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瘦子像一隻狸貓似的,猛地彈跳起來,先是跑去關上了門窗,接著迅速迴到了劉剛的身後,突然冒出一句:“剛子哥,七年前您曾在珙州待過,當時也是跺一跺腳地都會顫的主兒。聽說珙州最猛的卞氏三兄弟也曾在您的領導之下,對吧?不知他們幾個現在還在嗎?”


    “早他媽|的嗝屁了,最猛?我看死得最快倒是真的!”劉剛嗤笑一聲,大著舌頭道:“要……要是最猛的話,能被一個……一個來……來曆不明的小子幹……幹掉?我看也是他媽|的吹……吹出來的……”


    “看來就是他,確定無疑了。”不知怎地,胖子忽然這樣冒了一句,原本醉眼惺忪的雙目,驀地變得清醒異常,並且渾身冒出一股抑製不住的殺氣。


    瘦子點點頭,二話不說,左手猛地抓住劉剛的發髻往後一拉,劉剛身不由己地就往後一仰,接著隻見瘦子的右手手上一亮,一揮。


    “噗!”


    一股鮮血從劉剛的脖上飆射而出,正落在他眼前的酒杯之中。


    瘦子低聲道:“七年前,被你砍頭的徐掌櫃父女,還記得嗎?”


    劉剛的眼中先是流露出一股困惑,接著忽然想到了什麽,眼睛陡然睜大,滿是難以置信之色。他的雙手緊緊捂住脖子,口中嗬嗬連聲,卻說不出話來。


    瘦子的那一刀,特意隻是割傷了他的氣管,讓他發不出聲,卻還留他一口氣。


    胖子冷冷地道:“你讓卞氏兄弟去堵人,結果遇到了硬茬,然後你一個人逃迴了清州……嗬嗬,今天我兄弟受人之托前來送你去跟卞大他們匯合,你死了可別怨我們。要怪,就怪你惹了不該惹的人。二哥,動手吧。”


    胖子話音剛落,瘦子的右手便在劉剛的脖間,再度狠狠一揮……


    ……


    清州城地當要衝,又是南方著名的魚米之鄉,經濟發達,市井繁榮,街上每日都是人流如織,熙熙攘攘,儼然已經具有了大城市的氣象。


    置身於各種吆喝、叫賣的人群之中,抬頭看著眼前那塊黑底金字的“周家老燒”的匾額,淩霄的心裏不禁泛起來一絲的溫暖和感傷。


    長這麽大,清州城這才是他第二次來。上一次來的時候,他才七歲。


    那一年,他和義父來清州城賣藥。事後義父給他買了一個兒童騎的小木馬,給自己買了一瓶號稱“清州一絕”的周家老燒,那是義父生平唯一喜好的一口杯中之物……這就是他對於清州城的全部記憶。可是,這個記憶裏、自己那個在這個世界最親的親人,現在卻已經與世長辭,隻餘白石山上那一抔墳起的黃土……


    “義父,你不是最喜歡喝周家老燒嗎?霄兒這就去給你買,過兩天帶迴來讓你喝個夠!”想起那個慈祥的老人,淩霄的嘴角不禁浮起一絲淡淡的微笑。他平抑下自己起伏的思緒,舉步跨進了周家老燒的店鋪。


    在那個衣著光鮮,胸膛挺得高高的夥計那裏打了一瓶周家老燒之後,淩霄順口問了一句:“小二哥,請問清州徐家怎麽走?”


    自己能有今天,當初徐家大少的推薦之舉必不可少,這一份恩情,淩霄一直長記在心。現在既然路過這裏,少不得也要去拜訪徐大官人一下。


    “徐家?哪個徐家?”周家夥計愣了一下,問道。


    “就是你們清州的首富徐家啊,對了,徐家家主叫徐誌,大家都喜歡叫他徐大官人。”淩霄感到有些意外,連忙補充了一句。在他想來,清州一說起徐家,應該就是一個特指的專有名詞才對,但眼下看起來,似乎跟自己想象的不大一樣啊。


    “小客官,看樣子您是很久沒來清州了吧?”周家夥計道:“現在清州城的首富姓關,您說的徐家都已經敗落快兩年了!”


    淩霄一聽,不由得眉頭一皺,轉而又問:“那徐誌現在哪裏你知道嗎?”


    “不太清楚,我對這些事情平時不大關注的!”話音未落,夥計的眼前突然一亮。


    隻見少年手裏突然多出來一塊紅靈玉,在他麵前一晃:“小二哥,你再好好想想,看看有沒有什麽印象。”


    “嗬嗬,這位小客官真是太客氣了。”看在那塊紅靈玉的份上,周家夥計的記憶好像立刻變得複蘇起來:“嗯,讓我好好迴憶一下……有了,我建議您可以去馬尾子胡同看看,我聽人說好像在那裏看見過他們一家……”


    雖然心裏已經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但當淩霄找到馬尾子胡同、真的身臨其境之時,才發現這裏的破敗程度遠遠超出了自己原有的想象。


    眼前到處都是斷壁殘垣,空氣裏傳來陣陣難言的惡臭,爛汙淤泥腐土黑水交織在一起,構成了腳下的地麵。


    淩霄皺了皺眉頭,腳下靈氣頓生,風雲靴上浮起一團肉眼難見的光暈,托著他飄飄悠悠地向裏走去。


    等他問明徐家的大門,一推院門看見裏麵的景致,頓時眉頭再次擰成了一個“川”……這地方也能住人?


