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疑惑於身後的人究竟是誰時,便聽得身後一道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夏無言,且留步。”


    是龍沉的聲音!


    完全沒有偽裝的,他原本最為真實的聲音。


    且他此時喚的是“夏無言”而非“夏姑娘”。


    明月汐攜著夏無言一齊頓了腳步,卻沒有轉過頭去,隻呆呆的愣著。


    明月汐一顆心揪了起來,隻覺身後傳來的聲音能夠揪出她沉澱在心底的所有情緒,無法自控。


    他用最為真實的聲音同夏無言說話,是忍不住攤開他的身份了麽?


    果然……


    “夏無言,我是龍沉。我想知道,你離開汐國的時候,汐兒……她還好麽?”龍沉凝著前方的兩抹身影,在夏無言同明月汐身上流轉了一圈,眸色微閃。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麽的,總感覺周圍裹著一股熟悉的感覺,讓他雀躍、期待、向往,也勾得他心底的思念越來越濃。


    他知道,他本不應該告知給夏無言自己的身份的,可他此時著實已經忍不住,他想知道汐兒的情況,哪怕是一丁點,或許也可以解得了他的半分相思苦。


    夏無言被他低沉的聲音敲了一擠心口,猛地轉過身,對向他,故作驚道:“你……你說你是龍沉?”


    龍沉點點頭,抬手便揭開了臉上的易容麵具。


    俊逸而邪冷的麵顏,暴露在暗夜裏雖有那麽些模糊,卻也不難辨認清楚。


    夏無言的唿吸微緊,隻覺眼睛和鼻子驀然間酸澀。前方,是龍沉,身旁背對著男子的女人,是明月汐,相見相愛相識卻不能相認,這樣的處境像是一把刀,讓旁觀者看著都覺被此刀捅入了心底,眨眼便是心上血淋淋的感覺。


    “安沉導師。”她不覺擦了擦鼻子,直接哭出了聲,“安沉導師,你什麽時候能正常。小汐知道了你的事,她不願意你成為嗜血的魔鬼,她也知道你的離開是為了你們彼此好,可她真的很舍不得你。安沉導師,你知道麽,我之前還沒迴到夏府時,便收到了小汐從汐國用飛獸傳來的信,她說她懷孕了,有了你和她的寶寶。她還說在孩子生下來之時,希望孩子見到的第一個男人就是孩子的爹爹。”


    夏無言身旁的明月汐聽之一震。


    龍沉亦然。


    夏無言雖然說了幾句謊話,可無疑觸動了夫妻二人彼此間心底深處最深的那根弦。


    明月汐抬手撫上嘴角,她害怕自己控製不住會轉過身朝身後那男子奔過去,而後擁上他,拉上他的手撫上自己的肚子,告訴她他與他早已經融為了一體,有了結晶,是從此再也分不開的整體。可她終還是忍住了,定定的站著,沉默著一言不發,隻期盼著能夠多聽到一句身後男子的聲音。


    龍沉的目光卻已經完全呆了,他幾乎已經看不清楚周邊的一切,整個人的世界裏似乎都隻剩下夏無言剛剛那一番言語。


    她說,他的汐兒有了寶寶!


    他要做爹了麽?


    他和汐兒的家,多了一個人,一家三口了麽?


    不久後,是不是便會有一個可愛的寶寶誕生,被他緊摟在懷中,然後仰著小小的腦袋喚他爹爹?


    以及……那個即將成為母親的女人,會露出最為美麗的笑,對著他,也對著他們的孩子……


    汐兒……


    龍沉捂上自己的胸口,隻覺越發瘋狂的思念幾乎將他離國的意誌都要瓦解掉。他死捏著拳,額上湧出了大把大把的汗水,像那雨,其速傾盆。


    “嗬,我要做爹爹了麽,真好。”


    寂夜中,久久之後才傳開了他嘶啞而顫抖的一句話。


    真好!


    龍沉唇邊蕩開了一抹柔和的笑,想起在汐國等著他的小女人,隻覺整顆冷硬的心都被她化得溫暖而柔軟。


    隻是同時,他也覺得周身一股殺氣如泉奔湧,不受控製的外泄而出。


    他腰間的長劍砰砰躥動,似乎受到了身上殺氣的誘^惑,想要出鞘一展鋒芒。


    他感覺身體內似乎有一股極為熱烈的狂暴因子在躥動著,讓他忍不住想要發泄,而這發泄的對象……便是一個字——“殺”。


    他的臉,忽然間脹得通紅。


    夏無言是正對著他的,哪裏瞧不出龍沉此時的變化。


    “安沉導師,你……怎麽了?”夏無言慌了。龍沉這樣,是體內的萬血蠱蟲在作祟,蠱毒發作了麽?


    她有些驚奇於萬血蠱的作用,隻覺此蠱似魔咒,能引發正常人體內的所有狂暴因素。


    眼下的龍沉明顯是控製不住了要發狂的預兆。


    夏無言忽然不知所措起來。按理來說,她應該離開的。安沉導師那樣意誌力的人,都有些控製不住此蠱毒引發的魔性,她若還待在這兒,豈不是會招來危險麽?


    夏無言忽然想起了之前聽到的龍沉砍傷了皇家學府學生的事,心底湧出微微的害怕,隻她仍舊不忍心移開腳步。


    而背對著龍沉靜靜站立著的明月汐,雙足更像是黏在了地上一般,更加無法動彈。


    “走。”這時,冷冷的聲音自身後龍沉嘴中傳出。


    他的唇,此時已經被咬傷了深深的傷痕。


    那個“走”字,是他對夏無言二人說的。


    此時,周邊隻有三人靜立。


    隻他那個“走”字才剛剛落下,腰間的劍已經被他拔了出來。朝著空中一斬,一階幻王的力量直震得空中如遭雷劈,也讓前方兩名女子的身影為之一震。


    夏無言迴神,忙拉上明月汐的手,道:“小米,我們走。”


    她知道,龍沉體內的蠱蟲正在漸漸控製著他的理智,此時離開是最好的方式。


    然明月汐想象中身後人痛苦的模樣,哪裏還走得動?


    若是之前,她也隻是想象罷了,可如今,那男子無法自控的聲音如同地獄修羅般傳來時,她便覺得自己再也抑製不住心底的心疼。


    龍沉的意誌力有多強大?


    當年五年寒毒,之後兩年飛瀑苦修……他尚且能夠挺過去。


    如今,到底是怎樣的痛苦,讓他無法控製住自己?


    她隻覺再也無法忍受住眼睜睜看著他痛苦的感覺,驀然轉過身,抬平視線……撞上的,是一雙幾乎被血染紅了的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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