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勤點點頭,“這麽說來,你就是這一代之中,部落的帶頭人。”


    那人微微一笑,“沒錯,我是。部落的帶頭人,不單要管理部落,還要兼顧那個客棧。盡管客棧中很少有什麽營生,可是多少還是有收入。另外,發現有些尋藥者,特別是真的能讓我感動的,我們會給他一兩株。”


    丁勤道,“可是,經過了這麽長時間的繁衍生息,你們部落的規模,依然如此之小。難道說,其中又出現了什麽變故?”


    那人道,“變故倒是沒什麽,隻不過是因為自然選擇。本來,當時到這裏的就多是老弱病殘,後代之中自然也就多有孱弱。再加上,人越少,近親結婚的機率越大,想要真正壯大起來,更是難上加難。”


    “難道你們非要保持著這個部落的固有圈子嗎?如果你們與外界通婚,至少還能讓這一脈的血統延續下去。不然,若是長時間如此,我隻怕終有一天,愛蘭部落會在愛蘭島上消失。”丁勤很直接地提出了這個問題,盡管可能在別人聽來會心裏不太舒服。


    那個帶頭人苦澀地一笑,“我們當然想過。可是我們失敗了。不知道為什麽,不管是我們的女人嫁出去,還是把別的女人娶進來,生出的孩子,無一例外,無法存活。隻要一出生,不出一天,絕對會死去。”


    “為此,我們也想過辦法,甚至去百鳳城請過名醫診治。名醫那時候好像是姓餘,不過都是前世的傳說,我不知道。至少在前些年,我為一探究竟,去百鳳城的時候,根本就沒有姓餘的名醫。”說完,他歎了口氣,“所以我也不知道,這是不是隻是一個說法,是個騙人的傳言。隻不過,因為人少,我沒有勇氣再去嚐試。”


    “餘家,是有的。而且,曾經是百鳳城的首席醫藥世家。隻不過,在二十年前,他們家族被人排擠陷害,隻有一個傳人遠走他鄉,不複存在了。如果你是在二十年後去的,自然找不到餘家。”丁勤不禁又想到了餘百鎖,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


    那個帶頭人道,“原來如此。看來這就可能是真的了。傳言中說,餘家曾經親自給我們的孩子接生,接生過三個人,可是也是最多隻活了七天。餘家說,我們這支血脈的人,與外麵的人不同,雖然能夠懷孕生產,但是生下來的人都會存在先天缺陷,無法存活下去。於是,我們這一族,在這裏與其他人通婚的可能性,就被抹殺了。”


    丁勤也跟著歎了口氣。他倒是也為這支部族感覺到淡淡的悲哀。如此下去,恐怕他們在這裏消失,是遲早的事。


    但是很快,他又想到了一點。“那,你們在天際州,沒有跟別的部族通過婚嗎?”


    那人想了想,“我們的古籍上記載,通婚是有的,一共有六個部落,而且都生子並存活,有的還成了部族首領。隻是到了這裏,便不行了。”


    “那你們解決危機的根本手段,是迴到天際州。”丁勤不由自主地看了看這個部落裏的各種建築設施,腦中幻想出了在冰天雪地中的圖片。


    “天際州?太遠了。”帶頭人苦笑道,“我沒有勇氣,我怕他們也沒有勇氣。再說,這麽遠的路,兇險重重,隻怕這些人沒有個強力的保護,也難以到達。”


    丁勤聽完,歎了口氣。“命運如此,讓人無可奈何。”


    丁勤很想說,他會幫這群人想想辦法,但是眼下的情況是,他連自身都難保,更是沒有能力去想什麽辦法。隻是在他心中,這個孱弱的危情部落,已經烙下了一個深深的痕跡。


    那個帶頭人道,“這也不全是命運,更是勇氣的問題。在更早時候,如果有勇氣從這裏出來,說不定,還有機會。越到後來,我們越是虛弱,隻能坐守一島。說不定,第一批出去的那群人,已經迴到了天際州,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丁勤沉默了一會兒,道,“晚輩丁勤。想請教一下前輩稱謂。”


    “稱謂?”那人嗬嗬一笑。“我自己都快忘了。我複姓墨哈,單名一個飛字。”


    “墨哈飛。”丁勤重複了一遍,抬手作辭行狀,“前輩,我既也得清心蘭,便不在此島久留,現就此拜別。島內所有情況,我自會守口如屏,絕不外漏半句。”


    墨哈飛點了點頭,“好,我相信你。如果我不信你,我也不會向你說這麽多了。這樣,你跟我走吧。有一條通路,可以少受毒素之苦。對了,我始終沒有問你,你為什麽能進來?”


