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為什麽……」


    穿著製服的學生們驚喜登場,讓神崎老師真的大吃一驚。


    當然,她的雙親也有同樣的反應。


    「因為希墨同學告訴我們這是關於老師的重要大事,緊急召集了我們。」


    朝姬同學理所當然地迴答道。


    「兩位是老師的父母嗎?我是與希墨同學一起擔任班長的支倉朝姬。初次見麵,今天我們是一起過來說服兩位,不要讓老師辭職的。」


    朝姬同學毫不畏懼充滿壓迫感的老師雙親,幹脆俐落地說明。那耀眼的笑容給人的好印象與溫和的態度,使對手的戒心驟然降低。


    「其實我們想全班同學一起過來打擾,但那樣實在會給兩位添麻煩,因此挑選了平常便受到老師關照的成員過來。」


    朝姬同學口若懸河地主張大家在場的必要性。


    真不愧是搭檔,我送上由衷的稱讚。


    在代理男友這個奇招失敗時,我準備的是單純又古典的手段。


    那就是切換為以突襲與人海戰術來進行的直接說服。


    隻要看看瀨名會多樣化的成員,神崎老師廣受學生們喜愛是一目了然的。


    從我這個平凡男生到像朝姬同學一樣耀眼的優等生、像小宮這種的個性派、充滿活力的紗夕、超級運動派的七村。


    身材高大的七村散發的存在感,為絕不算狹窄的包廂帶來物理上的壓力。


    「這就是瀨名同學能做到的事嗎?」


    「難得有機會,我想把幫助老師的榮譽與大家分享。」


    「大家在考試前的假日都在做些什麽啊,真是的。」


    老師泫然欲泣。


    「而且……連幸波同學都來了。」


    她對唯一學年不同的紗夕在現場感到困惑。


    「我上次給老師添了麻煩。那個,雖然不算賠罪,因為希學長請求我無論如何都要幫忙,我就一起來了!」


    紗夕僵硬的態度,在看到虛弱無力的神崎老師後立刻恢複為平常的高亢。還有,不要覺得難為情就拿我當幌子。


    「我呢,隻會打籃球,純粹是還神崎老師與在那邊的希墨去年幫助我的人情債。啊,就算希墨不行,由我來扮演情人的話怎麽樣?」


    你在堂堂自我推銷什麽啊,我不禁佩服七村的膽量。


    總覺得光是這個家夥到場,就抑製了那位令人生畏的父親的存在感。


    「七七~在你說出扮演情人的時候,說服力就等於零了~都暴露出你的隨便了。」


    「宮內,別誤會。我麵對女性隨時都是超級認真喔。」


    「我看你是跟沉迷女色搞錯了吧?」


    「真嚴格。」


    身材高大的七村,以親近隨意的態度對待最嬌小的小宮。


    小宮有一頭耀眼的金色短發,滴溜溜的圓眼睛與娃娃臉,讓她給人一種小動物般的可愛印象。她耳上戴著耳環,肌膚白皙。因為對日照敏感,即使在夏天也穿著薄長袖,oversize的衣服多出一截袖子。


    「我覺得神崎老師帶的班級很快樂。從以前開始,我就因為明明是小不點卻照自己喜歡的方式打扮而遇到不愉快,本來就不太喜歡學校。但現在我就算展現我的風格,也沒有任何人欺負過我。我認為那是因為有神崎老師在密切關注。多虧這樣的老師選出的兩個人盡職地擔任班長,我們班沒有霸淩問題。這令我非常自豪。」


    我們點頭認同小宮毫無保留的話語。


    「我很尊敬神崎老師。我參加由老師擔任顧問的茶道社,在課業之外也向她學到了很多東西。因為有老師準確的指導,我才能立誌要更上一層樓。所以,如果她辭職了,我會非常為難。我會非常寂寞。我非常不願意這樣。非常、難受……」