    院中很亂,地上丟了一些稻草,看樣子是給人墊腳用的,免得踩進髒水裏。院門的左側,是一個大水坑,裏麵還有著積水,白乎乎的,好像是有人攪和的石灰水。旁邊有一個五六歲大的孩童,正拿了一根樹枝,從那水坑裏沾了水寫字。


    院門的右手方是三間小房子,其中最邊上的那間竟然是一間豬圈,一頭大豬一頭小豬正在那裏哼哼,怎麽聽怎麽像是餓的。


    三間房子隻有最邊上那間,豬圈和中間那間的房頂都沒有瓦,窗戶和門也沒了,一隻黑狗有氣無力地趴在空蕩蕩的窗台上像在睡覺,見到淩霄進來叫都懶得叫上一聲。


    最左邊的一間可能是住人的屋子,看起來稍微好一點,房頂起碼還能看見黃泥糊的頂蓋兒,隻是裏麵夾雜了很多稻草,看起來像是一個草棚似的。


    正在那裏駭異自己看見的這一副光景,那在地上寫字的孩童迴頭看見了淩霄,脆生生地問:“你找誰?”


    “小弟弟,這裏是姓徐嗎?徐誌是不是你爹?”


    那孩子漆黑的大眼睛看著他,點了點頭,問:“你要找我爹?”在得到他的肯定答複之後,揚聲喚道:“爹,爹,快出來,有人找你。”


    話音剛落,左邊屋子便走出來一個衣衫襤褸、形容憔悴的男子,一頭花白的頭發,看那樣子,說他有個五十多歲的年紀,沒人不信。


    “你是……徐誌,徐大官人?”從那依稀熟悉的眉眼之中,淩霄認出了眼前的這張麵孔。隻是,這張臉跟他記憶裏徐誌那張生機勃勃、似乎世上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的麵容,相差實在是天壤之別。是什麽讓以前那個大腹便便、意氣風發的徐大官人,僅僅七年就變得如此落魄潦倒?


    “嗬嗬,這位小哥別跟徐某開玩笑了!什麽徐大官人,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徐誌不無尷尬地苦笑道。淩霄一眼就認出了他,但他卻已經認不出眼前這個如玉溫潤的翩翩少年了。


    同樣也是七年,淩霄已從當年那個還要仰人鼻息的小孩,長成了一個玉樹臨風的少年,而跨入真正的靈修境界之後,他的氣質更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見少年怔怔地看著自己出神,徐誌幹咳一聲道:“這位小哥,還未請教你的高姓大名?找徐某所為何事?”


    淩霄苦笑道:“大官人,我是淩霄,七年前在豆沙鎮我曾為尊夫人治過病,後來您還將我送到了八元學院……怎麽樣,現在您有印象了嗎?”


    “淩霄?”看著眼前這個一身清逸的少年,記憶的潮水紛至遝來,徐誌突然睜大了眼睛,驚喜地叫道:“我想起來了,你是……小淩神醫,是不是?”


    “大官人好記性,我就是以前的小淩神醫……”淩霄微笑著點點頭,神色慢慢變得凝重起來:“大官人,徐家……怎麽會變成這樣?這些年究竟出了什麽事情?”


    他想起三年前,自己在珙州碰見過的徐掌櫃父女,聽說那時候似乎徐家就遇見了麻煩,但是沒想到才這麽短的時間,一個號稱首富的徐家就能衰敗如斯,而印象之中那雄姿英發的徐大官人也徹底跌下了人生的巔峰。這一切,對他的衝擊真是太大了。


    “唉,這真是一言難盡。不過淩公子,我的現狀你也看到了,別再叫我大官人了,瘮得慌,就叫我徐誌就行……”徐誌一臉苦澀地道。


    “哦,那我叫你徐哥吧。”淩霄能夠體會他現在的心情,馬上從善如流地改了稱唿,又再度追問道:“徐家到底怎麽了?你怎麽會變成這樣?”


    “我……”徐誌似乎很不想提及這個問題,在淩霄的兩度追問之下,仍是一副心灰意懶的口氣,語焉不詳地道:“往事已矣,總之,一切都是命數……”


    “哦……”見他不想談這件事情,淩霄知趣地轉了一個話題:“徐哥,當年我從豆沙鎮走的時候,曾經拜托你照顧一下迴春堂的丁掌櫃夫婦。不知道你現在還有沒有他們的消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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