的光塊像水母一樣，不停緩慢地伸縮著。
“拜拉姆！”
亞子的直覺告訴她，這肯定和拜拉姆有關。
光塊下方散射著閃電，就像水母活動觸手一樣。一瞬間，城市被洞開。被閃電擊中的建築物、樹木，甚至是人，都會消失地無影無蹤。
“走吧，小雷！”
亞子站了起來。
“我們，得去戰鬥了！”
亞子把手環裝在雷太的手腕上。
雷太還一動不動。
“……小雷……”
亞子朝著城市奔去。她已經沒什麽可對雷太說的了。接下來，就要雷太自己得出答案了。無論是內還是外。
當亞子的背影已經消失不見後，雷太還在繼續顫抖著。而他被亞子親吻過的手掌如燃燒般熾熱。
6
“大家怎麽都不說話啊？”
龍問道，“我說過她是我女朋友了吧，至少打個招唿吧。”
龍站在秋千旁，還在笑著。因為他的態度實在太過於自然，以至於香都開始懷疑，是不是龍才是正確的。在那個秋千上，也許我們看不到，但真的有個人坐在上麵。
“切！”
凱笑道。
“真的是，像什麽樣子。一直以來說得自己好像有多偉光正似的！現在才是你的真麵目吧，是嗎？”
龍沒有迴應他。他隻是看著理惠的幻影。
“你他媽！”
一怒之下，凱揪住了龍的衣領。
“你的正義去哪兒了？你不是要不惜犧牲自己也要為和平而戰嗎？”
龍依然沒有反應。他的視線一動不動。任由凱晃動他的身體，他就像個壞掉的人偶一樣。
凱憤怒到連自己也意識不到自己的矛盾之處了。到目前為止，都是龍在高喊正義，凱一直在唱反調。凱的信念本該是——比起世界和平，自己喜歡的女人更重要。可現在，好像是龍孕育了凱的信念一樣。所以凱才會苛責這樣墮落的龍。
“你他媽是戰士啊！徹徹底底的戰士啊！”
凱喊道。
“我他媽不想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
這似乎還稱不上是友情。凱隻是看龍不爽而已。他既不喜歡把正義掛在嘴邊的龍，也不喜歡現在這樣像行屍走肉般的龍。
凱從來沒見過像龍一樣的人。他們兩個的活法是100％不一樣的。於是，凱一直想和龍一較高下。但是龍卻在中途退出了。所以凱越想越不痛快。
看著凱如此激動，香也產生了深深的不安。凱已經進入到自己不能理解的，男人的世界裏去了……這樣一來，香和凱就變成兩個世界的人了。
“喂，你說句話啊，龍！”凱喊道。
“她喜歡雪，理惠喜歡……”龍答道。
“你媽的……！”
正當凱準備打下去的時候，小田切的手環收到了消息。聽到“嗶嗶”的提示音，龍的臉上劃過一絲畏懼。
“緊急事態，長官！”亞子說，“拜拉姆……”
“站起來，龍！要戰鬥了！”
聽到凱的話，龍第一次迴到了現實裏。
“不要……不要……不要……”
龍像個孩子一樣蜷在秋千旁，一動不動。
“媽的……！”
凱的拳頭停在半空中，抖動著。
凱從沒見過像龍一樣討厭的人。
也沒有像龍一樣強大的人。
也沒有像龍一樣死心眼的人。
也沒有像龍一樣對凱那麽認真的人。
凱的拳頭卸了勁。
龍的身體在微微顫動著。
凱抱住了龍。
“……隨便你吧……”他靜靜地說，“但是，我會等你的。我們都會……等著你的……”
“他會迴來的……肯定會的……”
凱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在路虎車裏喃喃道。
他們不知道的是，在他們離開後，龍的麵前出現了一個人。
與凱和香戰鬥後，瑪利亞將尼庫羅德的一粒纖維連在了路虎車上。無限延長的纖維把瑪利亞引到了龍的在處。
“……我們終於見麵了，天堂龍……”
瑪利亞用舌頭沾濕了鮮紅的嘴唇。
7
凱等人接到通知時，亞子正朝著謎之光塊奔去。