    朝姬同學訴說殷切的心情。


    大家都分別在不為人知的地方受到了神崎老師的幫助。


    最後輪到你了喔。瀨名會的目光聚集過來,仿佛在這麽說。


    「呃~正如您方才指出的,我有情人。我之所以到現在都能和她交往,都是多虧了神崎老師與在這裏的大家。我並非什麽了不起的人,但有一群會為了班導師的危機趕來的朋友,讓我有點自豪。他們真的給我很大的幫助。這一切都是拜神崎老師每天溫暖又嚴格的指導所賜。」


    在這個前提上,我進一步補充。


    「……我認為老師結婚以後也會成為好太太。她是美人,做菜也很好吃,能與她結婚的人超級幸運又幸福。她同樣的也是一位好老師。受到老師教導畢業的學生,應該會成長為優秀的大人,同樣地使某個人得到幸福。多虧神崎紫鶴擔任老師,未來將有更多人得到幸福。這個人正在做這樣了不起的工作。」


    我看向神崎老師。


    「瀨名,從一開始就這麽說不就行了嗎?」


    我把最後七村發出的感想當成耳邊風。


    「如果沒有大家在,我是說不出來的。沒錯吧,老師。」


    我們都抱著同樣的心意。


    我想比起雙親,這一點更深深地傳達給老師本人了。


    老師從椅子上站起來。


    「父親母親,我不會辭去教職。我有一群信任我的重要學生。我能夠幫助他們成長,再也沒有其他工作比這個更有成就感了。所以,現在請你們相信我,等待我!總有一天,我一定會帶好對象迴家。在那之前,請再多給我一點時間。我能說的隻有這些!」


    就像打破自己的外殼般,神崎老師豁出去般大聲宣言。


    一陣短暫的沉默。


    「……紫鶴,你很優秀地在努力啊。」


    她相貌兇惡的父親悄然低語,流下眼淚。


    「老公,這可是在紫鶴的學生們麵前。」


    她母親立刻提醒,將手帕遞過去。


    「大喊大叫,不成體統。」


    相對的,她母親唾棄似地斷言。


    即使老師像那樣竭盡全力傳達,她仍麵不改色。


    果然無法打動這個人嗎?


