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進是被桑哈推醒的,他睜開眼時,天色剛剛正亮,篝火不知道何時熄滅的,木蘭縮在他胸口,這時也醒了過來,臉上一紅,接著便飛快地起身。


    “少爺,那邊。”桑哈指著遠處營地的方向,高進猛地爬了起來,營地方向有黑色的煙柱衝天而起,顯然是張貴那邊在焚燒營地,“張貴!”高進的臉扭曲著,父親和叔伯們的屍首還在營地裏,這一把火下去,最後什麽都不會剩下。


    讓桑哈留下照顧兀顏,高進把所有的幹糧都留給了桑哈,讓桑哈去附近的一處河穀裏躲起來,然後便帶著木蘭走了。


    ……


    冒著青煙的營地前,高進跪在地上,他剛才就躲在遠處,看著火光衝天的營地,直到張貴帶著人馬遠離,才和木蘭出來。麵對熊熊燃燒的大火,他無能為力,隻能等待火焰燃燒焚盡一切,才得以進入營地。


    在燒成廢墟的營地裏,高進找出被燒的看不出樣子的黑色頭骨,用布裹在了一塊兒,父親和叔伯們都在這裏,即便不能入土為安,也不能讓他們這樣露於荒野。


    馬蹄聲響起,營地外忽然冒出了五個馬賊,打頭的馬賊看著站起身的高進,大笑起來,“高家的死剩種,爺爺等你多時了。”另外四名馬賊亦是哄笑著,看著高進的目光裏滿是貪婪,張貴開出的賞格可不低,那二十兩就算大當家拿走一半,剩下的也夠他們幾個在古北寨裏快活一番了。


    對於出現的馬賊,高進一點都不意外,他來收斂商隊眾人的屍骨,本就要冒風險。


    木蘭站到高進身旁,雁翎刀出鞘,兩人並肩站在一起,叫那五個馬賊笑得更加大聲,“沒想到還有個娘們在,瞧著像是帶刺的,爺爺就喜歡夠勁的。”


    五個馬賊從馬上跳了下來,熄滅的營地裏仍舊燙的厲害,戰馬珍貴,若是燙了馬掌是樁麻煩事,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一個娘們,他們五人拿下綽綽有餘。


    “動手。”五個馬賊剛下馬,朝自己和木蘭走來,高進就動了,他跨步的時候就好像老虎過澗,一下子便到了那走在最前麵的馬賊跟前,手中的戚家軍刀刺入胸膛,將那馬賊整個人撞飛出去。


    高進拔出刀,架住一名反映過來的馬賊劈斬過來的刀鋒,順勢往後跳了數步,拉開了距離。


    “老五,你對付那個娘們,咱們先殺了這死剩種。”馬賊首領看著躺在地上已經死掉的兄弟,麵目猙獰地說道。


    看著朝自己圍過來的三名馬賊,高進冷靜地握著刀,過去十多年練習辛酉刀法形成的本能,讓他毫無畏懼,這不是擁擠的戰場,四周有著足夠的空間讓他騰挪施展刀法。


    連續擋下三名馬賊的圍攻,高進雖然退了十幾步,可當他看到木蘭用雁翎刀抹了那個叫老五的馬賊脖子時,他笑了起來,現在是二對三了。


    老五的死,讓剩下的三個馬賊悚然驚覺,眼前的高進和那娘們不是什麽孱弱羔羊,反倒是噬人的惡虎。


    趁著馬賊們驚愕的刹那,高進猛地跨步,手中長刀斬落,將左手邊的馬賊刺翻在地,隻這兔起鶻落的功夫,他和木蘭一前一後圍住了剩下兩名馬賊。


    “殺。”氣勢已虛的馬賊首領紅著眼朝高進殺去,高進隻是一個閃身,便躲開這一刀,然後揮刀砍斷了馬賊首領的持刀手臂,另一邊木蘭也結束了戰鬥,最後那名馬賊膽氣盡喪,想要逃走,被木蘭從身後追上,一刀搠入背心,直接斷了氣。


    斷了手的馬賊首領被高進踩著胸膛,原本兇惡的神情變成了哀求,“高英雄饒命,俺隻是……”


    “我問,你答,多說一句,便死。”高進根本沒有理會馬賊首領的哀求,冷聲說話間,長刀刺在了馬賊首領的大腿上。


    “我說,我說……”馬賊首領看著眼裏全沒有半點生氣的高進,駭得亡魂大冒,忙不迭地說道。


    “張貴去了哪裏?”


    “古北寨。


    “他去做什麽?”


    “那邊能銷贓,俺們有個窩點就在那裏。”


    “古北寨怎麽走?”


    “往東走四十裏就到了。”


    “古北寨裏誰當家做主?”


    “關爺,是關爺,古北寨裏的規矩都是關爺定的。”


    “你們的窩點在哪裏?”