離巨大的水母型光塊越近，亞子就越能感受到恐怖和混亂。在雲端浮遊的光塊一刻不停地伸縮著，它似乎在消化著這座城市。是字麵意義的“消化”。
光塊發出閃電纏住建築物。
閃電就像觸手。
建築物被連根拔起，徑直送入光塊中。在光裏，建築物被粉碎成渣，消失殆盡。然後，好像吸收了營養一般，光塊變得更大了。
“那家夥到底是什麽？”
亞子想著。
是拜拉姆新製造的武器嗎？還是生物呢？
總之，現在還不清楚該怎麽對付它。
亞子在光塊下站住。
抬起頭，她感覺光塊比想象中要大得多。直徑約有1公裏。
突然，光塊的底部發出一道閃電，朝著亞子襲來。
亞子縱身一躍，躲開了閃電。
一邊躲避，亞子一邊裝上了手環。
她變身成了噴射人。特殊強化服和頭盔包裹了她的全身。
8
“……我們終於見麵了，天堂龍……”
瑪利亞用舌頭沾濕了鮮紅的嘴唇。
龍靠在秋千旁一動不動。他正枕在理惠幻影的大腿上，陷入了沉睡。
“這次我一定要……讓你死……！”
瑪利亞慢慢把尼庫羅德變成鞭子。看著龍依舊一動不動，她不由得咂起了舌。
“你在蔑視我嗎，天堂……！”
一記尼庫羅德直擊中龍的後背。
仿佛炸裂般的衝擊，使龍的身體垂真著飛到了空中。
——你……
龍第一次看見了瑪利亞。
他的身體雖然離開了地麵，但手臂還是垂直的，一點動作都沒有。
——你不是理惠——。
龍喃喃道。
——我的理惠在這裏。她在蕩秋千。你不是理惠。
“去死吧……！”
瑪利亞再次揮動了鞭子。
幻想與幻想——兩個人都沒注意到，龍和瑪利亞都是活在幻想裏的人。一個在愛的國度，一個在憎恨的領域。他們都是為幻想而戰的。
龍感受到了風。鞭子是怎麽揮動的呢，龍的眼中隻有無數尼庫羅德在飛舞。同時，龍的全身都被鞭子擊中。
龍的身影，在血霧中漸漸模糊。
9
雖然變了身，但亞子並不知道該怎麽打。畢竟對手不是有形的怪物——它是“光”。
閃電瞄準了困惑的亞子。
亞子拔出劍型武器——鳥人鋼劍。
但是，閃電竟纏住了劍身。閃電像藤蔓一樣，想要順著劍身抓住亞子。
亞子條件反射地扔掉了劍，跳到一旁。
遠處，她聽到了建築物倒塌的聲音，以及人們的哀嚎。
一個中年男人逃得遲了，直接被閃電纏住。他被閃電拉到了空中，眼看就要被吞噬。
我得做點什麽——亞子焦急萬分。
“危險！亞子！”
好像有人踢了自己一腳，亞子向前倒下。
下一秒，在她剛剛的位置升起了一根火柱。對於一心注意天空的亞子來講，地麵就是她的死角。
連續的地震把大地震成了網格。地底隨時都會升起火焰。
如果凱再晚到幾秒，亞子就會被烈火燒沒了。
“沒事吧？亞子。”
凱拉起了亞子。
香和小田切也趕了過來。
這時，淒厲到極點的慘叫聲傳來。
剛才被閃電抓走的男人被光塊吃掉了。
隨著光塊的伸縮，男人的身體四分五裂。就好像是消化食物的胃袋一樣。他的手腳被切開，臉上的皮膚溶解。光塊也稍稍膨脹了起來。
“……可惡！”
凱從亞子的腰間拔下槍型武器——鳥人光束槍。他朝著光塊中心部最亮的核心處扣動扳機。但射了多少次，都沒能命中核心。周圍的光像棱鏡一樣，可以折射能量彈。
哢哢哢……一陣可怕的地鳴響起，大地開始搖晃。到處都是直上雲霄的火柱。空中的閃電炸得越來越頻繁了。
拜大地的震顫所賜，亞子摔了個屁墩。
閃電觸手抓住了亞子。
“迴來的……！”
凱對自己說。
“……龍他……一定會來的……！”
10
“你不是理惠。我的理惠在這裏。消失吧。別礙事了。你不是理惠。我要和理惠在一起。一直……一直……所以別礙事。消失吧。消失吧。”
在瑪利亞的攻擊麵前，龍絲毫沒有還手。他無法反擊。他隻能在地上翻滾，像個嬰兒一樣蜷縮忍耐著。