    「紫鶴。」


    「不管對我說什麽,我都要拒絕相親!」


    神崎老師按捺著幾乎要氣餒的心情,繼續發聲。


    「──隨你的意思去做吧。」


    「咦?」


    「在父母不知道的地方,你做得很好呢。」


    「那麽,可以嗎?」


    「既然說得這麽毅然決然,就算你之後哭著求我,我也不管你了。」


    「是、是!」


    「你以後也要繼續精進,不要辜負學生們的信賴。老公也是,你要哭多久!迴去了!」


    老師的母親催促著父親站起來。


    「那麽,各位,以後也請多多關照紫鶴。」


    她在離去時打招唿的動作之優美,讓我清楚明白神崎老師的舉止是學自母親。


    當門關上,確認兩人的氣息漸漸遠去後,我們所有人同時吐出一口氣。


    室內緊繃的氣氛一下子鬆弛下來。


    「沒想到居然真的成功了……」


    特別是神崎老師,宛如魂不附體般地再度癱坐進椅子裏。


    「老師,問題解決了!太好了!成功避免了相親!」


    「是的。這多虧了瀨名同學。也謝謝大家。」


    老師重新表達感謝。


    我就像已完成使命般地鬆開了領帶。


    「小宮,夜華人呢?」


    「在她姊姊那邊。我想她們現在一定正在單獨談話。」


    我立刻用手機打給夜華,但她沒有接聽。


    「宮內同學。有阪同學也來這裏了嗎?」


    「是的。夜夜直到不久前都跟我們在一起。其實她應該會過來,但她好像有重要的事要和姊姊談。」


    「這樣嗎,那孩子她……」


    神崎老師神情嚴肅地呢喃。


    「那我們分頭在飯店裏尋找夜學姊吧!」


    大家當然同意了紗夕的提議。


    「那麽,我也──」


    「老師,這邊由我們設法處理,請去送父母離開吧。」


    「咦?」


    「我覺得他們當著我們麵前,也有些話說不出口。這是個好機會。」


    「……作為教師,讓你們看見了難堪的場麵。不過,你們給了我很大的鼓勵。能夠教導你們,是我該感到光榮。」


    「他們會在你道謝途中迴家的。老師,請快點過去吧。」


    我們察覺到這可能會變成長篇大論,先送老師出發。


    ◇◇◇


    紫鶴在飯店大廳找到了雙親。


    「父親!母親!」


    聽到紫鶴的聲音,兩人停下腳步。


    「不可以穿著和服跑步。」


    「那個,剛才,這個……」


    「那些學生們相當可靠呢。特別是瀨名同學,麵對我們家爸爸也能毫不畏縮地發言,這孩子很有膽量。我有點中意。」


    「第、第一次聽到母親說這種話呢。」


    母親太過意外的反應讓紫鶴感到困惑。


    「獨生女一直沒有交到情人的跡象,我自然會擔心,想做相親準備。我們希望你總有一天讓我們抱抱孫子。才這麽想著


    ,你卻突然帶男朋友迴來,也稍微考慮一下我們的心情呀。更何況還是對自己的學生出手。」


    「我沒有出手!他隻是陪我演戲而已!」


    「我當然是開玩笑的。」


    「母親平常不是不會開玩笑嗎?」


    明明抱著挨罵的覺悟過來,紫鶴對於興高采烈的母親難掩困惑之色。


    「紫鶴,我們有自覺對你很嚴格。就算如此,當可愛的女兒可能會忽然嫁給某個人這件事突然增加了真實感,身為雙親自然會焦慮。你爸爸可是一直睡眠不足呢。」


