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行了。我絕對沒辦法把電吉他彈好啦!」


    注意力完全中斷,我大聲說起喪氣話。


    我把電吉他放在架子上,呈大字形躺在地板上。


    按琴弦的指尖疼痛,為了刷弦而保持彎曲的手臂也酸了。


    拿撥片的右手似乎過於用力,一放開撥片,麻痹感就緩緩襲來。


    背帶陷進去的左肩也好沉。


    距離十一月的文化祭還有三周。


    愈靠近正式表演的日子,我的焦慮就日漸增強。


    「葉同學的指導,變得愈來愈斯巴達式了呢。」


    夜華關心地在我身旁蹲下。


    其他三人進入午休時間,出去買東西了。


    「由葉未明作詞作曲的原創歌曲。采用連身為初學者的我也易於彈奏的單純和弦進行,曲調容易炒熱觀眾的熱情,舞台印象絕佳。而且放學後她還陪在身邊熱心地指導我。明明大量練習過了,我卻直到現在都沒辦法無失誤地彈完!」


    「比起夏天剛開始練時可入耳多了。練習的曲子多達三首,以一個半月的時間來說,你成長了很多。」


    「這樣溫柔地為我說話,我感動到哭了。」


    我不經意地把頭轉向一旁,夜華包裹在膝上襪裏的美腿躍入眼簾。我順著往上看向白得耀眼的大腿,進一步到裙子深處──


    「你在看哪裏?」


    夜華合攏雙腿,伸手按住屁股側的裙子。她建立起銅牆鐵壁般的防禦,我無恥的視線沒了去處。


    「不,就是獲得一點視覺上的療愈。」


    「色鬼。」


    「我的心脆弱到想隨便用色情來逃避的程度了~」


    「第一次看到希墨像這樣叫苦呢。」


    「我現在正麵對著凡人的極限。」


    「好了,太誇張了。你都認真地練習到滿身大汗,當然會累得筋疲力盡。吃完午飯之後,心情也會改變啦。」


    和平常不同,今天夜華是給予鼓勵的一方。


    「可能出現脫水症狀了。」


    「好好地補充水分吧。」


    夜華把我的礦泉水放到我身邊。


    裏麵隻剩下一口分量的水。


    我咕嘟一口氣喝光,但喉嚨依然幹渴。


    「不夠多。水分全部化為青春的汗水流掉了。」


    「如果沒辦法忍耐到大家迴來,就去一樓的飲水機吧。」


    「做不到。我連移動也嫌麻煩。」


    「看來你累了呢。」


    「……我好怨恨自己的笨拙。」


    「別鬧別扭。你是初學者,這也沒辦法。」


    「明明都練習到睡眠不足的程度,卻沒有進步的跡象。」


    我望著天花板。正因為很認真,沒辦法照想像中一般彈出來讓我很不甘心。


    「距離正式表演還有時間,不要焦慮。希墨你一定做得到。」


    「喔……」我好不容易才用含糊的聲音迴答。


    「希墨?」


    糟糕。一方麵是躺下的關係,我開始打瞌睡。眼皮自顧自地垂下。


    於是,溫暖的觸感像依偎在我身上一樣緊貼過來。


    「……在地上睡覺,製服會沾到灰塵喔。」


    「因為我的心上人在睡覺嘛。我也要休息。」


    夜華也和我一起躺了下來。


    直到剛剛為止都響著轟鳴聲的練習室,唯獨現在鴉雀無聲。


    夜華的鼻尖靠近我的頸子。


    「不會有汗臭味嗎?」


    「是我喜歡的味道。」


    「我可沒噴香水喔。」


    「是希墨的味道。」


    「真讓我心跳加速。」


    「我也來補充水分好了。」


    夜華的舌尖舔了我的鎖骨附近一下。


    「夜、夜華?」


    「什麽事?」


    「你、你剛剛……舔了我?」


    「鹹鹹的。」


    「因為是汗水嘛。」


    當我再次把臉轉向旁邊,夜華的臉龐近在咫尺。


    這不是我第一次遇到情人在睡覺時靠得很近的情況。我迴想起春天剛交往不久時,夜華來我家過夜的事情。


    當時,我們感覺還在摸索彼此的距離。光是在同一個房間裏過夜,明明已令我心跳加速,第二天早上一醒來發現夜華躺在身邊,讓我大吃一驚。我動彈不得,最後被睡昏頭的夜華緊緊抱住的我逃跑了。