“……哈！”
隨著清脆的喝叫，瑪利亞繼續揮動著鞭子。
尼庫羅德把龍的身體打到飆血。
“為什麽不能放過我。我做了什麽？救救我，理惠。到我的身邊來，理惠。抱抱我，理惠。”
“你害怕了嗎，天堂……！”
看著毫不抵抗的龍，瑪利亞憤怒地眼前一片空白。
“我的宿敵竟然是這種家夥。”
瑪利亞不由得這麽想。
“不對……我所追求的……不是這種戰鬥！”
不管揮鞭多少次，她的憤怒都沒有減少，瑪利亞感受到了一種奇妙的欲望。
“站起來天堂……！然後……”
然後打倒我。瑪利亞是這麽想的。她激烈地捕捉到了自己想要失敗的心。瑪利亞必須要輸。但是，可不能隨便輸給某個人。必須是龍……。
隻有被龍打敗，才能讓瑪利亞第一次獲得重生。
但是瑪利亞馬上否定了這個幻想。
“不可能……！”
她嘲笑著自己。憤怒和憎恨再一次複蘇。
“鬧劇結束了！龍！”
瑪利亞把尼庫羅德轉換成了劍模式。她一邊揮劍，一邊奔向渾身是血的龍。
麵對擊來的尼庫羅德，龍扭曲著身子抵擋著。
他以倒在地上的姿勢，踢中了瑪利亞的膝蓋。
瑪利亞失去平衡，仰麵摔倒。隨即龍站了起來。
但是，因為身體過於疼痛，他又跪了下去。
龍看著秋千。看著理惠。理惠正微笑著蕩秋千。
“幫幫我吧，理惠。我好疼。我感覺自己身體像燒起來一樣疼。”
龍爬向理惠。他隻能靠臂力接近理惠。
“幫幫我吧。抱抱我吧，理惠。用你的手指撫摸我的傷口。我的肩膀，我的脖子，我的胸膛，用你的手指撫摸吧。這樣就能止血了。就能不疼了。我的傷就能痊愈了。所以……所以……”
x
在被閃電觸手捉到時，亞子感覺自己全身都沒力氣了。
變身也解除了。
亞子的身體一點點地抬升。
水母狀的光塊，要吃掉亞子了。
“……會來的。”
在朦朧的意識中，亞子對自己說。
“……小雷他……肯定會來的……！”
11
在亞子耕種的田地裏，雷太還在顫抖著。
自從亞子離開後，他的抖動就沒停過。身體像這樣不聽話的痙攣，還是從沒有過的體驗。在他的身體深處，靈魂的位置，好像有什麽東西正在呐喊著。
“一點也不髒啊。小雷的手……”
亞子這麽說著，親吻了雷太的手。
雷太看著自己的手掌。
熾熱。
自從被亞子親吻後，他的手掌一直都保持著熾熱。
“走吧，小雷！我們得去戰鬥了。”
亞子的話語迴旋在雷太的腦海中。
“戰鬥？”
雷太緊閉雙眼，咬緊嘴唇。
“和我一起？”
他身體的顫抖愈加激烈起來，緊閉的嘴唇滲出血來。
“什麽也不懂啊。亞子什麽都不知道。我是瘟神啊。從生下來起就腦子不好，運動也差，又胖又不陽光，而且倒黴得不行。世界上有些人是那種最好什麽都不要做的。他們但凡做一點事，就會給別人惹麻煩……我就是這種人。為什麽亞子不理解這一點呢。不能和我扯上關係。大家都會得病的。大家都會死的。我的手是髒的。亞子錯了。我已經種不了蔬菜，更沒法戰鬥了。種的菜隻會爛掉，戰鬥也隻會給大家扯後腿。但是……為什麽這麽熱呢。我的手掌，怎麽這麽這麽熱呢。”
這時，大地顫抖起來，雷太倒下了。
這是比之前都要激烈的地震。
田地上的裂縫更大了。
雷太翻滾著，想要抱住什麽東西。
因為大地的顫抖，他身體振動地更劇烈了。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像要爆炸一樣。
“我沒法戰鬥……沒法戰鬥……我的手……我的手……”
“一點也不髒啊，小雷的手。”亞子說。
“我的手……我的手……”
咚地一聲，好像敲擊巨大的太鼓一樣，整片田地都陷落了。田地沉下，好像缽一樣，似乎能從底部窺探到地獄。
田地上的沙土像瀑布一樣被吸入黑暗。