    「有種像去學校參觀上課一樣的緊張感啊。你媽媽也是,最近做菜調味都抓不太準。」


    「老公,你不是每次都告訴我很好吃嗎!」


    「對、對不起。因為你變得相當神經質,我沒辦法老實坦白……」


    父親像挨罵的小孩一樣縮成一團。


    「即使是父親和母親,也有這樣的一麵呢。」


    「咳咳。總之,就算今天的對象不是紫鶴真正的情人,我還是很在意紫鶴第一次帶迴來的人會是什麽樣的人,這是事實。多虧如此,我稍微放心了一點。」


    「就是說呀。」


    雙親感慨地互相頷首。


    「即使我明明說謊了嗎……?」


    對至今從未對父母說過謊的紫鶴來說,這次找代理男友是破釜沉舟般的行動。


    「因為我本來以為你是工作狂,但你確實有找對象的眼光。」


    「這是什麽意思?」


    「真是無言。紫鶴,你明明沒有自覺,卻帶了瀨名同學過來嗎?」


    「自覺?母親,請明白地告訴我。」


    紫鶴完全不得要領。平常會立刻說出結論的母親,少見地吊人胃口。


    「紫鶴,你個人很中意他。我身為女人的直覺這樣告訴我。」


    母親愉快地斷言,紫鶴變得唿吸不暢。


    「咦!是這樣嗎?紫鶴偏好年紀小的?」


    至於父親隻是因為希墨不是真正的情人而感到安心,並未察覺那麽多。


    「老公,別驚慌失措。你自己明明也比我年輕得多。」


    「說什麽呢。老婆你不管以前或現在,不是一直都那麽美麗嗎?」


    她的雙親從以前開始一直都這樣鶼鰈情深。


    「……我之所以不擅長談戀愛,一方麵也是你們的關係。」


    紫鶴本來就對戀愛不太感興趣。她成長在由絕對優勢地位的母親與對她癡情的父親所組成,權力關係明確的家庭裏。


    「說什麽傻話。我隻是比紫鶴來得好強,你的性格本身不就跟從前的我一模一樣嗎?反倒我們對男人的喜好都一樣。」


    「這個,具體來說是怎麽……」


    側眼看看讚同的父親,紫鶴等待著母親迴答。


    「就算吃過苦頭也不會放棄,不諂媚討好,但為了他人會奮不顧身的人。」


    那些特征的確與瀨名希墨的態度及行動十分吻合。


    有耐心地持續做必要的溝通,嚴守師生的界線,又不時用隨意的態度提出抗議。容易交流,也容易請他協助。而且,他會確實做好交派給他的工作,因此她信任他。


    對了,當他來到茶室時,自己經常會特意沏茶。


    除了茶道社的社團活動以外,她很少像這樣為學生多費工夫。


    「他、他是我的學生啊!而且我們還相差九歲!這不可能!」


    紫鶴否定的聲音變了調。


    「你會在意年齡差距?你爸爸可是比我小一輪。這個在我們家明明不是問題。」


    沒錯,紫鶴的母親是外表遠比實際年齡年輕那種類型的女性。當雙親站在一起時,在粗獷的外表與魄力襯托之下,反倒是父親看來比較年長。


    「母親先前不是澈底把他當成小孩子看待嗎!」


    「在紫鶴你麵前,突然歡迎瀨名同學也不妥吧。因為他還是小孩子,我可不能輕輕鬆鬆就同意。」


    父親也在旁邊深表同意。


    「他有情人了!」


    「他還是高中生吧。又不是要跟學生時代的女朋友結婚,如果是從畢業後開始,我也無意說三道四。」


