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河水上,上有孤月隱入雲層,下有皎月水下生輝。大霧朦朧,不散不離地攏在河麵之上。


    無名氏正一襲素白的華服,坐於水麵之上,手捧一隻雕花的玉麵琵琶,興致盎然地撥弄了幾下琴弦。他的華服是漢式的寬袖裳衣,素白的服上有著典雅精致的浮雲圖案,頭上的發飾是學著古人的發髻,看著頗像是一個從古代穿越而來的翩翩古郎君。


    突然,這河麵上空起了一個漩渦,黑色輪轉,最後生成的正是一個漆黑的岩洞,凹凸不平的洞壁上用朱紅的墨刻上了三個大字,“彌生府”。斯嘉麗便是從這洞裏一躍而下,立在水麵之上。


    河水柔軟,踩上去頗有幾分像柔軟的棉花,甚是舒服。隻是今日,斯嘉麗心情不佳,以前還會像個頑童一樣赤腳在水麵蹦躂幾下,今日卻是繃著臉,大步走到無名氏跟前,二話不說,一把奪過無名氏手中的琵琶。


    這琵琶確實好看,白玉一般的琴身上雕有花鳥,做工精致小巧。再撥一下這琴弦,哇,這音色簡直玲瓏剔透,乃是一絕。


    斯嘉麗皺起眉頭,質問,“無名氏,你這琵琶哪來的?”


    無名氏眼睛賊溜溜一轉,清清嗓門,大聲答道,“撿的。”


    這天下,要吹牛得吹的像樣,要撒謊也總得要說的通吧,這般的精品尤物,哪裏可撿?


    斯嘉麗氣的臉色深沉,“說,你是不是又去什麽博物館偷了?”


    一聽‘偷’字,無名氏摞一摞額前的發絲,大義凜然地揮下他的寬大袖子,義正言辭地道,“斯丫頭,汝也太小瞧吾家了。吾家誰啊,吾家可是堂堂正正的吞噬者,怎會幹這偷雞摸狗的事?”


    斯嘉麗才不信無名氏這一套,她舉起琵琶,道,“好,你說是撿的,摔了也不用心疼。本姑娘心情不好,摔了出出氣。”


    無名氏驚的華容失色,“別····”急忙瞧了一眼斯嘉麗身後的影子,那眼神頗有求救的意味。


    影子從嘉麗的手裏拿過這把琵琶,仔細端詳了一番,道,“無名氏,我知道你被困在玄河無聊,但,這琵琶一看就是唐朝的文物,你這般拿了,人家博物館可是會急的不行啊。”


    無名氏道,“吾家不就是閑著無聊,借來幾天玩玩,玩好了,吾家就會奉還的,汝等不用這般小題大做。”


    “小題大做?”斯嘉麗黑沉著臉,嘻笑間陰風陣陣,“我今天就把這琵琶摔個爛,讓你見識下什麽叫小題大做!”


    無名氏聞此,連忙從影子手裏奪過這玉身琵琶,雙手護在胸口,“汝,汝,汝就是一屆莽夫。”


    斯嘉麗依然快步向前,要奪去這琵琶,無名氏嚇得連忙散了人身,化成迷霧。可這琵琶乃是實打實的物品,化不了霧啊,於是就隻能騰在空中,被一團水霧包裹。


    影子連忙又道,“無名氏,此乃水氣潮濕,小心弄壞了文物。”


    此時此地,斯嘉麗打了個響指,這水霧深空竟竄出一隻黑色烏鴉,張開爪子,直撲空中的琵琶····


    說時遲那時快,無名氏又現成人形,把這琵琶抱在懷裏,一臉的不情不願,念叨,“吾家還迴去就是了,快讓汝的烏鴉走開。”見著烏鴉又頓入大霧之中,消失無影,無名氏又是憐愛有加地撫著這琵琶,又是可憐兮兮地哀歎道,“吾家無用,才撫了汝這絕佳琵琶兩天,就得把汝放迴那冷冰冰的展示櫃裏,唉,汝說吾家好歹也是時空的吞噬者,····”他似乎想起了什麽,迴頭望著影子和嘉麗,“不對啊,離雷刑還有個三五日,汝等來吾家這做甚?”


    斯嘉麗卻急乎乎地道,“無名氏,你少轉移話題,走,我現在就盯著你去把這琵琶還迴去。”


    此時,卻是影子道了一句,“嘉麗~”


    嘉麗不情願地“切~”了一聲,然後雙膝跪地,道,“哥哥,嘉麗知錯,願領刑罰。但是哥哥,我得先盯著這家夥把東西還迴去再受罰····”


    影子通透,早就看穿了斯嘉麗的心思,“嘉麗,無名氏自會還迴去,不用你擔心。”


    無名氏看著方才還氣勢洶洶的斯嘉麗,如今對著影子,不得不低三下四,要受刑罰,一掃之間的苦悲臉色,反是麵露微笑,喜上眉梢,那神情,簡直就是幸災樂禍,“哦,原來是來受罰的。”


    影子道,“嘉麗,你可知你錯在哪裏?”