    不過,現在我能夠與她自然地依偎在一塊。


    「距離好近呢。」


    「是很近。」


    我們目光交會。不需要言語。


    我們不約而同地逐漸靠近,想將嘴唇交疊。


    「喂~你們兩個,練習中禁止卿卿我我!這裏是演奏音樂的神聖地方!阿瀨和有阪同學,要卿卿我我也等到練完再說!」


    我們的樂團r-inks團長葉未明返迴練習室,甩著一頭金色長發大喝。指導我彈電吉他的她,是個技巧卓絕、多才多藝的樂手,也是對音樂比任何人都更熱情而認真的輕音樂社領袖人物。


    因此,在樂團練習時,她會化身為魔鬼教官。


    在她身後,同班同學宮內日向花以及學生會長花菱清虎提著裝了大家午餐的袋子,麵露苦笑。


    「墨墨和夜夜的感情真的好甜蜜。」


    從我們剛在一起開始一直都知情的金發嬌小女孩小宮,沉穩地眯起眼睛。


    「兩情相悅的情侶真令人羨慕。」


    清爽的多情帥哥花菱,以羨慕的眼神讚美著愛情。


    我們慌忙起身,找著借口。


    包括主唱宮內日向花、電吉他手瀨名希墨、貝斯手葉未明、鍵盤手有阪夜華以及鼓手花菱清虎。


    由這五人組成的樂團,就是r-inks。


    ◇◇◇


    五人吃完飯後,立刻展開下午的練習。


    「阿瀨,手指力道的強弱太草率了。這種指法彈不出好音色。你要更深愛音樂!更像碰觸女孩子一樣細膩又小心!要更抱著愛撫有阪同學,讓她叫出來的想法!」


    「唔呃?」


    在一旁聽到的夜華發出錯愕的叫聲,鍵盤走音了。


    演奏中斷。


    「葉,別開黃腔。夜華對這種事免疫力很低。」


    「不是的。這是認真的建議!」


    「你的感受性太尖銳了。」


    「如果普通平凡,無法做出特別的東西!」


    葉未明神情認真的迴答。


    她有一副不像日本人的好身材,五官立體相貌豔麗,一身淺黑色的肌膚與卷曲的金發,具有四分之一拉美血統。


    而實際上的她,宛如音樂狂戰士。


    她正是音樂之子,與音樂這種藝術相思相愛。


    可是,名將並不是名教頭。


    出於天才資質的超感覺式指導,使她在說明時常用到狀聲詞和獨特語感來形容。


    如果注意力過度放在解釋葉的意圖上,這次又會疏於手邊彈奏。


    葉不會因為失誤本身而生氣。


    她本人始終以非常積極的態度給予鼓勵,一個勁兒地為我加油。


    我明白她愛管閑事的態度沒有惡意。


    雖然明白,但那份期望有點有些沉重。


    「葉,你總是那麽熱心的指導樂團的團員嗎?」


    「因為進步之後可以演奏得更開心啊。」


    「……我很清楚葉的樂團會經常解散,除了戀愛之外還有其他原因了。抱歉,之前開玩笑說你是樂團殺手。」


    「現在有r-inks了,所以不重要。」


    葉彷佛隻要能以樂團演奏就滿足了一般,不在乎他人的評價。


    像這樣接受她直接指導,讓我反省之前認為樂團解散原因全部涉及戀愛的膚淺想法。


    「小瀨名,那是什麽意思?」花菱代為發問。


    「為了葉而加入樂團的家夥,即使別有用心,一開始還是努力迴應了葉的熱情指導。」


    「因為想得到在意的女孩認同,是男人的天性。」


    花菱毫不猶豫地同意。


    「隻是,愈認真練習,他們愈會明白自己和葉在才能上的差距,或許對玩音樂感到很疲累吧。因為葉很喜歡音樂,會一直鼓勵人。我想或許有些人是因為鼓勵化為壓力之下而退出樂團的。」


    「真諷刺。未明對音樂的愛適得其反了嗎。」


    花菱這個人,不可思議地很適合那種談論哲學般的裝腔作勢口吻。


    「……阿瀨也對我的教導方式感到很累嗎?」


    葉小心翼翼地問。


    「別說傻話。為了不在正式表演上丟臉,魔鬼教官的熱心指導是不可或缺的。」


    決定在文化祭上擔任r-inks的電吉他手站上舞台,是我自己的決定。


    「真不愧是阿瀨!就得這樣才行!」


    葉的心情立刻好轉,我先警告道:


    「說歸這麽說!實際上以我的實力,按照樂譜彈奏電吉他就盡全力了。達到在正式表演時不扯後腿的程度就夠了。」


    「太天真了。阿瀨還在基礎階段。現在正在打造地基。而且,不要隻滿足於按照樂譜彈奏!終點還


    在更前方!」


    「葉打算把我培養成什麽樣子?」


    「我所追求的,是阿瀨你將感受到的衝動直接化為音樂。」


    「真是標準很高又抽象的要求。」


    「你隻是因為還是初學者,摸不著頭緒而已。你遲早會對僅僅彈奏感到不夠滿足,想把自己的情感投入演奏的。」


    葉充滿自信地預言。


    「我沒有那種餘力。」


    「不是餘力,而是衝動,阿瀨。」


    「是那樣嗎?」


    我現在光是彈出正確的音符就竭盡全力,非常無法想像。


    「希望阿瀨在正式表演前也能進入那種狀態。」


    「目標設定得太高,任何人都不會幸福喔。」


    「沒這迴事!」葉眼神閃閃發光地反駁。她眼裏好像隻看得到成功。


    「葉,大多數觀眾都是來看你的演奏。我不可能在文化祭前追上你的水準。」


    我很難想像自己會像少年漫畫一樣突然覺醒隱藏的才能,水準大躍進。


    「我希望觀眾在現場表演中感受到的是r-inks特有的化學反應。不隻是演奏技巧。既然和我組成樂團,大家都是主角。誰也不是附屬品。」


    葉認真起來主張道。


    「我會盡我所能,也想極力演奏好。但由我這樣的初學者負責文化祭的最終表演,不管怎麽想門檻都很高吧?」


    r-inks將在文化祭第二天主舞台的最後出場。


    依照團長葉未明的實際成績和期待值,等於從一開始就確定會在最後出場表演。


    我們參加輕音樂部的甄選會,是出於葉的強烈要求,為了展示我們的表現。


    r-inks的表現,即使說客套話也難以稱得上值得讚賞。


    ──這個樂團有問題。


    首先,團員們的技術水準高低不一。


    以讓專業樂手相形見絀的演奏技巧來彈奏貝斯的葉未明。征選會等於也是靠著她洋溢律動感的貝斯突破的。


    與她完全相反,我是個初學者。這個不用多說,省略。


    花菱的鼓毫無疏漏地打出準確的節奏,支撐起樂團。不過按照葉的說法,好像欠缺趣味。『節奏很規律,卻沒有投入感情,很機械性。』麵對這樣的評語,花菱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小宮的演唱也非常穩定,在輕音樂社的眾人麵前也能沒有問題地歌唱。至少在我聽來是這樣。不過,她同樣被葉抽象的指出『日向花太退縮了,要更多展現自己。』小宮看來想到了什麽。


    然後是夜華。我對她的演奏技巧有自信打包票。葉似乎也在這方麵很信任她。然而,在觀眾麵前彈奏電子琴時,她會對目光感到緊張接連失誤。演奏本身也變得僵硬起來,缺乏活力,完全沒發揮原本的實力。


    「說大家都是主角,這樣我很傷腦筋。如果表演時關注都集中在葉同學身上,對我來說更有幫助。」


    夜華坦誠地揭露心中的不安。


    「這個有困難。因為有阪同學擁有絕對性的魅力。那並非任何人都擁有的。就算有一大群可愛女孩走上舞台,也未必全體都會讓人留下印象對吧。不過,有阪同學具有在大批表演者中,也令人留下印象的特別之處。」


    葉這樣斷言。因為父母從事音樂相關工作,她應該目睹過許多專業人士的舞台。正因為如此,這番話具有壓倒性的說服力。


    我也跟葉持相同意見。


    像夜華這樣特別的女孩,會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小瀨名,沒辦法為了有阪同學調整舞台燈光嗎?」


    學生會長花菱尋求我的意見。


    「在燈光照明上下工夫,使夜華不會意識到觀眾的視線本身是能做到的。不過,這好歹是文化祭主舞台的最終表演。身為主舞台的負責人,我也抱著想在最後安排盛大舞台效果的心情……」