    為女兒的戀愛跡象感到興奮的母親前所未有地起勁。


    「──即使是從始於謊言的真實開始,也能得到幸福。若是那樣,我非常歡迎。隻是,你要盡可能動作快喔。」


    母親對著在一旁焦慮不安的父親大喝一聲後,她的雙親便離開了。


    被獨自留在大廳的紫鶴有好一會兒都動彈不得。


    「等到他不再是學生以後……咦!咦咦?」


    紫鶴拚命說服自己,臉頰會格外發燙,是因為在夏天穿著和服的緣故。


    不過在開著冷氣的飯店大廳,這是個相當牽強的借口。


    ◇◇◇


    愈吵感情愈好根本是騙人的。


    戰爭不會從世界上消失,就是證據吧。


    隻有溝通能力好,可以和對方進行良好溝通的人,在本來就感情不錯,即使言語尖銳也彼此不會介意的關係中,才說得出這種戲言。


    反過來是不可能的。


    不是被單方麵的意見壓倒,隻得忍受或陷入沉默,不然就是從一開始就保持距離,以免發生衝突。


    溝通能力差的人開口很容易說錯話,內容也缺乏組織。如果不小心說出了不適當的話,就會尷尬冷場。在最糟糕的情況下,還會挨罵與遭人厭惡。最嚴重的是,每次都會反複對沒辦法好好說話的自己感到失望與受傷。


    沉默不語是降低風險的好方法。


    至少對有阪夜華這個女子來說很有效。


    將他人推開可以避免多餘的壓力,而且她本來就不擅長與人一起喧鬧。


    即使如此,人生嚴峻又殘酷,不發言的人容易被當作不存在。


    懂得體諒的人是少數,其中懂得施予的人就更少了。


    大多數人對他人感覺遲鈍,在許多情況下,愈不在乎他人以自我為中心的人,聲量就愈大。


    所以她討厭名為教室的狹窄世界。


    將一群不成熟的人類一整天關在狹窄的空間裏。強迫全體采取相同的行動,同時對於各別組成的好朋友家家酒,則通通放手不管。


    稱之為團體生活的訓練說來好聽,但有多少意義及效果則是個疑問。


    對於心思細膩的人來說,建立圓滿人際關係的難度太高了。


    從以前開始,就對他人的話很敏感又容易害羞的少女,對別人突然拋來的話語不知該如何做出反應才好。


    因此,幼小的夜華打從心底憧憬姊姊。


    因為隻要表現得和姊姊一樣,至少可以預測對方的反應。


    隻要沒發生意外情況,就能用事先準備好的答案跨越難關。


    那對夜華來說是革命性的大發現。


    像姊姊一樣行動宛如數學公式,在所有方麵都有效又能派上用場。


    為了引出同樣的誇讚話語,她采取與開朗積極的姊姊同樣的行動和態度。


    周遭的大人誰也沒發現,夜華的手段和目的顛倒了。


    夜華覺得模仿最喜歡的姊姊這件事本身很愉快,而且始終有姊姊作為自己堅定不移的目標,使她不必迷惘。


    模仿姊姊這個隻有夜華才能重現的處世之道,到了她成為國中生時,也漸漸不再萬能。


    首先,夜華自我意識的成長使得分歧開始產生,無論她多麽巧妙地扮演姊姊仍感到痛苦的程度開始增強。


    同學們的反應也變得特別伴隨著戀愛感情,例外的場麵急驟增加。對於不擅長即興發揮的夜華來說,甚至連他人強烈的好感都隻是種噪音。而當她應對出錯時,男生就會突然改變態度,不知為何連周圍女生們的態度都變得冷淡,她還曾被不認識的別班女生單方麵地尖刻批判。