    嘉麗雖是低著頭,這語氣裏可是堂堂正正,沒有悔意,“我不該對一個常人動用術法,雖然這個人可惡之極,竟敢傷我的人~”


    影子道,語氣裏起了點怒意,“你這丫頭,知錯卻不悔錯,罰你又有何用?”


    無名氏連忙插嘴,“嘉楠,罰還是要罰的,不然她怎麽知錯就改。刑罰這東西,要的就是人的敬畏心,敬而遠之,胃而不敢違。”


    斯嘉麗看著無名氏那嘴臉,恨不得給他啪啪兩個巴掌。


    無名氏又想起了什麽,故作一臉大公無私,道,“再過幾日就是這丫頭受雷刑的日子,要麽兩刑一起上,也好省的下次再來吾家這裏跑個一趟。”


    雷刑,是嘉麗與無名氏自養魂之初便定製的條約,聽似刑罰,實則是用天雷之勢逼出嘉麗體藏的精氣。精氣凝結,會結成五彩的外袍。無名氏便會把這外袍一分為二,一來煉製彩丸,給嘉麗身上的影子服用;二來便做自己被困玄河之際的能量補給。養魂之初,因為生魂嬌弱,不得不每周接受雷刑,後來魂體轉穩,那便月餘受雷刑。像現在,精魂初穩,兩月受一次雷刑即可。但此法會讓受刑人頗為苦痛,所以,即便不是刑罰,其實也與刑罰無異。


    這便也難怪嘉麗一聽無名氏此話,就覺得這家夥是絕對的公報私仇。


    影子有些猶豫,“你是說兩個雷刑一起罰?”


    “正是。”


    “可是這般大刑,嘉麗怕難消受啊!”影子果然是嘉麗的親哥哥,這種時候定會考慮嘉麗的安危。


    無名氏狡黠一笑,“嘉楠,汝家這丫頭可不是普通人,她命硬血多,即便來個三個五個的天雷,也都能一並吃下,大不了,多睡幾日,便又可活蹦亂跳。”


    影子還真認真地思考了一番。


    “哥~,我受一次雷,得睡個三五天,受兩次雷不就得睡個十天半個月,那不可,我還要上學上課的。”斯嘉麗拚命給影子使眼色,其實受不受雷無所謂,所謂的就是不能讓無名氏得逞。


    無名氏又道,“犯了錯,那就要受罰。既然罰也是罰雷刑,那何不都一起受了呢?”


    影子又思慮了一方,最後一拍腦袋,“好,一起受。”


    斯嘉麗憤懣地狠掃了一下地麵,隻是,這軟軟的地麵並非是土地,而是水麵,掃起的水花狂妄,都濺去空中了,竟成了無形的獸,朝著嘉麗撲來。斯嘉麗頓嚇的連忙後退。她本屈膝跪著,為了避水,不得用膝連連後退,但,此退甚慢,眼看那水花之獸竟張開大口,素來膽大的斯嘉麗也慌了神。。。


    好在,虛驚一場。無名氏身形一閃便閃到斯嘉麗的跟前,再那袖子一揮,這撲麵而來的水獸竟都成了水霧,漫去河麵,他迴頭,微笑卻意思難辨,“斯丫頭,這玄河水可是汝的大忌,勿要小瞧。”


    斯嘉麗心裏更氣,她怎麽被一灘死水嚇住?她怎會不能像平日一般身手矯捷?更重要的是,怎麽可以被這般的死東西所救?。。。


    思緒太多,還未一一想明,孰料這無名氏就變成了死皮賴臉,“斯丫頭,看在吾家小救汝一命,汝就讓吾家多把玩這琵琶幾天,怎樣?吾家還可以幫汝把雷刑的量偷減幾分,怎樣?”


    “你是在要挾我?”沒本事才會被人要挾,斯嘉麗覺得無名氏這是笑她沒本事,自然青筋暴跳,大怒一句,“沒門,我,堂堂斯嘉麗,自小受雷轟電劈無數,怎會怕你這區區兩道轟雷。”


    無名氏一愣,哎呀,打錯算盤了!


    斯嘉麗走去河中央,義憤填膺地道一句,“好了,來吧。”大有想讓無名氏刮目相看的意味。但,真當兩道天雷轟鳴,兩道閃電破天而下,同時劈進身體,她才有了一絲悔意。此痛,遠勝獨雷轟劈,她頓覺全身的骨頭都被劈成了粉末,全身的皮肉都在絞痛,五髒六腑翻江倒海。她叫的撕心裂肺,痛的滿地打滾。她無暇顧及她身上正凝起一件五色彩衣,這彩衣五色相融,熠熠生輝。她更不知此時無名氏那狹長美目裏正肆意射出貪婪的光芒。


    她身上的彩衣,才是他真正垂涎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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