    “古北寨西麵十裏有個山坳……”


    木蘭收攏了五匹無主的戰馬,看著高進問完話,殺了那馬賊首領後,牽馬過來道,“他們沒帶什麽吃的。”


    “咱們走。”高進從地上撿起那裝著頭骨的包裹,掛在馬背上後朝木蘭道。


    ……


    傍晚時,高進和木蘭迴到桑哈藏身的河穀,殺了匹戰馬取肉食用,讓高進高興得是兀顏醒了過來,雖然依舊虛弱,但是能進食就意味著兀顏活下來了。


    “少爺,麻猴子和李三都死了……”兀顏看到高進,眼眶裏濕了,“陳爺一個人殺迴營地,他讓我迴少爺身邊,告訴少爺,不要……”


    “你剛醒來,少說話,多休息,報仇的事我自有主意,等你傷好以後,若是不願意……”


    兀顏想要開口,但是卻被高進按住了,可他心裏麵早有決定,要跟著高進,給麻猴子李三報仇,高進把他當人看,李三麻猴子把他當朋友,李三說過會教他種地,麻猴子更是為他擋了一刀,這樣的情義怎麽可能放得下,不去想著報仇。


    留下幾匹戰馬,高進和木蘭趁著夜色出發了,古北寨是什麽地方,高進不清楚,但是木蘭卻聽魏連海提過,那是神木堡東路關牆外最大的黑市,聽說最熱鬧的時候,規模都比得上一些小縣城。


    “阿大說過,在那裏馬賊也好,蒙古人也好,都可以做買賣,但得守古北寨的規矩,不準偷盜,不準動刀兵。”


    “關爺是四海貨棧的大掌櫃,貨棧裏養著馬隊,據說是駱駝城裏來的。”


    古北寨是黑市,但同時也是個小型的商貿集散地,比起有衙門的縣城,商人們反倒是更願意在古北寨做交易,因為這裏的規矩簡單,不像縣城裏那麽複雜。


    高家商隊,本就是亦商亦盜,隻不過高衝規矩嚴,隻有別人惹到頭上,才會下狠手,這麽多年,不開眼惹到高家商隊的也有不少,有時候有些貨物拉迴關牆不好脫手,魏連海便會來古北寨銷贓。


    這些事,魏連海從木蘭第一次跟著商隊出塞,便開始講給木蘭聽,隻是還沒來得及帶木蘭去古北寨見識一番。


    “少爺,待會還是我去古北寨裏打探消息。”木蘭知道張貴給高進開了懸紅,二十兩銀子足以讓古北寨裏那些亡命徒舍命搏一把了。


    “你是女的,去了更紮眼,我一個人去反倒方便。”高進搖了搖頭,張貴開了懸紅要他腦袋不假,可他既然知道了,自然會改名換姓,做些偽裝。


    ……


    翌日清晨,當滿臉倦容的高進看到陽光下的古北寨時,還是略微有些失神,視線裏曠野的盡頭處,是一道很長的土牆,盡管看不清楚細節,但幾座望樓卻很顯眼。


    高進和木蘭繼續往前行,很快便看到了正南方向上有一條寬約五米的大路,直通古北寨的土牆,道路上沒什麽人,看上去有些荒涼。


    高進仔細觀察了下地麵,發現這大路是走得人多了,被壓實了,連野草都生不出來,可以想見這古北寨繁華的時候,商隊往來的熱鬧景象。


    雖然古北寨在望,但是也還有十裏地左右的樣子,高進和木蘭在大路上走了沒多久,就看到道旁有一座木頭支起來的茶棚,對比著印象裏神木堡的茶棚,這邊要簡陋許多。


    高進想過去打探一下消息,卻被木蘭拉住,“出了關牆,除了古北寨那等立了規矩的地方,這些路邊的全是黑店。”


    魏連海的江湖經驗全都教了木蘭,關牆裏官道旁那些茶棚酒肆,都多是黑店,在裏麵休息的就沒什麽良善,都是帶著刀的廝殺漢,不在乎王法,有人的時候規矩些,遇到沒人的地方,殺人越貨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而到了這關牆外麵就更加無法無天,什麽茶棚酒肆,說不定直接就是個賊窩子。


    高進打消了進去打探消息的念頭,和木蘭經過那處茶棚時亦是小心翼翼,他還朝裏麵看了看,內裏也有人看過來,茶棚裏雖然人不多,隻有七八人的樣子,但沒有老弱,個個都是帶著兵器的青壯。


    才走過茶棚,高進便發現後麵有人尾隨,他迴頭看去,隻見有三人跟上來,木蘭壓低裏聲音在邊上道,“少爺,這是把咱們當肥羊了。”


    高進撥轉馬頭,直接抄起馬鞍旁的角弓,直接搭上箭矢朝著三人裏打頭的冷聲道,“刀箭無眼,莫要自誤。”


    高進的目光陰冷,握著弓的手很穩,被他盯著的壯年漢子,隻覺得好像是被什麽猛獸盯著一樣,背上驚出一身冷汗。


    “誤會,誤會。”就這麽直接對視,壯年漢子敗下陣來,他幹笑著躬身,帶著兩個手下直接走向邊上空地,不遠處茶棚裏另外冒頭的兩人看到這一幕,也重新坐了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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