“我的手……我的手…··”
西紅柿苗也和土一起流動著。
那堆不管亞子怎麽種都長不活的苗。
雷太毫不猶豫地伸出手。他竭盡全力地想要抓住快掉到底部的秧苗。
“……我的……手……”
熾熱。手是熾熱的。
雷太看到了。
在他的手裏，西紅柿在一點點地長大著。
綠色的西紅柿結了果實。
堅硬的、小小的果實一點點長大。
鮮紅的、水靈靈的西紅柿在太陽下發光。
雷太一口咬下。
“亞子……！”
迴味著舌尖新鮮的甜味，雷太全速向遠方奔去。
x
這兒是哪兒啊，龍想。
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聽不到。
無限的黑暗和寂靜的世界——。
劇痛之餘，龍在幾秒鍾裏失去了意識，醒來後，感覺自己被送到了另一個世界。
令人目眩的黑暗和振聾發聵的寂靜。
龍還是趴在地上，但他感受不到地麵，覺得自己仿佛懸在空中。
但是，身體的疼痛還在持續著。而且還到處都會傳來新的痛苦。
看不見敵人的姿態。但是，從視覺捕捉不到的異次元裏，敵人的攻擊還在繼續著。
龍的眼前有個像探照燈一樣的光，理惠就在光源裏，蕩著秋千。
“……理惠……”
龍又爬了起來。他僅靠臂力，一點點地挪向理惠。
他想擁抱理惠。他相信，理惠的懷抱能治愈自己的傷痛。
但是，兩人間的距離沒有縮短。龍每爬一步，他就離理惠更遠一點。
“為什麽，理惠，為什麽要逃？你剛才明明抱我抱得那麽緊……”
理惠笑了。她溫柔地微笑著。
看著毫無變化的微笑，龍第一次意識到一絲寒意。
“……不對……”
但是，他不知道哪裏不對。
“擁抱我？理惠她？抱我？”
龍迴憶起擁抱的感覺。
理惠笑著。
“……不對……擁抱我的是……”
在遙遠的某處，有誰在唿喊著。
龍感受到了擁抱的溫暖。那是虛幻的理惠絕對無法傳達給他的，切實的力量。
“龍！”遙遠的喊聲愈加清晰起來，“……我會等你的……我們都……在等你……”
“擁抱我的是……”
“……凱！”擁抱的力與熱遊走在龍的全身，緩和了龍身體的劇痛。
“去死吧！”
龍猛地醒了過來。
光和聲音都迴來了。
龍一直都在公園裏。時間也隻有2、3秒，龍隻是進入了幻想世界。而現在，瑪利亞正踩著龍的後背，揮動劍模式的尼庫羅德。
瑪利亞妄圖一劍龍的喉嚨，龍一骨碌躲開了。
滾出一段距離後，龍站起身來。
風兒吹起。
吱吖吖……秋千響著。
龍迴頭望去。
隻有秋千在晃動。空蕩蕩的秋千在風的作用下孤零零地慢慢搖動著。瑪利亞眼中閃過一道兇狠的目光。
一瞬間，龍迴憶起了所有。好像無數花骨朵盛開一樣，失去的記憶迴到了他空白的心靈裏。
“……我都……我都幹了些什麽啊……！”
理惠確實還活著。但是，理惠正在我眼前的敵人——瑪利亞的體內沉睡著。而凱他們……正在戰鬥中。為了守護地球的和平。以噴射人的身份。
“……去死吧！”
借著風勢，瑪利亞逼近了龍。
“我一定會讓你恢複原狀的，理惠！”龍喊道，“隻是，現在的我……還有必須要做的事情……！”
瑪利亞水平地揮劍。龍跳上半空。
龍一個空翻從瑪利亞頭頂上飛過，這一刹那，瑪利亞從龍在陽光下留下的剪影裏，看到了一絲小小的淚光。
12
被軟體生物像觸手一樣的閃電抓到後，亞子無力地閉上了眼睛，垂下了頭。很快，她就會失去體力，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亞子像人偶一樣的身體緩緩被閃電拉扯上去。
如果被光塊吸收了的話……她就會像那個中年男人一樣，變成光塊的食物。手腳被切斷。臉上的皮膚被溶解。