    身為情人,我想滿足夜華的心情,但身為文化祭執行委員會的一員,我想給大家一個留下迴憶的結尾。


    「墨墨夾在中間也真辛苦。這是真實版的『工作和我,哪個更重要?』呢。」


    小宮同情我之餘,也覺得有點好玩。


    「我站在學生會長的立場,也讚成安排盛大舞台效果。」


    當然,花菱也這樣迴答。


    「花菱你才是,別總是敲出軟弱無力的鼓聲,要更辛辣!演奏比舞台效果更重要!」


    「我自認鼓點有敲對喔。」


    「你雖然有按照樂譜敲鼓,最近這陣子音色心不在焉。像是節奏因為傷心而亂掉了。第二學期發生了什麽事?」


    「……未明的耳朵真的很敏銳。」


    花菱投降地暫時放下鼓棒。


    「難得有機會,請聽我說。我現在正為深深的傷害所苦。傷口的疼痛與日俱增。」


    花菱垂下眼眸,靜靜地揭露。


    那帶著憂色的臉龐,看來會引發女生的同情。花菱會受歡迎不光是因為長得帥,也因為他這種不經意的一舉一動都能刺激女人心吧。


    「傷口?你有哪邊受傷了嗎?」


    我代表大家詢問。


    「──失戀的痛讓我苦不堪言。」


    花菱一臉認真地迴答。


    女生們大感掃興。


    「花花公子的失戀,真的又變得更麻煩了~」


    小宮用傻眼般的語氣唾棄地說。那句毫不留情的話,代表了女生們的心情。


    「咦,花菱的真愛是誰?被誰甩了?有阪同學知道嗎?」


    「我們班上的支倉同學。」


    「……你為什麽有點不高興?」


    葉與夜華竊竊私語。


    「小瀨名,這對我來說是第一次的經驗。你不能為好友的危機伸出援手嗎?這樣我沒辦法專心打鼓!」


    「哎呀~隻能請你在正式表演前設法振作了。」


    很遺憾,關於這件事我也隻能說出不痛不癢的建議。


    自從聽說他被朝姬同學拒絕後,明明已經過了將近兩個月,他的傷痛看來尚未痊愈。


    「你明明處處留情,卻因為一次失戀就步調大亂啊。」


    我也痛切地了解,被戀情耍得團團轉的感覺。


    認真的戀愛不容小看。


    在夜華對告白保留迴應的時候,我也一直心神不寧。


    我到現在都忘不了,當時我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相當痛苦。


    在這方麵,我認為花菱至今都沒有讓周圍的人發覺,將學生會長的工作做得很好。


    他靜靜地履行了身為文化祭執行委員會領導者應盡的職責。


    倒不如說,r-inks成為他能將隱藏的泄氣話宣泄出來的地方,是種幸運吧?


    「……很遺憾,真愛好像不一樣。」


    總是悠哉地大力散發快樂氣息的帥哥,像陰天一般沉鬱。


    「我還以為你是不會念念不忘的人。會更幹脆地切換到下一段戀情。」


    能輕鬆享受戀愛的人,談的次數愈多,愈難對戀情抱著特別感。


    「我也這麽以為。不,我試圖這麽以為。可是,認真的戀愛的痛楚,沒辦法這樣蒙混過去啊。」


    受歡迎不等於不知道失戀的痛苦。


    看到花菱的臉,我重新體認到這一點。


    「能夠像這樣好好地說出泄氣話,你很了不起喔。」


    「麵對朝姬──支倉同學,我打腫臉充胖子設法撐到了最後。抱歉,在你們麵前露出難堪的一麵了。」


    「覺得難受的時候,可以吐苦水喔。」


    「不過,我們團長看來對我的鼓點並不滿意。」


    葉將雙臂抱在胸前,對花菱的話點點頭。


    「那麽,不管是憤怒的鼓聲或悲傷的鼓聲都行,試著將葉所說的衝動加入演奏如何?」


    「這一招可以!不愧是阿瀨,很了解我的教學嘛!」


    葉滿足地臉上蹦出光彩。


    「這種程度的理解就行了喔。」我忍不住苦笑。


    「那個,我本來打算在今天練習結束時說的,我有一個提議。」


    理想高遠的團長葉未明眼中燃燒著熱情。


    「因為大家很忙,能夠五個人好好練習的日子不是不多嗎?」


    我猜,她是想加強她所說的五人的化學反應。


    對音樂的愛太過強烈的葉、歌聲容易退縮的小宮、我這個徹底的初學者、因視線而緊張的夜華、正在傷心的花菱。


    「在學校集合練習,隻能練到傍晚吧。在外麵租錄音室團練也要花錢,所以下周末,大家在我家的錄音室好好地集訓吧!」


    「「「「集訓?」」」」


    不用說,我們四人對於魔鬼教官的命令當然無權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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