    丁勤道,“我有百毒不侵之身。”


    說到這裏,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前輩,我有一事要提醒你。百鳳城之中的尹家,是傳承多年的用毒世家,對我這百毒不侵之身極有興趣。他們的目標之一,便是破解這愛蘭島之毒。所以,他們對你們是個威脅。”


    墨哈飛點了點頭,“謝謝你的提醒。這事,我們隻能留心。”


    跟著墨哈飛,丁勤果然感覺毒素在身體內的反應小了不少。不過,他快走出來的時候,依然是全身濕透,上氣不接下氣。快要出林子時,墨哈飛直接隱去,丁勤自己出來,坐到沙灘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休息了一陣,身體狀態有所好轉,丁勤才準備返迴。走之前,他特意看了看自己帶出來的清心蘭。


    清心蘭依然是暗紅狀,若真是放在普通藥材之中,幾乎難以辨出。隻不過,出來之後,它開始發散出一種奇異的香味,讓人能一下就感覺到它的不凡。


    而那片青布,也不知道是什麽材質,隻要用它包住,這香氣便被全部隔絕。丁勤將布包收好,找到自己來時的那片木板,坐上去,一邊順流而下,一邊向岸邊靠近。


    他已經沒有必要迴愛蘭客棧。他的計劃是,再上岸後,繞到大路上,找一個城鎮,熬製湯藥,服下觀效。然後,不管是不是有效,他迴一趟百鳳城,向湛清辭行。


    這是他答應湛清的事情,他一定要做。


    在水上的漂流還算是順利,上陸的地點也比較合適,是一片沙灘。看了看太陽,還沒有到中午,丁勤幹脆直接向遠離河道的方向走。


    先是發現小路,之後發現了大路。再順著大路,按大致方位走,快到黃昏時分,丁勤便發現了一處鎮子。鎮上有一個客棧,可供他歇腳。


    要了一間房,訂了些吃的,丁勤又借了一套熬藥的器具。之後,吃過晚餐,他在鎮上轉了轉,發現一處藥鋪,將邵蓉方子上的其他藥品全部抓全,便迴到客棧之中,精心熬製。


    按照邵蓉的方法,一直到深夜,藥品才熬製成功,是一種凝脂般的膏狀。藥膏中散著一種奇香,與藥材的味道混在一起,一聞就讓人精神一振。在藥膏熬好時,丁勤甚至聽見隔壁有人起床,喃喃地說什麽東西這麽好聞。


    實際上,藥膏的味道也極好。此物入口即化,在腹中分為兩股,一股為清涼,一股為溫潤,在經脈之中緩緩遊走,卻又不相衝突。特別是當到頭腦時,更是有種耳聰目明的愜意感。


    隻不過,就像是墨哈飛所說的,藥膏雖然感覺不凡,卻是並未對他的記憶恢複起多大作用,至少是暫時沒有起作用。丁勤卻也是不急,畢竟還有兩劑。


    他將器具等收拾好,便上床就寢。可能是因為完成了一件心中惦念的大事,也可能是因為藥膏中清心蘭的安神靜心作用,他這一夜睡得相當舒服。


    第二天晚上,丁勤依然重複了前一天的熬藥過程。到深夜時分,香氣再起,清心蘭膏又一次成形。


    第三天晚上,還是這樣。


    隻不過,他的記憶沒有恢複。甚至說,連恢複的跡象都沒有,更沒有像是當初邵蓉用針炙刺激時那樣,出現碎片形式的夢。


    這三天,他都睡得極為安穩,根本就不做什麽夢。醒來之後,精神極佳,唯一的好處是,如果使勁兒想以前的事情,現在頭不會疼了。


    清心蘭還剩下一株半。丁勤沒有繼續使用,還是用青布包好,放在身上。因為邵蓉當時說,考慮丁勤百毒不侵的特殊體質,所以藥物配伍之中,有些藥是按照極量略加使用的,因此連服三天已經是極限。若再多服用,隻怕損多於益。


    盡管有些許的失望,但是丁勤似乎已經習慣了。這麽長時間以來,他遍訪名醫,每一次從來沒有對他的失憶有過什麽本質性的治療效果。而且,在得知清心蘭的來曆和真正功用之後,他也作了一些心理準備。


    再加上,服用清心蘭後,他開始能夠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體內的經脈網絡和丹田形態,這是一個能讓他寬慰的事情。因為這表示,他的內傷已經在恢複,修為的重建,可能已經不遠了。


    在客棧之中又休息了一日,丁勤簡單地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帶上背包,起身離開。他的方向,正是百鳳城。


    迴到百鳳城,去烈虎堂,辭行。至於到底接下來去哪,丁勤沒有想好。可能,他會要一份天樞州的地圖,到其他的大城去看看。


    說不定,在其他地方,就有能恢複記憶的方法。


    不過,還沒有走出十裏,就有人攔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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