    還有,被認識姊姊的人指出不同之處的機會也增加了。


    對他們來說是沒有惡意的比較,但夜華聽起來卻覺得像在說自己不如她。


    哪怕夜華也自覺到模仿姊姊的極限,卻找不到其他方法。


    由於手段和目的顛倒了,即使受到誇讚,也不會使她對自己產生自信。


    姊姊依然光芒四射,不管經過多久都無法填補差距。


    焦慮的夜華拚命向姊姊尋求建議。


    就算發現妹妹異狀的亞裏亞嚐試說服她,但夜華無法放開唯一的武器。


    最後,憧憬的姊姊有了情人──這個無從模仿的情況,讓夜華在雙重意義上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


    最喜歡的姊姊被他人搶走的震驚。


    積壓已久的壓力造成的反作用力,讓她喪失了好好經營自身學校生活的精力。她拒絕一切與他人的連結,自行抵達了孤獨的安息。


    不知是幸或不幸,夜華伴隨自身意誌做出的一貫行動,第一次靠自力保護了自己。


    ──雖然如此,去掉與他人之間的溝通就無法完結,是人生的不合理。


    她連想都沒想過,會在不久後遇見瀨名希墨這個不會令人不快的他人,甚至墜入愛河,反倒主動希望與他有所連結。


    以希墨為契機,能夠談天的朋


    友也變多了。


    夜華發現,活得像自己,反倒能比以前更輕鬆地與他人交談。


    而現在,她要在真正的意義上麵對最喜歡的姊姊。


    她一直僅僅隻是仰望的理想、過高的目標、絕對無法超越的家人。


    麵對這樣的對手,夜華緊張得膝蓋打顫。


    其實她很想馬上逃走。


    「小夜你不去阿希那邊沒關係嗎?」


    走在前麵的姊姊,帶著平常那種遊刃有餘的氣息,輕鬆地向她攀談。


    夜華和亞裏亞來到了這家飯店著名的日本庭園裏。


    讓人聯想到鬱蒼森林的樹木環繞周邊,明明在東京的中心,喧囂卻很遙遠。茂密綠葉形成的遮蔭,讓這裏感覺很涼爽,正好適合在戶外說話。


    「那邊有希墨還有大家在,我並不擔心。」


    「小夜居然會依靠朋友,你真的改變了。因為你討厭紫鶴,我以為你不會到這裏來。」


    「我會討厭她,原因是姊姊以前撒了奇怪的謊。」


    亞裏亞隻說明了情人是神崎老師,事情百分百是她的錯。


    她到現在都還記得,當表明是自己班導師的女性自稱姓神崎時,她所感受到的動搖和混亂。


    那一瞬間,夜華認識到了以時間差背叛了兩次的姊姊的壞心眼。


    「因為小夜明明心思細膩,主見卻很堅定,性格頑固,不肯好好聽我的話吧。我隻是靈機一動想到罷了,沒想到這件事會持續影響那麽久。真的給小夜和紫鶴都添了麻煩呢。」


    亞裏亞在附近的長椅上坐下來,摘掉太陽眼鏡。


    「那麽,你剛剛說的姊妹吵架是什麽?好鄭重其事的講法。」


    「我們必須更早談談的。」


    「好認真~明明是吵架還特地宣言,這也是阿希的影響嗎?」


    「為什麽會提到希墨?」


    「平息在外過夜的傳聞後,紫鶴可是狠狠抱怨過呢。」


    「…………」


    「那時我驚訝地想,小夜的男朋友做事還真大膽啊,但得知他是阿希後,我可以理解了。他的亂來與異想天開的行動,大概是從我身上學到的吧。」


    亞裏亞這麽訴說時,表情顯得有些高興。


    總是謙虛地認為自己很平凡的希墨不時展現的大膽,應該是姊姊的影響吧。


    「拜此所賜,連我也被耍得團團轉。」


    「就算如此,你還是喜歡他吧?」


    「那是當然。因為我是希墨的情人。」


    「能看到小夜這樣堂堂正正,我放心了。要感謝阿希呢。」


    姊姊絲毫沒有動搖,誇獎了夜華。


    她保持笑咪咪的表情,悠然地聽妹妹說話。


    「我以前從沒有和姊姊吵架這種念頭,姊姊是我的理想、我的憧憬、我的目標,我曾以為一輩子都贏不了你。」


    這對感情親密的姊妹沒有優劣之分,但有角色分工的上下關係。


    姊姊引導,妹妹跟隨。她們的關係有著堅定不移的愛與信賴,因此也不會起衝突。


    「……那種說法,聽起來就像你接下來要贏過我呢。」


    「沒錯。」


    「喔~有意思。要用什麽決定勝負?啊,我不喜歡女生打架,感覺會很疼。」


    「不用顧慮也沒關係。姊姊說出想說的話吧。」


    「可是我沒什麽特別想說的。」


    「真的嗎?」


    「你在懷疑什麽?」


    夜華終於坐到姊姊身旁。


    「因為姊姊是真的在意希墨吧。」


    夜華沒有錯過姊姊微微倒抽一口氣的反應。


    「你說的話還真有趣。我的確喜歡阿希。不過,我隻是從人的角度中意他而已。我實在不會對高中生出手,更何況,他不是小夜的情人嗎?」


    亞裏亞始終當成玩笑話,並不理會。


    「我一直在思考,我為何很在意姊姊與希墨接近的距離感。因為一開始,我還為了希墨接近姊姊而嫉妒過。」


    夜華之前以為,自己隻是不滿兩人太過接近的距離感。


    「嗯?怎麽迴事?阿希失禮地把我當成什麽大魔王對待,小夜不是還為此生氣了嗎?啊,你是不滿意那種隨意的態度嗎?就算是姊姊,看到情人與別的女人親近的確很討厭呢。小夜,對不起喔。」


    仿佛在說是自己的錯,亞裏亞幹脆地道歉。


    「……這個反應果然太過普通了。」


    夜華確信。


    「咦?」


    「姊姊不可能會做出這種反應。你為什麽正常地道歉?」


    夜華像在觀察反應般地看著亞裏亞的臉龐。


    她的目光並非懷疑,而是斷定。


    不是的,亞裏亞張嘴說到一半就停住了。


    亞裏亞並未看向夜華就在旁邊的臉龐。她沒辦法直視夜華,她忽然之間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她。