但是，她絲毫沒有感到恐懼。在朦朧的意識裏，她感覺男人淒慘的身姿好像是一場不現實的夢。
“人怎麽會這麽死呢……”亞子想。
眼前的現實和一切記憶逐漸遠去。總覺得自己好像也漸漸離開了自己的身體。個
“可惡！”凱和香仰望著亞子，束手無策。
兩個人都不成樣子了。衣服被燒得焦黑，皮膚中還在滲著血。
他們多次嚐試解救亞子。
首先最緊要的是得切斷纏住亞子的閃電觸手。
變身後，他們飛到空中，揮動鳥人鋼劍擊向閃電。但每次他們都會受到猛烈的電擊，從而摔迴到地麵……兩個人都解除了變身。
亞子已經到了他們追不上的地方了。
大地在顫抖，從裂縫裏不停地噴出火柱。
凱和香相互攙扶著，勉勉強強站了起來。
“……到此為止了……嗎……”
凱閉上眼睛，不想看到亞子的慘狀。正在這時，他聽到從遠處徐徐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
是雷太。
“亞子！亞子！”
雷太邊喊邊跑過來。
在搖晃的大地上東倒西歪，全身都是因火柱留下的火苗，但雷太還在拚命地跑著。
“……雷……！”
兩人唿喊著雷太，但是，他們的聲音被突如其來的轟塌聲蓋住了。
在二人的身旁，一棟高層建築倒塌了。
“!”
已經來不及逃了。
凱毫不猶豫地抱住了香。
他糾集了全身的肌肉，準備迎接衝擊。
但是，什麽也沒發生。
“?”
凱緩緩抬起頭。
本該落下的瓦礫都停在了空中。
然後凱發現，從大樓的陰影處，有個人慢慢向他們走來。
“龍！”
凱和香不由得齊聲喊道，
現在，因為堅定的鬥誌，使得龍體內燃起了鳥人微波。微波的力量讓瓦礫在空中靜止了。
龍喊出不成句的氣聲，微波再度高漲，瓦礫碎成了粉末。
“……讓你們久等了，凱、香。”
龍在飛塵中笑道。
“你他媽的！真會裝逼！”
凱也笑了。
“亞、亞子她……亞子她”
雷太喊著跑向三人。
亞子現在正在光裏。在光塊中，她扭曲著身體，十分痛苦。
“上吧，各位！”
龍掏出了手環，
“變身吧！”
龍變身了。
凱變身了。
雷太和香也變身了。
頭盔和製服閃著琺琅質的光輝，包裹了四人的身體。
和凱一樣，龍也盯著光塊的核心。如果能把最亮的那個中心部分毀掉的話……但是，鳥人光束槍不能用。就算從地麵發射光束槍，核心周圍的光也會像棱鏡一樣把它彈開。
“飛吧，各位！”
三人都理解了龍的意思，
香踩著凱飛了起來。
龍踩著雷太飛了起來。
空中，龍踏著香的肩膀，飛得更高了。
終於，他來到了光塊的高度。他也進入到了光裏麵。
如果槍不行，直接打要害就可以了。
龍拔出鋼劍，直插進光之核心。
光的內部遊走著電流，冒著火花，很快，周圍的光都消失了。
被閃電觸手纏住的亞子也落了下來。
空中隻剩下大約直徑1米的光之核心。龍還沒有把劍拔出來，臉因為電擊而扭曲著。
雷太奔跑著。他要救亞子。
亞子像樹葉一樣隨風飄落。
“亞、亞子……”
盡管被摔得七葷八素，雷太依然跑個不停。
龍忍耐著光之核心的電擊，拔出鳥人光束槍，扣下了扳機。
一發！兩發！三發！
雷太接住了亞子。說是接住，其實是他撲過去給亞子當了肉墊。
“亞子！亞子！”
雷太抱起亞子。
在雷太的唿喚下，亞子恢複了意識。她認出了雷太。亞子緊握著雷太的手。她笑了。
“亞、亞子……！”雷太喜極而泣。他有太多想說的了。但，亞子現在是安全的。他就很開心了。
然後，亞子的笑容被天空中爆炸的光芒染成了金色。
在鳥人光束槍的攻擊下，光之核心炸開了。
光粒像飛沫一樣四散開來，龍乘著爆炸氣流飛了迴來。
落地後，凱和香、雷太和亞子向龍集合。
“那是……！”
香喊道。
“!”
