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市中心附近的住宅街上傳來激蕩的引擎聲。


    一群改造摩托散布著大量的廢氣,衝散上學途中的高中生們,又提高了速度。


    “再走得跟打瞌睡似地我就軋死你們哦!”


    少年們成為了兇暴的野獸。


    可以在其中看到昨晚嘲笑飛鳥的金發少年拓海與少女由香的臉。同級生們對其膽怯,無言地讓開了道。


    這些無抵抗的姿態足夠讓他們充滿優越感了。


    每個人都在注目著自己。


    ——對。我們是無敵的——


    就在這種感覺遊走在全身的瞬間,自我嫌惡與自我滿足渾然一體的他們的腦中爆發成一片空白。


    ——再恐懼些吧!再厭惡些吧!——


    ——有意見的話就放馬過來!誰來阻止我們試試看啊!——


    但是這個早晨,不會有阻止他們前進道路的可能。


    “很焦躁誒!每個人都這樣!!”


    走在成為憤怒與憎恨的疙瘩的爆走集團最前麵的是,


    有著一頭格外顯眼的染發的騎著摩托車的少年——翔。


    與發出意義不明的喊叫吵吵鬧鬧的成員不同,隻有翔是一個勁地沉默著不斷抽著摩托的油門。


    但是他的眼光比任何人都要銳利,還很冷淡。


    “喂,去學校了”


    “誒?你說去哪?”


    翔冷酷的眼光盯著一臉懵逼的拓海。


    “啊啊……學校啊……我是聽到了”


    翔的號令對卑賤者很有效,一群人改變了他們的路線。


    然後朝著圍繞高層大樓的三層白牆校舍,一口氣爆進而去。


    操場很冷清。


    除了晨練的棒球部員以外,就是稀稀落落地分布著上學途中的學生。


    學生們有著確鑿的預感。


    隻要是這種陰天日子,他們就經常會造訪這學校。


    目的不明確到底是什麽,但今天很可能要開始像這陰翳一般的一天。


    他們一定會從正門開始一條直線地到操場中心,瘋子般地散布著吵鬧與廢氣,在足足一小時的時間裏旁若無人地占據著這方圓不到三百米的空間。


    中堅英語教師還一本正經地強調過這對他們大概是一種偶儀式性意義的行為這種悠閑的發言。


    有傳聞說新任的體育教師還想要向首都警察用電話要求鎮壓,但被校長嚴厲批判了一番。


    不論如何,事實就是在這高中裏沒有人可以阻止他們的無法無天。


    唯一的對抗手段就是無視他們的存在本身這種極其消極的策略,學生們也將在盛夏時關上所有的窗戶與平常一樣進行上課視為了理所當然的習慣。與他們不扯上任何關係。這就是最好最佳的選擇了。


    要說為什麽,那是因為他們已經成為了無人看管的“猙獰的狂犬”——。


    嗙嗙嗙——————!


    微微的引擎聲在風中接近。果然那群人今天也來。


    簡直就像定期襲擊山間村莊的武裝農民集團。


    但這裏沒有勇敢的七名武士。


    棒球部員粗略地收拾了練習道具就躲到了更衣室裏。來上學的學生們也加緊腳步跑進校舍。


    幾副緊張的麵孔,微微地從窗戶注視著正門——,大量的轟鳴聲與土塵向操場蜂擁而至。


    那與第一小時的上課鈴幾乎同時響起。


    翔已經定好了今天的目標。


    就是操場角落中全新木質圍欄圍著的花壇。


    上周來這裏時,斜眼看了哭喊的園藝部的一年級生女孩子們就隻踩了一半。


    那剩下的一半就是今天的獵物。


    翔討厭整齊地盛開的花。不如說是憎惡。


    花,對於翔來說是紮根於心底的激怒的象征。


    在翔還小時,在還沒住在那麽狹窄的公寓裏的家人所住的孤立房子——建築後經過十年的半舊的,絕對說不上寬敞的家中,翔的雙親有一樣特別在意的東西。那就是客廳背後的巴掌大的庭院。翔的母親很快從附近的超市買來大量的花種,孜孜不倦地埋了起來。然後一直期盼著花朵盛開的季節,每天早晨眺望那個庭院不知從何時起成為了家人每天必做的事。


    最初的花盛開之時,父親罕見地精心製作了花壇。


    什麽長處都沒有的男人,花費數日的時間,沾滿泥土地完成了非常出色的花壇。


    “翔也能像這花一樣出色地成長就好了”


    隨著花的數量的增加,母親常常嘟囔著這種話。


    就算絕對沒法致富,但這小小的庭院對於翔的父母來說,必然能使他們現實中實際感受到得到家庭的滿足感。


    翔入學中學時,花壇中各色花朵爭奇鬥豔。過於耿直無趣乏味的父親。沒有不滿平淡度日的母親。


    與這種無味又幹巴巴的父母對稱地,隻有庭院的花壇充滿色彩。


    翔從中看出了父母鄙陋的自豪。


    被給予了水,被給予了肥料,如兩人的期待那樣茁壯成長的花。令人作嘔。無法忍受。庭院的花越是開放,父母就越是給予花朵水分,翔的心靈就越是枯竭,感覺到了無法抑製的憤怒充滿內心。現在想不起來直接的導火線是什麽。


    或許,根本就沒有那種東西。


    總之翔爆炸了。出生第一次對父母實行了暴行。


    隻是微微地記得那一天盛開的花朵齊整的美麗有如鬼斧神工,使他更加兇暴。


    全新花壇的柵欄很容易就碎開了。


    立刻有數輛摩托騎到花壇上,將可憐的花朵碾得七零八落。這是處刑。


    在教師窗戶中可以看到的學生們的僵硬的臉,就是圍觀殘忍的公開死刑的悲哀的民眾的臉。


    沒有人想要阻止我們。用眼淚抗議的一年級女生現在也不在了。大概是知道自己的無力了吧。


    在花壇中跑來跑去的翔的破壞衝動終於消減之時——夥伴們的引擎聲突然停住了。


    “怎麽了你們?怎麽停下啦!?”


    “你看。那邊…”


    集團中年紀最小的守,指了指某一個地方。


    有什麽人橫跨著操場接近而來。


    實在是個風采不出眾的中年男子。翔很清楚他是誰。


    ——這是幹嘛來了……。你還有這種骨氣?——


    翔的心中再次燃起陰暗的憤怒火焰。


    ——迴去。別來這裏。別讓我的心情再悲慘了!——


    但是翔小小的願望不費吹灰之力就破滅了。


    “那個,記得是‘搗米蝗蟲’吧?”


    “對啊!是那個園藝部當顧問的無聊的物理老師!”


    拓海嚴厲地打斷了歡喜的守他們的話語。


    “傻逼!你們知道那是誰的親爹嗎!?”


    “親爹?難道……”


    翔沉默著,盯著就在附近的中年教師。


    “難道是翔哥的……!?不會吧,那個,我完全沒有那種……”


    翔的視線中已沒有了隻會害怕的新人們的臉。


    ——搗米蝗蟲…………。


    對了。學生們就是用這個仇名來喊他的。


    理由簡單到令人悲哀。因為他不管對誰都低著頭。


    對討厭的同僚們,對附近的老太婆們,還有對極端低能的學生們。然後現在,甚至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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