    「我在潛意識裏察覺了,姊姊泄漏了真實意圖。同時我並不確定,隻先提醒了容易開口的希墨。其實是相反的。既然弄錯了開口的對象,狀況自然不會改變。」


    「這次是因為有紫鶴相親的事情,才會碰巧見麵。而且我大約兩年沒見過阿希了喔?」


    「隻要像這樣有借口,就能光明正大地見麵了呢。」


    「小夜,你想太多了。」


    「我之前也這麽認為。因為,我知道姊姊很喜歡我。姊姊絕不會做出我討厭的事。」


    「那是當然!」


    亞裏亞強而有力地同意。


    那份心情並非虛假。夜華也明白那一點。


    正因為如此才是致命的。


    「嗯。我也是,我現在也一直最喜歡姊姊。所以我擅自從腦海中排除了那個可能性。因為你是我的親生姊姊。」


    強烈的好感有時會扭曲現實的認知。


    更何況夜華一直以來,都對完美又理想的姊姊抱著超出一般程度的愛與尊敬與信賴。


    她認為總是很溫柔的姊姊,不可能背叛自己。


    「就連我模仿姊姊的時候,不管再怎麽擔心我,姊姊都不會怒罵我或強行阻止我。因為你最喜歡我了。可是──這次不一樣。」


    她不知道跟姊姊吵架的正確方式。


    不過,她唯獨很擅長模仿姊姊。


    仔細觀察對方,不錯過些微的提示,掌握其真實想法,建構整體畫麵。然後隻要說出直指核心的一句話,就能動搖人的心情。


    「姊姊一直在做我討厭的事,你試圖接近希墨。平常你明明絕對會罷手的。」


    「────」


    「你來學校的時候也是,姊姊之所以擅自暴露紗夕與支倉同學的內心想法,是因為你自己嫉妒能夠靠近希墨的其他女生。因此,你才企圖破壞瀨名會。」


    「無論如何,那個團體都不會順利的。因為被拒絕的女生們,得一直看著小夜與阿希在眼前卿卿我我。」


    「我告訴大家,要他們隨自己高興去做。我不會強製他們,如果不願意的話,不參加就行了。但是,我不希望姊姊幹涉我們。」


    夜華加重語氣。


    「我知道,一旦喜歡上某個人,是連自己也阻止不了的。」


    亞裏亞終於看向夜華。


    姊妹倆坐在同一張長椅上,以同樣的視角高度交談。


    「我喜歡上希墨,得到他的告白,讓我很高興。自從兩情相悅後,我第一次覺得每天都很快樂。我覺得如果可以見到希墨,學校也沒那麽糟糕。我跟瀨名會的朋友們也能夠輕鬆地交談。」


    「小夜……」


    「對不起,害你難過了。先遇見他的人明明是姊姊。可是,他選擇的人是我。是最喜歡姊姊的妹妹,有阪夜華。不是亞裏亞。」


    她是第一次像這樣直唿自己姊姊的名字。


    亞裏亞也一樣左右為難。


    或許她也曾懷抱同樣的苦惱。


    如果可以,她不想對最喜歡的姊姊說這樣的話。


    可是,如果現在不說,未來情況或許會變得更糟糕。


    夜華拚命忍耐著想哭泣的衝動,宣泄所有想法。


    「我不想對姊姊幻滅!不想討厭姊姊!我想一輩子都跟你當感情親密的姊妹。所以,隻有姊姊絕對不能變成我的情敵!」


    夜華感到切膚之痛。


    不管有什麽樣的女孩喜歡上他,隻要去戰鬥就行了。隻要在最後贏得勝利,然後忘掉就行了。


    可是,唯獨亞裏亞不行。


    如果認真起來,雙方都會抱著無法消失的傷痕度過剩下的人生。


    她將不得不一輩子怨恨比誰都更喜歡的姊姊。


    接下來她隻能祈禱。


    ──求求你,別試圖與我交戰。


    「別喜歡上我喜歡的人。」


    夜華已經哭了。


    光是去想像就讓她恐懼不已,淚水流個不停。


    「──我不要姊姊和希墨兩個人一起消失不見。」


    這對夜華而言是最糟糕的未來。


    兩個重要的人同時離開自己,是夜華無法想像的。


    她不想失去最愛的姊姊與情人。


    「我一定是看到小夜你找到最喜歡的人,


    也覺得有點憧憬吧。」


    「咦?」


    「不過,害最重要的妹妹哭泣,對不起,我是個壞姊姊。」


    夜華被亞裏亞緊緊抱住。


    「無論如何,隻有希墨……」


    「放心。我一直都是小夜的姊姊。」


    「姊姊。」


    「我也最喜歡你喔。所以別哭了。」


    被姊姊的溫暖包圍,夜華迴想起從前的感覺。


    當雙親不在日本時,她一直向姊姊撒嬌。寂寞的時候、悲傷的時候,難受的時候,姊姊總會溫柔地緊緊抱住她。


    光是這樣她就會平靜下來。就能止住眼淚,感到安心。


    「我從出生起就認識你嘍,我怎麽可能背叛小夜。」


    「好久沒有被姊姊擁抱了。」


    「你平常明明都向他撒嬌的。」


    「擁抱令人安心,是姊姊教我的啊。」


    「……小夜長大了呢~」


    亞裏亞在真正的意義上切實感受到,妹妹已不再是幼小的少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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