眾人一同緊張地瞪大了眼睛。
飛散的光粒像青蟲一樣蠕動著。幾百個金粒爬向同一個方向。然後，它們再度融合了。
金色的塊漂浮在了空中。
在五人的注視下，它活動了起來。像黏土一樣，慢慢浮現出了人形。眼睛、鼻子、嘴巴……
是女人的臉。
溫柔、美麗，像女神一樣的臉。
龍等人沉迷於她的美。這是能徑直打中人類本能的美麗。是洗練後的母性結晶——對於虔誠的人來講，看到她可能就相當於看見聖母吧。
但是，龍很快恢複了自我。
女人的臉在說話。
“……你們是……噴射人……嗎……”
龍沒有迴答。他還要繼續觀望。
“我的名字是朱莎……是立於拜拉姆頂點的人……”女人說。
“拜拉姆的…··首領！？”
龍會這麽驚訝也可以理解。
到目前為止，戰隊裏的所有人都認為拜拉姆的老大是拉迪格。
“……噴射人…··”臉繼續說道，“……你們是不該存在於這顆星球上的……你們不允許存在於此……”
“拜拉姆！”龍質問道，“你們到底是什麽東西！？為什麽來到地球！？”
“拜拉姆就是我的意誌…··我會給一切星球帶來新的生命和秩序……”
“切！別開玩笑了！”凱低聲喝道，“什麽秩序！看看你們幹的好事，啊！？”
“你們人類才應該看看自己做了什麽。人類破壞了這顆星球的平衡。你們的存在也是其一……在這顆星球的法則下，你們都是危險分子。”
“……”
龍理解朱莎的意思了。她是指鳥人微波。原本鳥人微波就是在外星探測船在太陽係第10號行星上發現的新元素。它不該出現在地球上。
人類過分地追求科學技術，做了很多出格的事。這就是朱莎想要表達的。
“……·我是來自遠方的訪問者，來自遙遠過去的一個人……我終將迴到遠方，永遠留在現在……”
朱莎的臉慢慢變得像幻影一樣透明。當然，光之臉不是朱莎的本體。是朱莎製造出來的海市蜃樓。
“別走，喂！”
凱邊喊邊跑向幻影。
但是，朱莎已經消失到他觸不到的地方去了。隻有聲音還殘存著……
“……很快這顆星球就不是人類的了……在新的秩序下會誕生新的生命……淩駕於人類之上……偉大的……生命種子……會……”
13
“誒～西紅柿嗎？”
亞子問。
事件結束三天後，雷太來探望亞子，發現她身體完全恢複了。
“嗯。在我的手裏麵，突然就變成了鮮紅的西紅柿。”
“嗯嗯。”亞子吃著雷太帶來的布丁，開心地捧著場。
“我一開始覺得可能是上帝的信號。好像在說‘你的手一點也不髒’這樣。但是，仔細想想，應該還是鳥人微波的功勞吧。”
“什麽意思？”
“你看，亞子你……”
雷太說不下去了。他覺得“親吻”這兩個字太羞恥說不出口。
“……所以，就那樣，我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手上。所以，手上的鳥人微波就高漲了起來……鳥人微波有把生物細胞活性化的力量嘛……所以西紅柿……·
“不是的。”
亞子把手指貼在了雷太的嘴唇上。雷太閉上了嘴，亞子繼續說道。
“這和鳥人微波無關。西紅柿會成熟，是因為小雷的手很暖。我知道的。我從天上掉下來的時候，是你接住了我。那時我就感受到，小雷的手特別暖。所以西紅柿才會成熟。所以我才會得救。”
雷太又開始種蔬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