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無知之談!吾軍初成,連戰陣都不曾熟悉,又如何能與久在山林巡獵的蠻兵相比!李教頭雖有練兵之能,但未有戰陣廝殺的經驗,還請你不要在這裏丟人現眼!”


    明稚冷哼一聲,譏諷的說著,話語毫不留情,在聲音落下的時候,他轉身對著何英拱手一抱,接著說道:“依末將之謀,我軍當固守此寨!以鍛煉前鋒軍之勇氣,待敵士氣衰竭之時,再舉兵出寨,可一舉破寨得勝!”


    這人正是那一日在張五樹等人死後,帶頭提出質疑的明將軍。他本就是何英安插在前鋒軍中的親信,此番又借著這個機會,成為了何英的副將,在前鋒軍諸將中也贏得了一些名望。


    明稚位高權重,又是何英的親信,自覺高人一等,平日裏麵對李巴山這等原前鋒軍的將官也甚是看不起。


    此話一出,李巴山隻覺得被人當著千軍萬馬的麵狠狠的扇了一個巴掌,心中登時激動了起來:“明將軍此言詫異,蠻兵久居此地,對這裏熟悉萬分,如今他們不知道我軍虛實,正是施奇謀斬將之時,如此方可退敵,震懾蠻族!倘若時間日久,此寨固能久守,麵對源源不斷來援的蠻兵,我部這區區一軍之兵,又如何能夠擋得住蠻兵的連番進攻!將軍此計實乃下策也!”


    他熟知曆史,知道孟獲此人作戰勇猛,在蠻族中頗得人心,加上又有禿雲這個祝融夫人相助,就算是他們再如何的不會用兵,僅憑過萬的蠻兵,輪番的挑釁進攻,就足以擊潰前鋒軍。


    加之前鋒軍初尊張修為王,共五鬥米道,決意反叛大漢,自立門戶,又不敢派人迴蜀求援,軍心還未曾穩定,人心多慮。


    倘若一味防守,困頓此處。久而久之,士兵必將困乏絕望,亂心一起,不用蠻兵攻入土寨,前鋒軍可不戰而潰。


    又倘若蠻兵能夠一舉攻入寨中,憑借前鋒軍此時的戰力,廝殺些蠻民倒還有勇氣,麵對真正的大軍卻又顯得力不從心,到時候軍令無人知,士氣一落千丈,前鋒軍必亡!


    與其如此,還不如險中求勝,一戰而退蠻兵,使蠻兵失去上進之心,如此方可一絕後患,甚至是憑借五千之人,將這黑森林中的蠻族盡收麾下也不是沒有可能。


    然,李巴山雖然想到了這些,但他還不能將事情點明。


    一是何英此時還沒有完全信任他,二是此言一出,必引何英之猜忌,縱然李巴山有上將之智,恐怕也逃不過被何英算計暗殺。


    在這樣的軍伍之中,李巴山不求能夠有多大的軍功,隻求在報家仇族恨之前,能夠明哲保身,領兵討南狼。


    “哼!李巴山我看你是在軍營中待久了,連一點勇氣都沒有了!再我看來,你的辦法無異於自殺!”


    明稚冷哼一聲,看向李巴山的眼神多有不屑。


    隨著他出口,緊接著又有副裨之將進言,他們都如明稚一般,反對李巴山的計謀,支持明稚之言。


    說到最後,在李巴山正要最後一搏時,忽見何英看向明稚的眼神,登時一歎,也不在堅持,暗暗說道:“我可真傻,這明稚之策,顯然是何英早就定下來的計謀,我就算是有萬般能耐,恐怕也說不動他們了!怪不得這些人的意見如此統一!原來我竟成了傻子!被他們逗了一番!……想必此刻他們已經將我當成了笑話吧!”


    “好!就依明將軍之謀!前鋒軍諸將聽令,此寨之門交由明將軍守衛,胡圖一部歸入明將軍的麾下,協同守寨,我給與你生殺大權,但有不聽號令之人,無論軍職大小,皆可先斬後奏!……”


    何英見無人在開口,當即露出了一抹睿智的笑來,掃了眼寨牆上的諸位將官,開始布置了起來。


    盞茶功夫過後,除卻何英、明稚還在寨牆上之外,其他的副將裨將均是領命去寨內調兵,駐守各處,運送資源。


    守禦土寨的車輪,也在何英的軍令下緩緩的推動了起來。


    而李巴山則被晾在了牆上,他沒有接收到任何的調令,更沒有軍權領兵,隻如同一個旁觀外人,看著這一場親臨其身,卻又置之事外的戰事在眼前發生,讓他心急火燎。


    一股憋悶之氣在心中越聚越濃,李巴山緊握著拳頭,皺眉看著寨外正調動的蠻兵,隱有憤怒的默默吼道:“想我李巴山何曾受過如此的氣,若非我還依靠前鋒軍幫我征討南狼,就憑何英、張修的謀反之事,我已經夜殺出寨,拿著他們的腦袋去巴蜀換軍功了!可恨啊!受製於人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他心中雖不甘心,但他知道自己必須忍耐下來,等待時機。否則親仇不僅無法報,就連自己的性命恐怕也要葬送在自己的莽撞之中。


    然,單憑今日牆上的這一番談吐,李巴山已經看了出來,何英非是要重用他,而是誘之以利,讓他為何英訓練新兵,將他拴在營中禁錮他的抱負。


    他更是察覺到何英並非是良主,而是那等任人唯親,虛情假意之輩。


    隨著土寨前鋒軍的轉動,寨子外麵的蠻族已經重新整軍,且蠻兵也退到了寨子四百步之外的地方,更立起了木盾,架上了弓箭。


    另拱衛孟獲、禿雲的蠻衛更是分兵兩處,一隊帶著數千蠻兵沿著身後的山路退去,不多時隱約可見山道的拐角處有巨樹倒下,塵土遮天。


    顯然,蠻兵並不打算即刻進攻,他們準備立寨圍前鋒軍。


    看到這裏,李巴山心頭更沉,默默的說道:“孟獲一方必有智者,他們豎寨,禦兵,進退有序,這一戰對於前鋒軍可是越來越不利了!……何英此刻恐怕還沒有放棄言和吧?隻是他又如何肯定,自己就一定能夠勸的動,對我漢人有如此大成見的孟獲呢?”


    噠!噠!噠!


    正在這時,蠻兵軍陣忽的裂開了一道縫隙,從中飛出了一騎,朝著土寨這邊遲來。


    “久聞漢軍之強大,我野古達今日代表蠻族向爾等挑戰,誰有膽子敢下來和我一戰!”


    野古達孤身騎馬來到土寨寨牆外百步,他揮手朝天舉起了手中一杆杆子若小臂粗細,長約三米的大矛,高聲叫戰。


    在他放棄蠻王身份之後,就歸入到了孟獲的麾下為將,此番出戰,也是他向孟獲投的投名狀,借此打消孟獲對他的不信任,重新贏迴他在蠻族中的聲譽。


    寨牆上正抬頭看過去的李巴山一動,覺得這又是一個機會,心中有不甘的他,就要轉身向何英請戰。


    噠!噠!噠!


    哪知道,還不等他動身,就有一人直接跳下了寨牆,從牆下牽出了一匹戰馬,翻身而上,在裂開了一道縫隙的寨門中急衝而過。


    “在下李忠,大漢前鋒軍副將,前來領教蠻王本事!”


    這人一出寨門,立馬將手中的斬馬刀一揚,順勢指向了野古達,高喝一聲,直奔前方殺去。


    “竟是他……”


    李巴山腳步一轉,複又麵向了牆外,眉頭微微皺起,看著飛馳出去的李忠,接著猜測道:“這野古達的力量想必是極大,他使的又是大矛,李忠此番要勝的話,恐怕極難!不過,這李忠出身自京城羽林軍,想必武藝非凡,能勝過這野古達吧!”


    從野古達單手舉起大矛的舉動來看,李巴山推斷野古達肯定是力大無窮。


    然李忠的身份並非是何英副將,而是何英親衛統領,來自京城羽林軍,是何太後派給何英的保鏢。


    此時,何英讓李忠出手,顯然是想要敲山震虎,借李忠之能,威懾蠻兵,振前鋒軍之軍心。


    “殺!殺!殺!”


    牆上牆下的漢蠻士兵,才剛剛發出叫喊聲的時候,李忠和野古達瞬間交錯出兵,兩人手中的刀矛在這一瞬間一觸即開。


    兩馬交錯,李忠手中的斬馬刀落在了馬腹之下,勢如拖刀,但刀並未真的沉下去,且李忠持著斬馬刀的手隱有顫抖,似想要將刀提起,但又沒有力氣。


    交錯而過的野古達則是發出了一聲歡唿,單手舉起了大矛在空中轉動了數圈,他這一喊,蠻兵那邊的士氣忽的一下子被點燃,若烈火飛天,震耳欲聾,一下子將漢兵這邊壓了下去。


    牆上的李巴山見此心頭大驚,不禁暗暗搖頭:“這野古達蠻力無雙,竟一擊廢了李忠,看他從容的樣子,想必下一次就要陣前殺將了……”


    他隻是通過這一瞬間的碰撞,就已經看到了雙方力量的懸殊。


    想到這裏,李巴山心頭一熱,也不忍李忠被野古達斬殺在陣前,當即轉身看著正看的熱切的何英拱手說道:“何將軍,李忠統領力有不支,這一戰不如鳴金,將他叫迴來吧!末將願替他一戰野古達!”


    李忠被野古達一力破勁,已經無力再戰,如此掙紮下去,隻會自取其辱,倒不如鳴金將李忠收迴,也能夠為前鋒軍留下一名勇戰之將。


    此舉雖然會讓士氣下降一些,但總比李忠死後,造成的震撼要大。


    “大膽!李巴山!你竟敢陣前誇敵,落我軍氣勢,咒我軍大將!你不要以為何大將軍看好你,你就可以為所欲為,和大將爭功麽?這是戰場,不是訓練場中的兒戲,你莫非以為我真的不敢殺你祭旗?”


    明稚忽的怒喝一聲,一把握住了腰間的刀柄,順手將刀抽出三分之一,怒視著李巴山沉聲喝到。


    一旁正觀戰的何英眉頭一皺,也跟著看向了李巴山,他沉聲說道:“李巴山,我知道你報仇心切,急切想要立功,以此證明自己擁有領兵之能,好統領一軍,助你報仇吧!可你太急功好利了!如此口出狂言,亂我軍心,哪怕是我再看好你,也要讓你……”


    “啊……”


    不等何英將話說完,在牆上的眾士兵忽的驚聲唿喊了起來,方才還熱情高漲的眾人,在這一刻已經跌落了穀底。


    相對於漢軍這邊,蠻兵軍陣則是爆發出了雷霆般的歡愉之音,此聲一出,牆上牆內的漢軍進階沉默,部分士兵眼中更是流露出了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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